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63部分阅读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而且,他如果视力完好,还可以看到冯宛的一侧衣角。
“砰砰砰”就在冯宛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时,十妥殿下停下了脚步。
他昂起头,无神地看着天空,良久,他伸出手在树干上重重一拍,哑声说道:“若能多给我一年,你卫子扬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咬牙切齿了一阵,冯宛听到他沉沉自语的声音,“先借他的力,驱退北鲜卑和众反贼,再除去那妇人。到得那时,他一个鲁莽匹夫,何足为惧?”
听到这里,冯宛悚然一惊,想道:怪不得自那一次负荆请罪不成后,一直不见他的动作的,原来他是这样想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一切交给子扬,等子扬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再得渔翁之利?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十五殿下再次提步。令冯宛胆战心惊的是,他走来走去,方向总是不离她左右。
这时的她,屏住呼吸都屏得胸口发疼了。她听人说过,眼瞎的人耳朵会特别灵,因此,她只能很小心很小心地动作着。
走了几步后,十五殿下低下头,用手叩击着额头。一边叩叩叩着,他一边喃喃算道:“此次之败,败于那个冯氏。这等精于算计的妇人,怎地没有让我遇到?”说到这里,他重复了几遍,“冯氏,冯氏……”
他低叹一声,无神的双眼转向城门处。那里,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第233章 路遇
听着十五殿下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知道不远处,他的两个属下正盯着这里,冯宛连头颈也不敢乱动。
她害怕自己如果看向十五殿下,眼神会引起这个感觉十分灵敏的人的注意,她也害怕她不看向十五殿下,自己会更害怕。
冰冷的汗水,顺着她的后背涔涔直下,不一会已经衣裳尽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五殿下长叹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五六步,那太监碎步跑近,扶着他唤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十五殿下这三个字一吐,冯宛整个人一软。她听着三人慢慢向树林外走去,听着马蹄声越离越远。
当马蹄声再也听不到时,冯宛重重向后一栽,撞倒在树干上,疲惫地想道:总算过去了。
她伸袖拭去流到了眼睛里的汗水,无力地苦笑起来。
到了这时,她并不敢放松。这里能够成为十五殿下与他的属下们聚会的秘密地点,她担心会有人盯着。依然一动不动地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见四周没有半点动静传出,冯宛扶着树,慢慢站起,活动起麻木的四肢来。
一步一步地走着,时不时地四下观察着,她来到了小树林的边缘。
从这里看去,一边是灯火辉煌的城池,一边是亘古安静的树林。吹着冷风,冯宛盯着那灯火灿烂处,突然间,由衷地感觉到一种寂寞。
前世扶助着赵俊一步一步走向权贵,又落到了那么一个下场时,她不免老想起一句话“悔教夫婿觅封侯。”现在想到卫子扬,不知怎地,那句话又涌入脑海。如果他永远只是一个将军,可多好?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两字。
冯宛发了一阵呆,突然迅速地回过头。
只见右侧原野中,几个人影正快速地走过。
腾地一声,冯宛连忙隐入树林中。
那几人并没有朝树林中走来。
在冯宛松了一口气不久,靠近城池方向的官道,也出现了十几个骑士。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发现大大小小,各种形迹诡异的人马。这些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想到搜寻两字,冯宛脸色一变。她本来还想着,离开这片树林的,现在看来,今晚都城的外面,无论哪里都不安全。
咬了咬唇,她又回到刚才的大树下,土丘上。慢慢坐下,她闭上双眼,一边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等着时间流逝。
也许是太疲惫了,不知不觉中,冯宛睡了过去。
当她再睁开眼时,外面阳光灿烂,城门处的喧哗声,都传到了她的耳边。
天亮了!
她的危机过去了!
冯宛大喜,连忙站起,朝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她便出了小树林,准备横过原野走向官道。
她在这里急急赶着路,那一边,一阵嘻哈声传来,却是十几个骑士奔驰在官道上。
也不知是谁看到了冯宛,突然一声急喝。把坐骑勒停后,一个骑士朝着冯宛把马鞭一举,叫道:“弟兄们,你们看这个妇人合不合适?”
