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清穿)第27部分阅读
清风(清穿) 作者:rouwenwu
,便是在这里,环境熟悉得很,此时便也不觉得如何紧张。只是站在雍正面前,看着他坐定了,拿起炕桌上的折子,又搁在了桌上。
雍正似是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胤祈道:“前日里弘时冲撞了二十三弟,二十三弟可是觉得埋怨了?”
不等胤祈说话,雍正又道:“唉,你就是埋怨了,朕也不怪你什么。原本弘时就是个不知分寸的,朕也烦见他呢。怎么就是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胤祈便笑了笑道:“要是奴才说不怨,怕是皇上也难相信。弘时阿哥……他确是有些过了。不过既是皇上也教训过了,奴才还有什么不平的?”
雍正便叹道:“二十三弟是个懂事的,不枉先皇和朕教导了你这么些年。你为何与弘时对顶了,朕也知道——是为了弘昼那个不成器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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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揣测
第七十二章 揣测
闻言,胤祈一怔,随即便笑道:“奴才不敢说不是,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有些奴才自己的心思的。弘昼和三阿哥,毕竟是兄弟俩,一家人彼此间还是亲近的。奴才说的话,做的事儿,大都还是为了奴才自己的本心。说句不中听的话,奴才和三阿哥,也算是积怨已久,不纯是为了弘昼……是以有些做得偏颇了地方,还请皇上教训。”
雍正却是微微一笑,道:“朕倒是没什么好教训你的了。只是,你行事为人,却很有些朕年少时候的品格儿。若是圣祖皇帝还在,怕是少不了你也要跟着被劝诫一句戒躁用忍。”
他一手托腮,一手翻着桌子上的奏章,刻意放缓了语速,道:“二十三弟还是年纪小了些,心气儿高。须知道,有些事儿,是急不得的。”
胤祈不知道雍正跟他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又是为了什么。一头雾水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要说起来,他做的事情,也不少了。起码算计弘时的那一回,就不是件小事。
拔出来了高慧这个在身边的不定时炸弹,除了隐患;又顺带着让弘时吃了亏,打击了雍正目前最年长的儿子,让他声名狼藉;还借着雍正的手打击了高慧背后的势力,不论高慧究竟是诚亲王那边的,或是弘晰的人,他们两边都没有讨好。
可是这事儿在雍正眼里,就不会是他乐见的了。
年幼的弟弟有太多的心思想法,居然还能算计了自己年长的儿子。这样的一个弟弟的存在,对于日后皇位的顺利传承,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并且为人君者,当了别人手里的刀,被借用了势力,这也是极大的忌讳。
若是雍正知道弘时和高慧的事儿,是自己算计了的结果,那么他会如何处置?胤祈小心抬眼看着雍正,却见他模样平和,分毫没有情绪波澜,当真看不出他究竟知道不知道。
实则雍正为什么特意把他叫过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胤祈也很不明白。一时间胤祈只想让雍正更直接一点,挑明了说。直截了当的,不是才符合雍正的脾气吗?
而雍正所说的,操之过急的,又是他做的什么事?
胤祈抿着嘴唇,只是低着头。既是不知道该如何答话,那便当真不好说什么了。
雍正正色道:“你却是也别不信朕的这句话。日后咱们自然见分晓。”
说完便挥了挥手,道:“你也回去读书吧。”
胤祈只得应了一声,告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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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胤祈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好似是做梦一般没有什么真实感。
雍正特意把他叫到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说那两句话?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了。雍正没有这么无聊啊……
他心里隐约觉得雍正在意指什么,雍正一定是隐含着什么意思的。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却又猜不透究竟那意指的,隐含着的,会是什么。
前面弘昼站在路口,正和旁边一个小苏拉说着什么,瞧见了胤祈,他就摆摆手让那小苏拉走了,然后迎了上来,问道:“二十三叔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想着,皇上寻你是要教训些什么话的,怕是要好一阵子等了。”
胤祈便握了握他的手,笑道:“那你怎么不先回去?还在这儿等着我呢?”
