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清风(清穿)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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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清穿) 作者:rouwenwu

    年太后过世,皇上怜惜主子,说了给双俸,元宵之后,内务府管事的已经给主子送来了。

    “太后还在时,每个月说是给主子二十两银子零花,实际上多是给的金子。奴婢瞧着以前高慧姐姐的账单,每年都是多给的,四年多来也有一千一百多两银子。

    “跟着太后时,主子走礼都是随着太后,是太后替主子出了,这倒没什么开支。只主子说过,每个月要孝敬静贵主儿,从两年前就是将年俸的那份儿给了静贵主儿,只今年才给了这个月的二十两。

    “平素主子打赏,都是用的放在高慧姐姐那儿的零碎银钱首饰玩意,奴婢没记在账上,也就没算。现下账上算银子,是一千零八十两,金子有六十八两。算着能有一千七百两银子。”

    胤祈点了点头,又问:“那也不少了。只是能置办个什么什么玩意?我想着送皇上万寿礼,总不能把先前皇上赐下的东西送给皇上。用太后赐下的东西,也是不恭敬。”

    雨红想了想道:“太后最后留下给爷那四箱子的东西里头,倒有一匣子滚圆的东珠,没成串的,走礼也合适。”

    胤祈摇头道:“我又不是送给哪位婶婶嫂嫂,送什么珍珠?”

    雨红又道:“还有一匣子红宝石呢,奴婢瞧着着实好看,查过一遍,足有四五十颗,个个儿跟指头肚似的大。”

    胤祈摇了摇头,道:“那是太后遗物,送人了不恭敬。哪怕是送给皇上呢,也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片慈心。”

    高慧在一旁听了许久,这时道:“不如用太后赐下的宝石合着金子打个什么宝瓶之类的,也显得是阿哥的心意,也瞧不出是太后留下的东西。”

    胤祈靠在枕上,想了想,道:“这倒是还成。雨红,你再说说太后留下的,散碎的那些,不是一件一件的东西,都有什么?”

    雨红掰着指头道:“除了方才说的珍珠和红宝石,还有几块巴掌大的水晶,都是打磨好了的,瞧着一丝儿杂色都没的,全是透明的,倒也可以做个什么玩意。还有一匣子宝石,却比不得那匣子红宝石珍贵了,也没有红宝石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什么颜色的都有,不过花花绿绿的倒也好看。再有就是一块白玉,奴婢瞧不出是什么玉,官老爷大印似的一大块,还没雕琢的,也可以做个什么摆件。旁的都是一件一件的东西了。”

    胤祈听着,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有钱。方才听到那一千多两的时候,就觉得是很多钱了。谁知道太后还给他留了这么多东西!

    忽的又听雨红道:“奴婢又想起一件事儿来。还是前两年的时候,奴婢刚来主子身边,皇上赐给主子珊瑚珠,当时奴婢有幸得见,是红彤彤的一大堆,瞧着真是喜庆,倒也可以找个巧手的工匠,做个什么,也好献给皇上做万寿礼。”

    珍珠,红宝石,珊瑚珠……胤祈心里闪过一个想法,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当下只点了点头,对雨红道:“也就这些了吧,倒是辛苦你了,管着这么多东西。”

    雨红忙道:“主子可是折杀奴婢了。奴婢哪里说得上什么辛苦!”

    胤祈只点点头,便挥手让雨红和高慧都下去了。瞧着她们出了门,胤祈才又对苏遥道:“这事儿本不该让你做,可如今,爷跟你说句实话,高慧已经是信不过的了。”

    苏遥一惊,胤祈拍了拍他的手,又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可是今年万寿礼,是我第一遭自己准备寿礼,这是件大事,不敢交给不能信任的人去办。还是你辛苦些,把这事做好了,爷也放得下心。”

    苏遥忙道:“主子尽管吩咐。”

    胤祈轻声道:“这事儿还不急。等回了京,你去寻一幅大清疆域地图来,找个好绣娘,绣到一副大些的白色锦缎上,用那些个各色宝石珠子,将各地首府名镇缀出来。只是要记得,那地图找个不大像的,偏差大的。”