他的声音一落,嗖嗖嗖,十数双目光齐刷刷向冯宛看来。这么一看,他们同时叫道:“噫,倒是挺合适。”“你看这妇人的眼神身段,还是个不错的。”“哈哈,不错,不错。
一边说,他们一边跳下马背,大步向冯宛走来。
冯宛向后退出几步。
眼看十几个大汉向自己逼来,她脸孔发白,却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无用地逃跑。
昂着头,她盯着这十几个大汉,见他们嘻嘻哈哈着逼进自己,眼神中却不见滛光,暗暗想道:不能慌,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进城,只要进了城,我就还有自救之机。
这么一会功夫,十几个大汉已冲到她的面前。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粗须大汉伸手把冯宛一扯,像提一只小鸡一样,提着她便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冯宛的乖巧,让众大汉很满意,捉到冯宛后,他们的注意力已从她的身上移开。把她带到官道上,粗须大汉顺手把她一扔,便把冯宛横摔在马背上。他也翻身上马,朝着众骑士大叫道:“弟兄们,任务既然完成了,我们还是回吧。”见到众人哗然,他笑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就知道玩闹,现在都城刚刚换了主子,说不定出了什么事便是一场杀戮,还是在城外呆几天安全些。”
“老大说的是。”
叫喊声中,粗须大汉转过坐骑,带着众人朝看来路返回。
被扔在马背上的冯宛,一边被颠得七晕八素,一边叫苦不迭:他们竟然不去都城了。
大汉们继续策马狂奔,那马蹄溅起的灰尘高高扬起,直扑了冯宛一头一脸,那马背也上下起伏着,颠得冯宛张着嘴,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这么些年来,她也算是养得身娇肉贵的,这个苦还是第一次受。
就在冯宛颠得不知方向时,众骑士停了下来,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
有人抬起她的脸,朝着被灰尘蒙得看不清面容的冯宛看了一眼,蹙眉道:“便是她吗?”
“是。”
“把她扔到马车中,准备上路吧。”
粗须大汉惊道:“上路?这么急?”
那人说道:“刚才女郎传来消息,令我们速速回到离城。”
原来是离城的人。这离城是都城靠近的城池之一,它介于都城与信城之间,快马加鞭的话,从都城到离城,不过一二日光景。
冯宛被扔上了马车。
颠得五脏移位的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她仰着头,挣扎着让自己坐起。
掀开车帘,她朝外面看去,只见她所处的这个车队并不大,加上护卫只有十来人,包括冯宛所在的马车共五辆,这些马车都有点破旧。
队伍似乎时间很充足,走得慢腾腾的,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着都城发生的大小事。
走在官道上,不时有骑士急冲而过。
这一走,直走到傍晚。途中冯宛被扔了二个馒头和一碗水,便再无其它。冯宛啃着硬硬地馒头,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使得偶尔有目光投来,都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一个十几人的小型车队驶了过来。两个车队想来是素识,见了面,彼此便热络地招呼起来。
说笑声中,从都城方向冲来一个骑士。他看到两个车队,勒慢了坐骑。
见到是他,众人乱七八糟地叫道:“古郎来了?”“古郎怎地行色匆匆?”“古郎,是与我们一道回离城吧?”
叫喊声中,古郎摇了摇头,他朝着都城方向一指,苦笑道:“哪有什么时间回离城?现在都城都天翻地覆了。”
这话一出,众人大奇,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古郎凑近众人,声音压低,“听说是什么人不见了,大伙都在寻找。”
“那是什么人不见了?”乱七八糟的询问声中,古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呢。我只知道,现在都城中,不知派出了多少游侠儿和精悍护卫。你们别看,现在不止是都城中,连外面前闹开了。”
“古郎你也是寻找那人的?”
