清朝经济适用男第48部分阅读
清朝经济适用男 作者:rouwenwu
二管事,比伏名更会看大爷地眉眼,我心里便有准。”
德隆媳妇眼一瞪,“安生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耍弄你?你等着,我寻着机会,替你报仇。”使着丫头把热水在三角盆架上放好,把热茶递给德隆,又把丫头打发了出去。
德隆接了热面巾子擦了脸,摇了摇头,“且不急,姑奶奶在京里,大爷凡事收敛些。如今好不容易赚些钱,若是丢了,哪里再寻得这样的好路道。”
德隆媳妇笑道:“你放心,你看这宅子、丫头、盘缠嚼用都有了,待得他回来,见你办完了差,免不得再赏你些。
也是老娘我输身一场,且图他些好的吃穿用戴。将来我再替你多求些大差使,照旧和在九皇子府里一样风光。”
德隆笑道:“明日里我照旧去有荣斋铺子里住,他若来了,你记得凡事奉承些,不可怠慢。”
那婆娘啐笑道:“贼汉子!你倒会吃自在饭,大爷是容易侍候的?你还不知道老娘怎么受苦呢!”
齐粟娘坐在沈月枝屋子里,听得外头的大雨砸得琉璃瓦一阵乱响,急下了一刻钟,忽地便停了,太阳又慢慢露出脸来。沈月枝半坐在床头,一边舀着碗里地鱼汤,一面笑道:“好在只下了这一会,上年五六月连下了七八天,满京城里人心惶惶的,就怕洪水进了城。咱们府里多是南边人,大多经过这些事,倒还好些。”
齐粟娘原想问德隆的事,但见得沈月枝身子方好,便也忍住,只和她闲话说笑,“嫂子,我以前听比儿说,咱府里有百来人,如今我看着,竟是更多了些。”
沈月枝无奈笑道:“他是个喜欢排场地人,来往的又都是那场子上地人,个个是一双富贵眼,免不了装点一二。加上彩云,这府里正经主子只有四个,侍候的倒是有了六十八人。京郊十二处田庄,也有三十四个管事杂役,统共竟去了一百零二人。”
齐粟娘听得咋舌,想起江南二十一处牙行帐目里直接归入齐强名下地银银目,每年总有一二十万两,也只能叹息,“好在他也支撑得起这个场面。”
沈月枝苦笑道:“多亏他还有你这个妹子,否则这般大的家业,他孤身打拼,身边没得个真正可信可用的帮手,哪里又是长久之计?他如今也有三十,日里吃酒耍女人,不知道爱惜身子。只盼着彩云生下一个儿子下来,生个根绊儿,也不叫散了他这个家业。”
齐粟娘想起连震云待李四勤之厚,知晓这世道兄弟子嗣实在是做大事,立大业的根基。八爷之于九爷、十爷、十四爷,四爷之于十三爷,也是如此罢了。
便是齐强,他交游虽广,朋友虽多,还是把手上的生意托给了她,终究是因着她姓齐。
齐粟娘慢慢点了头,“嫂子说得是,齐家没个兄弟,我虽是帮一些,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又是嫁出去的姑娘,多是济不得事……”
两人慢慢说话,齐粟娘眼见得沈月枝有些倦色,便起了身,到彩云房里看了看,和她一起用了午饭,方转到月钩儿院子里来。
月钩儿一脸喜色,坐在炕桌上看丫头们开抬盒,把尺头、金银都露了出来,见齐粟娘进来,连忙起身给齐粟娘奉了茶,和她对坐在炕桌上。
齐粟娘看了看丫头们手上的樱桃红、膏粱红的拱碧兰、八团、大洋莲衣料,笑道:“南边来的?桂姐儿送的?”
月钩儿喜滋滋打开一个黄花梨嵌八宝受天禄首饰盒,露出里头的烧金簪子、翠金花钿、苿莉颤钗等满盒的金银首饰,“姐姐抬了偏房,身边的梯已儿更是体面。头几年姐夫虽也是疼她,到底只是个侍妾,如今成了主子,里头的奴才们自然有眼色,衣料首饰都是拣好的送上。姑奶奶,你看看,以奴婢的眼光,应是扬州城上等的货色了。”
齐粟娘笑着点了点头,“我妆盒里的头面也就是这样了,你看看这盒子里的,和比儿身上的比,哪里会差了去?”