    苏遥心领神会,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

    胤祈这一场病,可就到了二月了。京郊还有些春寒料峭,小汤山行宫里却因为有温泉,离温泉池子近的桃树上竟是已经打了花苞了。

    康熙泡池子的时候就瞧见了半开的桃花,那一日倒是心情好,见了胤祈的时候竟是伸手把他抱到了炕上,倒让胤祈有些受宠若惊。

    一回大病之后,胤祈倒是打从心里对康熙亲近了不少,此时也愿意和他培养感情。当下着意撒娇卖乖,康熙心情更好,胤祈跟着也觉得舒坦些。

    这天晚上吃完了晚膳之后,康熙带着胤祈到了他瞧见有桃花开的那处,中间隔了两日,竟是临水的一半儿上,花朵零零星星地开了不少。康熙更是高兴。

    他如今年纪大,就喜欢看见繁盛的景象。喜见花开,恶见花落,胤祈知道他心思,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心里却有些感叹,其实花开早,并不算是什么好事。世间万物,还是遵循天道常理的好。就像是这温泉池子旁的桃花,瞧着比别的树上的花都开得早,却坐不下果实。

    早开就必定早谢,哪有长盛不衰的?

    一时间又想到他自己,这样一种不寻常的状态,也不见得就能有什么好结果。

    用不着说他是早慧,他如今已经早衰了。

    许是胤祈的神色有些不对,康熙便收了笑容,问道:“怎么?胤祈不喜欢这桃花?”

    胤祈回过神,忙道:“怎么会!这桃花开得这么好,正像是咱们大清朝一般,先人一步,繁荣得紧。胤祈哪里会有什么不喜欢。”

    康熙捏了捏他的脸,道:“那怎么皱着脸儿?”

    胤祈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只是方才想到了这几日正倒春寒,外面倒是冷得很。不知道来时路上,儿臣瞧见的那个带着小孩儿的大娘,他们母子俩现下怎么样了。”

    康熙眯起眼睛,道:“哦?皇舆经过时,都是要清道的,你却瞧见了行人?”

    胤祈连忙做出诚恳的模样,道:“是真的。儿臣是当真瞧见了的。就是到顺义时,咱们不是停了歇息吗?儿臣在下车时,瞧见了那位大娘抱着她的儿子,正被侍卫们往一边赶。只是远远地瞧见了一眼罢了,后来儿臣和苏遥说起来,他说那大娘许是乞讨为生,又说即便是京师,每年冬天也要冻死许多乞丐,儿臣才有些惦记。”

    康熙沉默片刻,道:“天下之大,哪能处处都繁花似锦?还要后来人勉励,才能让这偌大一个中国越来越好。”

    胤祈点头称是,康熙瞧了他半天,忽然道:“胤祈,你说……”

    然而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下了。康熙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了。

    胤祈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问,紧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回走。

    回到燥雪堂,却见刘铁成凑上来道:“皇上,十四阿哥求见。”

    康熙听了,皱眉道:“传。”

    刘铁成应声,走出门传十四阿哥。胤祈想了想,道:“皇阿玛,儿臣去书房读书吧。”

    康熙瞟他一眼,道:“不必。你就在一旁听着吧。从那日起,朕就知道你都听得懂,也知道,你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是胤祈大好了之后,康熙第一次说出有关他知道胤祈本相的话。胤祈顿时有些尴尬,道:“皇阿玛,这是军国大事,儿臣在一旁,不好吧。”

    康熙似笑非笑,道:“你也是朕的儿子。难不成你日后不准备办差?”

    胤祈额头上见汗。培养儿子,也不是从这么小就开始的吧?再者,康熙就真的这么放心?或是,这是他的试探?

    想到试探这个词,胤祈便不再说话,只道:“儿臣明白,谢父皇栽培。”

    他改口叫父皇,康熙脸色一变。没等他说话,外面刘铁成就喊道:“十四阿哥求见!”

