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3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也没有准备什么,请收下这个。”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羊脂玉镯子,塞到我的手上。
“不不,良妃娘娘,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我摇着头,又把那个镯子塞回了良妃的手里。
“弟妹。”坐在一旁的八福晋站了起来,从良妃娘娘的手里接过那个镯子,交到我的手上,笑着道:“收下吧,这是额娘的一片心意。”
她把手里的镯子塞给我的同时,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就放到了我的手心里。我一惊,抬起头来错愕地看她,她只是不着痕迹却也一脸坚决地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一下就明白了胤祯为什么昨日要我来御花园,心里虽然慌,但还是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那个软软的东西。
我坐着陪着良妃和八福晋说话,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十分慌张,手心也微微出了汗,但仍然死死攥着刚刚八福晋塞给我的东西不撒开。只坐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住,就起身告辞。
良妃和八福晋也不留我,与我互相嘱咐了一番多注意身子之类的,便由了我离去。
我也顾不上折梅花,离开了御花园就匆匆往外走,不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我一看来人,忙低下头,福着身子,客气地道:“四爷吉祥。”
他点了点头,道了声:“弟妹。”语气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我请了安,刚想走,却听四阿哥说:“弟妹刚刚去了御花园?”
我愣了一下,才道:“是。”
“怎么去了那里?”
我看着他,他也看我,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藏在这张面具后面的是什么,只能道:“我去折梅花儿,瑞雪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四爷见笑了。”
他轻轻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我的手和我身后带的丫鬟们,道:“弟妹不是去折花儿?折了什么花儿?”
我一下呆住,刚刚太慌,只急着回家,根本顾不上那梅花的事情,现在我的手里,我身后的丫鬟嬷嬷们的手里,都没有花儿,该如何是好?“回四爷的话,没有见着喜欢的。”我只好胡遍。
他听了我的话,也不表态,只低头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问:“方才,你见过八福晋?”
我一惊,这皇宫里什么时候多出了那么多四阿哥的耳目?“是。”我镇定道。
“说了什么?”他又问。
我冷冷地看他,“只是妯娌之间的几句玩笑话,四爷对妯娌之间的事情也感兴趣?”
他挑眉看我,“确实是有兴趣的。”
我看着他,发现他正用深究的目光审视着我,心里不由就一慌,紧紧抓住手里的那个软软的东西,深吸口气,道:“今日是良妃娘娘的寿辰,方才到了御花园,就见八嫂在给娘娘贺寿,便上去磕了个头。这个答案,四爷满意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一脸心痛。突然他向我这边走了一步,在我面前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
我本来就心虚,又被他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在那里。
他见我不语,就对他身后和我身后跟着的下人道:“你们都退后。”
待那些人都领命退了下去,他才朝我凄凉一笑,眼中却含着泪光,道:“瑞雪,你恨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怎么能如此恨我?我是如此在乎你,比十三弟和十四弟都在乎你,可却只换来你的恨!连一丝怀念都没有!”
我冷笑,“四爷,你在乎我?你在乎我什么?你在乎的是天,是地,是万里疆土,是四海臣民,却不是我。”
他一愣,仿佛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好一会儿,才道:“瑞雪,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懂我的雄心。我若有,便也是你的。”
“四爷好慷慨,瑞雪原本以为四爷有的,便是四爷自己一个人的,连最亲的兄弟也不觊觎的。”
他听了我说,嘴唇紧抿,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好半晌,才道:“瑞雪,你终是不肯原谅我对十三弟说……但你可知道,你与十三弟的每一个照面,每一个相视而笑,都像把刀子在剐我的心一般疼!”
