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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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凝着脸,赵俊警告道:“这事不必说了。”

    他盯了妩娘一眼,又道:“你这个时候,还是养好身子为要。”

    “是。”

    在妩娘的蹲福中,赵俊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见妩娘转过身来,角落处,一个人影晃了晃,飞快地消失了。

    不一会,月娘走到了台阶上。

    她看着妩娘扭着腰肢,妖妖娆娆而来的身影,抿紧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她,看向冯宛所在的院落。

    就算夫主知道了,夫人昨天出门只有小半个时辰,可他也不该如此信任他啊。他竟然说出‘那马车她想用当然可以用’的话难道说,夫主真的那么爱重夫人?

    入夜了。

    冯宛今天出了一趟门,她找到相国女郎,与她一道在太妃那里坐了坐。虽是闲聊,下了两盘围棋,却也自得其乐。

    与太妃走近一些,是她这阵子的策略。冯宛想,要让皇后不敢动她,还得在太妃身上下手。

    在宫中玩了两个时辰,顺便听了一些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后,冯宛与赵俊同时回到府中。知道冯宛是从宫中出来的,赵俊一路上喜笑颜开,频频与她说着话。

    终于,被冯宛不冷不热的态度激得没趣了的赵俊,一入府便拥着月娘入了她的院落。

    今天晚上,天空被一层厚厚的乌云压着,看不到星月,只有风吹过树叶时的呜咽声传来。

    朝外张望了一阵,冯宛忍不住唤道:“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是。”

    不一会,热汤准备好了,望着蒸气腾腾的木桶,冯宛挥了挥手,命令道:“出去吧,不用着近侍侯。”

    “是。”

    “吱呀”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

    冯宛举步走向浴桶。

    那日卫子扬来过后,后几天,她实在越想越臊,又不敢钉死窗户,便在白日里洗澡。

    可这般洗了三四日后,婢妾们便低语开来。连弗儿也忍不住问她,何不留待晚了再洗?要知道,沐浴后的肌肤最是水滑,这个时候要是夫主来了,会更愿意留房的。听她说,那老妈子还在私底下说,夫人肯定是有了不好说的事,便故意推开着郎主,还说什么连洗浴都改为白天,那是诚心不想为郎主生孩子了。

    冯宛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引出了流言。府中这些闲着无事的妇人,还真是除了说长道短,添是论非,便再也做出别的事来。

    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引人注目的人,既然婢妾们说开了,只好从善如流,又改成晚上沐浴。

    冯宛一边走向浴桶,一边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特别是那窗房,她是看了又看,张了又张。

    恩,纱窗关得甚紧,外面的风呜咽声声,令得整个房间都添了几分凉意。想来,今天可以洗个好澡了。

    冯宛放下心来。她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拉下帏帐,然后,解散墨发,再伸手脱下外裳和中裳

    裳服飘然落地,身着淡粉色亵衣亵裤的冯宛,因晕暗的烛光和蒸腾的水汽,越发显得光裸的手臂和双腿,修长白嫩,如粉如玉。

    她低下头,左脚一提,跨入浴桶,同时,双手放在亵衣衣带上……

    “叮——”地一声轻响,纱窗从外被撞开,以及一物轻轻跳入的声音,刹那间传入她的耳中

    冯宛一动不能动了。

    她僵立在那里,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如猫如豹,优雅而轻飘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一缕寒风吹入,再接着,一个温暖的躯体贴近了她的……

    一双手臂搂上了她的腰,然后,一个有点粗,也有点欢喜的声音传来,“来看了你这丑女人三次,总算今天你还识相。”

    他温热的呼吸,紧紧贴着她光裸的颈,每一次热气喷出,都激起她一串鸡皮疙瘩。

    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热,那搂着自己腰的手,不受控制的向亵衣里摸去。冯宛突然上前一步,在令得猝不及防的他不得不松手时,她三两下把外袍披上。

    转过身来,冯宛羞怒地瞪着他,咬着唇说道:“你出去”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晕黄的烛光中,少年凤眸微眯,侧过头,墨发如泄,他双眸明亮明亮地盯着冯宛的光裸玉白的双腿,见到冯宛急急后退,他眨着眼睛好不善解人意地说道:“阿宛,水要冷了,你洗吧,不用管我的。”

    见到冯宛唇抿得死紧,他马上又说道:“要不,你着裳吧,我也喜欢看的。”