弘昼叹道:“来这边儿原本是我的主意,结果没蹭着好吃的,还被吓了一回。这还连累得二十三叔被皇上叫去说话了,我要是先走了,可不是忒不义气。”
胤祈忍不住笑,道:“你当是这在说书讲话本呢?还义气。”
只是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动,忽地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所谓的为时尚早,急不得的事情……难不成是说,他和弘昼……
这么说来,雍正却是有些不满他们太过亲近了?
不由得胤祈便想起来当年裕亲王一脉渐渐没落的缘故,和廉亲王过分亲近,说不得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胤祈一时间想得入神,直愣愣地盯着弘昼看。
弘昼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看了看自己周身打扮,很是纳闷,问道:“二十三叔,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倒是叫我浑身发毛!”
胤祈正正反反想了几回,抬手按着弘昼的肩膀,才想要说话,那边却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人,近了瞧,不是张振春还能是哪个?
张振春一路跑到了胤祈和弘昼面前,这才止住了脚步,喘着气道:“爷!不好了!京里头传过来消息说,李德全爷爷剪了辫子,说要殉了先帝爷!”
因先前的情分,胤祈也之前专门着人探问些李德全的消息。此时康熙没了,李德全的身份也就顿时变了,倒是没有几个人还注意他,消息倒是好打听的。
按说康熙过世了,他身边伺候的那些个太监们,约莫也就只有殉葬和守灵两条出路。只是某些太监,不止是康熙一个主子,自然就另有出路。
譬如邢年,如今他仍旧是总管大太监,在雍正跟前儿当差,一样的体面。
然而魏珠此人,从那日守灵时,因为宜妃跪在了太后前头,雍正呵斥了他,命人拉下去教规矩之后,却是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约莫是他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东西,或是他果真如胤祈所想,脚下踏着的船太多了,终于落水。
而李德全,却是再没有第二个主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帮着打点他的前途,保下他的性命。张振春说他要殉了康熙,估计也不是假话。这时候李德全的确是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他在康熙身边几十年,知道的一些个内幕隐秘,大概比雍正还要多些儿。就算是他不想死,很多人也不会愿意让他活下去。
再加上他对康熙,的确是忠心耿耿,心眼儿里头,大概只有康熙一个人。康熙过世,怕是李德全比康熙的儿孙们哪一个都要伤心。
且他并没有在康熙过世之后就立即寻死,能撑到这会儿才说要殉葬的事儿,大约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得清楚了。
胤祈回想了一遍当初康熙还在时,和李德全说过的一些话,李德全对康熙打从心底的关心,不由得叹气。
然后才点了点头,道:“怕是他是打定了主意的,不然也不能让这话传出来。李谙达是真正对先皇忠心的,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啊……”
想了想,胤祈便道:“张振春,你去寻雨红,拿二百两银子,送去给李谙达做个装裹吧。对了,原听说他收了个孙子养在外头的?你去打听打听那孩子的品性,若是好的,跟嘉郡王招呼一声,也给他个前途,算是让李谙达安心了。”
又转脸问弘昼道:“你有什么要吩咐的,也一总跟张振春说了。好歹李德全也是在先帝爷身边这么些年的,替咱们做子孙的伺候先帝爷,咱们也表表心意。”
弘昼点了点头,却又道:“只是怕是皇上不会准的。李德全可别心思太憨实,说出来话就直接死了。不然死了也是白死,兴许也不能葬在先帝爷身边儿。”
见胤祈看他,弘昼便道:“记得先前听人说过,是康熙十三年的时候,先帝爷废了人殉的规矩不是?前几日廉亲王来回丧仪的事儿时,皇上还提起来,说是奴婢也不要殉了才好,这才是先帝爷的仁慈。此时若是李德全殉了,可不是皇上的话都是白说了?”
