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涟漪第27部分阅读
清月涟漪 作者:rouwenwu
个会不动心,然后就会醉倒在芙蓉帐里。
“爷,今夜……”话虽只说了一半意却分明,弘昼抬眼看去,一双含情目怯羞浓情正期盼着。一晃神,眼前却出现了另一双总是似笑非笑的明眸,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今儿不行,一会儿还得进宫。今日里元旦,你又不是不知晓,我能抽出点时间就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好在他不过是个闲散阿哥,比不得四哥操持国事、兢兢业业的。思及此,他轻挽美人肩,半哄半移,坐直身来,“你也早点歇着吧!”
“可是……”千柳还欲开口却见弘昼已经站起身,只得跟着起身,替他捋顺衣襟,半是体谅半是委屈地幽幽言道,“那您多小心。更深露重,可别冻着了。”
“知道了,就你心细。”弘昼就势抓住千柳的手,在那柔荑上亲啄了几口,惹来美人娇笑连连。
“爷……”
这一声叫媚若秋月酥甜得让人心神荡漾,而弘昼却只一顿,放开千柳,轻拍了下她肩,“好了,走了。”说着转身潇洒而去。
“……爷慢走。”
对着离去的人影盈盈一拜,再起身,一双媚眼中却尽显哀怨。
千柳银牙暗咬,眼看自己年华老去,她一定要抱住这棵大树。就算以自己的身份当不了名正玉牒的福晋,但凭自己的容貌手段,她不信不能独享专宠,更不信他会弃她另找!
弘昼从醉雨秋霜出来后跨上了等候许久的马匹,一路朝宫门而去。下了马,早有小太监在宫门内的廊房内等候着替他换上皇子服。暗红色缂着蓝色缎丝的袍子,金色的四爪龙在身上腾云驾雾,头上一顶嵌着东珠的紫貂冠子,华贵尽显。
他一路朝九州清晏走去,就想赶在皇阿玛想起他这个“败家子”儿子前赶去家宴,否则少不了就要挨上一顿训斥。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他就不是皇阿玛心目中那种满腹经纶、雄才大略之人,只是每次看到额娘失落惶恐的表情时内心还是有些发怵。
刚穿过后湖的花园子,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前头,那不正是四哥弘历嘛,他怎么从茹古涵今过来了?
“四哥。”他快步赶了上去。
弘历正狼狈地疾步逃离,忽闻熟悉的喊声,于是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是弘昼。
“四哥怎么没去前头陪皇阿玛客宴群臣?”
弘历因他的靠近闻到了一股子香味,那馥郁的浓香一闻就知是某位女子所用之香料,不免埋怨道:“五弟,这会儿还有工夫寻花问柳的,要是让皇阿玛知晓了……”
弘昼刚想笑,却发现弘历说话时一直用手捂着额头,神色甚是奇怪。
“四哥,你……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不小心磕着了。”弘历含糊不清地道,尽量避开他探寻的目光。
弘昼才不信这个做事想来精细稳重的四哥会如此莽撞,他上前大手一挥将他的手拉拔下。
只见弘历的额头红肿了一块儿,虽然不严重,但却还是十分显眼。
“四哥,你说快要家宴了,你这副模样,到时候免不了要让熹妃娘娘一通询问。”
“我真的没事,天色暗,不小心撞上了假山,回去抹些红花油也就没事了,别大惊小怪的。”
弘昼朝茹古涵今看了看,促狭一笑道:“四哥,那位皇贵妃娘娘今儿去不去家宴?老头子可宝贝得很,轻易不让她见人,如今肚子里怀了龙种,还不宠上天了。”
弘历讨厌他用轻浮的口吻谈论宁妃,冷冷告诫道:“五弟你向来说话没有边际,这在我面前说说倒也罢了,要是让有心人甚至是皇阿玛听了去可怎么办!”
“怕什么,谁不知道四哥你最疼我了,我也就是和你说说,别无他意。”弘昼边说边想起那总是淡若春风的轻笑,那酥软却清澈如泉的声音,勾勒幻化出一个人影在脑海中浮涌飘现……
“还真奇怪,我说……四哥,你不觉得纳闷吗?宁妃很像小时候见过的沈姨娘,刚瞧见时我还吓了一大跳呢,你说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难不成是投胎转世?”