    康熙又看胤祈一眼,叹了口气,对门外道:“进来吧。”

    ~~~~~~~

    十四阿哥的来意,和他先前几次求见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想要带兵出征准噶尔。

    只是康熙此时的意思,就是吊着他。胤祈瞧着,康熙很是有意让十四阿哥出征,可是却又并不是完全情愿。

    十四阿哥带兵,倒是没话说的。要打赢了准噶尔,不在话下。只是康熙还有着别的考量,别的比起征战准噶尔更重要的考量。

    一则十四阿哥这几年受宠的势头已经足够盛了,再成了带兵的阿哥,难免给人暗示,这位就是储君了。满人毕竟是马上得天下,擅于兵事,也是选择储君的重要条件。若是大臣们闻风依附十四阿哥,又和当年八阿哥的情况一样了。

    二则,他也在担心给了十四阿哥错误的暗示,让他自信过度。康熙这些时日身子不好,自然也担心自己若是忽然崩了,却没有传位给十四阿哥,照他那样的脾气,比不得他那些个兄长城府深,倒是少见的直爽,还有些急性子,必定忍不下那口气,说不得就要带兵跟新皇对着干。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有一场动乱。

    根据历史来看,四阿哥真是好手腕,兵不血刃就将十四阿哥拿下了。想必康熙也是很了解这个四儿子的,不会太过于担心他被赶下皇位。可是康熙不可能不担心十四阿哥的下场,毕竟也是他相当喜欢的一个小儿子。

    可此时康熙别的选择还当真不多。早些年还有大阿哥,十三阿哥,都长于带兵,可如今,只剩下十四阿哥了——臣子们,康熙还是信不过,总是没有儿子让他觉得放心。

    特别是现在,西北最能征善战的臣子是年羹尧,摆明了是四阿哥的门人。康熙似乎还不想在这时候就明确表示要传位给四阿哥,要把疑问留到最后一刻,自然不会用他。

    所以康熙此时,应当是很纠结的吧?十四阿哥进门,胤祈就瞧见康熙眼中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是欣喜,又似是厌烦。或许是两者相搅缠。

    十四阿哥向康熙问安之后,胤祈自然也要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瞧着胤祈的神情,有些讶异,随后就皱了皱眉,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康熙脸色沉了些,问道:“胤祯,你又有什么事?还专程从城里跑过来。”

    十四阿哥道:“皇阿玛,儿臣听说,前几日皇阿玛给西北赐了棉衣,可是想要用兵了?”

    康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如今西北还算太平,哪里就要用兵了。”

    十四阿哥急道:“皇阿玛,西北之事,哪能拖下去!就让儿臣去西北吧!”

    康熙冷哼一声,道:“上次朕就告诉过你,不是时候!”

    十四阿哥大声道:“那皇阿玛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胤祈在一旁瞧着,十四阿哥真是受宠了多年了,胆量也大。若是他,绝不敢这么和康熙说话——不,应该说,康熙的儿子们里头,现在也就只有十四阿哥敢这样和康熙说话了。

    康熙脸色已经很不好,十四阿哥却仍旧不管不顾地说着他自己的。他倒是有勇有谋,条陈缕析,将用兵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路线粮草,都有安排。胤祈听了,也觉得要被说服。只康熙仍旧沉着脸,一声不响。

    十四阿哥便有些急,叫道:“皇阿玛!难不成还要等到策旺阿拉布坦真的打过来吗?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康熙一拍桌子,喝道:“放肆!”

    他才想再说话,外面却传来邢年焦急的声音,全然不似平素的不紧不慢,也失却了该有的规矩,竟是带着些颤音,大声喊叫道:“皇上,有急报!是京城送来的,西北的战报!”

    10

    第十章  战事

    第十章  战事

    邢年话音未落,康熙便大声道:“快送进来!”

    等将那折子拿在了手里,康熙的神情更加阴霾。十四阿哥则在一旁,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把那折子夺过去看。

    胤祈想了想,历史上康熙五十七年,是准噶尔入侵西藏,想必这战报应当与此相关。而康熙的脸色近乎铁青,不仅仅是因为准噶尔,或许还因为十四阿哥的乌鸦嘴。

    果然,康熙一目十行看完了折子,便用力把折子丢到了十四阿哥的头上,喝道:“你日日巴结着打仗,可是有仗给你打了!”

    这分明就是迁怒,可十四阿哥不敢躲,折子打在头上,棱角处竟是把他的额头打红了一块,不过倒也不见他有怯色。

    伸手将折子捞住,十四阿哥也瞧了一遍,一脸焦急之色,道:“皇阿玛,您如今可知道儿臣不是危言耸听了!头策凌敦多布侵入了西藏,那边儿都求援了!这可是打到门前头了,咱们还按兵不动么?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康熙深吸一口气,道:“如今哪里是用兵的时节!西藏那边还正是天寒地冻的,咱们的兵士到了那里也是水土不服,你要教他们去送死?”

