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乌雅格格 全文+番外 花间意第13部分阅
清穿之乌雅格格 全文+番外 花间意 作者:rouwenwu
太医院的副院判张知平听了这个传言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四贝勒府,一面解释这个传言他也不知情,一面连连说回去后定要查清楚是何人造的谣。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足以让绝望中的人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
李氏赶过来哀求清岚,就差给她跪下了。
胤禛只觉问题接连而来,整个人如乌云笼罩一般,又命粘杆处的探子查都有谁在造谣。
顺藤摸瓜,很快便查清楚了。
那拉府收买了太医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医,并将这个谣言大力传开,而李府在传递谣言的过程中也出力不少。两个水火不容的家族在这一刻不约而同,联手默契。
胤禛冷哼一声,对李氏悄然升起的怜惜立时烟消云散。命人将李氏拉回房间,莫要再作态,失了一个侧福晋该有的仪态。
不知道她痛心幼子的时候,有多少心思是花在了算计上?
至于那拉氏……进退有度,持家有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但胤禛对她的怀疑却尤甚,让人加大了对那拉氏正房和那拉府的监视,对她的态度也愈发淡淡的。
钮祜禄氏的屋子。
“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让家里帮忙把这个消息散播开来?”探云进言道。
钮祜禄氏沉吟半晌,断然拒绝:“算了,这个传言既然能在几天之内广为散播,想必这个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必然不需要咱们锦上添花。何况此事一出,乌雅姐姐必得爷的怜惜和期望,她若治不好二阿哥,她也没什么损失,左右不过是个谣言而已;若是治好了,地位可就不一般了。若是她不幸……自然有背后散布谣言的人顶着爷的怒火,咱们何须冒这个险?现在,还是安分一点比较稳妥。”
不得不说,钮祜禄氏料的不错,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本来就在胤禛心目中没有一点印象的她更是会被狠狠地迁怒上一笔,前路未卜。
消息已然传了几天,李氏日日过来哀求,清岚却不能再无动于衷。
一个小小的后院女子与皇家子嗣来说微不足道,这一点清岚明白,想必胤禛也明白。殊不见民间寻来的良医不论年纪多大都被请了进去,谁又在乎他们的安危?
对于一个普通的弱女子来说,照顾一个出痘的病人无疑是冒了生命危险的,没有人知道清岚的底细,这一招不啻于将她推入绝境。
胤禛却没有多说什么,整日里依然面无表情,可是清岚能感觉到他随着弘昀的病情心里日渐焦躁。
胤禛不过是知道清岚阅读颇杂,懂得几个古方,精通药理知识,却从没有认为过她年纪轻轻的就会治病,何况这事阴谋意味太重,倒一时并没有想过真的让清岚去为弘昀做什么。但是随着谣言的盛传,别人并不清楚底细,康熙迟早也会听到,哪怕是假的,但那个时候……
胤禛攥紧了拳头。
但听苏培盛在门外道:“爷,乌雅主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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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要发生的事,清岚从不会躲避。
哪怕康熙知道这是个谣言,也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她看诊一回。既然是这样,她就没有必要等到必须不可的时候让人三催四请的,倒显得被动了。
胤禛能理智的分析情况,一直忍着不开口,对于这个朝代的皇子来说,难能可贵,她认他这个情。
所以,她也会做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不让他左右为难。
“爷!”清岚盈盈一福。
“你怎么过来了?”胤禛的书房,后院人从不敢踏入,但今日的情况太过特殊,加之在胤禛心里,清岚一直是特别的,也默许了她进来。
“爷让奴婢去照顾弘昀吧!”清岚直截了当,但是照顾而不是治疗。
“你……”胤禛眸色复杂,凝视她好一会儿,方长长喟叹一声:“不过是个谣言,你不必在意……”想到康熙和其他人应有的反应,又抿嘴默然无语。
清岚亦不语,只是半垂眼帘,静静地立着。
良久,胤禛将视线错开,艰难道:“你……小心一些……”
“奴婢明白!奴婢谢爷!”