胤祈听了,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真是,人在宫中,身不由己,死都不能死啊。李德全一片忠心,只是在雍正眼里,怕只是对康熙和他自己名声的妨碍。
弘昼又道:“不过想着李德全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先放出话来。约莫这时候皇上也是得了信儿了,就端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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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李德全是没有死成,雍正让他去奉先殿看着康熙的牌位去了。因着李德全,雍正又想起来慈宁宫宁寿宫两处,还有先前在孝惠章皇后,也就是博尔济吉特氏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些个嬷嬷宫女,此时也尚未安置,雍正又安排了这些个嬷嬷给康熙的皇子们奉养。
胤祈身边终于有了教养嬷嬷,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好在分派过来的,是他年幼时带过他的金嬷嬷和太后身边脾气最好的胡嬷嬷。这两位又是没了靠山的,自然也就客气许多。
因又有了外人,有些话胤祈想了想,也还是没有再说。只是他自己却是小心了许多,平日里说话做事,与弘昼相处时,都更加注意了分寸。
毕竟是叔侄不是兄弟,太过亲近了要惹来忌讳,可当真就坏了事了。雍正当时告诫的话,不论他是不是觉得胤祈为弘昼筹谋的太早了,是以表示警告,或是他其实是别的意思,胤祈觉得,都是应当小心的。
自来小心无大错,便就做个谨慎的人吧。
至于弘昼会不会心里别扭难受,觉得胤祈是和他疏远了,不亲近了——胤祈觉得,弘昼对他,尚且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深厚的情意。
也是在深宫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弘昼的话——特别是涉及感情的那些话——听在耳朵里,能信个五分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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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春天短得很,乍见花开,又见花谢,转眼就到了夏日了。
初夏时候,却是忽然间就热起来了。不过是五月份,却好似是盛夏时节了,热得人心里头都直发慌。
这几日请安时瞧着,雍正又瘦了好多。他原本就苦夏,这些天的忙活,又是百上加斤。京畿大旱,朝政繁忙;追查亏空的事儿仍旧悬在半空中,时时刻刻需要人操心;西北那边不安稳,偏生前几日太后又病了。
麻烦事儿一总地赶到了一块儿来,眼瞧着雍正脸上都瘦得陷进去了,但凡是见着他的人,都要担心。
胤祈自然也不例外,且他心里还存着另外一件事儿。
按照历史上的时间,太后就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月份过世的。
穿越过来也有九年多了,胤祈原本就不怎么了解清史,此时更是忘了好些事情。只记得德妃,如今的太后,该是雍正元年五月份过世的。似乎是因为,历史上的雍正让十四阿哥在景陵守陵,不许回京,太后才又气又恼,一病不起的。
原本想着,此时十四阿哥已经封了恭亲王,这几日还正缠磨着雍正,想回西北去,怎么也不能立即就被遣去景陵。太后应当也不会因此和雍正置气,然后就病了死了的。
可是好端端的,城里却又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且听话音,好像病得还不轻,已经好几日都昏昏沉沉,很有些当初康熙要下世时的光景儿。
胤祈看着雍正担忧的模样,他自己更是心中惴惴。
料想着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上的事情的,可是又隐约觉得,历史总是要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的——好似做了那么些事情,都是无用功而已。
若是只能改变一些历史上无关紧要的细节,却不能改变关键人物的命运,那么,就更加不用提改变这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未来了。
难道说,历史真的有自己的纠错系统?
胡思乱想之中,胤祈跟着雍正回到了京城。太后病了,雍正即便是皇帝,也仍旧是做儿子的,自然是要表示孝心,到床前侍疾的。
回京的第一日,胤祈也跟着到了宁寿宫。太后床边,恭亲王十四阿哥已经守着好几日了。门口通报说皇上驾到,恭亲王也迎了出来,离得大老远的就能瞧见两个黑乎乎的眼圈儿,看模样也清减了不少。
等雍正叫起了,恭亲王起身。看清了雍正的模样,他却是一怔。
随即就近前两步,眼神关切,道:“皇上……万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太后身边,横竖有奴才在,皇上只用操心了朝廷上的事儿就成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尤其是皇后那拉氏,更是拧着帕子一脸尴尬。这话原本该是她说的,却被恭亲王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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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性情
第七十三章 性情
只是雍正听了,却是很感动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十四弟费心了,也不枉费太后历来偏爱你。朕这做哥哥的,此时瞧着你这样孝顺,也是平顺了心气了。”
恭亲王便笑叹道:“皇上此时还能和奴才因为这个置气不成?皇上也该放心奴才的……奴才和怡亲王的心思,一无二致,都是……”
他话没说完,雍正便截断道:“朕自然知道你。你若是当真存着坏心,早就跟朕顶上了不是?老十四啊,你的脾气,朕见识了三十多年了,又不是第一遭认识你。”
恭亲王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道:“有皇上这句话,奴才也安心。”
然后却又有些踌躇地抬眼看着雍正道:“只是……皇上也别只口里说说。奴才如今,闲得发慌呢,皇上也指派个什么事儿给奴才。”
雍正便看着他,看了好半晌。恭亲王却是毫不在乎的模样,只是和雍正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雍正点了点头,脸上蓦地浮现出笑容。雍正伸手拍了拍恭亲王的肩膀,道:“既是你有心,就帮着朕去看看京畿粮储。朕知道你是在兵事上用心的,只是如今眼见着要有大旱,这就是最大的事儿了,不是心腹手足,朕也不放心把事情交托过去。”
恭亲王面露欣喜之色,顺势上前一步,和雍正又站得近了些,打了个千道:“奴才遵旨!必定把这件差事办得妥当,让皇上放心!”