    抬起头看向冯宛的脸,见她的脸孔越来越红,越来越红,都红到耳根和颈项上了,卫子扬嘟囔道:“你这是不习惯,我再来两次,你就不羞了。”

    还要再来两次?冯宛深吸了口气时,少年却侧过头去,囔囔道:“那日后,我跑到红楼,也那般偷看了一个洗澡的姑子。”他轻蔑地瞟向冯宛,补充道:“她比你美多了。”刚刚说到这里,他绝美的面容,却在刹那间红了红,斜长的血色凤眼波光流荡中,他低低地说道:“可不知为什么,我就看了你睡不着,还老是想着再看看。”他的声音软到了极点,目光游移着,都不看向冯宛。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左右为难的赵俊

    卫子扬表现得这么认真,冯宛的脸更红了。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外袍,也低下头说道:“你,你不能来的。万一给婢女们看到,我可怎办是好?”

    她刚说到这里,卫子扬便哧地一笑,清脆微靡的声音漫不在乎地说道:“她们看到,我就把你领回去。”

    他不说这话也罢,一说这话,冯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她瞪着一双美丽的眼,气苦地说道:“你说什么?”她咬着唇,哽咽道:“在你眼中,我便是那个无媒无聘的,你中意了,就可以领回家,不中意了,也可以抛去的轻贱妇人么?”

    天可怜见,她是不想这样对卫子扬说重话的,可她觉得,如果不打消他这个念头,说不定下一次他进来时,便被婢妾们撞了个正着。

    卫子扬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令得冯宛那么生气。他瞪着冯宛,斜长的凤眼也睁得大大的。见她脸孔羞得红红的,眼眶中泪水滚动,那裸在空中的双腿,又是洁白得诱人,这种又是妖娆,又是楚楚动人的美丽,他哪曾见过?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砰砰地跳得飞快,整颗心软成了一团,都要掐出水来。

    他握了握拳,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不是无媒无娉。”声音中,有着不被她信任的气呼呼。

    冯宛见好就收,她脆弱地缩了缩肩,低声说道:“皇后找我了,她说,要把我与四公主一并嫁给你。”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卫子扬。

    卫子扬却是脸孔一沉,他冷笑道:“又是四公主?这些人怎地纠缠不休?”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他森森地说道:“恼了我,划花了她的脸”

    冯宛张了张嘴,她正在说话,卫子扬已想起一事,说道:“不对,不是说陛下有意与鲜卑和亲吗?”他抬头看向冯宛,凤眼微眯,波光流转中暗带讥笑,“听说是赵俊提出的,这主意,应该是你这妇人说的吧?便是为了报复皇后逼你嫁我一事?”

    这家伙,年纪明明很小,却总有着超于常人的洞察力。

    见冯宛沉默,他冷笑道:“你要真惧怕,事发后便可找我。我说丑女人,你这般狡诈,从不肯让人欺到你头上去的。此刻呢,明明处理好了的事又跟我说起,是不想我再来找你吧?”

    冯宛哑了。

    卫子扬大步向她走来。

    少年的怒火,总是来得快的,这时刻,冯宛清楚地感觉到,他是愤怒的,隐隐的,还有着伤心。

    他走到冯宛面前,伸出手,狠狠地抬起她的下巴,怒道:“你是真怕事,还是不想与我在一道?”

    说到这里,他抬起高傲地头,凤眼微眯,阴狠地盯着她,神色中说不出的傲慢,只有那眼眸底,隐隐透着孤寂和无边的失落。

    冯宛放在腿边的手,握了握。总是这样,面对这个少年,她总是无法占得上风。他太过聪明,而她也实是不敢绝了攀附他的路。再说,他不开心,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会难受。

    感觉到他锢着自己下巴的温热的手,感觉到喷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气息,冯宛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她颤声说道:“那小郎要我如何?我便是想与你在一道,我敢嫁么?这数日间,我从无一天得到安宁,无数贵女前来见我,问我与你的事。那些贵女,任哪一个都可以把我轻易打杀了。是,我是可以逼着赵俊和离了,可是到了你的府中,你就真能护着我?你出征时,哪个贵人把我仗毙了,报一个暴病而死,你回来时连尸骨都见不到全的,你又能如何?杀了所有人吗?”