胤禛目送着清岚离去的背影,直到大门紧闭,也不曾移开,手指深深地掐入肉中,却没有感到分毫。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势力还是不够,弘昀也好,清岚也好,他都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总有一天……
贝勒府占地颇广,康熙对于这个四儿子还是很重视的,很多院子都闲着没有人住,只是定期派了人打扫。
隔离弘昀的小院,位于最偏僻的一角。虽不致于杂草丛生,却也是旧墙蔽瓦,萧索荒凉。这一阵子由于弘昀的到来,反倒添了几分人气。
清岚略略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宝絮眼泪汪汪地给她拿着,一路走,一路念叨。
“主子,奴才会每天让厨房做了补身的,给您送去!”清岚没有让宝絮跟着进去,她自己自是无碍,宝絮倒未必了。“要是缺什么了,就派人告诉奴才。”
“主子,您一定要小心,太医他们既然无事,您也要学着他们做的……”
“还有……”宝絮噤声了。
胤禛站在路前。
宝絮拉着小脸,不再与以前那般唯唯诺诺,反倒不声不吭地随着清岚行了礼,就退到一边。
胤禛与清岚并行,只觉有许多话要说,到了嘴边,都觉无力。手无意识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余光时不时地瞟着身边的人,欲言又止。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优柔寡断的时候。
胤禛散发出的阵阵愧疚、怜惜和担忧强烈得清岚也无法忽视,笑了笑,怎么每个人都像是要送她上刑场一般。想了一想,道:“爷别担心,奴婢虽然不会医术,但好歹也知道怎么调理身体。奴婢会尽心照顾二阿哥,自己也会没事!”
清岚没想到话一说完,胤禛更愧疚了,睇着她恬淡的笑脸,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脚步却下意识地慢了又慢。
走得再慢,也有到达的一刻。
弘昀隔离的小院前,那拉氏、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已经等候多时,不失时机地表示一下姐妹情深。
李氏抹了抹眼泪,走上前:“乌雅妹妹,姐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姐姐先谢谢你了!”
清岚淡淡一笑:“李姐姐,妹妹根本不会医术,姐姐也别把希望放在妹妹身上。太医们医术高超,岂有不尽力之理。妹妹照顾二阿哥,也理应尽心。”
“心不正则言邪,言邪则行歪,你若真的只担心二阿哥倒是好事。”胤禛淡淡道,又瞥了一眼那拉氏。
胤禛声音不大,批评警告意味却甚重。
李氏却浑身一颤,忙拭泪掩住思绪。
那拉氏也是心神一悸,起伏不定。
那一眼……
待到清岚进了院子,看到胤禛穆然凝视的样子,那拉氏突然生出一丝悔意。
弘昀的屋子有些暗沉,满是药味,众太医和仆妇见进来了一个秀丽的小姑娘,不由一愣。
清岚笑道:“我是来照顾二阿哥的。”
一个婆子强笑道:“庶福晋能来照顾自是更好,只是二阿哥……”相处多日,到底还是有些感情。
床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清岚忙走过去,边问道:“二阿哥现在怎么样了?”
弘昀难受地无意识地扭动,紧闭着双眼,本是胖嘟嘟的小脸现下削瘦蜡黄。脸上、脖颈和手上满是脓疱,还不时想用手去抓。旁边一个丫头忙拉住了。
“只靠他自己能不能熬住了。”太医长叹一声。
“额娘,弘昀疼……”
清岚听了不由心下一紧,凝神“看”向他,弘昀身上极淡的金色之气大半被黑气笼罩,但一线生机却仍在,在慢慢地艰难倔强地游走。
清岚松了口气,哪怕有没有她,弘昀最后还是能挺过去。现在她只需照着太医的医嘱,细心照顾就是,她能做的只是减轻弘昀的疼痛,最后治好二阿哥的依然是太医。
若是弘昀真的药石无力,哪怕她用修真者的手段出手,也不敢向阎王要人。逆天改命,不仅无用,还要遭受天谴。
弘昀只觉身边的气息分外的安详,沉沉地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地看到一个清丽的人影,伸出手:“额娘……”声音几若游丝,很是沙哑。
清岚拉住他的小手,放在手心里:“二阿哥。”
弘昀很失望:“你……不……额娘,我……额娘……”手挥动着想挣脱出来。
清岚将一丝灵气悄然在他身体里游走一个周天,弘昀顿觉连日来的积痛微微轻松了一些,喘了几喘,舍不得再将小手从这个温暖的大手里拿出来。
小孩子生病的时候,心里总是格外脆弱,身边这些丫头婆子太医们恭敬照顾有余,贴心不足,弘昀不由自主地将这个气息和善的长辈当成一个依靠,不大会儿,就在清岚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二阿哥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旁边的婆子欣慰道。
许是清岚到来的正是时候,弘昀的病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正在慢慢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消息传到外面,李氏又是心酸又是复杂。
那拉氏默默念一声佛。
胤禛负手而立,视线凝视着一个方向,久久也不曾动弹。
弘昀的病情虽减缓,只是体温依然高地吓人,清岚便和婆子一起,每日里给他小心地擦拭身子降温。
最为难受的不是别的问题,而是脸上的痘痂。小孩子总是受不了痒,想要抓挠,清岚只好一直守着他,握住他的小手,温声细语地劝他别乱抓。
好在清岚也不需要休息。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好,也是她的处事原则。
弘昀一时昏昏沉沉,一时又清醒。
清醒的时候,便虚弱地问道:“庶额娘,额娘为什么不来看弘昀?”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清岚想了一想,“二阿哥知道你这个病会传染给其他人吗?”