我听着他说起那些旧事,心里不由感慨,自己怔怔想了半晌,才道:“四爷,瑞雪并不怪你,反而,瑞雪谢你。”我说着,见他用不解的眼神看我,就冷冷一笑,接着道:“若不是四爷,也不会成全我与十四爷今日的恩爱,瑞雪……要谢谢四哥做的这桩媒啊。”
他听着我的话,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却不言语,只是看我。
我看了看他,便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若四爷没有别的事情,瑞雪先走了。”我说罢,转身就想走开,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
我惊愕地看着他,在皇宫里与我这般拉拉扯扯,若叫好事者看见,该怎么好?思及此,我便扭了扭手臂,想小心挣开他。
“瑞雪……”他抓着我的手臂,低低地唤了我一声,如受伤的孩子一般,言语里尽是哀求。
我看着他痛彻心扉的表情,一下怔在那里。这几年来,自我认识这位未来的君主,他从来都是冷漠淡定的,即使只有我们俩时,他虽然对我关切,但从不见似现在这般失态。
我听着他重重隐忍的呼吸,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中生出一丝不忍,或许……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完颜瑞雪的吧,即使我对他百般冷淡,他依然如故。
“瑞雪,你想我如何?你究竟要我如何才能不恨我?”
我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语气软了许多,只道:“四爷,瑞雪不恨你,而且瑞雪感谢你的错爱。可是,瑞雪现在已经十四爷的妻子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么些年,四爷还不明白么?太多的东西,错过便是错过了,四爷还执着什么呢?”
他听着我的话,就是一怔,我不再想挣开他的手,只平静地抬眼与他对视。许久,他终于轻轻地松开了抓住我的手臂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如惊魂未定一般,微微吁了口气,却来不及多想,只带着丫鬟嬷嬷急急地回十四阿哥府。
“爷呢?”刚踏进府里,我就忙问上来迎我的德福。
德福朝我打了个千儿,道:“回福晋,爷在书房。”
我点点头,就直往书房去。一进书房,我便把手里紧紧攥了一路的东西放到了胤祯的手上。
胤祯看着我放在他手里的已经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小纸团,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把它放在一边不看,只握着我的手,定定地看我。
我看着他并不意外的样子,心中不解,便道:“你怎么知道今日会有这个?”
胤祯只是摇头,“今日良母妃寿辰,我猜皇阿玛必定会开恩,八哥虽然无法前去,八嫂定是会去的。我本以为,八嫂定会同你说些八哥的事情,却没料到,竟是这个。”他说着,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纸团。
我看着他,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五味杂陈。原本我以为,不管这段历史如何残酷,只要胤祯的结局不至于会死,我便安心去做一个局外人,管好自己的家,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拾掇好自己的男人便足够了。可如今,我自己却倒也不知不觉搅进了这个局里。
我在心里对自己无奈地笑笑,便道:“快看看八哥都写了些什么吧。”
他对我笑了笑,便打开了那个纸团,我心里好奇,探头过去,却只看见一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画在纸上,便笑道:“你与八哥还有暗语?”
他看我一眼,面有疑惑,道:“这是满文,你不识得?”
我闻言一愣,心里懊恼,完颜瑞雪是满人,自然是认识满文的,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儿。我眼珠一转,便讪笑着打哈哈,道:“阿玛一直在江南任职,平日也说不上几句满语,我就不爱学了。”
胤祯听我这样说,只深究地看了看我,便点了点头,淡笑着道了声:“你倒是会偷懒。”
我只是“嘿嘿”一笑,想了想,就道:“我去看看儿子们。”准备开溜,免得留什么破绽。
他又看了我一眼,道了声:“瑞雪……”却又停住不语。
我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他只是面色复杂地看我,好一会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了声:“去吧。”
四十七·伤逝
自良妃娘娘的寿辰之后,不知道八阿哥在纸上对胤祯都写了什么,胤祯又做了什么,很快便传来了皇上恢复八阿哥的爵位、解除幽禁的消息,与这个消息同时传开的,还有三阿哥密奏皇上,大阿哥镇魇太子,从而导致了大阿哥被圈禁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又议论纷纷,大臣们开始动摇,是继续拥戴八阿哥,还是请复立太子?
我看着胤祯为了八哥积极奔走、谋划,心里只是微微摇头,好多次想去告诉胤祯不要再去做那些无用功,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心里转念一想,就是我说了,他会信么?他怎么会相信“穿越”这种科学根本证明不了的事情?如果他信了,我这个冒牌的完颜瑞雪,又应该担一个什么罪?