古郎摇了摇头,道:“我哪里够那层次?我这次只是奉令出来走走,看看四周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说笑了一阵,古郎生恐回晚了城门关闭,便向众人告辞。
这时,到离城还有一半路程。车队众人一一下马,开始埋锅造饭。一个瘦小的黄脸汉子朝着马车中的冯宛叫道:“兀那妇人,别在马车中装贵客了。快点下来给大伙帮忙。”
冯宛连忙掀开车帘,走下了马车。她低着头,快手快脚地走到一个大锅旁,与几个婢女一起忙活着。
冯宛虽然没有做过这种家务事,可她上手极快。不过三两下,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当下她奔前奔后,一会提水一边掏火的,倒也忙得像模像样。
怕被人嫌,她还趁着提水时,把脸和手稍稍清洗了一下。不过她洗干净后,还是在脸上用泥细细地涂了一层,再加上她沾了厚厚灰尘,都粘在一起的头发,以及看不到颜色的衣履,那是绝不显眼。
开饭了。
冯宛坐在角落处,拿着分给她的一个馒头和一碗热汤慢慢地喝着。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开始还不曾在意,后来,那队伍显是见到时间不早,两个车队所选的位置,又极利于扎营。便停了下来。
听着他们向这边走来的声音,冯宛一直低着头不去理会。就在这时,一个婢女用肘捅了捅旁边一人,低声说道:“看到没有?那贵人好俊的。”
另外几个婢女抬起头来,她们低叫道:“当真好俊。”“一看就是个贵人。”“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真让人舒服。”
听到婢女们压低的感叹声,冯宛不由想笑,她抬起头顺声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脸色便是一变。
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缓步走向一侧的俊雅郎君,可不正是十五殿下?现在他应该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了,不去派人寻找,他怎么出现在这地方?
正当她朝着十五殿下打量时,正好十五殿下转过双眸,朝着这边看来口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冯宛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才缩了一下,她便想道:现在不只是她不能见光,便是十五殿下,也是个不能见光的。在这暗骑明骑纷纷出动的时候,他倒挺大胆,这么大赖赖地出现?
十五殿下的人,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两个车队的人虽然频频朝那里望去,却没有胆量与他们接近。
不过,十五殿下的人在埋锅造饭时,并没有忘记两个车队的人。有七八个人特别活跃,不停地凑过来说着闲话。两个车队的人有心想与他们亲近,那是有问必答。
聊了一会,两个车队的人说起古郎所说的那事。粗须大汉好奇地问道:“也不知他们寻找的是什么人?若是能让我们遇见,也好立一场功劳。”
十五殿下那边的一个精瘦汉子哈哈一笑,道:“这个嘛,我们倒是知情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朗朗笑道:“是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妇人。各位,你们要是在昨晚今日,遇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妇人,不妨告知一声。不说都城中的卫将军,便是我家郎君,也愿意拿出大笔赏金给你们呢。”
第234章冯宛的尸体
十五殿下本来便贵气逼人,他说的,众人自是确信无疑。一时之间,众人兴致大起,一个个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而一侧的冯宛,这时一颗心砰砰乱跳。她想,那些人只要细想,便会发现她的出现也很可疑。一大早的,一个妇人独身出现在城门外。如果粗须大汉等人说出她来,她可怎办是好?