清岚学不来哄小孩子,便用对待大人说话一般认真地与弘昀说话,这般态度,倒让这些早熟的孩子觉得受到了尊重。
“弘昀知道!”那些下人对他又是怜悯又是躲闪的眼神在他小小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清岚看他的目光一直是柔和平静的,让他心里的惶恐无措也镇定下来。
“你额娘这些日子很是担心你,身体就不大好,要是她来看你,就会和你一般生病。二阿哥想让你额娘一样身体难受吗?”
“那额娘还是不要来了!”弘昀忙道,又疑惑道:“那庶额娘为什么还会过来照顾弘昀?”
清岚笑了一笑道:“庶额娘的身体很好,那些太医不也是没事?”
弘昀迷糊地眨下眼睛,小手却攥紧了清岚的手。
胤禛的书房。
高斌躬身禀报:“爷,奴才这几日细心查访,发现京郊南边有一户人家在年前得过天花,但那户人家愚昧,并没有将衣物全部烧掉,而是远远的将它们埋到土里。奴才派人过去看过,埋藏的地方有泥土松动的痕迹。而且……”
高斌面有难色。
“继续说!”胤禛沉声道。
“奴才逐个排查过那拉府的人之后,发现他们府上曾有一下人回乡探亲,走的正是这个方向。奴才将这人的画像悄悄拿与那户人家看,那户人家的主人说,这个人向他们问过情况。”
那拉氏!果真是她!胤禛攥紧了拳头,眼神阴冷骇人,半晌不曾一言。
钮祜禄氏的屋子。
“探云,咱们去揽玉轩看看。” 钮祜禄氏道。
“主子,乌雅主子又不在,咱们去了又如何?”
“正是不在才好去呢!听说二阿哥这些日子有了好转,如无意外,乌雅姐姐这次若是平安出来,在爷心目中更是不一般。但揽玉轩现在肯定是人心惶惶,咱们不这个时候去照看安慰一下,等到之后再锦上添花不成?”
探云深以为然,又道:“主子要叫上耿主子吗?”
钮祜禄氏微笑,看向远处:“不用了。”
弘昀隔离的小院。一天晚上睡前。
“庶额娘……”弘昀的小手紧紧拽着清岚的衣襟,眼巴巴道:“庶额娘不要走……”
清岚抱着弘昀小小的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庶额娘只是去洗漱一下。”
“那庶额娘就在这里洗漱!”固执道。
清岚看了婆子一眼,婆子忍住笑道:“庶福晋就依二阿哥的吧。”便出去拿了脸盆,布巾等物。
清岚无法,只得在这屋里就着婆子的手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弘昀坐在床上,圆溜溜地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清岚,很是耐心地等待。
见清岚洗漱毕,不由伸了手:“庶额娘抱着睡!”
清岚笑眯眯地坐在弘昀身边,半靠在床上,将他揽在怀中。
弘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紧闭了眼,过了一小会儿,又睁开,不放心道:“庶额娘不准走哦!”