    她抬起头,眼中泪珠滚动,哑声说道:“我是怕事,也是不敢与你一道。”这是回答他刚才的问话。

    卫子扬呆住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串泪珠儿从冯宛的脸上划落,这个算不得美貌的妇人,此刻在昏黄的烛光中,流露出一种让他惊心动魄的楚楚之姿,让他的心缩得紧。

    慢慢的,他伸开双臂,搂住了她的腰。

    慢慢的,他低下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儿。

    随着温热的唇印在脸上,冯宛僵住了。

    少年生涩的,缓慢地吻着她,抱着她的身子,还不可控制的蹭了蹭,他沙哑着,喃喃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紧紧把她摁在怀中,喃喃说道:“我是想侯上一阵,想再等等。可一不留神便跑过来了。”说到这里,他低语如呢喃,“阿宛,我看着你时,心中欢喜……”

    冯宛一怔,她眨着长长的睫毛,愣愣地看着他。

    卫子扬还在紧紧地搂着她。他用力很大,似乎想把她整个人摁到身体里。同时,那一处硬挺,也倔强地顶在她的下腹处,令得冯宛又是脸红心跳,又是害怕……

    她的咽中一阵干涩时,少年压抑的声音传来,“阿宛,我会想法子的,你等着,你等着。”

    呢喃两句,他咬了咬牙,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得以放开她。他纵身一跃,闪电般的投向窗房外,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冯宛碎步上前,把窗户重新关上,回到帘帏中,解去裳服,重新泡在了浴桶中。

    这时,汤水已凉,冯宛不敢耽搁,三不两下洗了便起身穿上裳服。

    就在她系着腰带时,弗儿不确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加热汤么?奴怕水凉了,刚烧了点热汤,要不要提进来?”

    “不用。”冯宛的声音温婉依旧。

    门外,弗儿收回叩门的手。她低下头来,这时,她的身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木桶热汤的。

    转过身,弗儿碎步走出,不知不觉中,她来到院落后方,望着那高高的围墙处,弗儿目中精光闪动,却闭紧了唇。

    就在这时,角落处,一婢朝她招了招手。

    弗儿连忙低下头,老实地向那婢女走去。

    转眼间,两人来到了月娘的房里。

    月娘坐在塌上,她温和地看着弗儿,轻声道:“弗儿,你刚才到夫人后院去,可是发现了什么?”

    弗儿连忙一福,低着头,老实恭敬地回道:“不曾发现什么。”

    “哦。”月娘有点失望,她吩咐道:“夫人有什么异常,一定要跟我说。”

    弗儿感激地看了月娘一眼,恭敬地说道:“主子救了我父亲,于弗儿有再生之德。弗儿便是肝脑涂地,也有所不辞。便是主子不开口,弗儿不管看到什么,也会前来禀报的。”

    她这个态度,令得月娘相当的满意。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好孩子,你出去吧。”

    “是。”

    月娘目送着弗儿佝偻着腰身,瘦小而老实的模样,满意地想道:这个弗儿却是个聪明的,她都为我所用了,谅那什么宛娘也跳不出我的掌心。

    弗儿刚刚踏上台阶,便看到夫人俏生生地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怎地,一对上夫人的眼神,她便是一凛,便不由想道:莫非夫人看到了我从月娘那里出来?府中只有这么些人,如她们这种婢女,时不时地串一下门子,本不足为奇。可不知为什么,弗儿感觉到冯宛的眼神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点心虚。

    冯宛收回了看向弗儿的目光,晕暗中,她淡淡地说道:“月娘那里,还是少去为妙。”

    夫人果然看到了。

    弗儿一惊,连忙跪下应道:“是,是,夫人,弗儿不敢了。”

    冯宛恩了一声,也没有叫她起来。

    淡淡的烛光中,她瞟了一眼跪在地上,显得胆小瑟缩的弗儿,暗暗忖道:这个婢子一直是聪慧的,只要月娘愿意伸手相助,她倒向月娘是完全可能的。转眼,她又想道:这般卫子扬来来去去,只怕也瞒不过她的耳目。

    可是,冯宛还是不想动她。

    对冯宛来说,弗儿的一举一动,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她都了然于胸。如其用一个又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婢女,她还不如用这个她全然了解的人。

    ……再说,所谓聪明的人,最是易被聪明所误,这个弗儿留着,她还有大用呢。

    一晚转眼就过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赵俊都是忙到夜深了才回来。冯宛知道,这和亲的事,便是内部商量好了,也要派人与鲜卑二王子商量妥当,才算是事成。