“妖言惑众!少说些没边的。”弘历不悦地沉着脸。
弘昼斜睨他。今晚的四哥有些古怪,谈不上是哪里古怪,往日里他可是最疼他的,无论他的话有多疯癫,他都只是淡笑而已,这回……
“走吧,别让皇阿玛等急了。”
当晚,那个令弘昼翘首以盼的皇贵妃还是未能出席家宴,据说是动了胎气,可忙坏了一干太医。也是第一次看见皇阿玛焦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难免在心里揣测,不知如今的宁妃和昔日的沈姨娘究竟在他心里所占的地位孰轻孰重?
四月芳菲时,若涵在圆明园诞下了她的孩子,是雍正继位以来降临的第一位皇家格格,取名为爱新觉罗·宸茵,满月后即被赐封为和硕纯懿公主。
出谋划策
若涵依在塌边,瞧着一旁躺着的小东西目不转睛。那玫瑰般的小脸,粉嘟嘟的异常可爱,一睁一闭的黑色眼睛像两颗闪闪发光的黑曜石,有同她母亲一样妩媚好看的神采。一动一动像花瓣似的小鼻子加上一张一合吐着泡泡的小嘴儿,越看越是俊俏。只要她朝她一逗弄,那小家伙立刻就会扬起两个小笑窝来。
若涵忍不住去逗她,轻轻地捉住两只柔软无骨的小手,下巴亲昵地顶了顶她的胸口,惹来小婴儿咯咯直笑,那稚气的笑容更是爱煞了人。好在宸茵听话得很,比起睿睿来乖巧很多。只要吃饱了,一天中有好几个时辰都会在熟睡中度过,哪像那个皮小子整天都精力充沛的。
“怎么又自己抱孩子了?那些奶娘不满意?”胤禛风尘仆仆地赶来,刚撩开帘子就看见母女俩笑做一团地滚在塌上。
他不客气地也坐了上来,小宸茵似乎对那抹明黄|色极为敏感,小手像模像样地去揪他老爹的袖子,眼睛还忽闪忽闪地瞧着他。
“孩子还是自个儿喂的好,一来增加婴儿的抵抗力,不容易生病,二来也和母亲比较亲近。”
若涵瞧着胤禛一脸倦色,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这两日总是整宿地在军机处议事,你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好歹为十三想想啊,他自从被圈禁后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胤禛叹了口气,神色中露出忧色。“直隶水灾,我命允祥前往勘察,劳碌了几天,他上表建议兴修水利,设营田,都被我采纳了,于是让他遂负责总理京畿水利,哪知一回来却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是我愧对十三弟啊!”
“十三病了?什么时候的事了?”
“就是前几天的事。在他的督率下,直隶水利工程颇见成效,营田也取得很大成绩。底下人说,他亲自带领两岸百姓抗洪筑坝,还淋了一天的雨,回来就病倒了。”
“听说允祥还受命办理了西北两路军机是不是?你啊……把自个儿和兄弟都当成铁人了。”若涵难免要埋怨一番。胤祥于她是知己、是益友,她们共患难、共悲喜,这份情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不想看着他英年早逝。
“别气了,我都气我自己。”胤禛轻轻搂住她,压抑地将头埋入她温暖的怀抱中。“今日琐事繁多,我已经感到力不从心,张廷玉和十三都是被政事拖累了。”
若涵淡笑,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劝慰道:“别跟我说那些,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不是不知晓。”
“我就想和你聊聊,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策零屡次马蚤扰喀尔喀,而且还藏匿青海叛军头子罗卜藏丹津,若是出兵讨伐,以安定北疆,你说……谁去合适?”
“我不懂军事上的事,不过……川陕不是有个总督名岳钟琪的,他平定罗卜藏丹津叛乱有功,对西部战事了如指掌,此人能担当重任。”
胤禛思索了片刻,点头赞许道:“不错,就封他为宁远大将军,屯巴里坤,出师西路,分进合击。”
“那乌蒙禄氏之叛你又有何见解?云南乌蒙土府禄万福纠集禄氏大小土目,并串通邻近土司举兵反叛,很快就会逼近东川府,不除不快!”