月钩儿笑得合不拢嘴,拉过炕桌边的比儿,“奴婢就是看着比儿身上的在比呢,但凡比儿能上身的,怕不是姑奶奶妆盒里最顶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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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淮安带来的半叶
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免不了要素净些,好在我一艳奢华,正配得上她。
打扮得花一样,方能早些寻个称心如意的人,好生过日子。”齐粟娘对月钩儿笑道:“我已是黄脸婆,这些首饰也就是出客时装装门面罢了。”
月钩儿和比儿都笑了出来,月钩儿一面看着比儿腕上的缠丝玛瑙镯,一面笑道:“姑奶奶比奴婢还小三岁罢?今天才二十,我姐姐如今二十六,来信了还只说自己照镜子,看着似是比在清河时还嫩了些,喜得不行。”
齐粟娘掩嘴直笑,“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莲香来信了,何尝不是这样说?”
比儿轻轻笑着,“奴婢看着,桂姨奶奶最心疼月姨奶奶,又知晓月姨喜好人物,这樱桃红的八团料子奴婢虽也有一身,远及不上月姨奶奶配这身红。”
月钩儿的凤眼笑得眯住,“当年老娘家里有五六个姐妹,只有她和我是一天卖进来的。那时节我还只有六岁,她九岁。其他的几个都过了十五,梳笼接客了。平日里我们俩吃一处住一处,她的胆儿大,不怕打,时时带着我溜到漕河边上去耍玩,老娘恨得不行。偏偏她心巧嘴甜,把老娘老爹拢住了。后来长成了,模样虽不是最好的,吹拉弹唱却是精熟,老娘只说她是个摇钱树,也不急着催她接客。”
月钩儿放开比儿的手,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面上带着隐隐回忆之色,“那一年,连大当家到了我们家,她十九岁,我十六岁,陪着连大当家一起喝酒。开先儿老娘觉着连大当家看中了我,把我的屋子都打理好了。没料着最后他梳笼了姐姐。打那晚起,连大当家一连在我们家住了大半月,天天守着姐姐。姐姐悄悄儿和我说,连大当家说了,等天上见了雪要抬她家去。我听了真真羡慕,上头的几个姐姐哪一个不是打熬了七八年,生张熟魏接了多少,才能从良……”
齐粟娘怔怔听着,看着月钩儿眼中淡淡地水波,“……那一日,我还记得,是十月里。时辰快近午,连大船到草堂子后头的集市上,买了姐姐最爱喝的梅汤送过来,连大当家起了身,正和姐姐一起用午饭。胭脂巷云典史府里差人来说,云老爷从德州回来了,有急事找他,请他赶紧去一趟。”
月钩儿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打那日起,姐姐倚在门边,早也盼,晚也盼,就盼着天上见雪,连大当家来接她家去。”月钩儿微微叹了口气,“以前虽见过客人薄情,到底年纪还小,也没向心里去。自打那时节起,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雪见了雪没了,花开了花谢了,姐姐一日一日瘦了下来,说话做事都没有了以往地机灵劲儿,不说抬她轿子没有来,连大当家的人影子都没见……清河坛口离着县后街又有多远……”
齐粟娘勉强笑道:“好在大当家没忘记她,后来还是抬了她进府……”
月钩儿又叹了口气。看着齐粟娘。“姑奶奶别见怪。奴婢性子直。比不得姐能忍。说话乖巧。莲夫人是姑奶奶身边侍候过地丫头。奶奶抬举她本是正理。只是我姐姐因着这位莲夫人吃了多少委屈?本是一样地命。若是没有姑奶奶撑腰。莲夫人进来也不过是个侍妾。和蕊儿、梗枝、我姐姐平起平坐。谁也不委屈谁。有本事笼住了连大爷。或是生了儿子。都叫一个心服口服。没料着。她进来就是偏房。立时把蕊儿、梗枝压住。连我姐姐进门都被压后了三天。只为了让她风光。”月钩儿垂下眼。用指尖轻轻拨弄首饰盒地苿莉钗。“我姐姐是不消说了。蕊儿、梗枝心里就受得住?再明白事理。都是女人……”
比儿微微侧目。看着齐粟娘有些发白地脸。笑道:“奴婢和连大当家府里地半叶、籽定时常一起玩耍。他们家后宅地规矩。可比咱们家严。”
月钩儿抬头笑道:“你这咱们家。说地是陈府还是齐府?要说是陈府里。半叶和籽定已经算是连府里得宠地。才能和你这陈府地大丫头一起玩耍。”
齐粟娘点了点头。“她们俩是莲香地贴身婢女……”
月钩儿怪道:“姑奶奶怎地不知道?她们俩可是连大当家地旧人。比蕊儿还进门早。七八岁就跟着大当家。和连大船、连大河一样从淮安带过来地。莲夫人在扬州买了多少丫头进府。谁越得过她们俩?你没见着半叶怕连大当家那样子么?那样缩手缩
得台盘。以连大当家地性子还能容得住。不过就是因心。”