    和亲一事,其实算不得好计。在汉朝,这是用惯了的。

    只是三国时,几十上百年的动乱,使得大量的书籍都遗失了,便是有那些智谋之士,有精通史书典故的人,也都是汉家的。那些人早早就投奔了晋人。便有一二个无奈何留在胡地的,他们是宁可把书烧了,宁可自杀了,也不会把知识传给胡人。

    在这种情况下,文明便容易出现断层。在建康比比皆是饱学之士时,胡人权贵中,还有超过半数连字也不识得的人。

    直到千多年后,那满族的蛮夷,也只能靠着一本文人瞎编的三国演义当兵书用。

    晋人多智,胡人多勇,这是世人共知的。

    据冯宛所知,赵俊果然向太子和陛下,再三建议由四公主和亲。他说的理由与皇后的理由一致,那就是四公主美丽温文,声名甚好,由她和亲,才代表着陈国的诚意。

    换了大公主,她那脾气只怕误事的可能性更大。

    在赵俊和皇后游说时,大公主也是跋扈更胜以往。她不但当众鞭死了两个宫婢,还与那些浪荡子在红楼中饮酒夜宿。

    对这种情况,皇帝大为恼怒。

    这一晚,赵俊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坐在书房中默不吭声。良久后,他命令道:“把夫人叫来。”

    “是。”

    不一会,冯宛的碎步声传来。

    赵俊头也不抬,直等她坐下,他才低声说道:“太子对我发火了。”

    他抿着唇,气苦地说道:“我出那个策罢,那些人便说,我是无情无义之人,明明大公主对我甚好,还把她朝火坑里推。我现在举荐四公主,太子和陛下又说,我是胸有私念,不忠于主……”

    他腾地站起,握拳朝着几上重重一捶,恨声说道:“我就知道,陛下是怪我举荐了他疼爱的四公主。他是在怪我为了大公主,怪我不够体恤上意”

    双手扶着几,赵俊痛苦地说道:“宛娘,为什么我怎么做来,都有人骂?这般不是得罪皇后便是得罪陛下,我可怎办是好?”

    冯宛站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赵俊,好一会,她低声说道:“夫主出了那主意,便已圆满,这种举存四公主之事,实不该做。”

    这话一出,赵俊伸手扶上了额头,他痛苦地说道:“我知,我知。”声音中悔不当初。

    不管是他还是冯宛都明白,得罪了皇后,那实不算什么。得罪了陛下,那才是致命的。

    赵俊咬着牙,心中恨恨地想道:只怪那冯芸,要不是她又叫又骂地逼着我出面,我断断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他一恨起来,便觉得冯芸实是太过自私,一心只想着她的富贵,从来没有为自己念过半点。这时的他,只觉得冯芸处处都是恶毒,前不久她见他困难,赐下财物助他度过难关的事,已是全然忘了个干净。

    咬牙切齿一阵,赵俊嗖地转头,他双眼通红地看向冯宛,沉声问道:“宛娘,你说当此之时,我可如何是好?”他试探在说道:“若不,我向陛下改口,便说大公主也可?”

    冯宛闻言,连忙摇头,断然说道:“不可。话既已出口,便不可朝令夕改。夫主万万不可既得罪了陛下,又再得罪了皇后和大公主。”

    她这话一出,赵俊连连点头。

    其实,这话不用冯宛提醒,赵俊过一会自己也能想明白。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冯宛才果断地给他建议的。

    瞪着冯宛,赵俊红着眼喝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总得给我一个章程吧?”

    他这喝声一出,冯宛马上朝外看去。见到她的动作,赵俊心头一凛,马上清醒过来:是不能让婢妾们听到了,若是她们知道这个计策来自冯宛,必不会如前两日那么痴恋仰慕于他。万一流传出去,他一世英名就毁了。

    压低声音,赵俊又问道:“宛娘,你说怎办是好?”

    怎办?冯宛苦笑起来,她摇着头,喃喃说道:“这,妾也不知了。若不,夫主找叔父商量商量?”