清岚笑着“嗯”了一声,佯装生气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弘昀不满意地扭了扭,嘟哝了两声,方沉沉地睡去,小手还紧紧抓着清岚的一缕发丝。
半个多月后,当太医宣布弘昀病好的消息,阖府上下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胤禛的冷气,实在是无人可以承受。纵然是九月天高气爽,府里众人却硬是出了一身冷汗,每日里过得战战兢兢。
弘昀由于照顾得当,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疤痕。至于削瘦下来的小身板,也只能接下来好生补补了。
李氏抱着几乎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
太医在向胤禛禀报治疗的过程,稍后还要誊写一份交给康熙。
那拉氏在一边听着,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她用尽心机,到头来不过是成就了清岚。她怎么就那么好的运气,谁知道弘昀的病会好转起来?她看着单薄,竟没有被传染上!
胤禛看向清岚的眼神,竟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哪怕胤禛再能掩饰情绪,那一抹转瞬即逝发乎真心的喜悦却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拉氏心下一沉,一方帕子被她绞得不成形。
乌雅氏!暂时不能出手了。看样子,在胤禛心中的地位还更进一步。
弘昀也安然无恙。
她却遭受胤禛的怀疑和冷落。
这一局,真是满盘皆输!
李氏五味陈杂地向清岚道了谢。
弘昀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庶额娘!”软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亲昵。
钮祜禄氏亦满面和煦地向李氏和弘昀道了喜,对清岚柔柔地说了句“姐姐辛苦了!”便面带微笑地退到一边。
胤禛睇了钮祜禄氏一眼,这些日子,没有人造访过揽玉轩,只有钮祜禄氏去过两次,看起来倒像是个有心的。
九月底,康熙从草原回来,听到弘昀痊愈,龙心大悦,带进宫看了几回,也给了清岚丰厚的赏赐,德妃亦随着赏了不少。
但随着弘昀得了天花又痊愈,府里的气氛也微妙起来,李氏有时候看那拉氏的背影,也带了几分阴恻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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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昀得了天花又痊愈,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随着康熙回京,被抱进宫了几回,直说是个有福的。
弘昀长得又讨喜,见人都笑得甜甜的,眼下瘦弱了不少,连康熙也怜惜了几句,赐了不少补品。
那拉氏听了之后,神色不由一沉。
这些日子,胤禛对她极是冷淡。
十月初一的晚上,胤禛照例来到那拉氏的正房,不久功夫就出来去了书房,面无表情。
其他人却看到,送出来的那拉氏脸色惨白,身形几乎站不稳。
半夜里,那拉氏去了弘晖的偏房,坐了大半夜,一直看着弘晖,嘴里喃喃道:“额娘就只剩下你了!”一面说,一面滴下泪来。
弘晖蓦地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拉氏忙道:“是额娘!”压下哽咽的声音,强自正常道:“额娘今晚想和弘晖一起睡!”
弘晖疑惑:“额娘,你怎么了?”
那拉氏笑了笑:“无事。”故作轻松地上了床,紧紧地抱住弘晖。
弘晖也懂事地不再多问,向床里面移了移,躺在那拉氏的怀中,兀自疑惑着,不久就又睡熟了。
那拉氏却一直睁着眼到天明。
十五,胤禛还是会来那拉氏的房间,但她却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弘晖和贝勒府的脸面规矩而已。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揽玉轩院子里树上飘散下来片片树叶,打着旋慢慢地落下。
清岚坐在花架下看着下人们修剪花枝。
院门前冒出一个小脑袋,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向这边看。
清岚嘴角微微翘起,故作看不见,继续品茶看花。
弘昀撅了撅嘴,蹬蹬蹬地跑进院子,软软喊道:“庶额娘!”眼里流露出一丝委屈。
后面的一堆丫头婆子忙跟过来行礼。
清岚止不住一笑,将弘昀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脸。虽然不喜欢他的额娘,但这个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这些日子,李氏给他好吃好喝地补着,终于有了先前圆润的影子。
弘昀忙偏过头,左躲右闪,小脸还是被捏的红扑扑的。不由控诉:“庶额娘!”
清岚抿嘴笑了,道:“庶额娘看看二阿哥吃胖了没有!”