比儿笑道:“她如今长大了,灵牙利齿,比女评书还强,在莲夫人面前得宠得很。只是看见连大当家,还是看见老虎似的,吓得说不出话。”
月钩儿笑了起来,“她若是个男人,再忠心连大当家也不会要,好在她是个女儿家,内宅妇人知道些怕字,反倒是好事。”
齐粟娘慢慢点了头,只推说有些劳累,便辞了出来。比儿扶着齐粟娘慢慢走过西花园,劝道:“奶奶少操些心,这就是命。莲姨奶奶遇着了夫人,她就是命好。否则只怕连桂姐儿、董冠儿、秦家姐妹都不如,更不要说蕊儿和梗枝。”
齐粟娘苦笑道:“你放心,我明白的。
我当年爬上岸,若不是遇上了婆婆和我爹娘,怕是比她们都不如。”慢慢叹了口气,“这也是命……”
前宅里丫头小厮们来来往往,忙着打理花厅,备好席面。见着两人慢慢走过,皆是请安问好。到得府门口,安生早命人套好了车,“日头还没偏西,姑奶奶今日家去地早。”
齐粟娘笑道:“也差不多了。那场雨一下,太阳都没得精神头了,何况是我?”比儿笑着扶着齐粟娘上马,只听得胡同口一阵马蹄、车轴声响起,安生一惊,“大爷他们回来了。”一面转头吩咐,“叫里头赶紧布置好,先把热巾子、热茶呈上来,去催催三庆园唱鼓词的戏子。”一面迎了上去。
齐强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向正等着他的齐粟娘笑道:“妹子,今日回去这么早?演官儿今日不忙?”
齐粟娘瞪他一眼,“你们怎地也回这么早?西山风景不好?”
齐强被她一瞪,便有些心虚,陪笑道:“正乐着呢,当头一阵雨,差点淋了个透湿。好在连大当家有后手,包下了西山腰一处茶楼,吃了午饭听了曲,外头的游春仕女影儿都不见了,花也被打残,扫兴。”
齐粟娘原想问他德隆地事,但见得连震云、宋清等人纷纷下马,骡车里扬马苏戏们一个个钻了出来,长随、丫头们上前服侍,府门前乱哄哄一团,只得作罢,“你快进府里去歇会,我先回去了。”
齐粟娘正要上车,宋清走了过来,施礼笑道:“昨日失礼,还请夫人不要见怪。”齐粟娘见得宋清满面笑容,似是把昨日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倒也佩服他城府之深,回礼笑道:“宋大当家多礼,原是妾身冒犯。”
秦道然慢慢走了过来,笑道:“夫人要回江浙会馆?十四爷晚上还要过—”他说在半中间,便被胡同口一阵马蹄声打断,齐粟娘转头看去,认得领路之人是江浙会馆里的齐府男仆,其后一人却是个老太监。齐粟娘一眼识得那太监原是皇太后宫里地执事,只听他叫道:“齐姑娘,老奴奉太后之命,传你进宫。”
宋清见得齐粟娘上了车,随那老太监一路而去,微微沉吟,一旁秦道然笑道:“齐强,太后传你妹子进宫有什么事?”
齐强一面引着众人入内,一面寻思道:“我也不明白,我妹子七八年没在太后面前露过脸,她老人家应是早忘了。虽是按规矩递了牌子求见请安,哪里会想真来召,她老人家怎的又想起了?”一眼看到候在花厅门口的德隆,“德隆,你宫里人面儿熟,去打听打听,太后为什么召姑奶奶进宫。”
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在天幕中暗淡了。
齐粟娘随着老太监穿过长长的宫道,走进长信门,一步一步向熟悉而又陌生的慈宁宫走去。重檐上的金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三层青玉石阶带着雨后的湿润,大敞的双交四菱花扇门里,鎏金铜炉袅袅燃着礼佛檀香。
剔红云龙百花纹宝座上,皇太后的头发已是雪白,她倚着锦枕,嘴角带笑,和端坐在剔红花卉圆凳上的一位年老贵妇慢慢说些什么。那年老贵妇的身后,站着一位满旗贵女。
皇太后的笑声轻轻响起,“到底是董鄂家出身,人物果然齐整……”
夕阳落下。
紫禁城被笼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十四章 慈宁宫的觉罗老太太
得脚步声,侍立在殿内的宫女、嬷嬷们看了过来,着老太监走了进去,远远地跪了下来,“臣妇齐氏给皇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停止了的说话,微微眯了眯眼,“小玉,看看是谁来了。”
齐粟娘抬起了头,看向皇太后身边已是头发花白的玉嬷嬷,只听她笑道:“太后,是粟娘来向您请安了。那个给陈大胆儿做了十几双鞋,七月里就开始缝棉衣的粟娘来了。”
皇太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颤魁魁地坐直了身子,招手道:“你……你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齐粟娘忍着心中的酸楚,站起走了过去。只觉那年老贵妇的视线落到她脸上,久久不放。皇太后接过玉嬷嬷递上来的眼镜,戴在眼前,握着齐粟娘的手,一点一点打量着她,“是……是那个十岁就能背《女诫》的粟娘吧?”