雍正又笑道:“你还是别自称奴才了,朕听不惯。咱们是嫡亲的兄弟,你日后还只管说你我,朕还能为了这个恼了你不成?”
恭亲王还没说话,太后床边守着的人就吵嚷起来了,众人连忙看过去,原来是太后醒了。
虽说没有刻意站在近前,雍正和恭亲王说话时,却也没有离得远了,约莫方才的话,太后也是听见了的。就着宫女的手喝了茶水,太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这才像是兄弟俩,很好……以后也要这么亲善才好啊……”
雍正自然是立即应了,恭亲王也连忙和软着声音,安抚劝慰,只道:“额娘安心,儿子如今知道孝敬哥哥了。皇上是儿子的亲哥哥,从来都是有哥哥的风范儿的。我们兄弟俩,这是极亲善的,再不用额娘担心。”
太后便哆哆嗦嗦地笑着点头,声音虚软,不过听着说话却不糊涂,慢慢地道:“前几日老十四缠磨着皇帝,你们兄弟又呛声,我听说了,就心里头惦记,不能安心……这回的病,大多也是这个缘故了。如今看着你们兄弟亲近,我这病……就好了六成了……”
皇后看着雍正一脸高深莫测,恭亲王也有些讪讪,连忙上前笑道:“娘娘如今可是安心了?那就好生把身子养好了,您老人家还有好些年的清福要享呢。”
太后笑着叹道:“是啦。有皇帝和老十四,我可不是还有好些年的清福……”
没等她话音落地,却是忽地从外面传过来吵嚷的叫声。雍正便顺势皱起了眉,斥道:“外面那是做什么呢?太后还在清修,就敢这样过来烦扰?”
苏培盛连忙出去,只是还没等他出门,便听见外面大叫起来,有太监的声音,也有宫女的声音,一应都叫的是:“贵妃娘娘要生了!可宣了太医,却说都在宁寿宫这里,一个都叫不过去!眼瞧着娘娘撑不住了,若是娘娘有个好歹,谁能担待得住!且叫奴婢们见见皇上吧!”
这下子不止是雍正,屋子里的人都皱起了眉。
这个年氏,也忒地有些不知道规矩了,能有这样说话的下人,主子也就是个不着调的。
太后更是登时就咳嗽起来,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外面,厉声道:“胤禛你听听!外面说的那是什么!这个年氏……从我病了,她没来立过规矩不说,这竟还是怨我生了病了?”
雍正脸色顿时一沉,道:“额娘放心,年氏只是不懂规矩,自然有人教导她,她也不敢对额娘不敬的。额娘也不必自降身份,和那些个不知轻重进退的东西计较。”
只是此时谁都知道,这不是斥责年贵妃的时候。她那边就要生了,自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那拉氏便连忙道:“娘娘也消消气,好歹年氏肚子里的是娘娘的孙儿,也先顾惜了孩子才是。以后时候多着呢,该怎么教训,媳妇定当替娘娘把年氏调.教好了。”
有了雍正安抚,那拉氏又给了台阶,太后便道:“难不成她们都觉得,哀家就是不体恤这些小辈的了?也不是哀家就愿意生了这么一场大病的!叫她们过来侍疾,一个个还好似委屈了似的。老十四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辛辛苦苦替我端汤送水的,她竟是比老十四还金贵了!”