最终,在我的犹豫里,朝臣们揣摩出了康熙老爷子的意思,请复立太子。
历史的车轮又一次按着原来的方向继续转动,胤祯也搭了一把顺风车,被封为贝子。我们的家,也由十四阿哥府正式荣升为十四贝子府。
生活就在这些所谓的皇室的荣耀里继续,我每天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在这个风雨骤来的熙朝晚期,过着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米虫生活。
春去秋来,日子就到了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下旬。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大早起来,我推开窗户一看,四处一片白茫茫,透着说不出的清冷。算算日子,再过几天便是弘明和弘暄的四岁生辰,我料想德妃娘娘定会思念孙儿,便带了孩子入宫请安。
刚入苍震门,便觉得今日宫中的气氛有些怪异,虽然平时也是肃穆安静的,可今天却安静得可怕,偶尔还有穿着白色丧服的宫女太监行走在六宫之中。
“额娘,他们在做什么?”小弘明指着那些穿着白色丧服的太监,奶声奶气地问我。
“他们在装白雪公主!”不等我说话,小弘暄就抢着说。
我想起前几天给他们讲的白雪公主的故事,听着弘暄那想当然的回答,不禁失笑。可看着那些太监宫女们这样来来去去,心里又一紧,隐隐觉得不安,忙把食指放在嘴上,对两个小萝卜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拉了他们匆匆往永和宫去。
刚进了暖阁,朝德妃娘娘行了礼,我便急急地问:“额娘,今日宫里可是……有丧事?”
德妃娘娘听了我问,只是叹了口气,拿绢子印着泪,道:“良妹妹去了。”
我一下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想起良妃娘娘曾经对我的启发和劝慰,想起她平和淡然的笑脸,我的眼泪也渐渐模糊了眼眶,重重叹了口气,怔怔地坐在一旁。
只听德妃娘娘又是一声叹,道:“她这是用自己的命,去向皇上换老八的命啊。”
我听了一愣,德妃娘娘微红着眼,拿帕子印去眼角的泪水,又喃喃道:“良妹妹她怎么就不肯开口去求,以皇上对她的情份,又怎么会……怎么会不肯原谅?怎么弄得今日这个结果。”
我听了又是一惊,忽地想起良妃娘娘出身低微,却能到今日这个地位,想必中间也是有什么故事的。
德妃娘娘仿佛未察觉我的惊讶一般,拉着我的手,似乎是在回忆,轻轻地道:“都说她是母凭子贵,可谁又知是不是子凭母贵?可良妹妹到底是倔强,最后竟说了那么一句话,何苦呢?何苦去说?”
“什么话?”我小心地问。
德妃娘娘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最悔嫁作皇家妇。”她说着,一行泪便落了下来。
我听了德妃娘娘的话,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唏嘘,人人都期望坐上那高高的龙椅,可做皇帝又有什么好?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都没有,连自己的女人,在弥留之际,最后的感觉都是后悔,后悔嫁了那么一个千古之君。
如今,那些阿哥们你争我夺,谋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到了他们弥留的时候,他们又会不会后悔?而我,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一直隐瞒着胤祯,看着胤祯一步步走在终是无望的夺嫡路上,到了我弥留的时候,我又会不会后悔?