弘昀吭哧吭哧地爬上清岚的腿,心满意足地坐在她的腿上,一五一十地说着今天师傅又让念了什么书,他能把小弓拉开之类的,挺了挺小胸脯,满是骄傲的样子。
清岚脸带笑意地听着,间或夸赞几句,弘昀更是起劲地讲下去。
弘昀自小便知道,他有好几个额娘,自然是亲生额娘最好,现在这个第二好的便是庶额娘。嫡额娘虽然看着很和气,可眼里的光芒总是让他有些畏惧,还把弘晖哥哥看得紧紧的,不让跟他一起玩。但额娘总是念叨着让他好好读书,明年进了上书房,一定要超过大哥之类的,让他很是迷茫。不过,他潜意识里感觉到,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庶额娘就会一直耐心地听他罗嗦,不会数落他,也不会把他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还会跟他一起讨论问题。
院子里阳光暖暖的,洋溢着小孩子特有的糯糯清亮的声音。花架下,一个秀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形成一幅美好的画卷。
李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瞳孔猛然一缩,随即又挂了明媚的笑容:“乌雅妹妹!”
“额娘!”弘昀挥挥小手。
清岚将弘昀放下,福了礼。“李姐姐。”
“弘昀又来叨扰乌雅妹妹了!”李氏歉意地笑道。
弘昀自从病愈之后,常常在功课之后跑到揽玉轩,但十次里有八次都碰到清岚在睡觉。后来,他也摸清楚规律了,便在清岚午觉之后过来。
听着李氏言不由衷的话,清岚笑道:“二阿哥很可爱,也很懂事。”
李氏笑了笑:“明日姐姐要带着弘昀去庙里给他上香祈福,妹妹要不一起去?”
清岚还未开口,弘昀就赶紧道:“庶额娘一起去嘛!”
清岚摇头笑道:“妹妹不大爱出门,就不去了。”
李氏也不再多言,寒暄了几句,就拉着不情不愿的弘昀走了。
次日一早,禀报了那拉氏之后,李氏果然带着弘昀出门了。
但李氏回来的时候,却是心事重重,一夜辗转反侧,不曾入睡半刻。想起庙里德高主持的话,一阵恐惧涌上心头,浑身直颤。
这个孩子与你无缘!
李氏思前想后,不知这是否暗示着弘昀又会遭受不测。自此以后,便将弘昀看得更紧,身边大人,一刻不离。
十月二十五日,康熙派胤礽和胤祥阅永定河。三十日,是胤禛的生辰,各在京的兄弟聚集一团,热热闹闹地庆贺了一番。由于太子不在,众阿哥倒是不显拘束,着实喝了不少。连胤禛亦是带了微醺的醉意,被那拉氏搀扶着去内室休息。
天气渐渐地转凉,快到年底,各府之间均忙碌起来。但在上书房学习的众小阿哥们却依然得每日里早出晚归,一天也不曾耽搁。
天还没黑,清岚就早早的用过晚膳,要去休息。
今晚胤禛宿在钮祜禄氏处,每一两个月里胤禛总是会去她那里一次,不多,但也没有将她彻底忽视。钮祜禄氏也安安分分、和和气气的,配上她那稍显清秀的面容,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威胁性。
那拉氏却对这个钮祜禄氏有些上心,给她下了药后就更放心了,容貌一般,又不会诞下子嗣,不可能像乌雅氏那般得宠了。有时候也劝胤禛多去她那里几回,却被胤禛的目光看得说不下去了。
至于耿氏,是个胆小的人,胤禛同她说句话都会吓一跳,不怎么会引起别人的重视。
正要熄灯的时候,只听的门外小顺子一路跑得跌跌撞撞、惊慌失措,几乎是连人一阵风冲进了屋。
“进主子的屋怎么不通报一声?”宝絮竖眉道。
“大……大阿哥出事了!”小顺子喘着气嚷出了声。
还未待清岚再问,又一口气说下去;“大阿哥今日下学的早,就去马场练习骑射,结果不知怎的被马甩了下来,头磕在地上,至今昏迷不醒。太医说,怕是不行了!”说完,才狠狠地喘了几把。
“你说什么?”清岚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人,素来冷静内敛的她,此刻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清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话也不再多说一句,面色凝重的向正房快步走去。
正房院内灯火通明,人进进出出却悄然无声。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弥漫在院中。
清岚刚一进屋,便看到胤禛负手而立,盯向榻的方向,浑身萦绕着仿若地狱而来的阴冷的气息。
榻上的弘晖气若游丝,气息微弱地几乎探查不到。
那拉氏颓然坐在床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再不复平日的雍容华贵。
李氏和随后到来的武氏、钮祜禄氏和耿氏大气不敢出一声。
太医们哆哆嗦嗦地小声商量,连连摇头叹气。
清岚“看”了弘晖的身体,脑内渗进大量的血,内脏也有破损的地方,身体已然败坏,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额头上一抹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阿玛……额娘……”极度虚弱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
那拉氏腾地直起身,连连喊道:“弘晖醒了!太医!太医!”眼里闪过一丝神采,也许……
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被叫到贝勒府,刘致一上前把了脉,叹息一声,不过是回光返照。
那拉氏凄厉地哭喊出声:“弘晖!”