“云贵广西总督鄂尔泰不是你的心腹大将嘛,让他调兵一万数千名,分三路从东川、威宁、镇雄围剿。听说你让造办处仿制法国的大炮造了几门红衣大炮,不如用上试试,如不出意外,不肖两月,叛乱定能被平息。”
若涵滔滔不绝地说着,却突然发现胤禛一脸惊讶地盯着她。“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问完,她才发现似乎自己说得太多了,毕竟那些事历史上所发生的事,她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尽量还是不要掺和的为好。
“若涵,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胤禛大笑起来,捧起她的脸用力地亲吻上她的唇。“我这就召集张廷玉等人商量对策。”
“等等,你瞧这骄阳似火的,就让人消停些吧,等到了傍晚再议。”真是的,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呢,这样苦干早晚要体力透支。
“是,为夫遵循娘子教诲。”
胤禛笑着抱起宸茵,掂量着道:“咱们的小公主又长胖了呢。”
宸茵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一听自己的老爹说自己胖了,立刻嘴里吐出唾沫来,溅了他一脸,偏他还笑得格外欢畅。
瞧他心情好,若涵试探着说:“胤禛,我身子已经好很多了,既然十三身体不好,我想去看看他。”
胤禛放下宸茵,略微蹙眉,好久才道:“好吧,早去早回,我让高无庸亲自送你过去。”
“不敢当,他可是你眼前的红人。”
“什么红人,早年老八将他流放,要不是想起他的好处将他弄回京城来,他早已是黄土埋骨了。”
陨落
北方进入了雨季,黑沉沉的阴云下,雨点像发狂似般地打击着大地,地上溅起的雨就像鞭子似的抽打着世上的一切,像整块幕布沉重地降落。
小轿一颠一颠的朝紧邻圆明园的交晖园而去,早些年前胤禛就将这园子赏赐给了允祥为新府,为此允祥还诚惶诚恐了一段时日。由于雨势大,绕了大半个园子也费了不少时辰。身旁两队护卫虽然身着蓑衣,但也是湿了个透彻。
等到了交晖园门口,早已有一些人等候着,为首的正是兆佳氏,连惠珍也在其列。这是怡亲王府内唯一知道她身世的两名女眷。
“臣妾参见娘娘。”兆佳氏协同惠珍恭敬地向若涵行礼。许是生育过多的缘故,原本清秀纤瘦的人如今也微微发了福,加上日夜守候在病榻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人多说患难见真情,兆佳氏对允祥的情谊着实令她感到欣慰。
“娘娘。”惠珍瞧着她百感交集,泪珠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快请起,我不喜欢这些虚礼。”若涵忙着搀起两人,担忧地询问:“允祥他如何?”
兆佳氏抬手拭去落下的泪,哽咽道:“一晚上咳得没停过,爷不肯看皇上拨来的太医,抓的那些药都不起作用。”
惠珍再也顾不得什么了,靠在若涵肩头痛哭道:“小姐,您救救爷吧,早晨他都咳出血来了,这可怎么好啊……”
“你们也甭急了,到时候急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允祥身边离不开你们呢。”
还未进房,若涵就听见了允祥的咳嗽声,一声声地咳得她心惊肉跳。
允祥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来园子,皱着眉克制着道:“胡闹,你来做什么,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好,是谁这么大胆子让你来的?”说着又是一顿猛咳。
若涵忙上前,坐在床边拍着他的背,一手顺着他的胸膛。“你瞧你,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回好了吧。”
允祥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他拉下她的手,柔声说:“如今你我身份不同,别坏了规矩。”她是四哥的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亲昵有些说不过去。
兆佳氏关切地询问着:“爷,您这会儿精神好,想不想吃些?”
允祥摆摆手,“不用,你带着惠珍下去吧,爷不饿。”
“爷,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吃点吧。”惠珍再次红了双眼。
若涵瞪了他一眼,生了病不吃点东西如何保存体力。“你啊,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了?”说完也不顾他反对,对着惠珍道:“惠珍,你去煮些小米粥来,不用精致的菜式,配些开胃的即可。”
“是,小姐,我这就去。”
允祥瞧见福晋和惠珍都出了屋子,这才叹气道:“你啊,爷又不是孩子,好歹我也是怡亲王,竟敢对我如此蛮横。”
若涵笑出声,嗔道:“行了,当了亲王就会训人了!”