说着又咳嗽起来,恭亲王连忙端着茶杯凑到太后嘴边,雍正亲自给她抚着背。太后享用了两个儿子的孝心,这才慢慢地平顺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开始有打板子,木棒着肉的声响传进来了,太后才缓缓地道:“罢了,我还能和那种东西计较什么不成?胤禛说得对,也太自降身份了!”
然后又就着恭亲王的手喝了茶,才道:“媳妇出去,叫他们不必打了。这是专程在哀家面前碍眼的么?让他们都滚回去!要太医,就找几个千金科好的。年氏生的也是哀家的孙孙,哀家自然是疼惜的!叫他们少喷些口水!”
那拉氏连忙应声,告退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又进来,朝太后福身,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太后的慈爱,那些奴才也都是感恩戴德呢。”
太后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稳稳当当,面无表情然而一脸恭顺的雍正,撇嘴道:“那个年氏有什么好的?你却是历来宠爱!得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这个孝顺模样,去瞧瞧那个狐媚子,怕是你晚一刻过去,她就要死要活呢!”
几句话里就能听得出来,雍正的嘴巴厉害狠毒,约莫就是遗传自太后了。胤祈听着,险些笑出来。太后这不仅仅是骂了年氏,也好生讽刺了雍正。
只是雍正却仍旧是八风不动,脸上一本正经,手底下还在太后背上轻轻拍着,嘴里道:“额娘这是哪里来的话?儿子既是不懂得医道,去了也没有用,还不如在这儿孝顺额娘,静等消息。儿子不过去,年氏难不成就不生了?从来没有这个道理儿的!”
他回避了太后的讽刺,太后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过了片刻才叹道:“罢了,你还是去瞧瞧,也算是替我看看。再怎么着,那也是咱们家的血脉不是?”
见雍正只是不动弹,太后撇着嘴道:“怎么,皇帝还要我三催四请?别在我这儿装模作样了!媳妇你也过去瞧瞧,过会儿生下来了,也好给我报个信儿。”
雍正这才一副“是你求我的啊,不是我自己想去”的模样,矜持地慢慢起身,又整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衣饰,这才对着那拉氏抬抬下巴,道:“皇后,你就与朕一道,奉太后懿旨,去看看年氏的情形。事关皇家子嗣,也是轻忽不得。”
那拉氏一甩帕子,抿着嘴笑道:“是,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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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皇家夫妻摆驾走了,太后才对着弘昼弘历招手,道:“方才只顾着和皇帝絮叨了,还没好好看看哀家的孙孙。快过来快过来,这也是几个月没见着了。”
弘历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才走了过去,弘昼却是直接蹭到了太后身边,靠着床边笑道:“孙儿也想皇嫲嬷。前儿还说,圆明园的花儿好,可惜皇嫲嬷没来,没能看到。”
太后却是从没去过圆明园的,此时弘昼说起来,她便起了兴致,问起来圆明园的景致。弘昼比比划划地说着,又拉着胤祈做补充,间或还抬起脸儿问恭亲王一句,和畅春园做个对比,说得太后一脸的心驰神往。
叹了口气,太后道:“这么说,倒真是哀家错过了好景致了。只是这会儿再过去,怕是花儿都谢了吧?老四的园子,听说又是跟他的人似的,没了花儿,岂不是无趣?”