“额娘……别哭……”弘晖一开口说话,便引来一阵剧咳,咳得冷白的脸色都泛起淡淡的晕红,嘴角咳出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恍如桃花般妖艳触目。
“额娘在!”那拉氏攥紧了弘晖的手,颤抖地伸出手擦了擦他唇角的血。
“阿玛……”
胤禛浑身一颤,僵硬木然地走到床边,紧攥的拳头根根青筋分明,微微颤抖,一滴一滴血顺着左手指尖滴到地上。
“弘晖是不是……要死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那拉氏哽咽地喝道,“太医马上就会治好你,额娘还要等着你长大……”泣不成声。
“弘晖……不能再……孝顺……”又是一串剧烈的咳嗽,那拉氏的袖子上也溅了点点殷红。
“别说了……”那拉氏将弘晖冰凉的小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哀求道。
“阿玛……弘晖……”声音减低,几不可闻。
贴在那拉氏脸上的小手瞬间失去了力气。
“弘晖!”那拉氏撕心裂肺。
……
贝勒府上下挂上了白娟,这个新年,是在一阵低沉阴郁的气氛下渡过的。
胤禛除了进宫,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夜,灯也不点,浑身僵直冰冷,像极了一尊雕塑,谁人来也不见。
康熙知道后,深深地叹息一声,体贴地让他暂且不用上朝办公。
京里来往吊唁的人很多,那拉氏病倒了好几回,只好由李氏和清岚帮忙招待各个府里的来人。
纵然事情很多,一切都在低迷而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胤禛却是一连几天不曾吃饭,送进去的饭热了又热,也没有动过一下。
苏培盛苦劝不下,便找来李氏,结果连门也没进。
武氏送了一回,钮祜禄氏和耿氏一起送过一回,都无功而返。
李氏无法,只好跟清岚商量。
清岚柳眉微蹙,想了一想,“姐姐不妨将二阿哥抱过去,让二阿哥每日里陪着爷用膳。怎么说爷也得看在二阿哥的面上吃一点。”
李氏闻言眼睛一亮:“妹妹说的有理!”便忙忙地下去张罗。
现在府里只剩下这一个宝贝疙瘩,李氏这些日子招待宾客也多了不少底气。
胤禛却并非像其他人认为的那样沉浸于悲伤之中什么事也没做。
深夜里,胤禛盯着地下跪着的人影,声音嘶哑低沉:“查清楚了吗?”
高斌忙道:“回主子,奴才还未用刑,那马场的几人就全招了。其中一个人是一个赌徒,欠了一大笔高利贷,一月前,曾有人找过他,帮他还了债务,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有机会就在马的身上动手脚。奴才就问那人,给你钱的人长什么样子,那人说天黑,戴着斗笠,他不知道。但他也留心了,那人的手背上有一条疤痕,还有,声音有些苍哑。”
胤禛沉默半晌,缓缓道:“接着去查!”
“喳!”
胤禛又道:“弘昀身边再多派几个人,一刻也不能放松!”