允祥咧开嘴笑了笑,微睁着疲倦的双眼望着她,柔声道:“我的身子看来是不行了,日后……日后皇兄就拜托你照顾了。”
若涵一愣,莫名感到心头一酸,背着他抹去差点落下的眼泪。
“你胡扯什么呢,我瞧你再活个几十年没有问题,好好的干嘛咒自个儿。人没老,脑子倒是糊涂了。”
允祥边咳边啐道:“反了你了,爷现在没力气,要是有了……”
“有了你就乖乖的修身养性,别再那么卖命了,好不好?”若涵双眼湿润,握着他的手颤抖着。
手被他紧紧攥住,宽厚温暖的手掌间满是薄茧,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的柔荑。
“若涵!”他温柔地低唤。
若涵空着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因为感到他呼吸的急促,深怕他有意外。
“这两天总做梦来着。梦见额娘,梦见神武门前初见你的模样。”他的手寻到她的发端,轻柔抚摸,含笑道:“丫头,来世还让我遇见你吧,那时……那时我一定不会放手。”
一滴滴的泪水落在锦被上,若涵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语,她是懂允祥那份情的,却无法回报给他一丝一毫。
“好,到那时,你一定要跑快点,否则我就溜了……”
等允祥用了粥,喝了药睡着后,若涵经由高无庸提醒该回圆明园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
等回到了茹古涵今,胤禛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瞧着她暗沉的脸色,叹道:“十三弟怎么样了?那些太医难道都是庸医不成,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
“允祥是被国事掏空了身子,你派去的那些太医其实都被他恳辞谢绝了。”
“他……唉……十三一生不居功不自傲,谦虚谨慎,他都是为了我才亏空了身子骨,我愧对他啊。”胤禛紧搂住若涵,那张脸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胤禛,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我们就做一对普通夫妻好么?”
胤禛怔怔地望着若涵,双眼中闪烁着温情地眸光。“好,我答应你,等弘历踏上了正途,我答应你随你离开这里,我们逍遥似神仙的游走大江南北。”
若涵勾住他的脖颈,笑道:“许了诺可不许耍赖。”
“好,君无戏言。”以吻封缄,你侬我侬。
允祥心系政事,十天半月就硬撑着入宫觐见皇上,最后导致病情日渐加重,为避免雍正皇帝登府看望、增添忧伤,他特地搬到京郊西山养病。
数日后,噩耗传来,怡亲王卒。临终之际,对身后之事逐一做出交待,并反复叮咛他死后殡殓“只用常服,一切金玉珠宝之属,概不可用”。并亲手画了一幅坟茔图交给妻子和儿子,嘱咐道:“身后茔地之制,悉照会典所载亲王之礼行,毋得稍有逾越。如或稍过,则汝等违我之治命矣!”
雍正帝获悉后,当晚急从圆明园起驾前往探望,还未赶到王府,就听得园内哀声一片,允祥已经天人永隔。这对感情至深、互为依赖的君臣兄弟,最终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和硕怡亲王允祥英年早逝,雍正帝辍朝三日,悲恸不已。第二日,雍正帝亲自素服前往祭奠,对允祥的祭礼作出妥善安排。并谕示内阁,“凡告庙典礼所关有书王名处,仍用原名,以志朕思念不释之意”。将“允”改为“胤”,恢复其名为胤祥,不避皇帝之讳。赐和硕怡亲王胤祥谥号为“贤”,为表彰其功绩,帝亲书“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加于“贤”字前,并给予配享太庙。
胤祥安葬之日,雍正皇帝亲往奠送,亲笔为其撰写碑文。洋洋千余言,系统记述了胤祥一生功绩,字里行间充满感情、称赞备至。雍正皇帝为褒奖和硕怡亲王胤祥之功,将其第三子弘晋封为宁郡王,命第四子弘晓袭封怡亲王,其余儿子也加官晋爵,特许胤祥子孙王爵世袭。
紧接其后,风云跌宕。雍正九年,那拉氏薨,谥孝敬皇后,葬于泰陵。乌拉那拉氏为人温和恭敬,在藩邸和宫廷生活近四十年,虽经历宫廷斗争,但得善终也实属不易。
圆明园阿哥
自从胤祥过世后,胤禛更为勤勉了,每日批览奏折,每折或数十言,或数百言。这些批语,正如他本人所言:“皆出朕之心思,无一件假手于人,亦无一人赞襄于侧,非如外廷宣布之谕旨,尚有阁臣等之撰拟也”。
皇后已薨,若涵又是个置身事外的,里里外外偌大的后宫没有人执掌也不是个理。雍正十一年的元宵后,胤禛册封熹妃钮祜禄氏为贵妃,统领六宫。其实这本无可厚非,早在雍正元年八月时,胤禛已密建皇储,将弘历名字书写好,放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母以子为贵,钮祜禄氏早晚有一天是要母仪天下的。