众人都喷笑,胤祈强忍了笑,连忙道:“圆明园虽说不华丽,却是精致得很,别有一番风情在里头。再说了,就算是春日里的花儿都谢了,还有荷花要开呢。太后若是去园子里住,就住在桃花坞吧。那处三面都临水,好生清净呢,正好消夏。也趁着太后休养,对身子好。奴才们也趁机能沾沾太后的福气,得太后的宠爱。”
弘昼看了看胤祈,也笑道:“是了,孙儿在园子里的时候,和二十三叔一起,就是住在那里的。是早就看好了,那处最是舒服。皇上住在九洲清晏,瞧着是气派,其实并没有孙儿这样享福来着。皇嫲嬷住过去,也住在那儿,让皇上气眼。”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好。过两日就问皇帝,看他还往圆明园去不去。我这把老骨头,也去瞧瞧那里怎生好,我的乖孙和允祈这孩子,都说那里好。”
笑了一回,太后又叹了口气,看着弘昼道:“老五看着和皇帝是一个稿子,这么站在哀家面前儿,哀家恍惚只觉得这是胤禛小时候的模样。只是这个性子,却是和皇帝不像了。胤禛小时候若是有这么讨人喜欢,怕是也少吃好些苦头。”
胤祈和弘昼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些不屑的神情。从四阿哥到四贝勒到雍亲王再到现在的雍正,怕是爱新觉罗胤禛这辈子因为脾气性格而得来的苦头,倒要有一多半都是面前这位老太太给他吃的。
这会儿她倒是又这么说,胤祈一瞬间只想到了一个词,猫哭耗子。
却是恭亲王开口道:“皇上的脾气也没什么不好的,正是要做皇帝的样子。若是像老五这样,成日里嬉皮笑脸的,怕是日后还要好一阵子磨挫呢。”
太后听了,眼中一闪,瞥了弘历一眼,便伸手拉着了弘昼的胳膊,道:“咱们才不磨挫什么性子呢。我瞧着,老五这样就很好。”
她这也醒了好一会儿,说了好些话了,恭亲王便道:“唉唉,额娘,咱们不说这些了。背后议论人,怕是不大好。就叫人送汤粥上来吧,瞧着日头,也是到了额娘吃药的时辰了。”
太后便点了点头。
胤祈看了看弘昼,连忙道:“那奴才们就告退了。”
弘历也往胤祈身后挪了挪,示意自己的意思也是一样的。
太后又看了一遍几个小少年,便点了点头,道:“也罢,今儿咱们也说了也笑了,你们在老婆子面前,真是尽心了的。我也不拘着你们了,自去吧。”
出了宁寿宫的殿门,胤祈抬手遮了一下猛然明亮起来,刺眼的日光,却从眼角里不经意看到了弘历的神情。
这时候,怕是弘历也有所觉悟了吧?方才那个深思的神情,应当也是想起来了什么。
也由此,应当该开始成长起来了吧?
历史上的乾隆皇帝,即便好大喜功,奢靡无度,让人心中厌恶,却怎么样也不应该仅仅是个平庸无能之辈。
起码,在他年轻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他也是该有自己的能力,有足以威胁到如今弘昼的地位的力量。
只是……
胤祈又看了看旁边对于弘历方才那个眼神好似浑然无所察觉,转过脸和弘历说起话的弘昼,他是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
既是日后要为帝君的人,就让他自己和弘历斗吧。
况且,胤祈眯了眯眼睛,他做叔叔的,也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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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贵妃说是难产,实则她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了,生这第四个时候,也并不怎么为难。雍正和那拉氏联袂而去,在外面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就报出来说,生了一个小阿哥。
得到消息时,胤祈正和弘昼弘历一起往阿哥所走,弘昼便忍不住讽刺道:“这可不是应了太后那句话了?皇上没去时,她是要死要活的;皇上一去,她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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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死生
第七十四章 死生
弘历之母熹嫔,自来是年贵妃欺压的对象。这两三个月里头因裕妃求着她帮忙照看年贵妃,也没少受气。此时弘历也只是抿着嘴笑,并不指责弘昼失礼之处。
胤祈便看了他俩一眼,道:“得了,你们兄弟俩也先问问你们那小兄弟的情形才好。竟是只在这儿说这些风凉话了,回来落到那起子小人耳朵里,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呢!”
说着便又问那个过来报信的小太监,道:“这个是八阿哥了?小阿哥如今怎么样呢?瞧着身子可是好的?”
那小太监原是弘历身边的人,闻言便很是为难地看了一眼弘历。弘历便道:“有什么话说啊,你看着爷做什么?端贝勒问你,你还要隐瞒什么不成?”