    十四阿哥急道:“可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咱们大清可丢不起这个脸面!”

    一句话说得康熙火气又上来了。胤祈暗自感叹,十四阿哥真是不会说话。康熙怒道:“还用你来教导朕!?”

    十四阿哥话说出口,也是后怕,随即便跪下请罪。康熙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罢了,你也是一心为国,朕还能埋怨你热心?”

    然后也不再理会十四阿哥,对一旁邢年道:“宣张廷玉,朕要下旨。”

    不多时张廷玉到了,垂着眼睛的样子才是当真是目不斜视,瞧见了胤祈和十四阿哥,就像是没看见似的。

    他见了礼,康熙便道:“少些虚礼吧。现下便拟旨,傅尔丹为振武将军,祁德里为协理将军,出阿尔泰山,会合富宁安军,严防从准葛尔入寇。诏令西安将军印务总督额伦特、侍卫色楞、内大臣策旺诺尔布统领驻防西宁、青海西安满洲兵、西宁绿营兵、督标兵及土司兵集结出征,即刻赶往拉藏驰援。令户部协办。”

    张廷玉应了一声,便退到一边开始草拟圣旨。

    十四阿哥还跪在一边,眼巴巴地瞧着康熙。等康熙说完了话,便急道:“皇阿玛,那儿臣呢?”

    康熙瞪他一眼,脸上显出无奈神色,道:“你还不起来?想把朕这里的地砖跪穿吗?”

    回过头又瞪了胤祈一眼。胤祈缩了缩脖子,心道,这才是无妄之灾。

    十四阿哥爬起来,凑到康熙身边。康熙却坐在炕上,只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十四阿哥忍不住又张嘴,康熙却立即开口将他的话堵在了肚子里。

    康熙道:“朕自然知道你一心想去西北,可现下去的,不过是打前站,你去了,岂不是大材小用?”

    话音里透着的意思,就是会让十四阿哥去。十四阿哥忙喜道:“若是让儿子去西北,做什么儿子都愿意!再说兵事哪有小事?便是让儿子去征兵,儿子也是乐意的!”

    康熙被他逗得乐了,忍不住一笑,收了笑,又道:“且还用不着你。你先回兵部去,把部里的事情给理清楚了再说。须知道打仗的事儿,也不是单有一股子气血之勇就够了。”

    十四阿哥忙道:“儿子早就不像是早些年那么莽撞了!”

    康熙瞟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道:“皇阿玛放我去西北一趟,不就知道了?”

    康熙听了,放下茶杯,又瞪他一眼,不过眼神里却有笑意,道:“今儿也不早了,你也回不去京城了。你在这边的庄子里,可有人伺候?”

    十四阿哥想了想,道:“这个儿子倒是没吩咐。他们不知道儿子要来,想是没准备什么。”

    康熙便道:“那你便住在朕这儿吧,且凑合一晚上。”

    想了想,又道:“不如去住你二十三弟的屋子。胤祈,你今儿晚上跟着皇阿玛挤一挤。”

    十四阿哥听了,脸色变了几变。不过还是好生应了,道:“知道了。”

    康熙瞧着他,又道:“你可吃了饭么?”

    十四阿哥笑道:“上半晌就从京城过来了,在马背上吃了点干粮,这会儿倒是真饿了。”

    康熙便道:“你呀,也是三十多的人了!连照顾好自己都不知道!”

    十四阿哥只笑着摸头。胤祈见康熙这会儿心情好些了,他们说的也不是军政大事,便凑趣道:“别说是三十多,就算是六十多,十四哥不还是皇阿玛的孩子?到了皇阿玛跟前儿,总还是个孩子的样儿。便是孩子再省心,爹娘也是要数落着操心的。”

    这话康熙深有感触,点头道:“这可不就是天下父母心!”

    然后低头看胤祈,笑道:“你病了这一场,倒是清楚了不少,知道你皇阿玛的辛苦了?”

    胤祈顿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赔笑道:“皇阿玛,这不是胤祈先时年纪小,不懂事么?”