就在钮祜禄氏晋封为贵妃的三个月后,若涵接到从杭州传来的喜讯,睿睿的妻子夕颜诞下了一双儿女,正打算商量着送去什么礼时,那位未来的皇太后就来到了茹古涵今。若涵素来和这些妃嫔贵人们没有交往,胤禛也明令若非重要事不得打扰皇贵妃,看来今日钮祜禄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臣妾见过娘娘。”熹贵妃一到若涵面前却蓦地跪了下来,这倒让若涵感到诧异莫名。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跪我做什么?”若涵急忙上前将她扶起,那张本分老实的脸孔上已经满是泪痕,浮肿的眼睛分明是刚刚哭过。
“按说你也是贵妃了,为了弘历也要有个主事的样儿,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熹贵妃听她话语诚恳,更是满目伤感,甚至夹杂着一丝惶恐。
“娘娘,您救救谦贵人和弘历吧,皇上要将谦贵人处死,已经给带去宗人府了。”
若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弘历和谦贵人能扯上什么关系!?搀着她的手将她引入座,想到此事可能事关重大,所以让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你慢慢说,我都被你说糊涂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熹贵妃用帕子抹着眼泪,羞愧难当地哽咽着:“弘历糊涂啊……去年他替皇上接见蒙古诸王,没成想喝多了,竟然闯入了延禧宫,将她误认为自家福晋。那谦贵人本性不安分,又久被冷落在宫里,她……是她勾引着弘历做下了错事……”
若涵不禁哗然,心里明白了几分。没有看出来这弘历胆子够大的,竟然夜宿皇上的嫔妃那儿。她可以想象胤禛怒火中烧的模样,毕竟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她暗自思忖要不要管这闲事,恐怕现在胤禛一定在养心殿咆哮,若是无人能劝得动,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这等丑事有什么难办的,按规矩办不就得了,宫里这事还少么?”
熹贵妃紧蹙娥眉,茫然道:“可……可那谦贵人也不知怎么瞒过下人的,竟敢珠胎暗结,如今都快要临盆了,那毕竟是个生命啊,我……我恳求娘娘做主。”
若涵斜睨她一眼,这女人倒真是菩萨心肠。话说回来,毕竟那是她儿子的骨肉,做娘的总是不舍的。
“得了,你先回宫去,我去养心殿见皇上。”
熹贵妃如今只能依靠这位皇贵妃了,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必定会给她几分薄面。
“元瑶谢过娘娘。”
养心殿的空气仿佛一根火柴就能点燃了,若涵刚踏入养心门便见大小奴才跪了一地,抖得跟一片片落叶似的。弘历跪在了廊下,脸色苍白,握拳的手颤抖着。
一道阴影落在他身边,弘历不敢起身,只抬起了眼眸。
“娘娘……”他没有想到是她来了,顿时俊脸红了又红,似是非常羞愧。
“起来吧,地上寒气重,要是得了病怎么得了。”
若涵伸手去扶他,却见他摇头,懊恼地说:“娘娘有心了,是我大逆不道,本该受此惩罚。求娘娘去看看皇阿玛吧,我怕他气急攻心伤了身子。”
她叹了口气,弘历虽有万般不是,倒也是个孝顺孩子。
踏入殿内暖阁,胤禛正在炕桌边写着什么,她上前看去,好像是一道赐死的诏书,不用说,那必定是倒霉的谦贵人。
“你怎么来了?”胤禛话语中透着疲累,取下了眼镜,捏了捏睛明|岤。
若涵瞄了瞄诏书,轻柔道:“我不是来劝你的,这事摊谁身上都气恼。可是身子是自己的,别气坏了。”
胤禛皱眉,不悦道:“怎么?熹贵妃去找你了?哼!她还有脸去找你,看她教导的好儿子。”
“那也是你的儿子。”若涵好心提醒,随之上前替他捶背按捏。“也怪我,若不是你冷落了那些妃嫔,她们也不会……”
“胡说什么,和你又有何干。”胤禛见她神色不明,将她反圈入怀中搂紧。
“胤禛,你若处置了谦贵人是易如反掌,可曾想过她也是个可怜人,而且那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这样一尸两命也是罪过。”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放任自由?”胤禛说到底是男人,而且还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千百年来的封建礼教让他只懂得女子就要贞洁贤淑,而谦贵人却犯了他最为忌讳的事。
“不瞒你说,我的出现已经大乱历史的命盘,雍正十一年你本该有个孩子的,而那个孩子……怕是不会出生了。”
胤禛犹豫道:“你是说……”
“谦贵人的孩子说到底是皇家血脉,听说允礼的女儿殁了,不如等那孩子出生后过继给他,也让他们小夫妻俩有个伴。”
“哼!那岂不是便宜了她!”胤禛显然心有不甘,但怒气明显有些平复。