小太监听了,便咬了咬牙,道:“回三位爷的话,小阿哥……小阿哥瞧着不大好……太医们正在诊治,太后那边儿……都惊动了……此时皇后娘娘正在奉先殿跪经呢……”
跪经?
不单单是胤祈,弘昼弘历也跟着张大了眼睛。
那拉氏都去跪经了,这小阿哥瞧着估计是真的不好了。要知道,就算是前几日说太后病重,那拉氏也只是吃了全斋,并没有说立即就去跪经的事情。
事已经到了求鬼神的地步了,可见非人力可为之。怕是这个新生下来的小阿哥,真是不大好的。
胤祈仔细想了一回,好像是历史上年贵妃生的孩子都死光了的,那么这个小阿哥……
即便是他这时候活下来了,也难多活几天了吧?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是因为对方眼中的神情一怔,胤祈连忙摆上了悲伤的神情,弘昼弘历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也收起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便是这会儿再没有别人了,谁知道雍正能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呢?
再者,面前的对方,也不是就用不着防备的。
弘历便伸手擦了擦眼角,对那小太监摆了摆手,道:“你且去再问问详细的情形。那是爷的八弟,爷和五爷还有端贝勒都是挂心得很。”
小太监打了个千,弘昼也跟着叹道:“是啊。从先时福宜,可是让人痛心极了。却瞧着福惠也不是个身子康健的,爷和四哥就是十足牵挂这个还没出娘胎的小弟的。哪知道,盼了这么几个月,好容易生下来了,又是个……唉……”
他叹完了,又对着那小太监道:“虽说你是四哥的奴才,爷也敢因为这个吩咐你一句,一定要把话问清楚了。”
那小太监诺诺,然后便跑着走了。胤祈便道:“既是皇后娘娘都去跪经了,咱们也回去,各自抄点经书,为小阿哥祈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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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等到他们回到阿哥所,就听见敲云板,报丧事的声信。因弘历的院子是阿哥所里最近的,三个人连忙到了他的院子里,避过了报丧了人,免得冲撞了。
弘历院子里,倒是和雍正的风格十足的像,都是简简单单的,没有几样东西,屋子里瞧着也好似雪洞一般,连个打眼的摆设都没有。
再看伺候的丫头,长得都是不起眼的,不过平头正脸。别说是和胤祈院子里那些个丫头们比,便是弘昼身边的风荷月秀,也比这几个奉茶的宫女颜色好多了。
胤祈不由得纳罕。乾隆不是出了名了好享受,好奢华,好色吗?怎么此时一丁点儿的苗头都看不出来?瞧着活似当年四阿哥的翻版——不,比当年四阿哥还简朴多了。
做戏过分了,就是虚伪了。弘历还是年纪小,不知道怎么把握住度——或者,这是熹嫔的布置?那就应该说,深宫后院里的女人家毕竟是见识有限。
端上来的茶,倒是上好的。胤祈喝了一口,也是上好的甜水,便暗自点头。这待客的规矩,还是周全的。
又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宫女,胤祈忽地起了心思,对弘历调侃道:“四阿哥身边伺候的,瞧着却都是呆呆笨笨的,怎么内务府竟是敢苛待了你,把不好的分给了你?”
弘历连忙道:“哪里就会了?不过是侄子不喜欢身边有那么些人来来回回的,额娘也担心……呃……所以才……并不是有谁怠慢了侄子,二十三叔可不必担心了。”
指责了内务府,其实也就是连带着说那拉氏对庶子不尽心。胤祈不过那么一问,可弘历哪里就敢指责那拉氏了?是以急着解释了。
只是听他话音里意思,身边的这些宫女,原是熹嫔的布置了?
且瞧着弘历的神情,也隐约有些不满的。胤祈心想,这是不是说明,此时他的好色本性,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胤祈因便道:“我瞧着四阿哥身边这些人也都是不堪用的。不如这样,我院子里还有几个样貌性情都不错的女孩儿,不如就送来四阿哥这边伺候?横竖我用不着那么些人,白放着让她们都懒了骨头了。”
弘历自然是只有拒绝的,胤祈也不过只那么一说罢了,笑笑也就不再提。
旁边弘昼却道:“二十三叔要把谁给了四哥?说给侄子听听,四哥不要,我却是想要的。”
胤祈看了他一眼,心中瞬间转过好些念头,脸上却笑着,道:“你瞧上了谁了?这么诓着我给了你?说说,是哪个有福分的,让五阿哥看中了?”