    康熙看着他,又感叹道:“罢了……先时朕才说你是心思太重,而后却……唉……”

    因为有十四阿哥和张廷玉在一旁,康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胤祈的头。胤祈此时倒是有些感激那个换了他被子的人了,若不是如此,他哪能那么容易就逃过一回?

    前一天里康熙才说了,在他身边,不会有人谋害胤祈,第二日上就查出来这样的事儿。康熙固然觉得脸上无光,却也只会更加心疼胤祈。

    倒是因祸得福了。

    又听康熙道:“你到今年春日里,也满五个生日了吧?”

    胤祈忙道:“正是呢。”

    康熙拉了拉他的辫子,道:“等过了太后百日的丧期,就剃了头吧。先前小,不留头,许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多了那些磨难。”

    胤祈顿时心中郁闷。穿越来的这几年,因为是小孩,不留头,先前两年倒是一直都是短发,没什么不适应的。后来不是短发了,却也没像其他人似的,弄个半秃子,而是满头的头发,瞧着也不赖。可如今康熙开了圣口,胤祈也得跟其他清朝男子一般,弄得前面半边都没头发,真是想想就觉得不适应。满族人怎么就不知道换个发型呢?

    有些没精打采地应下了,康熙只道是他累了,也没说什么。却见十四阿哥脸上带笑,道:“二十三弟还是尽早剃了头的好。这样满头的头发,旁人瞧见了,不当你是皇阿玛的小阿哥,倒以为你是小阿哥的小媳妇。”

    康熙仔细瞧了瞧胤祈,顿时喷笑。胤祈一边陪笑,一边心里暗暗咬牙。

    这个十四,如此不积口德,什么都敢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雍正会因为这个好好收拾你的!

    ~~~~~~~

    因为西北战事的缘故,康熙没有再在小汤山多待,第二日上便起驾回京了。路上胤祈没有再跟着他在御辇里,因为雍亲王被宣召到了康熙的御辇里,商讨了一路的政事。

    胤祈跟着静贵人,坐在了她的马车里。静贵人和胤祈之间,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句话,说完了也就相对无言。先前因为胤祈的伤寒,静贵人也又是惊吓又是疲惫,病倒了好些天,现在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胤祈在她身边,她却也不大能打得起精神来。

    一路上的景色,也都大同小异。一派田园风光,瞧着的确让人静心,却耐不住一路上几十里地都是一样的农田山林。胤祈想起了来时路上,和康熙一起坐在御辇中,虽说时时提心吊胆,却当真不无聊。

    怎么着都觉得不好。这人当真是难伺候得很,胤祈心中这样评价自己。

    无聊中,便想起来也不知雍亲王和康熙是怎么个相处之道。

    想了一回,静贵人咳嗽了两声,胤祈连忙倒茶给她。却正碰上车子颠了一下,胤祈正伸手去拿茶壶,不妨被颠了一下,头碰上了桌角。

    静贵人吓得连忙把他扶起来,在碰着的地方又吹又摸。胤祈其实没碰得多重,此时便笑道:“额娘,儿子也没碰着,您别这么着急。”

    又摸了一回微微发红的额角,静贵人才放下手,又咳嗽了两声,才细声细气地道:“阿哥上回病的那一场,额娘真是险些急死了……现下真是看不得你磕着碰着一丁点儿。”

    胤祈笑道:“儿子知道。上回是……儿子贪玩耍,才冻着了。日后定然小心。”

    静贵人并不知道胤祈的伤寒是被人算计,胤祈也不准备让她知道。这事儿在康熙那儿还在查着,因为康熙也知道了,胤祈也不敢自己动手查,心知道这事儿最终大约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不让静贵人替他操心了,总是她也做不了什么。

    连他被康熙训斥,在燥雪堂外面跪了一夜的事情,胤祈也不准备让静贵人知道。横竖现在也已经没事了,白白说一回嘴罢了。

    又看了看外面,静贵人道:“快到正午了,皇上不知道还在不在行宫歇脚了。若是中午时歇息,就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吧。你如今身子可不比先前好,这撞了一下,还不知有没有什么内里的伤呢。”

    胤祈无奈,只得道:“儿子知道了。若是过会儿皇舆停下了,就叫汪绎大人来瞧瞧,额娘瞧着怎么样?”