就在她手心湿滑滑的,直觉得紧张得咽干口燥时,被她一直关注着的粗须大汉等人,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她,竟是向她看来。
见到那人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冯宛一咬唇,压低声音,对着旁边一个婢女悄悄声地问道:“这位贵人是谁呀?他可生得真俊,只可惜眼睛看不见。”
女人本来便喜欢八卦,何况是对上这种俊美高贵的男人?几个婢女得到冯宛地提醒,同时朝十五殿下看去。也不知谁突然轻叫起来,“啊,这位贵人……听说宫中的十五殿下,也是个俊美眼睛不好的呢。”
那轻叫声本来不大,可是这么敏感的时刻一叫出,有几个听到的便是一怔。他们齐刷刷朝十五殿下看去,看着看着,一个个脸色都有点凝重起来。
冯宛见状,提着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溪边走去。
她老实地低着头,又是那般蓬头垢面的不起眼,当她走出老远,都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个时刻,便是那个本来对冯宛的身份起了疑的骑士,也听到了旁边的人对十五殿下身份的猜测。
不用回头看,冯宛也知道,身后必是议论纷纷。那些议论声,猜测声再小,也会引起十五殿下的人在意。
提着木桶的她,这时已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靠近溪边,她便把水桶扔下,提着裙套急急冲入树林中。
刚才忙碌时,她注意到,离这里二百步处的树林中有一处山坡,极好藏人。
就要她急急跑向山坡时,一个护卫走到十五殿下身边,低声说道:“主子,这些人起疑了。要不要?”他伸手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十五殿下慢条斯理地喝着酒,优雅说道:“就起疑了?是我疏忽了,应该听你们的戴上纱帽的。”
说到这里,他把酒斟慢慢一放,用手帕拭了拭唇角,温柔地说道:“杀人就不必了,这是官道,容易被人看到。”
他微笑道:“不过既然被他们猜中了身份,你们就顺便告诉他们一声,便说,我的手头已找了好几个与冯夫人相似的。恩,想法子让他们把这话传出去。”
“是。”
十五殿下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眼望着天边的际头,微微笑道:本是徐徐图之的,可是卫子扬啊卫子扬,你连你最大的倚靠都给弄丢了,你可真是成事不足啊!
那护卫很快便把十五殿下的话传给了两个车队。在他们的嗡嗡议论和猜测声中,也不顾天色已晚,他们收起锅灶,转身走向马车。
当马车启动,灰尘远散时,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的商议着。
而这时,躲在一侧观察动静的冯宛,也在望着无声无息离去的十五殿下一行发呆。她刚才还在害怕,他会杀人灭口。
得到冯宛的消息,是第三天。经过一天的搜寻后,卫子扬发现,不但徒劳无功,而且,他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多方势力。
他,似乎把冯宛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
就在卫子扬心中不安时,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一个亲卫在殿下禀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卫子扬腾地站起,颤声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那亲卫低头行礼,咬牙说道:“东城门处悬挂了一具女尸。好似,好似是冯夫人!”
“咚。”卫子扬向后重重一退,身子撞上了塌。
那亲卫担心地看着他,又说道:“据我们的人探知,有人在昨日傍晚时遇到了十五殿下的人马。那些人亲耳听到十五殿下人的重金悬赏冯夫人,悬赏的人还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好几个疑似冯夫人的女子。”
不过亲卫说的这些话,卫子扬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他脑中嗡嗡一片,冰冷的血直涌入心口,无数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只有一句话,“悬挂了一具女尸,是冯夫人。”
慢慢的,他撑几而起,木然地望着那亲卫,卫子扬轻轻说道:“走,去看看那……”尸体两字,他说不出口。
亲卫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马上应道:“是。”带着卫子扬,大步朝外走去。
一行人走出不远,赵俊急急追来。见到毕恭毕敬的他,重逢以来,卫子扬第一次温温和和地说道:“赵卿也在?你也是熟悉她的,一道去吧。”
赵俊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见到卫子扬对自己居然和颜悦色,心下大喜,连忙大声应道:“是。”
一行人骑上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驶向东城门。
此刻的东城门,早已是人山人海,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卫子扬到来时,众人一边避开,一边指指点点着。
卫子扬头一抬,便看到了悬挂在东城门处的祼体女尸。
女尸死亡不超过六个时辰,虽然僵硬着,却也身躯完好。她闭着双眼,也不知死时在想些什么,竟是面目安详。
饶是如此,可女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掐印,还有那狼藉的下体,分明在临死前,被人狠狠折辱过。
卫子扬木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他刚走出一步,便转头看向赵俊,轻声道:“怎地不前?”