齐粟娘哽着嗓子道:“回太后的话,是民女齐氏。”
皇太后笑了起来,“哀家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是齐氏,是粟娘。”转头看向那年老贵妇,“就是她,陈大胆儿的嫡妻就是她。皇上南巡回来,还特意和哀家说,她在县治上简朴持家,谨守妇德,身边连一个婢女都没有。除了做饭下厨,还自己喂鸡种菜。”
那年老贵妇笑道:“太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自然学到了几分太后的贤德。
”
皇太后连连笑着,“你又来哄哀家,你不就是打听着她是哀家跟前出去的人,特意才来寻哀家作主?你放心,这孩子是个实在人,呆呆愣愣的,不会弄那些狐媚子一般的手腕……”
天色渐渐晚了。紫禁城内外都掌上了灯来。偏帽儿胡同齐府地大花厅里。十四阿哥和九阿哥对视一眼。“觉罗老太太?礼地嫡母?”
德隆半跪在地上。恭敬道:“是。奴才打听得。觉罗老太太进宫向皇太后请安。还带着族孙女董鄂氏。”
慈宁宫地宫灯全亮了起来。齐粟娘借着觉罗氏身后地屏灯。看向阴影里低垂着头地旗女。她地脸背着光。便有些模糊。只隐约见得端正挺直地鼻梁。
十四阿哥皱了皱眉。“小傅子。去。宫门口等着。她出来直接领爷这里来。”
九阿哥看着傅有荣应声而去。瞟了一眼一脸忧色地齐强。笑道:“觉罗老太太和太后可是几十年地交情。她开个口。太后指个婚这样地小事。你也好意思去求情?说出来倒是她不贤德。”
觉罗老太太笑着道:“全仗皇太后作主。臣妇这个族孙女实在可怜。”叹了口气。“她十三岁时自己生了病。拖到十五才记名。眼见着要进来侍候主子们了。他额娘就是大病。半年就去了。她在家里守孝三年。已是过了选秀地年纪。其后他阿玛又时好时坏地。全是她在跟前侍候。什么事都拖了下来。今年已经是二十三了。去年他阿玛一去。家里也没了至亲。只来好投奔臣妇地儿子。她地族伯。臣妇见这孩子可怜。人又孝顺懂事。也就把她带在跟前。这孩子一直说侍候老身归西了。她也~|头做姑子去……”
十四阿哥叹了口气,“看她和我闹了半晚,最后还是这样。”
觉罗老太太看向齐粟娘,“陈夫人,老身这个孙女,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无人疼无人管,老身便是死了也闭不了眼。所以,才请太后召陈夫人进宫里来。陈夫人的贤名老身早就听说了,只是这孩子也是个贞烈性子,一直记着当年皇上要指婚地事,咬死了……”
“太后,皇上差魏珠来了。”
因着白日下了雨,紫禁城里的风带着一重又一重的湿意,将夜晚的空气吹得又沉又重。齐粟娘高一脚低一脚走在湿滑的宫道上,只觉着湿气中夹带着阵阵腐气,一点一点浸入的身躯。她疼得全身直打战,不自禁地想躲了开去,湿气与腐气却无处不在。
慈宁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但乾清宫已在眼前,依旧是金黄|色的琉璃瓦,鎏金鹤顶地香炉,依依而上的熏香。康熙充满怒气的骂声从上书房内传来,“错了,全错!你们比陈变之还不如!”
帝王不加掩饰的愤怒之声捶打着齐粟娘的耳膜,她只觉眼前一边模糊。全身的力气已经在慈宁宫中耗去大半,克制住了急欲冲口而出的言词,寻找了无数的借口,严阵以待之时却被魏珠打断,再有下一次,她不知她是否还有这样的勇气,或者,力气。
“粟娘——”极细地呼唤声蓦然打破了交杂在她脑海中的阵阵声响,陈演担心的脸出现在齐粟娘的眼前,“粟娘你怎么了——”
上书房里传来了魏珠的禀告声,“皇上,恭人齐氏进见。”
“传她进来。让陈变之也进来。”
康熙不耐与烦躁的声音让齐粟娘醒过神来,她向陈演微微摇了摇头,陈演
了她一眼,“有我在。”便低头走了进去。
齐粟娘听了陈演的话,微微一怔,看着陈演地背影苦笑一声,慢慢走进了上书房。
因着白日下了雨,紫禁城里的风带着一重又一重的湿意,将夜晚的空气吹得又沉又重。齐粟娘高一脚低一脚走在湿滑的宫道上,只觉着湿气中夹带着阵阵腐气,一点一点浸入她地身躯。她疼得全身直打战,不自禁地想躲了开去,湿气与腐气却无处不在。
慈宁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但乾清宫已在眼前,依旧是金黄|色的琉璃瓦,鎏金鹤顶地香炉,依依而上的熏香。康熙充满怒气地骂声从上书房内传来,“错了,全错!你们比陈变之还不如!”