    静贵人点头道:“算日子,不也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了吗?也不显得你娇纵了。”

    一时间又是无话,胤祈便趴在窗边,心里想着回京之后的事情。

    想必回去后,日子不会再像是原先那么逸得了。

    正寻思着,忽然有个人骑着马挨着马车窜了过去。那马跑得实在是快,扬起一阵灰尘,胤祈先时被吓了一跳,后来又是被呛的咳嗽,静贵人也惊得花容失色。

    胤祈顿时便恼了,冲着外面喝道:“那是谁啊!在皇上车驾队伍里也敢这样纵马!”

    这回跟着康熙来的,除了胤祈,也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他们几个都不会这样纵马在车队里乱跑。其他的人,胤祈还真不怕呵斥了对方,被人记恨上。

    那马已经去得远了,马上的人想必没有听见胤祈的声音。而一旁随车的侍卫却大都是看到了的,脸上有些尴尬,胤祈便知道这人身份还不一般。

    当下便对一个骑在马上的侍卫问道:“你!你瞧见了那是谁了么?”

    那侍卫有些支支吾吾的,还没等他开口,又从后面来了一匹马。马上的是一个小少年,正扬鞭向前赶。瞧见了胤祈正探出头和侍卫说话,那少年勒马停下了。

    “弘昼?你不好生在车里坐着,这是做什么呢?”胤祈瞧了那少年一眼,便问道。

    “见过二十三叔。”弘昼在马上拱手为礼,原本板着的脸孔上露出一个笑容,“我这是正和四哥赛马呢。眼瞧着就赶不上了,可真是着急。”

    胤祈眯起了眼睛,笑道:“我瞧着你骑马的架势,倒是像模像样。”

    弘昼摸了摸头,也笑道:“谢二十三叔夸奖了。我这是跟着十三叔学的,不敢说学得不好,不过也是比不过四哥,要不也不会落在后面这么远。”

    胤祈点头道:“我说方才的那是哪个?原来是弘历,怪不得一阵风似的。原本就听说弘历骑射诗书,样样都好呢。”

    弘昼垂下眼睛,唇角含笑,道:“二十三叔还有别的吩咐么?这眼瞧着四哥跑得都不见人影儿了。”

    胤祈嘟起嘴,道:“你就不能和我说几句话!得了得了,我也不耽误五爷,你且去吧。”

    说到最后,他又笑了,弘昼便也跟着笑,只道:“这会儿我快输了呢,心里可不是急得很!我跟四哥赌了好大一块西瓜呢!等今儿我赢了,拿来和二十三叔吃!”

    胤祈便摆摆手,道:“快走了吧!我瞧着这会儿那西瓜已经到了四阿哥肚子里啦。”

    弘昼又笑了一回,便扬鞭打马走了。不多时就不见了人影。

    转回了身,静贵人一脸的踌躇,瞧着胤祈,问道:“那是雍亲王家的阿哥?”

    胤祈点头,道:“是五阿哥弘昼。”

    静贵人更是满脸忧色,过了许久才道:“那可不是个一般的孩子。”

    11

    第十一章  历史

    第十一章  历史

    胤祈没说话。弘昼自然不是一般的孩子。就只因为他是雍亲王的儿子,日后便不可限量。

    现下康熙还没有瞧上弘历,弘昼和弘历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微小的。其实现在胤祈瞧着,弘昼还要比弘历强些。他会隐忍,会做戏,会不动声色的陷害,这些个事情,从小就高高在上压了弘昼一头的弘历,不见得能做出来。

    兴许等日后弘历到了康熙身边,历练一年,也会圆滑许多,心思深沉许多。不过现在的他,还只会用压制的方法对待弘昼。

    想起来方才弘昼说的那些话,他分明是知道胤祈在问侍卫什么话。不外是“是谁从车旁跑马过去,惊着了我额娘”或是“谁那么不规矩,荡得爷一脸土”之类。胤祈的脸色不好看,总不会是跟侍卫说闲话来着。

    这么不动声色地就在胤祈面前告了弘历一状。谁知道方才跑过去的,是不是真是弘历呢?康熙的皇孙那么多,侍卫们大约也只认得那腰里的黄带子吧?

    偏生胤祈还真是为了弘昼那几句话,对弘历的印象更差了些。胤祈自己也觉得好笑,分明知道弘昼可能是说谎,却还是从心里信了他。难不成真是心里觉得亲近他?