兰嬷嬷忙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主子,别难过了,别哭坏了身子。”
德妃娘娘点点头,“谁说帝王家便没有情爱?可是,再多的情爱,终只是给一个人,拥有的悔,没有的,何尝不悔?只是,只有她有那个勇气说出来,也只有她说,才真的进到皇上心里。”语气幽幽,不知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兰嬷嬷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永和宫里出来的,一路只是怔怔地走,等我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站在储秀宫的门口。良妃娘娘向来好静,现在人去宫空,储秀宫越发安静起来。推门进去,只见良妃娘娘素来喜爱的腊梅孤独地开在雪地里,一片凄凉。
“十四福晋吉祥。”我正呆呆地看着那株梅花,突然听得一声轻唤。我回过头去,却一惊,竟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托着拂尘,朝我弯着腰打了个千儿,道:“福晋这是……”
我朝他点点头,叫了声“李谙达”,才勉强笑道:“我来给良妃娘娘磕个头。”
李公公面上微微有些难色,只道:“万岁爷和八阿哥这会儿……在里头呢。”
我怔了一下,心里就明白过来,忙说:“如此,瑞雪便先走了。”说罢,由小月扶着就要离开,却听屋子里传出一个疲惫的声音:“是瑞雪么?进来罢。”
我又是一怔,看了李公公一眼,他也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忙到暖阁前为我打起了帘子。
我朝他点了点头,便踏了进去。因冬日拢了地暖,刚踏进屋子,一股温暖的感觉就扑面而来。康熙老爷子只闭着眼,坐在床边,却没有看我。八阿哥站在他身边,也一言不发。
我忙跪下朝他行了大礼,叫了声:“皇阿玛吉祥。”又朝八阿哥福着身子行了礼,想了想,又道了声:“八哥,节哀。”
八阿哥眼睛红肿,仿佛是刚刚哭过,只麻木地朝我点了点头,脸上是哀痛得近乎冷漠的神情,看得我的心里也是一阵凄凉。
康熙老爷子看了我一眼,就朝八阿哥道:“你去吧。”
八阿哥并不言语,只跪下去给康熙老爷子磕了个头,便退出了屋子。
待八阿哥退出去后,康熙老爷子朝我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了声:“坐吧。”
我看看他,终是不敢坐,只呆立在一旁,他见我只站着,也不再让我坐,继续闭着眼,靠在榻边。
整个屋子一下变得很静,他不说话,我更不敢言语,只能默默站着。
许久许久,才听得一声叹:“瑞雪,你可悔过嫁给胤祯?”
我被康熙老爷子突然的一句话唤回了神,愣了一下,忙低下头道:“回皇阿玛,瑞雪不悔。”
“若有一日,你要在这宫里如笼中的鸟儿一般,住一辈子,也不悔么?”他看向我,又问。
我听他说,大惊失色,不知他是感慨还是试探,忙跪在地上,道:“皇阿玛,瑞雪无此心,胤祯亦无此心!”
他只是叹气,道了声:“起来吧。”说罢,呆了半晌,才又道:“你与胤祯……都是好孩子。”
我不敢答腔,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看我一眼,又接着道:“胤祯这孩子,心直重情,当日我怪罪胤禩,只有他敢跪下顶撞我,为兄弟说情,其余的人……都在等,如此的表里不一,朕回想起来,都在心寒!”言语间一脸阴郁。说罢,他想了想,又道:“那日打了他四十板子,他说了什么没有?”
“回皇阿玛,胤祯说……皇阿玛是教育他不要再犯错,才打他的,他自知让皇阿玛烦心,心里愧疚不已。”我说着,看了康熙老爷子一眼,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康熙老爷子听了我说,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我只听外面一声轻微的声响,回过头去,就见两个小萝卜头伸着脑袋,趴在门边看着我们。我看看康熙老爷子疲惫的样子,心思一转,便笑着朝弘明和弘暄招了招手,道:“快来,给皇玛法磕头。”
两个小萝卜头笑嘻嘻地跑了进来,朝着康熙行了大礼,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皇玛法。”
果然,康熙老爷子疲惫的脸上有了些笑意,把两个小萝卜头拉起来,让他们坐到自己身边,笑着问:“哪个是弘明,哪个是弘暄?”
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萝卜头一致地眨了眨眼睛,齐声说:“皇玛法猜。”
康熙老爷子依然笑着,看了他们俩一眼,就分别指着他们,道:“这是弘明,这是弘暄,对不对?”
小弘暄立刻一脸崇拜,看着我叫道:“额娘,皇玛法比阿玛聪明诶!”
他刚说完,就听见康熙老爷子一阵笑,道:“这两个孩子,同胤祯小时一模一样。胤祯幼时,也是这般淘气……”
我笑着听他说着胤祯幼时的种种顽皮事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父亲,一个诉说着儿子童年旧事的父亲,一个在风烛残年时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位子残酷争夺而心疼的父亲。
带着弘明和弘暄陪着康熙老爷子聊了一个多时辰,我才回了十四贝子府。
刚进门就见到上来躬身迎我的德福,便随口问了一句:“爷回来了么?”