帝王不加掩饰的愤怒之声捶打着齐粟娘地耳膜,她只觉眼前一边模糊。全身的力气已经在慈宁宫中耗去大半,克制住了急欲冲口而出的言词,寻找了无数的借口,严阵以待之时却被魏珠打断,再有下一次,她不知她是否还有这样的勇气,或者,力气。
“粟娘——”极细的呼唤声蓦然打破了交杂在她脑海中的阵阵声
响,陈演担心的脸出现在齐粟娘地眼前,“粟娘你怎么了——”
上书房里传来了魏珠的禀告声,“皇上,恭人齐氏进见。”
“传她进来。让陈变之也进来。”
康熙不耐与烦躁的声音让齐粟娘醒过神来,她向陈演微微摇了摇头,陈演匆匆看了她一眼,“有我在。”便低头走了进去。
齐粟娘听了陈演的话,微微一怔,看着陈演的背影苦笑一声,慢慢走进了上书房。
齐粟娘正要跪下磕头,康熙不耐烦道:“免了。齐氏,你过来和他们说说‘借方根’这一段。朕说了半会,他们就是不明白。”
齐粟娘微微抬眼,见得上书房正中站着七八个年轻官员,俱是满头大汗,一脸通红。三阿哥站在左面,面带不安。
齐粟娘瞟向站在右面的陈演,只见他勉强忍着笑,丢了个眼色给她。
上书房里静得无声,齐粟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接过康熙命李德全递过来的《梅氏算学丛书》,慢慢讲道:“诸位大人,所谓借方根指的是……”
齐粟娘的声音在乾清宫上书房里回响着,开先带着些许颤抖与干涩,陈演的视线不时地扫了过去,慢慢地,那声腔儿便也平缓了……
康熙地脸色渐渐好了起来,一面听着齐粟娘讲解,一面微微点头,喃喃道:“总算还有一个不蠢的……”
上书房里的年轻满族官员们低着头,凝神听着。齐粟娘说了半刻,突地一顿,“以上是借方根的基本渊源,诸位大人,到此处若有不明,尽请直言。若是以上不得通明,以下便全然不通。”
几位官员互视一眼,俱是面带犹豫,便有一人出众施礼道:“先生,下官何图华有一处不明,还请先生指点。”
齐粟娘见得此人穿着五品官的补服,仪表堂堂,客气道:“大人多礼,妾身不敢自居先生,大人尽管直言。”
陈演一脸得意洋洋,看了看纷纷提问的满贵子弟,又看了看面色大好的三阿哥,再偷偷瞟了眼宝座上连连点头地康熙,暗暗嘀咕道:“要把人教明白,也要会教才行……”
康熙看着齐粟娘取了笔墨,拟出借方根习题,让何图华、宗文格、讷定苏三个最出色的自行验算,听着她语气沉缓,一个接一个给他余下四个满贵子弟们细细讲解着借方根。待得起更声起,何图华、宗文格、讷定苏三人对借方根已是通明于胸,余下四人也能粗粗领会,康熙点头笑道:“齐氏,朕原该想到你是个做女塾师的料子,难怪穆德士那样目空一切之人,当初也让你震服住了。”
齐粟娘双手奉还《梅氏算学丛书》,微微扫了一眼已露老态的康熙,“皇上夸奖,臣妇愧不敢当。原是在御前侍奉,习得一些沉稳进退之理,如何敢称塾师两字。
”
康熙捋须轻笑,“好。天色已晚,你出宫去吧。陈演,等他们算完,你给他们讲‘西洋定位法’”。
陈演苦着脸应了,见得康熙更衣,三阿哥去看何图华三人解题,他悄悄儿拉着齐粟娘走到上书房门外,一脸丧气,“今天晚上怕是回不去,这西洋定位法我自己都没有弄明白,三阿哥完全不懂,皇上心里不痛快,就非要折腾我们……”
齐粟娘看了他一眼,从唇角泛出一丝笑,正要安慰他。陈演却看着她,柔声道:“太后召你说什么了?你方才脸色这般的差?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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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北京城里的小夫妻[上]
粟娘看着陈演,犹豫半会,轻轻道:“噶礼的嫡母,想把那个族女指给你——”
陈演一脸愕然,“什么……这事儿还没完么……谁要和噶礼做亲戚……”他看向默默无语的齐粟娘,“皇太后已经开口了?”