    或许是对比着弘历,知道他日后就是乾隆,而从上辈子起,胤祈就对乾隆没有好感,这才觉得弘昼更加可亲吧。

    不过,弘昼若是指望胤祈能在康熙面前说弘历的不好,或是给弘历下绊子之类的,那可就是做梦了。

    明知道那是日后的皇帝,还刻意与之为敌,傻子才会做那样的事情。

    ~~~~~~~

    回到京城,胤祈听到的第一个来自宫里的消息就是坏消息。留在宫里收拾搬家的事情的青兰从乾西五所胤祈的小院里迎出来之后,问了安,就低声道:“爷,二十四阿哥前天晚上没了。爷收拾下,是不是也去问候一声?”

    胤祈听了,一怔,失声道:“你方才说什么?二十四阿哥?”

    青兰被他吓得一愣,忙拉了人进到院子里,然后才道:“爷,小声些!被人听到了以为咱们是议论二十四阿哥,就不好了!”

    胤祈愣愣地被青兰拉到院子里,这才略微回过神来,也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出京前不是还说,二十四阿哥好好的?”

    青兰道:“这些奴婢们可是不清楚。只听说二十四阿哥是忽然出了痘,没有几天的工力夫,原本白白胖胖的一个孩子,瞧着就不中用了。太医院里留着的太医们见天的守在咸福宫里,可前儿个晚上半夜的时候,人还是没了。这会儿穆贵人不知道哭晕过多少回了。”

    胤祈听了“出痘”二字,略微想了一想,便冷笑一声道:“只怕还有伤寒吧?”

    青兰跟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边道:“这倒是没听说过。奴婢是在西五所这边伺候,消息不灵通,只听说是出了痘。”

    到了屋里,灌下去一杯茶,胤祈这才缓缓地静下了心。实在是这个消息,对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二十四阿哥,那是日后雍正亲封的缄亲王啊!虽然不长命,可也是活到了乾隆朝的人,怎么这会儿就死了?他死了,谁会在康熙灵前说“皇阿玛亲口说传位与四哥”?谁会因为过分的聪明早慧被雍正器重,封做亲王?谁会是十六阿哥之前的宗正寺大卿?

    更改了那么多情节的历史,还是原本的历史吗?

    胤祈来到这个时间之后,也偷偷读过史书。之前的历史,和他上辈子知道的全然相同。这说明,他只是到达了历史上已经经过了的时间,并没有去往另一个时空。

    而现在,历史发生了改变。这和胤祈之前知道的,全然不同。

    或者是由于二十四阿哥在历史上的作用并不重要,所以被胤祈的穿越造成的影响。因为蝴蝶效应,让二十四阿哥早早的夭折了?

    大约……可能就是这样了。

    胤祈没有继续考虑是不是自己间接地杀死了二十四阿哥。他想的更多的是,历史是不是也会因为他的一些行为而发生改变。

    他不是没有试过,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改变什么的能力。

    打从他会说话起,他就努力关注太后的身体状况,让老太太多吃些好克化的,对老年人身体好的东西。他拉着老太太锻炼身体,在宫里散步,晒太阳。

    凡是觉得能做的,他都做了,可是太后一直瞧着身子都健旺,却还是在康熙五十六年的时候患病,然后就过世了。对比历史上,她连一年都没有多活。

    太后的死,让胤祈对于自己对历史的影响能力不抱有希望了。太后是他穿越以来,离他最近的人了,可他却没能对太后产生什么影响。那些个离他更远的人,胤祈就更不抱希望了。

    然而现在,他却得到了二十四阿哥的死讯。那个原本应该活到乾隆年间的,并且封亲王的小弟,却在现在,他才两岁不到,连名字都还没有的时候夭折了。

    除了蝴蝶效应,胤祈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改变了二十四阿哥的命运。

    这让胤祈不得不想,是不是别的事情,也会同样发生改变。

    如果康熙活不到六十一年,又或者他活到了六十二年,以后的历史会是怎样的走向?

    如果灵前即位的不是雍亲王,而是别的哪个阿哥,没有了雍正的清朝,日后又会如何?

    如果弘历没有被康熙看中,带进宫里教养,又会对雍亲王的继位有什么影响?