德福朝我打了个千儿,就道:“回福晋,爷回来了。”
我点点头,就按着习惯往他的书房走,却听见德福在我身后又急着道:“福晋,爷这会儿……不在书房,在云夫人那儿。”
我一下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心思转了又转,胤祯怎么会去了云夫人那里?我想着,抬脚就往云夫人那里走。
德福跟在我身边,亦步亦趋,只低声道:“福晋,云夫人……怕是不好了。”
我闻言就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云夫人怎么了?”
“回福晋,奴才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自前几日起,身子便虚起来,却不请太医。这会子……怕是救不过来了。”
我听了一惊,忙往云夫人的小院儿去。
刚进院子,就见小成子守在屋前,他见我来了,便迎上来躬下身子朝我行了个礼,“福晋吉祥。”
我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就往云夫人的屋里走。云夫人的屋门开着,还没进去,就听见她虚弱的声音:“爷……记得当初……湖边泛舟……我给你唱歌弹琴……”
胤祯只是安慰着,轻声道:“别想那些,你好好养着。”
“我……我嫉妒姐姐,自你与她那年从塞外回来,你就……你就再也没有……真心看过我……”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吃惊,只把欲伸进屋里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站在门边,却久久听不见胤祯言语,只听见云夫人气若游丝的声音:“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云儿知道……来世……爷可否……可否多看我几眼?”
“胡说什么,你好好服药,会好起来的。”胤祯轻声斥着,声音虽然轻柔依旧,但也带了些许鼻音。
“天命自知……我不请太医,只希望……自己的死,能换来爷的一点点念想……只需一点点,一点点云儿便……便满足了。”
“云儿,不许胡说,你好起来,我还要听你弹琴唱歌!”
“爷……云儿自知,你的心早已给了姐姐一个人……可……可云儿不悔……”
“是,我的心是给了瑞雪,可你依然是我的夫人,我的亲人!”胤祯重重叹了口气,好一阵子,才柔声道:“云儿,今生是我负了你。”
“云儿不悔,今能死在爷的怀里,云儿……值得。”云夫人哽咽着道,她说罢,停了停,又艰难地继续道:“春儿……请姐姐抚养,不要……不要给银夫人,她的心肠……我知道,当日……她巧语怂恿撺掇绿珠……给姐姐落药,我都知道,我却没有说。只因……我嫉妒,说来……我也是帮凶,却让绿珠一人……一人独扛。姐姐善良……不追查……可看着姐姐与爷如此……如此受罪,云儿心中有愧,请爷……替云儿……求姐姐原谅。”
我在屋外,听着云夫人断断续续的表白,心里又惊又怒,又悲又痛,捂住了嘴泣不成声。半晌,终是忍不住,喊了声:“云妹妹。”便跑进屋里,却见云夫人在胤祯的怀里,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胤祯和云夫人,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胤祯看了我一眼,把怀里抱着的云夫人安放在床上,便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轻声说:“她去了。”说罢,牵起我的手,默默地往外走。走到屋外,见了迎上来的小成子和德福,就道:“云夫人的丧事,好好操办。另,请银夫人出府,回娘家长住。”声音虽轻,但一字一句,不容辩驳。
我听得他的话,心里明白,这是不撤玉碟的变相休妻。我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边跟着他往外继续走,边道:“弘春抱到我房里养,好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方才,你听见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绢子拭了泪,就点点头。
“你怪云儿么?”他问。
我摇摇头,“云妹妹虽然有错,但心里也受了惩罚。而且,我坐褥时,还是她悉心照顾我,现在她已经……我怎么会怪她?”