“弘历将来必会荣登大统,你也不想他记恨他的皇阿玛吧!”胤禛老了就有些小孩心性,若是顺着他的意思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倒也不是不能做通思想。而弘历、未来的乾隆大帝,其实也是一个相当多面性的人物,他的一生绝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争议也好,褒贬也罢,终其一生,作为康乾盛世的缔造者之一,他的作为还是得到了后世的认可,不可为一代明君。
“他敢!”他握住她的手,像哄孩子般地轻拍着她的背。“若涵,我老了,也累了……不如就此离开吧。”
若涵一愣,如此勤政的雍正帝竟然也厌倦了朝廷,真真是怪事。
“你不说,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你。其实我早已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了,你是在担心我。自从十三走后你每每看到我总是会没来由的伤感。是不是……我的命不久矣?”
若涵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挤出微笑,道:“瞎想什么呢,没影的事儿。”若他还是在那个位置上,难保有一天身子就垮了。
胤禛将额头抵在她脸颊边,叹道:“你说过,夫妻之间莫过于坦诚,告诉我,我还有多久?”
她咬着下唇犹豫再三。“雍正十三年。”不想骗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她只想两人能够举案齐眉。
胤禛并没有感到惊恐或是不安,他笑了笑。“还有两年,够了,够了。”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得看着孙儿长大成|人,看着宸茵嫁人生子。你不能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雍正之死,始终是被层层神秘浓雾掩盖的历史之谜。官书对雍正之死的记载非常简单,所以,历来对其死因猜测颇多。有传说是被吕四娘刺杀的,还有说是被宫女、太监缢死的。除此之外,许多学者猜测是被丹药毒死的。这些说法,哪些是可信的,雍正之死历史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已经无从知晓,但她相信人定胜天。
“好,陪你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雍正十一年的六月,圆明园里诞生了一位小阿哥,取名弘瞻。新的小生命到来,他的第一声啼哭并没有为整个宏大的帝国带来新的气息。同年,谦贵人被封为谦嫔。弘历赐封宝亲王,弘昼封和亲王。
最终章(修改)
雍正十三年中秋一过,若涵常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总是梦见诡异的画面,那些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猩红色的触目惊心。那些高耸的须弥山,巍峨的看不到顶。
到了七月里,胤禛偶感违和,却仍照常听政,并召见臣工。半月后,虽病情日渐加重,但大学士张廷玉每日进见,未尝间断。皇四子宝亲王弘历、皇五子和亲王弘昼等,御榻之侧,朝夕奉侍。
这夜,更鼓敲过三响,殿外嘈杂的声响让若涵再次惊醒过来。
“乐蓉,出什么事了?”
乐蓉急急忙忙地跪在了床榻边:“娘娘,太医们都赶去九州清晏了,不会是……”
若涵立刻起身,急道:“快为我梳洗。”
等若涵领着已经五岁的宸茵赶到胤禛病榻前时,弘历和弘昼已经在旁伺候了,所有妃嫔将本来宽敞的屋子挤了个满当,一群太医在稍间不知在商议什么。
只见胤禛躺在床上,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气若游丝,整张脸红彤彤的,好似正发着高烧。
“若涵,你来啦……”胤禛似乎感觉到她在身边,费力地睁开双眼,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看着他深皱的眉头,不由得心揪似的难受。“胤禛,我在这儿。”她跪在脚踏上,紧握住他枯瘦的手。
“若涵,我想与你出宫清静段日子,可如今……恐怕不行了……”
若涵终于忍不住落泪,红着眼眶紧抱住他,泣声道:“行的,一定可以,我们离开这里,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宸茵被吓哭了,小手抹着胤禛脸上的泪。“皇阿玛,你起来跟茵茵玩儿好不好,皇阿玛,你别丢下茵茵。”
胤禛挤出笑,胸口突然一阵翻搅,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来。
“茵……茵茵乖,皇……皇阿玛,皇阿玛没事儿……”
“皇阿玛,您怎么样?皇阿玛!”弘历哀哀地唤着,泪眼朦胧地叫道:“太医,太医!”