齐粟娘摇了摇头,“觉罗老太太正和我说着,皇上就差人来了。”
陈演左右看看,把齐粟娘拉到背光处,“你不用担心,我来把这事儿平了。别说我断不想和礼拉上半点关系,便算她不是董鄂氏,为了咱们俩,我也得想法子。”捏了捏齐粟娘的手,“你尽管放心,皇太后还没开口,我有法子。”
齐粟娘瞪着陈演,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异,待要细问,却听得康熙更衣已毕,举步回上书房的声音,陈演匆匆道:“会馆到底不是家里,衙役我又都带了出来。我夜里不在怕你受惊。你去齐强哥府里,我出了宫再来接你。”便急步进了上书房。
齐粟娘看着陈演的背影,心中虽有些忐忑,彷徨痛楚之感却一扫而空,她向宫外走去,一时想着陈演到底用何法子绝了太后指婚的心思,一时又担心陈演违逆了皇太后之意,身遭横祸。她想到此处,心里翻腾滚沸,忧虑不安,一刻也安静不下来,但一丝欢喜之意却也不知不觉从心底透了上来,溢满全身。
傅有荣坐在车辕上,有一搭没一搭和比儿说着话,眼见着齐粟娘出了宫,立时跳了起来。他几步赶了上去,正要打千儿请安,被一脸笑意的齐粟娘拉住,“傅公公,咱们今儿晚上就别拜来拜去,客气个不停了,我在宫里头闹得有些脚软。”又奇怪道:“傅公公在这里等我么?”
傅有荣看了看她脸色,暗暗纳罕,笑道:“十四爷在齐府等着呢,请齐姑娘出了宫立时过去。”
比儿方才听了傅有荣的话,一边过来扶住了齐粟娘,一边小心看她脸色,齐粟娘笑道:“我正要去哥哥府里。”一边上车一边道,“比儿,今儿爷不回会馆了,咱们去你大爷府里过夜。”
比儿连忙应了。
玉顶檀木马车到了偏帽儿胡同齐府。初更鼓刚刚敲响。花厅里地夜宴正是热闹之时。齐粟娘远远听得里头传来戏子唱鼓词地声音。中间夹杂喝酒猜拳、娇嗔调笑之声。微微皱眉。停住了脚步。“傅公公。爷们正在耍乐。我不进去了。”
傅有荣陪笑道:“齐姑娘且站一站。奴才和十四阿哥禀告一声。也好交差。”见得齐粟娘点头。便急步进了花厅。
不多会。花厅里静了下来。先是三四名上妆戏子抱着三弦、琵琶退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细碎地脚步声。十余名钗斜衣乱地扬马苏戏齐齐退出。
齐粟娘又等了半会。齐强走到门口。“妹子。你来。”
齐粟娘把比儿留在外头。慢慢走了进去。花厅正中空出大片。中间摆着唱词扁皮鼓和几张春凳。三面摆了五张紫檀木高脚横几。正中横几边坐着十四阿哥和九阿哥。左面两张横几分别是连震云、秦道然、齐强、右面两张横几是宋清、狄风如、孟铁剑、罗世清。
齐强看着齐粟娘地脸色。一面小声道。“太后没指婚?”一面拉着齐粟娘走到了十四阿哥面前。
齐粟娘向齐强微微一笑,低头福了福,“九爷,十四爷。”
十四阿哥看了齐粟娘半会,“太后怎么说?”
齐粟娘摇头道:“太后还没说话,皇上就把奴婢招去上书房了。”
满座的人听得“皇上”两字,顿时都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九阿哥从一字椅上挺起身来,“皇上召你做什么?”
“皇上召奴婢给三阿哥挑选的八位大人讲西洋算学。”齐粟娘看了九阿哥一眼,低声答道。
十四阿哥皱眉道:“三哥?他在皇上跟前?皇上和他说些什么?”