赵俊这时脸白如纸,听到卫子扬询问,他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话还没有出口,眼眶已是红透。他哽着声音说道:“将军,快把她收起来,求求你。”
声音一落,卫子扬已腾地伸手,把赵俊的手臂一扯,拖着他走向女尸。
两人来到了女尸前。
见卫子扬面无表情,安静地打量着女尸,赵俊双手捂脸,哽咽道:“将军,别看了,求你,快把她收起来吧。宛娘从来便看重颜面,她不会喜欢的……”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卫子扬却是冷静异常,他低低问道:“你说她是阿宛?”
赵俊点着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她的右||乳|上有一红痣,左侧股处有一个旧伤口,还有这身子,这脸……”
卫子扬却摇了摇头,他淡淡说道:“她不是她!”
声音一落,赵俊狂喜,他迅速抬起头来,双眼放光地颤声问道:“将军因何如此认为?可有凭证?”声音中,满满都是希望。
卫子扬又摇了摇头,他目光专注地打量着女尸,轻声说道:“没有凭据,我知道不是她。”
声音一落,赵俊大为失望。
这时,卫子扬霍地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见他转身便要跨马离开,赵俊急急跑近,叫道:“将军,她,她还是收起来吧。”
卫子扬没有回头,他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道:“你做主便是。”
扔下这一句,他策马迅速离去。
一直冲入宫门,在驭夫上前牵住马绳时,却听得“砰”的一声,卫子扬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他这一摔十分狼狈,直在地上滚了两滚,还爬不起来。
驭夫大惊,他断断没有想到,征战无数,可以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将军居然摔了个跟头。他连忙上前扶住卫子扬。
在驭夫地帮助下,卫子扬慢慢站起。他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众担忧的亲卫们,他垂下眼敛,沉声说道:“把昨晚与十五殿下相遇的那帮人全数给我请来!”
“是。”
一个护卫领命离去后,卫子扬低下头,他显然陷入沉思中,久久一动不动。
终于,一个亲卫试探地问道:“将军?”
被惊醒的卫子扬抬起头来。他看着这个亲卫,温柔的,低低的,肯定地说道:“我这里没有任何感觉。”他伸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凤眸中带着诚挚,“如果她真出了事,我必然会有感觉。可现在没有,那说明她自是无恙。”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怕惊醒了什么。
众亲卫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低下头来。
卫子扬失望地看着他们,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召集所有幕僚和亲我的大臣,便说有要事相商。”
“是,将军。”
“称王登基之典,暂时压后。”
——“是。”
“十五殿下!”卫子扬咬牙切齿地叫出这个名字后,慢腾腾地说道:“通令下去,有提供十五殿下线索者,赏金千两。有献其头颅者,封侯!”
“是。”
想了想,卫子扬又沉声命令道:“还有,凡是过往与十五殿下来往密切的,都叫到宫中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这句话一出,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不可。”“万万不可。”“将军,不能这样。”
这几个声音,分别来自大臣和幕僚,他们急急赶来,便听到了这一句。顿时,一个个大惊失色。
天啊,古往今来所有的清算,都是从这一句话开始。而古往今来所有的变乱,也都是起于这个清算啊。
都城的人好不容易欢欢喜喜地迎进卫子扬,难不成,还是免不了陷入动乱中?