    赵俊失望地说道:“你也不知么?只能与他商量?好吧。”声音中终是低落的。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家人”

    赵俊不甘心地盯着冯宛,见她低着头,双手绞动着,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暗叹一声,忖道:宛娘就算是个聪慧的,现在这局面也是难解,无怪她没有办法。罢了,还是去问问叔父罢。

    一侧,冯宛见他陷入了懊恼当中,福了福,悄步退了出去。

    刚刚退出,月娘便捧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到冯宛,她微微一福,唤道:“夫人。”声音恭敬有礼。

    冯宛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夫人等等,”月娘唤住她,脆生生的,含着怯意地问道:“夫人,夫主这是怎么啦?好似今儿不高兴似的。”他才升官受赏不过两天,按道理应该欢喜一阵啊。

    冯宛淡淡瞟了她一眼,道:“月娘想知道,问夫主便是。”

    说罢,她缓步走下台阶。

    站在台阶上,月娘目送着冯宛离开的身影,好一会,才轻轻推开房门,温柔唤道:“夫主,饿了罢?”

    月娘如何,赵俊如何,自是与冯宛无关。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了。

    赵俊起了个大早,他直投自家叔父的府中,奈何他叔父只是个武夫,哪有什么良策?便是府中的二个幕僚,看那说话神情,还比不上宛娘有见识。赵俊只得怏怏返回。

    几乎是赵俊刚出府门,管事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夫人,有人找你。”

    冯宛应了一声,问道:“何人?”

    “说是夫人娘家的人。”

    娘家的人?冯宛冷笑一声,想道:我那娘家还有人么?对她来说,她的亲人只有母亲,母亲死了,那个家便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干系。

    吱呀一声,冯宛推开房门。

    管事向她行了一礼,道:“夫人,客人已安置在厅里,你要现在过去吗?”

    冯宛点了点头,道:“也可。”

    在管事的带领下,冯宛缓步走向刚刚建出来的厅堂。

    在冯宛路过时,月娘的老妈子,妩娘的婢女艳儿等人,都在旁边出出入入,时不时朝冯宛和厅堂里打量而来。

    堂中,端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三人都是容长脸型,有着与冯芸差不多的张扬精悍。

    他们坐在塌上,正大赖赖地喝着酒品着糕点,冯宛还在门外,便听到那尖利地说道:“你们夫人怎么还不过来?怎么,当了官夫人就摆起架子来了?我那阿芸妹子是宫中的美人呢,她对上亲人都有礼得很。”

    声音尖利,清楚传入冯宛的耳中。而且,以冯宛的视力也可以看到,那一边说,一边对着门口瞟了一眼。看来,她是知道自己过来了,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好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冯宛冷笑一声。

    房中那个,是她的同父异母的三妹,那个少年,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弟。中年汉子是她父亲的堂弟。

    当年,她在那家中,这两人没少欺负过她。凭什么他们来了,自己就得恭而敬之地招待他们?

    当下,冯宛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准备退后的管事,声音微提,清悦地说道:“郎主什么时候回来?”

    那管事一怔,好一会才应道:“这个,我也不知。”

    冯宛轻恩一声,淡淡说道:“我的亲人远道而来,我这个妇人,需与夫主一道迎接,方显慎重。这样吧,你去问问郎主归来的时辰,他归来时你马上唤我。”

    一边说,她一边转身,竟是掉头便走。

    冯宛这个举动,大大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之外。那管事呆了呆,他瞪着冯宛,也不知道在冯宛的家乡,是不是真有这个风俗。

    在一阵安静中,厅里传来一个尖哨地叫声,“冯宛,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到了门口还退回去,你想把我们晾着不成?”

    尖叫声中,那一冲而出,在她的身后,跟着另外两人。

    冯宛缓缓止步。

    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那和少年。二年不见,她从他们的脸上,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鄙夷傲慢。当年,有多少次她剪烂自己的裳服,想让举止雍容的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还有那一次,她把自己推入冰冷的池塘,害得自己差点溺水而死便是这个二弟,当年,他护着两个妹妹,给了她多少耳光?

    她的母亲,一个富家独女,扶助一个寒微的秀才,帮助他发家致富。然后,那秀才用她的钱纳妾养外室,在逼死她后,贪下她全部的嫁妆。

    她的父亲也罢,父亲的继室也罢,还是冯芸三兄妹也罢,他们全部是吸着她母亲的血,在践蹈她的基础上,过着挥霍的,富家大少一样的日子。

    她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儒家女子,班昭的女诫从不离手,便是死,她母亲也只会流泪。

    上一世的她,明明与母亲一样聪慧,明明在心里明白,自己的良人不值得依托,却都只会守着女诫,只会固执地把自己束缚在礼教中。

    看着他们,冯宛温婉地一笑,她轻言细语道:“三妹何出此言?大姐不就是怕怠慢了你们吗?”她腼腆地说道:“既然三妹不喜,那大姐也不敢了。”她转向那管事,快乐地说道:“快去准备酒菜茶水,为我的亲人接风洗尘。”