太医们忙围在雍正帝面前号脉诊治,若涵抱起哭泣不停地宸茵柔声安抚着。
忽闻一声惊呼,若涵透过人群的细缝看见胤禛一口鲜血喷出,她紧绷的弦也断了,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朦胧中听见一声声的抽泣,若涵睁开双眼时已经身处自己的屋内。除了小宸茵趴在她床边外,连沈睿也陪在一侧。两人眼睛都红红肿肿的,像是刚哭过。
“妈妈,你终于醒了……”
“咱家的小公主哭起来就不好看了,快别哭了。”若涵挣扎着起身,沈睿忙将她扶起,垫了个靠枕在身后。
“睿睿,你怎么来了?”若涵瞧着自己卓越不凡的儿子,如今眼圈微黑,下巴上还露着胡茬,一看就是连日来赶路过于疲倦了。
“皇阿玛……去了。”睿睿含悲说着,低头不禁潸然落泪。
若涵浑身一颤,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嘴角却微微扬起。“这一天总要来的……总要……”
“妈妈,随我回江南吧。”
她欣慰地拍拍自己儿子的肩头,“也好,只是我还有些事放不下,毕竟我是后宫妃嫔,也得先知会新皇不是。你先领着茵茵回去,我随后赶来。”
“妈妈,我不走,我要等你。”宸茵懂事地爬上床榻,依偎在若涵怀中。
“听话,和哥哥去江南,那里可好玩儿了,还有你的小侄女侄儿,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们嘛。”
“妈妈,拉勾勾,你一定要快些来。”宸茵红润的小嘴儿蹭着她的脸颊。
“好,拉勾勾,妈妈什么时候骗过茵茵了。”
勾过小指头,若涵这才严谨地对沈睿道:“如今你皇阿玛过世了,新帝继位,这朝廷不太平,你还是速速离开。我们没有了仰仗,一切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妈妈,我懂,今晚我就领着茵茵回去。”
深夜,若涵独自坐在九州清晏中,眼前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只是少了那个给她温暖的人。
“娘娘。”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若涵回头,恍如隔世般的以为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只是,待那人近了,才知道自己痴得可以。
“见过皇上。”她盈盈一拜。
弘历上前紧握住她的双臂。“娘娘多礼了,使不得。”正大光明匾额上的皇帝诏书还未开启,一切还未成定数。
若涵想退后,却发现双臂给他牢牢紧握,不免有些疑惑地抬眼看着弘历。
“我……我会替皇阿玛好好照顾你的,你相信我。”弘历颇为急切地表明心迹,眼神却异常闪躲。
“皇上,你逾越了。”她稍微用了巧劲,避开他的双手,退了一大步。
弘历激动地上前一把搂住她,“我知道你就是她对不对?你的气息我没有忘记过,你是若涵姨娘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哪怕是十三叔献上的也未必会得皇阿玛宠爱,只有那个女人才会让十三叔还有皇阿玛如此珍惜。还有沈睿,皇阿玛既然能秘密让他前来京城与武念卿见面,其中一定有蹊跷。她一定是容颜不老的仙子,从未离开过。
“皇上,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快些放手,让底下人瞧见可怎么办。”若涵气恼极了,却又不好发作,只要用力推开他。
看着她盛怒的美颜,弘历既惭愧又懊恼自己刚才的轻薄。
“念卿……”
“放肆!”若涵愤怒地嗔道:“爱新觉罗弘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先皇嫔妃,当朝皇太贵妃。如今你皇阿玛尸骨未寒,你却如此大逆不道,简直有失体统。”说完,若涵甩袖离去。
弘历黯然坐倒在龙椅上,将一旁的玉如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屋外的贴身太监朝里瞄了眼,却是不敢近前。
他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蜷缩在龙椅中,埋入阴暗中无声无息。从小到大,她都不曾正眼瞧他,如今他贵为皇上,她却还是不屑一顾。这是为什么!