一个幕僚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叫道:“将军,万不可中了十五殿下的j计。他把那尸体悬挂在城门口,便是想触怒将军你,令得你在怒火中迁怒他人啊。”
“是啊,将军,如此时候,你要三思而行啊。”
第235章冯宛有孕
乱七八糟地劝告声中,卫子扬昂着头,血色凤眸毫无感情地盯着这些向他走来的人。慢慢的,他闭上双眼,低声说道:“也罢。”
如果阿宛在此,她必定也会反对吧?也罢,便为了不让她失望,自己且忍耐一番。
十五殿下一行人离去后,躲在山坡后面的冯宛,回头看了看黑黝黝的远方,还是慢慢爬起,拿起水桶,朝着营地走回。
她本是被迫而来,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她,如果可以,她想离开这些人。可是,她不能这样做。
这里太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是夜间,她一个单身妇人,能逃到哪里去?不如跟着这些人,也许找一找,还能找到个脱身之策。
冯宛走回时,车队的人正在用餐。他们一边谈论着神秘的十五殿下一伙,一边说着卫子扬寻找着的冯夫人。
也许是注意力被转移,那个对冯宛起了点疑心的骑士,并没有再注意她,径自与旁边的人高谈阔论着。
冯宛安静地坐在一侧,一边喝着混合了各种野菜的粥,一边啃着干馒头。她坐在角落本来便有点暗,加上她又尽量低调,实是一点也不起眼。
胡乱睡了一夜后,丰队第二天大早便起了程。
而这一天,官道上更热闹了。伴随看来来往往的人马,关于她冯夫人的各种谣言,更是满天飞。
这一天,车队行进加速。走到下午时,离城已然在望。
望着那高高耸立的陌生城池,冯宛怔怔地看着口几乎是突然的,她在想着:其实在这个地方呆上一阵,也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后面烟尘滚滚而来。又是一个车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在彼此热络地招呼声中,粗须大汉叫道:“老叔,边境可有什么新鲜事?”
那满面皱纹的五十来岁老叔叫道:“还别说,新鲜事也有那么一桩。”在众人齐刷刷转头,好奇看来时,那老汉咧嘴叫道:“不是说卫将军入住皇宫,要称王了吗?那北鲜卑的人倒真是消息灵通,老汉这一路上,便看到了他们的队伍。你们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粗须大汉紧张地叫道:“定是为了战事而来……
“他们是来打仗的?”
“莫非,又是谈判?”
在纷纷猜侧声中,老汉摇了摇头,大声说道:“非也。这些北鲜卑的人着锦披红,竟是嫁女来了。”
面对一众惊愕的人,那老汉得意地说道:“也不知卫将军使了什么手段,这里他刚入主,那边北鲜卑已把公主送过来了。听说,还是准备做妃子的,那什么皇后之位,卫将军早就留给了冯夫人。”
众人哗然。
粗须大汉叫道:“冯夫人?老叔你不知道,都城这边也出事了,冯夫人不见了,说不定,已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他的声音一落,那老汉惊道:“这么说来,这个北鲜卑的公主,很有可能会是我们的皇后了?”
“这是自然。卫将军不是南鲜卓的太子吗?这南北鲜卓本是一家人,现在北鲜卓势大,他们嫁过来的公主,怎么可能只当一个小小的妃子?”
“就是。便是冯夫人不出事,北鲜卑的人也怕是容她不得。真说起来,冯夫人一个嫁了人的妇人,又没根没底的,虽然于卫将军有辅助之恩,可卫将军一旦称王,她也没有什么作用了。她要是聪明的话,自动让贤都是应该。
“是啊是啊,那北鲜卑的公主定然漂亮得紧。”
说话的都是男人,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女人的美色上面。对于冯宛,那些权贵对她的才智素有耳闻,可普通百姓中,她的名声还没有传得那么响。对于她这个嫁过人的妇人,众人说起来自然是颇有微词。
冯宛听了一阵,慢慢放下车帘。这时的她,已与众婢妇共乘一辆马车。见她低头不语,众女也只是瞟了一眼,便重新伸出头,听起热闹来。
闲聊中,离城到了。车队慢慢驶入大开的城门。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冯宛垂下双眸,寂寞地想道:北鲜卑真把公主送过来了,这一次,子扬必不会像上次那么不给情面了。
她伸手按在胸口上,又忖道:我这失踪几日,便是日后回到子扬身边,这几日的经历,也会成为我生命中的污点。我清不清白,那是再也说不清了。
也不知是马车颠凄得厉害,还是她的思潮太过起伏。冯宛突然觉得胃口一阵翻滚,不由伸出手捂着了嘴。
一个仆妇瞟了她一眼,尖声叫道:“你可不能吐在里面。”
冯宛勉强一笑间,另一个小婢女也厌恶地嘀咕道:“昨天都不见你有不舒服,真是的,就快到了。”
感觉到众女不善的目光,冯宛只有苦笑。她也想把胃中翻涌的气息吞下去,可是不知怎的,越是吞,她越是反胃得厉害。
见自己实在不舒服,冯宛攀着车辕,对着驭夫说道:“请慢一点。”说罢,她翻身便想下车。
就在这时,粗须大汉策马过来,他警惕地瞪着冯宛,喝道:“妇人,你给大爷老实点呆着。”听这语气,竟是怕她逃走。
冯宛低弱地说道:“我,我不舒服。”
“不舒服也忍着!”那粗须大汉怒瞪了她一眼。这时,他身后的另一个骑士也叫道:“你这妇人老实了两天,怎地一进城便生出妖蛾子了?”