胤祯听了我说,只点点头,却不再言语。
仿佛是应景一般,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我们俩就在雪里默默地走着,好久好久,胤祯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俩在地上的脚印,道:“记得么?弘春出生那年,我随皇阿玛西巡回京,也是这般大雪。我们去御花园折梅,你便在我的身后,踩着我的足印,一步步往前走。”
我看着他浮着淡淡的悲伤的脸,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牵我的手,负手站立在一旁看着天空,呆了半晌,终轻声道:“从今以后,这苍茫天地里,便只有我们俩了。”
我走上前,从他的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跟着你的步子,不论前方是悲是喜,我都会跟紧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过头来,我就在你身后,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他回过头来看我,眼睛微红,突然就紧紧把我拥进怀里,久久不语。
我在他怀里,听着他稳稳的心跳,闻着他的气息,淡淡笑着,道:“胤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他把我从他的怀里拉出来,柔柔地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道:“没有。”
我眼中含泪,面是却微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爱你,今生嫁给你,我决不后悔!”说罢,我抬头去看飘着白雪的天空,老天爷,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把我丢到这个时空。从今以后,不论是西北征战,还是圈禁受苦,我完颜瑞雪,誓必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四十八·浪尖
良妃娘娘薨后,皇上真的没有再怪罪八阿哥在一废太子时犯的错误,反而还默许了他为良妃娘娘办了风光的丧礼,八阿哥又以一个贤王孝子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我在储秀宫陪康熙老爷子说完话的第二天,老爷子就下了旨,把被幽禁的大阿哥的佐领及一半人口赏给胤祯,并频频重用胤祯办差,这不仅为胤祯增加了财富,也增加了威信。从此,胤祯也开始在这场政治的斗争中崭露头脚。
八阿哥的复出和胤祯的崛起,让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再一次看到了希望,这场争储的战争也渐渐再度硝烟弥漫。所有的皇子都知道,太子能被废一次,就有可能再被废第二次,于是争夺得更加积极。
最终,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因着八福晋娘家的密奏,康熙皇帝再一次废黜太子。随着太子二废,九子夺嫡迎来了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十年。
康熙五十三年冬,皇上驻跸热河。胤祯与往常一样,随着皇阿玛出了京。
“额娘——”
胤祯去热河后的一日,我正在屋子里吃着小点心,只听一声唤,弘暄就拉着弘明跑进了屋子。
我笑眯眯地把他们招到身边,替他们掸了掸身上的雪,嘴里边向一边伺候着的小月叨叨:“今儿这雪怎么下得这样大?看这俩孩子跑的……”边搂着他们坐下,往他们俩手里各塞了一个萨其玛,温和地问:“念完书了?”
不料弘暄的小脸就一下垮了下去,“还没,阿玛临走时说,一个字要写一百遍,我没写完……”
我听他说,点了点头,回想起胤祯随皇阿玛去热河时,是给儿子们布置了这项功课,便看向弘明,问:“弘明写完了么?”
弘明乖巧地点了点头,答道:“额娘,我写完了。”
我一听,就摆出严肃的脸,向弘暄道:“哥哥都写完了,你怎么没写完?又偷着出去玩儿了?”
“一百遍……太多了……”弘暄见我生气,就小声道。
我看着弘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双胞胎兄弟,性格怎么就差了那么多?弘明自幼便乖巧好学,师傅和胤祯布置的功课总是第一个做完。相反,弘暄这小家伙,就如孙悟空转世一般,好动得一刻都不能消停,为此没少被胤祯家法“伺候”,却屡教不改。我敢保证,现在胤祯打他,他绝对已经习惯到不觉得疼。看着这个小儿子,我算是明白了那句话: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敢情当初我和胤祯努力胎教的时候,光小弘明认真听他阿玛读书了。
弘暄见我不语,眼珠骨碌一转,就眨着他的大眼睛,微噘着嘴,边学着他阿玛的样子朝我“放电”,边拉着我的袖子撒娇道:“额娘,一百遍太多了,儿子写不完,可不可以少写些?”
我看着他那小人精的样子,仔细想想,一个字写一百遍,如果一天学十个字,就是一千遍,算到这里我不禁咋舌,敢情这荼毒了我多年的应试残酷教育,就是清朝留下的“优良”传统啊?我想着,就笑眯眯地朝两个小萝卜头道:“不写了,咱一个字写十遍,意思意思就行。”
“可是阿玛说,一个字要写一百遍……”弘明不放心地小声说。
我笑着揉揉他的头,“阿玛不是不在家么?就不用写那么多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沉稳中带着丝戏谑的声音,“谁说阿玛不在家,就不用写了?”