弘昼只笑嘻嘻的,还没等他说话,弘历却皱眉道:“这还是在先皇的丧期中呢,五弟也别想着这些个事情,还是守孝最要紧,不然就像什么话了。再者,那边传的丧讯,还没说是谁……怕是还有孝要加上。”
听他的话音,却是指望着死了的是年贵妃。
只是这边他话刚落地,弘昼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外边就传过来太监的声音,拖着长腔哭道:“给四阿哥道恼了唉~”
然后进得门来,腰间系着白色的带子,太监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才抬头,看见了这屋子里三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又拖着长腔道:“给四阿哥道恼了唉~给五阿哥道恼了唉~给端贝勒爷道恼了唉~”
哭完了,才又打千道:“三位爷,方才承乾宫小阿哥没了,三位爷止哀。”
弘历便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吩咐了按照惯例给了十二个银锞子,弘历又转过来对弘昼和胤祈道:“二十三叔,五弟,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也不多留你们了。”
胤祈便点了点头,叹道:“这就走了。不过方才说的,写经的事儿,怕是还是要的。怎么就承想,小阿哥这么快就……唉,到时候丧仪上烧了,也算是咱们的心意。他这是殇了,怕不是吉祥事儿,烧些经书,也免免忌讳,让皇上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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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小阿哥是按照殇礼葬了的,并没有让太多宫外的人注意。只是宫廷里,却是被年贵妃搅和得不得安生。
她是见天地哭,三天两头儿地说是原先皇后故意谋害她,齐嫔给她下药,裕妃照顾她也不经心,熹嫔也趁着雍正不在京城时,对她说不中听的话,她这才身子渐差,生下了小阿哥却旋即就死了。幸好她还记得没有连带上生病了的太后,没将后宫里头的女人都得罪光了。
雍正初时还安抚两句,破例给死了的小阿哥起了名字,叫做福沛。又诏谕说年贵妃生育辛苦,虽说小阿哥没了,也是有苦劳的。
只是被闹得次数多了,雍正的脾气,哪里还耐烦?再也不搭理年贵妃了。这么一来,后宫里不仅仅是雍正的嫔妃,好些康熙的太妃太嫔们,也都暗暗称意。
倒是太后,说了一句可怜,转了转眼珠,就说年贵妃既是辛苦,怕是身子也不好,不能劳累了,就让人把福惠抱给了宋贵人。因要养育皇子,不能再是个贵人的身份,不然也忒地不像话了,宋贵人就成了懋嫔。
这下子年贵妃是彻底不折腾了,又开始柔弱贤惠起来。好几回胤祈和弘昼正在养心殿西暖阁听雍正的教训,便听见外面报,说是年贵妃又病了,求皇上过去看一眼,或是说年贵妃做了什么什么补汤,皇上看看要不要喝一口歇歇。
每当外面如此通报,雍正的脸色都颇为好看。
又不能当着幼弟和儿子的面发作,雍正只得沉着脸忍了。没有几回,就下旨申饬了年贵妃,说是太不懂得规矩,叫在承乾宫静养着,抄书学规矩。
于是年贵妃得到了和弘时一样的待遇,后宫里这才安静了。胤祈去给那拉氏请安时,那拉氏也有了闲心,拈着针绣荷包。见了胤祈,那拉氏就笑着指着荷包上的半成型的白色小蛇道:“喏,这个荷包绣好了,我给里头搁上清脑的香料,就是给二十三弟的。”
胤祈诺诺,心中郁闷。前阵子那拉氏忙活着丧仪,忙活着祭祀,忙活着太后的病,福沛的死,也并不见如何亲近胤祈。这会儿闲下来了,又展现出让人心里发毛的“母爱”来了。
心下暗暗算了一回,幸好弘晖并不是属蛇的。胤祈便抬头笑道:“那奴才可是先行谢过娘娘了,娘娘慈爱,竟是有好东西先偏着奴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