“喳!”高斌撤身退去。
弘晖丧葬之后,府里表面恢复了正常,胤禛每日里上朝,拼命办公,晚上也甚少去后院。偶尔去一次,不是那拉氏那里,便是在清岚处。
那拉氏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整个人愈发内敛深沉,气息不似以前雍容明媚,面上多了几分大彻大悟地低调。
胤禛对她也多了几分复杂,想起她做过的事,便一阵厌恶,又想起弘晖,心下一痛,又将这份厌恶减淡了不少。
在清岚这里,常常是胤禛在说或在呆坐,清岚在认真地听或是等待。
白日里,胤禛虽然从来不提弘晖的事,端地一如从前,仿佛已将此事放下,只是清岚知道,他不过是将他深深放在心底,像脚底的石子一般,不明显却又咯得人时常隐隐发痛。
“弘晖一直很懂事,虽然爷常常骂他,可心里还是很满意……”声音越来越低,胤禛偏过头,声音嘶哑。
“爷还说过,明年带他去塞外,可惜……”
“若不是爷逼着他念书习武,他也不会下学了后还去练习。”胤禛的声音里充满苦涩的自责。
清岚知道,胤禛对弘晖期待极深,纵然府里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也绝对不会越过了他。胤禛本就对人冷淡,吝啬于施舍感情,仅有的几份其中一份就给了弘晖。越是这样,失去的时候就越发让人心痛。
“爷!”任谁失去至亲的滋味都不会好过,清岚看着眼前这人明显消瘦又强自撑着的样子,不由心下也一酸,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爷和福晋还可以再有一个,像大阿哥一样……”
“不会再有了。”胤禛闭上眼,那拉氏调理了这么多年,恐怕真的不能再生了。
清岚不再多问,想起胤禛在弘晖殇逝的那天曾伤了手,便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紧攥的拳头,胤禛也不反抗,由着她做。
过了这么多天,掐出的伤口依然没有长好,刚刚一用力,又渗出血来。
清岚拿出金创药和干净的白布,仔细地给他上药,缠上几圈白布。末了,将他的大手摊开,不让他攥着。
胤禛感觉到清岚在做什么,嘴角动了动,“清岚……”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让人揪心的叹息。
清岚一愣,胤禛很少叫她的名字,在人前常常是乌雅氏,暗下里,却也没有多少时候用到。一股大力将她扯到怀里,紧紧地抱住。
很单纯的拥抱,只是想找一个慰藉。
透过轻薄的衣服,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若有若无地传递过来。
清岚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由伸出双手,亦环抱住他,在他的背上轻拍,一种名为心疼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
屋内烛花发出轻微的响声,两个人拥抱的身影没有丝毫间隙。
府里渐渐不再有人提及弘晖,仿佛这是一个忌讳。
但不久后的一天,胤禛将那拉氏、李氏和清岚叫到书房,屏退所有下人,让苏培盛在门外守着,一页纸在几人手里传阅,纸的边缘已经皱褶,似乎有人大力地捏过。
那拉氏看罢,纸飘到地上,双目赤红,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李氏,几乎要将她吃掉。
李氏颤抖地捡起地上的纸,快速扫过,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上面写着何年何月何日,李府谁人收买了谁,谋害嫡子。
这一次,李氏不能再饶了。
胤禛盯着地下人,慢慢道:“将弘昀抱给……”
“不!爷……”李氏扑向前,凄厉地叫道,却是声息嘎然而止,昏了过去。
太医检查了之后,躬身道:“回贝勒爷,李主子这是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个假:明天要出门一趟,来不及码完,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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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的身孕来得恰是时候,救了她一命,又生出了许多变数。
那拉氏瞪着赤红的双眼,盯着李氏的肚子,喘息许久,又硬生生地将这股怨毒吞咽下去,浑身却如吞了烙铁一般,灼烧得疼痛。
胤禛将李氏身边的人清洗了一遍,又怕这一胎生出意外,便将她的院子封上,对外说是连日疲惫,身子娇弱,需安心养胎,让其她人无事不要去打扰。
不明底细的人均羡慕李氏的福气,嫡子已去,府里只剩下她的孩子,如今又怀上一个,这一辈子便再也不用愁了。
李氏从昏迷中忽地醒来,支起身子,满头大汗:“弘昀!”
旁边一丫头扶她起来:“李主子!”
“你是谁?落英呢!”
“回李主子,奴才小翠,以后就由奴才伺候李主子。落英被爷带走了!” 小翠利利落落地说完,倒了杯水。
“弘昀呢?”
“二阿哥也被爷带走了!”
“我要见爷!他不能将我的弘昀带走!”李氏尖叫着,惊慌失措,胳膊挥动间,将小翠手里的水打翻,杯子也掉在地上,碎了。热水溅在两人的手上,李氏却丝毫感觉不到,慌忙就要下床,却被被子缠着,险些掉下来。
小翠面不改色,忙上前扶住:“奴才伺候不周,请主子恕罪。主子怀有身孕,还望主子小心身体!”
李氏闻言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头来,难以置信:“我有了身孕?”