    冯宛的温柔和客气,令得三人大为满意。他们昂着头,衣袖一甩,重新返回大厅。

    望着他们的背影,冯宛的目光闪了闪,慢慢的,一抹似是冷笑,似是讥嘲的笑意从眸中闪过。

    她慢步跨入厅中。

    一入厅,冯宛的脸上便含着快乐的笑容,甚至,她的眼中还有着微微的湿润。在塌上坐下好,冯宛双手扶膝,认真地看着那少年和,温柔地说道:“二弟,三妹,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没有你的允许,我们就不能来吗?”开口的,是那冯氏三妹。

    “不是不是,三妹你误会了。”冯宛急得眼都红了,她连连摇头。

    这时,那堂叔咳嗽一声,说道:“阿宛啊,你也有二年不曾归家了,你父亲想念你,便让我们过来看看。”

    是吗?父亲想念她?怕是在那小地方呆烦了,让儿女们过来探探路,想搬到都城来吧?

    冯宛暗暗冷笑。前一世时,他们也来过,可她惦记着赵俊和冯芸的前程,与冯芸一道,用计把他们气了回去。

    这一次,她不用这样了。

    垂着双眸,冯宛讷讷说道:“阿宛也甚是想念父亲。”

    见她这么乖觉听话,冯家二郎开口了,“宛娘,这都城的生活如此?我看你这二年,都变得比闺女时更美了。”这是事实,在家时,她穿不暖吃不饱,脸有菜色,哪有现在这般容光焕发?

    冯宛抿着唇,温婉地笑道:“甚好的,四姑子在宫中甚得皇上看重,连陛下的女儿都喜欢她,便是皇后,也对她亲厚得很。我沾了四姑子的光,日子还过得不错。”

    冯宛这话一出,三人同时瞪大了眼。

    冯氏三妹咬着牙尖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四妹真不地道,她刚才还想赶我们回去呢。”

    冯宛冷冷一笑,想道:你们在那个小地方骄横惯了,又没本事又都是不安份的,冯芸怕你们惹事闯祸连累她,自然要你们尽快回去了。

    可以说,冯芸虽然对她这个大姐极不喜欢,一有机会便会打击羞辱。可在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她的姐妹中,能靠得住的还只有这个异母大姐。至于这个二弟三妹,他们的父亲太骄惯他们了,有所谓坐井观天,在他们的眼中,已不知地高地厚,轻重是非了。

    微微一愕,冯宛惊道:“阿芸要你们回去啊?可你们刚来都城啊,怎么能这么快?”

    冯宛二弟在旁叫道:“就是就是,阿芸她做了陛下的美人,却整个人都变了。她们怕我们沾了她的光,占了她的便宜”

    冯宛闻言,眉目微敛,讷讷说道:“阿芸她,也许不是这么想的。”

    “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得在这里呆上一阵。”二郎开口了,他命令道:“阿宛,我们长途跋涉,也是累了,你安排一下吧。”

    冯宛却是一脸为难,她绞着双手,怯怯地说道:“我家夫主规矩甚多……”才说到这里,也不等三人责骂,她怯怯地说道:“若不,我找一家甚好的客栈?”仿佛怕得罪了他们,冯宛连忙说道:“二叔,二弟三妹,你们放心,客栈的食用花销,你们不必担心的。”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冯氏二郎说道:“那好,就住客栈吧。”

    “就是就是,大姐你也不管管大姐夫,纳上这么多婢妾,害得我们看了也气闷。便住客栈也好。”

    这个府第,大多数房间都要刚刚修理的痕迹,墙上的泥还不曾干透,一看就知道住起来不舒服,比起冯氏的老屋都远远不如。再则都城饥荒严重,赵府虽然刚刚解去了危机,可连饿了二三个月的婢妾和仆人,对于这些趾高气扬,要来白吃白喝的客人是不欢迎的。这一点,三人清楚地感觉得到。

    现在冯宛愿意出钱让他们住客栈,三人自是满意得很。

    冯宛见他们同意了,掩嘴一笑,道:“好,姐去拿点钱帛。二弟三妹,你们难得来一次,可得好好玩玩。”

    冯宛这话,实在太对这二兄妹的胃口了。他们连连点头,大声应道:“就是就是。”