见他们这样下去,会引得更多的人盯向自己,冯宛只能陪着笑,乖巧地拉好了车帘。
奇怪的是,经过这么一折腾,她那反胃的感觉又好一些。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她竟有点头晕起来。
无力地靠着车壁,冯宛闭上双眼,右手无意间,搭上了自己左手的腕脉。
这一搭,她的脸色便是微微一变口慢慢坐直,冯宛再次给自己搭起脉来。
见她表情有点凝重,右侧的一个中年婆子好奇地问道:“你还晕啊,脸色可真不好。”
另一个婆子则笑了起来,“我说,别是有喜了吧?”
这有喜两字一出,众女都是一笑。按着自己腕脉的冯宛,也是勉强一笑。她摇头道:“我只是坐久了,身体不舒服。”
众人也无意听她的解释,径自嘻笑一阵,又各说各话起来。
只有冯宛,这时腰背挺得直直的,她抿紧唇忖道:我这脉像,圆转如珠,似是滑脉,难不成,真是有喜了?
她虽知医,也只是知道这么多。要确定,还得找一国手问诊后才知。饶是如此,此时此刻,冯宛的心脏也砰砰地直跳。
不知不觉中,她想起这几天来,自己尿时,那气味有点不同寻常,又想起身体上一些细微的,平素不曾在意的变化。越是想,她的脸色越是发白。
前世时,她做梦也想生一个孩子。
可现在不是前世啊。
她与卫子扬,还是妾身末明。更重要的是,现在时机不对,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沦落在外时传出喜迅,有谁能相信她的清白?便是月份上太医可以作证,可世间最可怕的便是悠悠之口。
在她的立场上来看,便是有孕,最好也能推迟一二年。推迟到不管别人怎么联想,也想不到这段飘零沦落的日子后面。
在冯宛胡思乱想时,一个极为豪华的车队迎面而来,驶向城门。
看着这支飘红的车队,望着那敲锣打鼓的浩浩荡荡的仆人队伍。粗须大汉扯着嗓子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家嫁女啊?”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中年文士便笑了起来,道:“这啊,这可是我们的城主嫁女。”
城主嫁女?
众人大是好奇,纷纷问了起来,“不知嫁给准家?”“是哪家的郎君?”“看这七十二抬的嫁妆,定是哪位权贵之子吧?”
队伍中,一个高胖的管事模样的汉子见状摇头晃脑起来。他昂然道:“权贵?我家城主的女郎,嫁的可不是普通权贵。”
在一众侧目中,他大声说道:“我们家的女郎,可是要到皇宫中,给卫将军当妃子的。”
声音一落,哗声四起,无数的目光看向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世张舍羞带怯的美丽面容。
粗须大汉一惊,不解地叫道:“可是,卫将军他会要吗?”
卫子扬这人,向来不近女色,对敢于在这方面讨好他的人,也从来是不假词色。因此,粗须大汉的说听起来虽然无礼,也没有人生气。那管事更是得意洋洋地说道:“胡说!卫将军怎么会不要?”