    如果,在雍正之后的,不是乾隆,那又会如何?

    想到了日后可能会是多变的未来,胤祈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他紧紧抓住了椅子扶手,紧皱着眉,嘴角却露出一个笑容。

    被他的表情骇到了的青兰不敢说话,一旁的张振春却带着哭腔道:“主子!您可别伤心过头了!您这会儿的模样瞧着可真是吓死人了!”

    胤祈回过神,揉了把脸,端正了面容,然后才喝道:“胡说什么!”

    然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青兰道:“高慧她们几个还正收拾东西,你去着人备水,我要洗涮洗涮。再找件素淡的衣裳,待会儿去见皇上的时候穿。”

    青兰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张振春方才挨了呵斥,退到了墙角,这会儿屋子里没了人,他又凑过来,道:“主子,您若是为二十四阿哥伤心,也是应当,却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您也是大病初愈的身子,经不起大喜大悲。二十四阿哥,奴婢说句不恭敬的话,和咱们也没见过两面。虽说和主子是兄弟,可是他和主子也没什么挂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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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祈一怔,站在了原地。

    好似是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似的,顿时醍醐灌顶一般的清明。

    正是啊……

    二十四阿哥的死,和他没什么关系。

    历史改不改,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既是想好了日后就做个普通闲散宗室,那还管历史怎么发展?只做个旁观者就好了。

    一时间胤祈也说不上来心里是轻松了,还是觉得遗憾,只是百般思量,滋味颇多。

    他直到这时才察觉,自己并不是没有参与到历史当中去的心思啊。

    原也是。穿越成了一个皇子,这世上还有哪个人能有这样的经历?而男人心里的宏图霸业,早就是根植于心的,真有机会站在顶峰,能淡然拒绝的,只怕只有真澹泊的人。

    胤祈知道自己根本一点也不澹泊,他这个人现实得很。若是有机会,他也想操纵风云,也想呼风唤雨。做皇帝他的确是没有想过的,因为,做皇帝的成就感,还比不上改变了历史给人带来的虚荣感。

    只不过现在他所处的地位,让他必须低调,必须淡然罢了。

    长久以来,都以淡然自居,口口声声说着,日后只做闲散宗室,这会儿却自己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其实并不平静,其实充满了虚荣,这倒是让人觉得讽刺好笑。

    胤祈叹了一声,是人就免不了贪心不足。他也算是了吧。

    不知道历史还是能够改变,不敢做些什么去改变历史的时候,就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只想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心满意足;可当知道了居然历史还不是历史,是可以更改的未来,并且这个未来,竟会在自己全然不察的时候就改变了,又动了心思,想要在历史中掺和一把。

    若是想要自欺欺人,倒是可以说是有心改变日后中国的苦难史。可是胤祈自己心里清楚,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只是他作为男性的虚荣心。

    胤祈苦笑了一下。这不到二十天的日子里,他还真是收获颇丰,认识到了自己的两种丑恶,自私与虚荣。

    最折磨人心的,也就是自己的丑恶了。胤祈只是想想,就觉得如受鞭笞,难受得很。

    怪不得天主教徒经常去忏悔。将自己的罪恶说出来,听听劝解的话,心里自然要好受些。只是现在可没有神父,也没人能听胤祈的知心话。

    胤祈又叹了口气,瞧见张振春担心的模样,又觉得好笑。这人傻乎乎的,心思纯白,想的东西少,也是好事呢。

    像是张振春,本人没什么坏心思,也没有对自己丑恶的认知,多好。

    这时候青兰招呼着几个小苏拉把水送了进来,还连带着一个大桶。胤祈从刚睁眼就被人伺候着洗澡,早成了习惯了,也没了什么羞耻心。当下小苏拉们都下去了,胤祈让青兰伺候着脱了衣裳,站在凳子上爬进澡桶里。

    不过是洗一洗身上的灰尘,不多时胤祈便从水里站了起来,让青兰把他抱出去,擦干身上的水,换了身里衣。

    重新穿好了衣裳,胤祈想了想,特意将太后留下的那块血玉戴在了脖子上。那玉按在他手心里,还真是分毫不差地吻合。只是奇了,这些年他的手也长大了,那块红记却没随着手掌变大而长开,仍旧是那么殷殷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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