    冯宛回到房中,拿了一些钱帛,便带着三人走了出来。

    府门外,还有三人带来的二个仆人在侯着。一行六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街道中。

    坐在马车中,那驭夫得到冯宛一句吩咐后,这时正兴高采烈地说道:“郎君姑子,你们有所不知,在这个都城啊,四姑子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啧啧,陛下可真是宠爱她啊。前朝的那个什么什么美人,都不及我家四姑子一分的受宠。啧啧啧,难怪世人都说,我家四姑子是真正的大贵人呢。”

    驭夫说得神采飞扬,三人听得也是津津有味。一时之间,三个小地方来的,骄横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女,直觉得这偌大的都城,与自己那乡下一般无二了。他们昂着下巴,朝着四下瞟去,脸上的得色和傲慢,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冯宛挑了一间临街,二楼阁楼,显得十分气派的客栈安置了五人。看到她大方的甩出了三片金叶子,兄妹两人不由喜形于色。

    冯宛的节省,他们是印象深刻的。此刻,连这个向来节省的大姐也不节省了,提到四妹时,语气中还有着讨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四妹真是混得很好,好得向来节省的大姐都可以不再在乎花销,好得向来傲气的大姐在听到他们的冷言冷语后,还谄笑着前来讨好他们。

    越是想,两兄妹越是喜笑颜开,冯宛要离去时,他们不满她的再三交待,把她推了出去,便大摇大摆地骑着马冲上了街道。

    冯宛没有回府,她直接坐着马车,赶向了西郊周庄。

    转眼两天过去了。

    每一天,冯宛早早出门,夜了才回。赵俊因为和亲之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已二天没有归家了。他不归家,更没有人管着冯宛的行踪。

    第三天下午。

    西郊周庄中,驭夫急急地跑进来,他凑近冯宛,低声说道:“夫人,你母亲家的仆人急着找你呢。”顿了顿,他说道:“都找了半天了,奴看到那仆人都要哭出来了。”

    冯宛垂眸,她微笑着问道:“什么事,找得这么急。”

    “好似是冲撞了什么权贵,被抓起来了。”驭夫说道:“夫人不在,郎主也不在,婢妾们哪里敢做主。那仆人第二次来时,她们远远地便把府门关上了。小人刚才在外面打探了下,听说事情闹得很大。二姑子和三郎在街道中骑马,碰了人家的马车伤了人,他们不但不陪礼,还出手伤了那家主子,还在那里大叫大嚷,说什么他们的四妹,是陛下恩宠的冯美人什么的。特别是三郎,冲上去一脚踢了人家妇人,听说那妇人是成王的妻妹。”成王,是陛下的亲弟。陛下的弟弟虽多,这些年的战乱中,死的死,刺杀的被刺杀,剩下的也只有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特别得他喜欢的同母弟弟了。

    是吗?真巧啊。

    也是,能在这都城中横冲直撞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冯家二个傻瓜,便是皇亲国戚了。她还以为,再过两天才会出事呢,没有想到那兄妹越发的骄横了,这么三天时间就闯祸了。

    驭夫凑近她,又说道:“我细细打听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并不是如此。好似是二郎和三姑子的马,惊了那贵人。那贵人身边的婢女便给了他们一鞭子。二郎和三姑子吞不下这口气,便与他们动起手来,二郎拳脚了得,还近了那贵人的身,打了她一个巴掌。不过那些大叫大嚷的话,三姑子倒是说了,她说什么四姑子是陛下恩宠的冯美人,还说什么会让她们好看。”

    垂下双眸,冯宛淡淡地说道:“既然事关冯美人,想来她已经知情了,便让她处理吧。”

    “是。”

    消息确实很快便传到了冯芸那里。

    彼时,她正急急地赶向大公主那里,她要把赵俊为了大公主,让陛下不快地事传给大公主听,她要让大公主知道,赵俊有多在乎她。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急急地跑了过来,还隔了数米,他便尖声唤道:“冯美人,冯美人?”

    在这宫中,没有要事不会这般大声喧哗的。冯芸连忙停下脚步。

    那太监气喘吁吁地冲到她面前,尖着嗓子,不耐烦地说道:“冯美人,都城卫收监了二人,那二人说,他们是你的兄长和姐姐。皇后要你去跟成王夫人解释解释。”

    什么?她的兄长和姐姐?