小翠点点头:“是,太医说有一个多月。请李主子为了孩子,好生安心养胎。”
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弘晖逝去之前,借着弘昀,胤禛来过她这里几回。这一阵子,她忙于算计弘晖的事情,又不明显,倒让她没有留意到身体的异常。
李氏抚摸着肚子,半晌,忽地嗤嗤笑起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揽玉轩。
“爷?”
胤禛的大手里拉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慢慢地走来。
“庶额娘!”弘昀耷拉着小脸,一脸委屈,扑到清岚怀中:“庶额娘,弘昀想见额娘!”
清岚的视线从弘昀移到胤禛身上:“爷,您这是?”
“你先照顾弘昀。”
“这不合规矩,也该是福晋照顾才是。”
胤禛偏过头,看向院子里萧索干枯的树枝,淡淡道:“福晋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还要管理家务,忙不过来。待到李氏将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清岚想了想,对跟着弘昀的婆子道:“你们先带二阿哥进屋里玩。”
弘昀很不情愿,但被胤禛的眼睛一瞪,还是乖乖地进屋去了。
看院子里下人都退去,清岚正色道:“奴婢不明白爷的意思,还请爷明示。”
“爷想让你以后抚养弘昀。”
胤禛转过头来,看向清岚,她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清岚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却是眸色加深,内里流转着莫名的情绪,不由抿了抿嘴:“爷是打算怎么处置李姐姐?”
“生下子嗣之后,缠绵病榻!”淡淡的口气,仿佛说出口的不是一个人即将到来的命运。
清岚微微低下头,不置可否。
胤禛迟疑了一下:“你是否觉得爷对李氏太过无情?”
清岚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原是她先错了,才有这般下场。”只是可惜了几个孩子:“那李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抱给福晋抚养。”胤禛显然已经想好了。
“其实,若是弘昀也抱给福晋养,对他的身份会更好。”清岚就事论事地说。
胤禛动了动唇角,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福晋毕竟害过弘昀……” 弘昀说小也不小了,焉知见了他不是一个心结,难以真心抚养。
清岚心里模糊的猜测一下明了,弘昀的天花,恐怕是那拉氏所为,胤禛也是左右为难。
清岚望着胤禛的侧脸,见他紧抿着嘴,却是没有表情,身形显出与这寒冬一般的萧瑟来。短短两个月间,这人便消瘦了一圈,本就清癯的身体却不显薄弱,反倒透出一丝隐忍倔强。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注视她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清岚将视线移开,见弘昀在屋子门口朝她挤眉弄眼,不由嘴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夜里,弘昀紧紧地抱住清岚,委屈道:“庶额娘,为什么弘昀不能见额娘?阿玛也不让弘昀见额娘?是不是弘昀做错了什么?”
清岚蹲下/身子,扶上弘昀的肩膀,看着他的小脸皱成一团,不由扯了个笑容道:“二阿哥,你额娘怀了小弟弟,但她身体不好,所以需要安静的调养。”
清岚扫过李氏的肚子,是个男胎。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说弟弟比较吉利。
“额娘有了小弟弟?”弘昀注意力被提起:“弘昀想见弟弟!”
“当初二阿哥在你额娘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才出来,所以,你的弟弟也得好几个月后才能见到。”
弘昀失望,闷闷道:“那弘昀不是还要等好几个月了?”
清岚点点头:“若是二阿哥想额娘了,可以写在纸上,让人带过去,就像你亲口跟你额娘说话一样。”
弘昀眼睛一亮,拍手道:“弘昀这就去写!”
弘昀费力地爬上椅子,拿起毛笔,蘸了墨,朝清岚咧嘴一笑,笨拙却又认真的一笔一画写着。
清岚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刻意地阻止弘昀与李氏接触,不然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弘昀的反感与抵触。这个孩子的赤子之心,让她心疼。
弘昀歪歪扭扭的信先是到了胤禛手里,胤禛长叹一声,又转给李氏。
李氏看了信,一阵哭,一阵笑,抹了抹眼泪,提笔给弘昀写回信。
日子就这样过去,康熙四十四年的二月初九日,第五次南巡,康熙带上了胤礽和胤祥;五月二十四日,巡幸塞外,带走了胤褆、胤礽、胤祥、胤礻禺、胤禄和胤礼,两次胤禛都没有随驾,留京协理政事。
李氏的肚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太医诊过之后,确认是个小阿哥。那拉氏连月来心底深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