两个小萝卜头一听这声音,愣了一下,就马上朝步入屋子的人跪下行礼,规矩地叫了声:“阿玛。”
我看了胤祯一眼,边上前去把他的黑貂毛斗篷解下,边在心里叹气,回来得这么巧,连个护犊子的机会都不给我。
胤祯见我不语,就道:“慈母出败儿,你又护着他们,纵容他们偷懒。”
“这怎么算是偷懒呢?一个字一百遍,十个字一千遍,写到哪年才写得完。”我辩解道。
他不以为然地看我,眉一挑,道:“皇阿玛幼时,为研习书法,一个字要写千遍。我年幼时,一个字要写一百二十遍。现在只让他们写一百遍,还有微词?”他说着,又看向两个小家伙,脸一凛,道:“去把你们的功课拿来给我看。”
两个小萝卜头一听他说,身子就一抖,尤其是弘暄,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无声在道:“额娘,救我。”
胤祯在一旁看着我们眉来眼去,轻咳了一声,道:“还不去?没做完么?”
两个小萝卜头一听他怀疑的声音,忙抬起脚就往书房跑。我看看他们跑得颠颠儿的背影,又看看他们那不怒自威的阿玛,就埋怨道:“你凶什么?看把儿子们吓的。”
胤祯见孩子们走了,就换了一脸微笑,拉着我的手,道:“我不凶,如何显出你这额娘的温柔来。”
我白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准备为孩子的福利问题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儿子们才七岁,天天这样没命地念书,会给他们的童年造成多大的阴影,你知道么?如果这样继续下去,长大会变成书呆子的!”
胤祯只是笑,靠在垫子上,朝我道:“谁家的孩子不是如此?你夫君我就是这般苦学过来的,怎么不见成了书呆子?”
我眯起眼睛看他,“哼哼”两声,道:“听过一句话么?十年的媳妇儿熬成婆,你就是熬完了自己,熬咱们儿子。”
他见我撇着嘴瞪他,嘴角微微上扬,只轻轻一笑,问:“依你看,他们该怎么学?”
我一听他问,眼睛就一亮,便笑如春花般灿烂地道:“要我说,我们应该进行素质教育。”
他一愣,“什么是素质教育?”
“素质教育就是……”我一下语塞,想了想,就拍着胸脯,臭美地道:“像我这样的,就是素质教育下的优秀人才。”
他听了就是一声笑,拿起身边的一本书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头,道:“你自己不学好,还给儿子做起榜样了?若儿子们的字都如你一般,家里逢节便不用再请法师驱邪了,你们娘仨儿的字儿往门上一挂,哪路鬼神吓不跑?”
我知道他是刺儿我,一咬唇刚想反驳,就见两个小萝卜头规矩地拿了功课进来,乖乖地送到胤祯手上,半分不敢造次。
胤祯接过来只看了看,便道:“弘明的字儿有进步,弘暄的……”他拖长了尾音,又顺便看了我一眼。
我看看他,又看看弘暄躲闪的眼神,心里便明白过来,马上善良地张开母亲温暖的保护伞,堆起笑脸朝胤祯道:“我有话同你说,让孩子们先出去吧。”
他眉一挑,“瑞雪,你又……”
我忙打断他的话,道:“弘明弘暄乖,跟嬷嬷们出去吧,额娘要同阿玛说话。”我边说着边把孩子们轻轻往外推,又把房门关了上,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胤祯。
胤祯见我一脸的笑,就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弘暄都是让你惯的,再这般下去,这贝子府都要给他掀了。”
我“嘿嘿”一笑,在他身边坐下,作小媳妇儿状,眼珠转了转,便道:“小孩子顽皮难免的,大了不就好了,上次皇阿玛还同我说你小时候不但上房揭瓦,还欺负小宫女儿呢。”
他听见我说起他童年的事情,就一笑,既而却又换上了落寞的神情,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摩挲着。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奇怪,就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皇阿玛不是还没回銮么?”
胤祯听了我问,脸就一黯,朝我低声道了一句:“八哥出事儿了。”
我听了就一惊,这次皇上驻跸热河,八哥和胤祯一样是同去的,但是八哥做事向来谨慎,能出什么事?我想着,就忙问:“怎么了?”