花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齐粟娘斟酌道:“皇上没和三爷说什么,皇上就在听奴婢给八位大人讲西洋算学。”顿了顿,“不过,三爷今晚应该不会回府里,会一直在宫里陪着皇上,听外子给八位大人讲算学。”
“陈变之也在?”九阿哥看向秦道然。
秦道然慢慢道:“陈变之既也在,应是为了编制律算全书之事……”
九阿哥缓缓点了点头,靠回到椅背上,满室里地沉抑紧绷之声慢慢散了开去。十四阿哥面色舒展,瞅着齐粟娘笑道:“倒让你逃了这回,下回怎么办?爷倒是想替你去说说,只是这一说,你的好名声可全完了。”
齐粟娘看着十四阿哥,笑了起来,福了一福,“奴婢多谢十四爷关照。”
十四阿哥哈哈大笑,“行了,你也坐。齐强,叫方才那几个戏子来唱鼓词,其他人不用叫进来了。”
九阿哥微微笑着,“对,不用叫进来了。咱们就听听弦子书。”
宋清瞟了瞟正慢慢喝酒的连震云,心中一哼。齐粟娘拧了拧眉头,看了看九爷,琢磨半会,走上两步低声对十四阿哥说道:“十四爷,方才我在太后宫里吓得头晕脚软了。”
十四阿哥愕然失笑,“累了?想回会馆里去?”
齐粟娘摇了摇头,“外子今天不回去,他叫奴婢在哥哥这里呆着,奴婢去嫂子院子里。”
十四阿哥转头向看九阿哥,“明日去何处?”
九阿哥看了宋清一眼,“宋大当家作东,三庆园听戏。”
十四阿哥点了点,看向齐粟娘,“那明天去听戏。
”
齐粟娘摇了摇头,“不合规矩。”
十四阿哥眼一瞪,“要不今天坐下,要不明天听戏,你自己选。”
齐粟娘想了半会,仍是摇头:“都不合规矩。”
连震云持着酒杯放在唇边,嘴角含笑,宋清和狄风如互视一眼,看向秦道然。秦道然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罗世清悄悄拉了拉齐强,“十四爷是不是对你妹子……”
齐强瞟了一眼连震云,又瞟了一眼十四阿哥,琢磨半会,“谁知道,反正我妹子要拧起来,十四爷也没办法……”
十四阿哥瞪了齐粟娘半会,恼道:“当初是怎么和爷说的,寻到机会到爷跟前卖好儿就是你的福气?现下我还没叫你卖好儿,坐一会,听场戏,陈变之就会休了你么?”
齐粟娘奇怪看向十四阿哥,“卖好儿也要讲规矩……”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的脸色,勉强忍住笑,十四阿哥咬着牙一拍桌子,“齐强!把人都给爷叫进来!”齐粟娘二话不说,“奴婢告退。”也不管十四阿哥应不应,三步并作两步,比齐强更快地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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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北京城里的小夫妻[下]
色微明,北京城飘着一层白雾,除了赶早市的吃食~大街上冷冷清清。
齐府的晚宴到四更方散,安生特意守在门前,眼见着两个扬州府的衙役进了胡同,连忙使人到后宅去知会齐粟娘。
陈演在齐府门前下了马,“舅爷还未起罢?”
安生恭敬打了个千,“回姑爷的话,大爷送了九爷回府,快五更才歇下。”
陈演微微叹了口气,却未再说。
齐粟娘一宿未睡,早早儿起床梳洗了,只等着陈演来接。她匆匆走到了大门前,眼见着陈演一脸微笑,实是看不出究竟。她扫了一眼四面的下人,忍了又忍,上了马车。
齐粟娘在车厢里坐立不安了半会,终是忍不住揭开玉顶檀木马车新换上的青绸窗帘,小声叫道:“陈大哥,陈大哥。”
陈演回过头来一笑,调转马头走到窗边,弯腰小声道:“放心,办妥了。咱们回去说。”
齐粟娘满心的欢喜和惑,好不容易挨到了江浙会馆下车,进了双虹院。
眼见着小连和衙役们留在了外头,比儿也退了出去,齐粟娘正要说话,两个媳妇捧着热水走了进来。
齐粟娘默默侍候陈演洗漱换衣。比儿进来。在炕桌上摆了笋丝松仁粥和六般下粥劝碟。又将碗筷布置妥当。看了齐粟娘一眼。领着两个媳妇退了出去。
齐粟娘地忍性儿已是到了头。急走两步把内室门紧紧关上。转头蹿到陈演身边。“陈大哥。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陈演见她一脸急态。恨不上扑上来撬开他地嘴。不由哈哈大笑。搂着齐粟娘坐在炕桌前。“这事容易办得很。我只是假作不经意在皇上面前提了提。皇上知道了。这事儿就成不了。”
齐粟娘惊异道:“皇上?皇上以前不是想替你指婚么?怎么又不乐意了?”