“不好了,皇上,皇上……”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临近暖阁时匍匐在地禀告。
“出什么事了。”弘历很快缓过劲来,威严地开口。
“奴才派去皇贵妃娘娘那儿的小太监来报,娘娘她……她饮鸠自尽了。”
弘历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犹豫冷水浇身,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中。
皇贵妃武氏饮鸠殉葬,引来朝颂一片。大臣此时请奉大行皇帝还宫,庄亲王允禄等启雍正元年立正大光明匾后的皇太子密封,宣诏即皇帝位。随即还发现同在一起的另一个卷轴,奇怪的是那封诏书上贴有大行皇帝封条,连新皇也无法开启,并且在上面写有奇异字体的批注。寻谕奉大行皇帝遗命,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鄂尔泰、张廷玉辅政,并令鄂尔泰复任。以遗命尊奉妃母为皇太后。复奉懿旨以上元妃为皇后。召大学士硃轼回京。命大学士嵇曾筠总理浙江海塘工,赵弘恩署 江南河道总督。大行皇帝大殓,命以乾清宫南庑为倚庐。至于那枚卷轴,乾隆帝有云,既然此物为皇阿玛亲封,外人无法开启,不如放入梓官内陪葬。爱新觉罗·弘历上即位于太和殿,以次年为乾隆元年。
夜色深沉,武英殿内却是人头攒动。
乾隆帝进入史部,侍郎刘于义立刻俯首称臣。
“大人,先皇史录呢?”贴身大太监王公公问。
刘于义似乎预感到什么,全身颤抖着没有言语,只是目光瞅向了书架。
王公公上前,打开了放置其上的金匣,将和德帝实录乃至皇贵妃武氏玉牒取了出来,交由乾隆之手。
“刘于义,你衷心可表,至于家眷众人,朕自会好生照料。来人,赐酒!”
王公公端着托盘走到跪在地上的刘于义面前,笑道:“大人,谢恩吧~”
刘于义知大势已去,他们这些臣子知道的太多了,于是心灰意冷地跪地叩首:“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冷眼看着刘于义七窍流血而亡,只是淡然地背过身去,随手将手里的史录弃于火盆内。
“宣性桂、刘统勋觐见!”
王公公高声传唤后,性桂、刘统勋两人步入殿内。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统勋、性桂,朕命你俩修撰前朝实录,将圣祖实录改为五卷,隐去其中不利之处。胤禩乃乱臣贼子,所有和德帝史书统统焚尽,若是民间有乱造声势者,一律凌迟处死。皇贵妃武氏……革去玉牒封号。”
“臣遵旨……”
微风和煦、绿柳含烟。远处近处的田畴里,一片粉花翠浪。
此时,在前往浙江一带的船只上,一气宇轩昂的男子偕同美貌娇妻立在其上,一派神仙美眷的境地。
“胤禛,你说茵茵这会儿早该到杭州了吧。”若涵笑得娇媚。脱离了那个皇宫和京城,心情自然好。这还要多亏胤禛事先的安排,其中允礼也帮了不少忙。
胤禛爱怜地搂紧她,笑道:“应该是到了,睿睿办事我放心。没想到啊,你们娘俩演技高超,把弘历和弘昼都骗过了。”
“还说呢,也不知允礼和那宋太医弄得什么药,竟然让你吐血了,吓了我一跳。”
“不下狠药,如何骗过那些大臣。倒是你,苦了你假死了几日,在棺材里憋屈得慌吧。”
“反正死过一回了,不在乎多死一回。”若涵调笑着道。
“对了,还没问你,你在正大光明匾额后放的卷轴写了什么?”
那日见她书写,才知道她竟然是左手反写字,不禁连连称奇。
若涵神秘一笑,“只是这两世所经历的光怪陆离罢了。”
“你就胡诌吧。十三和弘晖、弘时也该把杭州的府邸建成了,今后我就是金老板了。”
“老十三在那逍遥快活了几年,该是他出份力的时候了。你说,日后我是不是该装扮得暴发户似的,也好衬你的身份。”
胤禛一瞪眼,“爷到哪儿都是丰神俊朗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目前还么有写番外的打算,没哟灵感,等想起来了再添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