胤祯微微摇了摇头,道:“前些时候良妃娘娘的忌日,八哥便向皇阿玛请了旨,从热河前往汤泉拜祭。没过几日,给皇阿玛上请安折子的时候,还送来两只海东青,不料皇阿玛掀开蒙布一看,却是将死之物。皇阿玛龙颜大怒,只认为八哥这是在影射皇阿玛……”
我听他说,心里又迷茫又着急,这一段历史是辛小月从没告诉过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又如何结果,便急急地拉住胤祯,道:“你又替八哥求请了?皇阿玛又生你气了?”
胤祯只是摇头,“没有。这会子,求请怕也是没用的,上一次我求请,只让皇阿玛怒上加怒,这一次决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想法子,替八哥想着如何过了这个坎儿。”
我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只要没有牵连到胤祯,就不要紧。
我不语,胤祯也不说话,只低头沉思,好长一会儿,才听见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不会,八哥不会这么糊涂,这其中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我轻叹口气,太子再次被废,八哥便成了储位最强劲的争夺者,自然就成了下一个众矢之的。思及此,我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那日在储秀宫里见到八哥,他脸上哀痛到近乎冷漠的神情,心里仍然是忍不住觉得凄凉,就道:“皇阿玛怎么说?”
他看我一眼,“皇阿玛大怒,令我速速回京查问八哥。还说八哥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并……与八哥父子之情尽断……”他说着,轻叹了一声,又道:“皇阿玛竟然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八哥。”
我闻言心里就一凉,回想起良妃娘娘去时,皇上在储秀宫里伤感的神情,不禁冷笑,这就是帝王之爱,上一刻深深思念,下一刻就指为“贱妇”。这封建社会里,女人终究就真的只是尘埃而已。难怪,难怪良妃娘娘弥留之时,说了那句话。只是转念一想,因着康熙老爷子这句话,八哥的帝王之梦,或许就再也没有圆的机会了罢?
胤祯见我只是一个人在发呆,却不说话,就转头去看窗外的雪,许久,才轻轻地道:“八哥倒了,下一个站在那风口浪尖儿的人,怕就是我了。”
他的语气虽是极力淡然,却让我听得心里一颤。
我靠在他身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一阵酸楚,只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啊,再大的风浪,我都会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苦,我都会随着你。”
胤祯听了我说,朝我淡然一笑,将手覆在我的手臂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许久,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坚决地道:“八哥没有做完的,我定要做完。就是前方有万尺巨浪,我也要把它压下去!”他说着,看向我,一脸认真地道:“瑞雪,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一定不会。”
———————————— 感 谢 大 家 ————————————
安一直想说一句话,就是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这篇文从开始写到现在,马上也要满2个月了,这是安第一次写长篇,自己都没有想到能写这么长……不过,会在下周内完结了,安会让这个故事幸福,也希望大家幸福
再次感谢……
四十九·出征
毙鹰事件后,八阿哥大病了一场,也沉寂了许多。康熙五十三年就在毙鹰事件和八阿哥的沉积里匆匆落了幕。
正如胤祯说的那样,八哥倒下了,胤祯却一步步走上了颠峰。朝堂之上,昔日的“八爷党”悄悄地完成了向“十四爷党”的和平演变。八哥在争储无望之后,开始与九哥一起,为胤祯谋划储位。
皇阿玛对胤祯的恩宠,让满朝文武几乎无一例外地猜测皇阿玛属意的新太子是胤祯,全部如众星拱月一般开始围绕在胤祯的身边。
一时间,我们的十四贝子府,就像当年的八贝勒府一样,门庭若市,风光无限。
我安然地看着这样的风光,什么也没有说。这或许是胤祯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我又何必去给他寻烦恼呢?就让他好好享受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美好和辉煌吧。
于是,在这样的风光里,胤祯迎来了他的三十岁生日。
那天我早早就亲自下厨,给他准备了一桌浪漫的烛光晚餐,又带着三个孩子围坐在桌前等他回家。
胤祯回来得很晚,一脸疲惫。我看着他,心里奇怪,也微微担忧,但还是满脸笑容地领着孩子们给他唱了生日歌。在美食的诱惑和父亲的微笑里,三个孩子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