“你想想。这是什么时节。我听说皇上私下召见了一回太子。立储地事难说得很。皇上虽是宠信礼。但他到底是九爷地姻亲。你地哥哥是九爷府里地管事。若是我还要娶噶礼地族侄女——江浙两省税赋占天下大半。何等重要?噶礼身为两江总督。皇上自然知道以他地能耐掌控两省大员不是难事。只有我和张伯行——”
齐粟娘想了想。“不是还有三大织造?算是皇上自己地班底。”
陈演摇了摇头,“曹寅病重,眼见着不行,他的儿子听说身子也不好。现下三大织造以李煦为首,我在扬州就听说他现下和八爷走得很近。皇上最近心里不痛快,年纪又大了些,以往那不动声色、进退有余地气度不免就减了,疑心自然就会重一些……”
齐粟娘慢慢点头,“我也觉着皇上有些……有些不稳,当初他对太子何等的包容?虽是因着宠爱太子,何尝不是因着皇上正是年富力强,自信十足,眼里虽看得见,却不往心里去。索额图那样的声势……现在对八爷却……太子论才干远不及八爷……”
“索额图和八爷可不一样,索额图再如何,也得打出太子地旗号。八爷可是皇上的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再有能耐也不能比皇上更有能耐不是?”陈演抱着齐粟娘沉思,“你知道我头天进宫,皇上和我说些什么?”
齐粟娘抬头看着陈演,陈演亲了亲她的脸,“除了问我算学、扬州的事,皇上不经意地问起,江浙会馆的规模大小。我立时就明白了,皇上正睁大眼睛看着呢。我当时背上就止不住地淌汗,明知道我和这些事儿扯不上关系,但只要一步走错,失了皇上的信任,绝没有好下场。所以,我今日也就不经意地提了提,顺道表表我地忠心。皇太后和皇上,那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只要皇上不乐意,皇太后绝不会乐意。”
齐粟娘顿时笑了出来,搂着陈演的脖子,重重亲他,咯咯笑道:“陈大哥,你说得对。皇太后一向以皇上的意思为先,尤其是这些大事儿,更不会和皇上对着干。”说话间,脸上一板,瞪着陈演,一把把他推到炕上,用力拧他的胳膊,“你说,若不是为了向皇上表忠心,你会不会看上那个董鄂氏!?觉罗老太太嘴上说,她是个贞烈性子,记着当初皇上要指婚,谁不知道那是鬼话!分明就是她上回出来给你敬酒,看中你了!你说,你上回和她说什么了!她怎么就非你不嫁了!?”
陈演一边叫痛一边逃,却被齐粟娘死死拖住。他嘴里大笑着,“我什么都没说,我就喝了杯酒,还吐了大半到手帕上。她要看中我,我有什么办法?她那样的姿色,及不上你十分之一,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眼见着齐粟娘满脸是笑,手上松了,立时挣脱出来。
陈演两三步窜到门边,对着齐粟娘笑道:“自古道妻贤妾美,我就算要纳妾,也要纳个比你美上百倍的美妾,否则怎么对得起你这样的美貌贤妻?”一边说着,一边揭开红毡门帘,飞也似地逃了出去,抓着外室门大叫道:“若是再打我,我就不回来睡觉了!”
齐粟娘又气又笑,追到内室门边,挑帘骂道:“谁打你了?亏你还嚷得唯恐别人听不到!被老婆打很有体面?你如今厉害了!竟敢逃了!还知道嚷着不回来睡了?还不回来吃饭,吃完饭收拾了睡觉!”
屋外院子里,比儿听着屋内隐约传出来的声响,掩嘴轻轻笑着,正要转身回房,却见得小连一脸古怪地笑容,走了进来,“比儿姐姐,外头有个……有个哥哥……有个兄弟……反正有个人找你……”
比儿奇怪看着小连,“什么哥哥兄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亲族了。人呢?我去看看。”说话间,便向双虹院门外走去。
“就在院门口。”小连追着上来,嘻嘻笑着,“比儿姐姐,他——”比儿走到院门外,一眼看着一身红衣,赤着胳膊,面上忐忑不安的翁白,惊了一大跳,立时举袖遮面,转身便走。
第十六章 长成了想说亲的翁白
连见得比儿退走的样子,吃了一惊。翁白一眼看到追了上来,“小姑娘……你别走……俺是来……”眼见着要追上,小连立时拦到两人之间,“这位大哥,你是比儿姐姐的什么人?”
翁白眼见得比儿躲入了院内,心中着急,却也知道不能把小连打开,“俺是来向她赔罪的。俺上回说错话,得罪了她……俺当真是……”想起宋清对那个极凶狠的姑奶奶说的话,结巴道:“俺当真是无心……无心之过……”
小连听着他这样说着,再看他脸上神情,只觉倒也诚意,却不知道到底为了何事,只得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比儿。
比儿站在院墙后,听了他赔罪的话,叹了口气。
她透过墙上的花格看了过去,翁白的身板儿比已经十七的小连壮了许多,他满脸局促站在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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