这时,有人轻声说道:“听说不止是离城城主,各大权贵也纷纷把女儿送到宫中了。”
“听说是卫将军本人示意的。有人说啊,他这是不想北鲜卑的公主一枝独秀,有意平衡后宫势力。”
“是啊,卫将军既然接收了北鲜卑的公主,自没有把本地权贵地示好拒之门外的道理。”
“啧啧,这可真是好事啊。那冯夫人出现不出现,看来也不重要了。”
“自然不重要。宫中早有流言传出,说是卫将军的亲卫们在说,冯夫人这般沦落在外,也不知还是不是干净身子,她若就此不见了,也省了麻烦。哎,这鬼世道啊,女人一失踪,不是被这个山匪关起来了,便是被那个滛僧锁着了,冯夫人既然不见,自然不会是干净的。依我看啊,光是争那个皇后的位置,便会有一番折腾。”
“谁说不是呢?”
声音一句句,一遍遍,清楚而明晰地传入冯宛的耳中。
第236章回去?
冯宛低下头来,任由额头碎发挡住了自己的眼。这么一会功夫,她又有点想吐了,冯宛连忙伸手捂上嘴。
这时,清风吹来,它吹来了车帘,冯宛抬头,正好看到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中,那个面容美丽的女子羞怯期待的笑容。
那笑容,多好啊。那是一个女人对未来,对自己的良人,满满地期待。
冯宛闭上双眼,向后轻轻倚上。几乎是突然的,她不愿意回到都城了。便这么着在离城呆下去,到得时机合适时,再找到曾老叔和曾秀。相信有了他们和积累的钱帛,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冯宛的性格一向理智,要是以往,她第一个想法永远是,回到都城,把一切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后再做打算不成。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就有点任性,就想这么把自己藏起来。不去想卫子扬,也不去想与他有关的大事小事。
在冯宛无力地倚着车壁寻思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接着,婢女们欢喜地叫道:“到了到了。”一个个高兴地爬下了马车。
跟在后面,冯宛也下了马车。她跟着众人进入一个府第。这府第依冯宛的眼光看来,也就是普通。里面来来往往,吵吵嚷嚷的,倒是热闹得紧。
进了府门,粗须大汉几人似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冯宛也懒得去想,便跟在众婢女身后。
倒是一个一路同行的婆子记起了她,吩咐了几句,让她领来了铺盖和衣物,又吩咐她与众婢女住在一个大房间中。
冯宛很安静,也很听话。她把铺盖等物都张罗好后,便老实地拿起一个扫帚,在院落里清扫起来。
——趁他们还不知道给她安排什么工作时,她且自己给自己安排一个。
果然,那婆子见了,对另一个管事的妇人笑道:“这妇人倒是个实诚的,也不知王护卫他们是不是有别的吩咐,干脆这几日,便让她清扫这院子算了。”
管事的妇人无可无不可,点头恩了一声,这事便算落定了。
此时,天空还炽热着。冯宛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着,灰尘被扫得高高扬起,很快便扑了她一头一身。原来便不曾整理的冯宛,这下更是灰头土脸了。
一路上,经过的婢女们蹙着眉,绕道避开了她。对上她们毫不掩饰的鄙夷的目光,冯宛微微一笑,又低下头来认真清扫。
到了她这个地步,对世人的毁誉已经不再在意。何况,眼前的婢女们,实是渺小得微不足道?
一连二天,冯宛除了休息吃饭,便是清扫。院落不大,被她这么一做,倒是干净得异常。
因她做了这种工作,便是一路同来的婢女们,也似乎遗忘了她的存在。
冯宛喜欢这种遗忘,她喜欢这种静静清扫,只有天和地,只有她和身下的这个院落的感觉。她感觉到,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清净起来。
转眼,夕阳西下,又一个傍晚到了。
冯宛放下扫帚,怔怔地望着天边的夕阳出神。这两日,每日清晨时,她便会出现呕吐眩晕的现象。同时,她也清楚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