    冯芸脸色一白,向后急退一步。

    不过她毕竟是经过风浪的,飞快地镇定下来,冯芸连忙朝着太监一福,悄悄塞过去一片金叶子,轻声问道:“这位公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太监顺手接过金叶子,他脸色稍缓,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是这样的,那二人说是在街道中策马,然后冲撞了成王妻妹的马车。这也罢了,那个少年年少气盛,他把成王的妻妹从马车中扯下,朝她的肚子上就踢了一脚,还说什么你冯美人是他的亲妹,这个都城,他想怎么横着走就可以怎么横着走。”听到这里,冯芸的脸上已是煞白一片,那太监接着说道:“那个自称你三姐的妇人,也骂了一些难听的话。总之呢,他们现在被关押起来了,成王夫人找到了皇后,现在皇后娘娘要你马上过去。”

    冯芸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清醒过来,连忙招过身后的贴身宫婢,冯芸急急说道:“去,去赵府找到赵俊和我那大姐冯宛,要他们想办法处理这件事,不管什么办法,一定要处理好。你告诉他们,我倒下了,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快去。”

    “是,是。”

    这时,那太监尖声催促道:“冯美人,走吧。”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不作为

    这一天,冯宛没有刻意回去那么晚。

    还是傍晚时分,府中就已灯火通明,吵嚷不休。冯宛的马车进入时,四下静了静。

    当她掀开车帘走下马车时,四下婢妾们一静,她们纷纷看向冯宛,神色各异。

    月娘站在台阶上,那老妈子走到她身后,幸灾乐祸地说道:“女郎,夫人家人出了这样的事,看她以后还怎么去仗冯美人的势”

    另一个婢女也低声说道:“就是,自家夫主都半年没有进过她的房了,她还谁也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仗着宫中有个美人妹妹么?要是那美人妹妹打到冷宫就好了,看她到时怎么得意得起来。”

    议论声中,月娘安静地看着冯宛。关于冯宛和宫中冯美人的事,她也从夫主那里打听过,便是妩娘也透露过。不管是从夫主还是妩娘的口中,都可以听出,宫中的冯美人与夫人虽是亲姐妹,可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啊。

    不过,便是关系再不好,她们毕竟是姐妹,妹妹得了荣华,便是什么也不给,做姐姐的也会沾光的。至少在外人眼中,在叔父眼中,做姐姐的有了这样的妹妹,那就是不能无缘无故休弃的。

    想到这里,月娘的嘴角慢慢扬起。

    冯宛的目光扫过众女,挑了挑眉,疑惑地向房中走去。

    这时,书房门打开,一个仆人叫道:“夫人,郎主唤你。”

    “是。”

    目送着冯宛踏入书房,一个婢女的声音低低传来,“这一下,夫人可要着急了。”

    冯宛踏入了书房。

    看到她入内,赵俊走出一步,沉着脸说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

    冯宛垂眸。

    赵俊哼了一声,又道:“你那些家人出事了,你可知情?”他哧笑道:“你一天到晚在街道中乱晃,这么大的事没有听到?”

    冯宛睁大眼看着他,疑惑的,不安地问道:“家人出了什么事?”似乎预感到什么,她的唇都变白了,还颤抖着。

    赵俊厌恶地说道:“什么事?不过几个从乡下来的人,就敢在都城中横冲直撞,冲撞了贵人车驾,不但不请罪,还敢动手打人,还敢大叫大嚷,拿着冯美人的名号作威作福。”他瞪着冯宛,极为不屑地说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家人?”语气中,满满都是被连累的厌恶和不耻。

    冯宛垂眸,这时,赵俊又说道:“你那一家子,就没有几个聪慧的,这还是隔得远,要是隔得近,光是收拾你家人的那烂摊子,就够我恶心了。”毫不客气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指责。

    她为他不管做多少,都是应该的,而他呢?哪怕只是她可能的连累,他也厌烦着,也指责不休,若是前世的冯宛,听到这话,一定会很伤心吧?是了,若不是害怕出现这种情况,前世的她,也不会用那么多心力来避免。她的内心深处,是害怕被他厌恶指责的吧。

    只是前世的她,从不敢深思而已。

    冯宛抿着唇,低声说道:“四姑子可知情?”

    赵俊哧地一声冷笑,“她怎么不知情?这事还是她通知我的呢。”

    他衣袖一拂,大步走向塌几,大赖赖坐下,赵俊沉着脸喝道:“这是你家人惹出来的事,你想法子收拾吧。”

    说罢,他自顾自斟起酒来。

    冯宛看了她一眼,垂下头来。

    见她低着头站在房?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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