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第6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一点儿没说错的,卧榻之畔,难容他人酣睡。阿玛对于自己的权威,容不得一点儿轻亵!
是因为打小受过四大辅臣的气?还是三藩让他耗了太多心神?或是当年皇玛法临终被迫下的罪已诏给皇阿玛敲响了警钟,当年,皇玛法的治政手段是没错了,可就因为皇权不重,才迫于朝野的压力担下了治国不力的名声!
皇阿玛对于一切于皇权有碍的人、事、物,从来不会手软,索额图就是最好的例子,皇阿玛再爱重嫡妻赫舍里氏,也不曾看在她的面上饶索额图一命!
因此,他素日行事才会如此谨慎。
老八确实得阿玛爱重,一方面儿是老八确有才能,另一方面,不乏是为安抚安亲王一系之故。郭络罗氏为了老八,四处钻营,时常宴请安亲王当年的旧部家眷,听皇阿玛这意思也是不高兴了。
皇阿玛曾表示不喜皇子私下与重臣结交,可这女眷却是没有限制的,这老八家的,也算颇有手段,只是,一个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却掺和上了男人的事儿,这郭络罗氏真是……不知当初安亲王一家的女眷可曾用心教导过她为人/妻、为人媳妇该当如何行事才是当尽之责?
皇帝指指一边的一叠儿纸道:“伊拉哩丫头还真是被教养得不错,据曹嬷嬷说,她不但把一家子的衣食打理得妥当,还空出许多时间陪儿女玩耍。你看看,他这一家子,真可乐。”
皇帝笑着把手上几张纸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用凉水洗衣做饭?面不变色?”她是想把手弄废了?
皇帝先前扫到一眼,后来被旁的趣事儿引开了心神,此时听到四儿子这话也皱了皱眉:“那丫头也太鲁莽了,这年轻的时候逞强不好好保养,将来落下病根,可怎生是好!让太医到时给她瞧瞧吧。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一点儿不知道偷j耍滑。唉!”
四阿哥看看自家阿玛,无语!阿玛这是希望玉儿耍心眼儿?
皇帝看看老四:“你把弘晖送去,她能顾得过来?”
四阿哥想了想:“儿子想着让晖儿住久点儿,嬷嬷也带着。不会让她太劳神的。”
皇帝靠在椅背上,根据曹嬷嬷所述,那一家子在怀柔过得还真是清寒,最难得一家子六口,没一人觉得辛苦,弘普小小年纪就帮着父母照顾弟妹,倒和那平民百姓家的长子一般,想想,又有些不舍,那孩子,自己当初带着南巡时,多孝顺呀,看自己批奏折、写字累了,还帮着揉胳膊捏颈子,累得小脸儿上都冒汗了,还不愿意停下来,问他为什么,他说:汗玛法辛苦,弘普要照顾汗玛法。
谁不知道自己累?可有多少人体谅?都想着从自己这个皇帝这儿得恩,得宠,得赏,得赐,却有几人想着为自己这个皇帝做点儿事儿?
惠容也是个好的,总哄着自己多吃点儿,跟伊拉哩丫头小时候一个样儿,招人疼!
都道自己宠着他们一家子,可有多少人认真想过,他们一家子都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却从未想着从自己这索取什么?这么些年,那丫头给自己做了多少衣裳鞋袜?多少吃食点心?别人都当只有寿礼那一份儿,其实,那丫头暗地里也送了不少,难得她从来不张扬,只默默地做,那孩子,是真的打心底把自己当亲叔,而不是皇帝!
她跟李德全嘱了多少话?自己没问,李德全还真就听她的,一句没说。那个傻孩子,性子太直,太憨,被老八家的算计多少回,就没见她讨着一回好的。老十说她笨,还真是没说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要都像她这样,他这个做家长的,是不是得愁断了肠,操碎了心?有时,他倒真希望那丫头能多长点儿心眼儿,别总被人欺负了。
反过来想想,她可贵的不就是这多年不变的赤子之心!
“再带几个侍卫去吧,他们当初约的是内院的事儿,整个庄子却得先护好了。雅尔哈齐与户部的官员一下地,庄子都没几个看护的。”
四阿哥赶紧应了。
皇帝起驾南巡了,四阿哥手上的事儿忙空了,抽出了一天的时间领着一大群人直奔怀柔。
玉儿傻眼儿了,这多出这么多人来?庄子一下就差不多满了!这还是户部的官员被送到了里正家呢。
四阿哥把儿子送到玉儿手上,就不管了,找雅尔哈齐问话去了,太医来了两个,留了下来诊脉,之后各写了脉案,四阿哥说了,这位贝勒爷夫人可能有些不妥当,让他们诊得仔细些。可是,这诊得没什么问题呀!
一圈儿下来,玉儿叹口气,这四阿哥真是,来前儿也不给个信儿,这一下手忙脚乱要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又没多少帮手,可够她忙的了,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弘晖站一边听小窝克说要备那些小官儿的饭食,笑道:“小窝克,阿玛领了厨子,您不用管他们。”
玉儿点头,这样的话,只需要把四阿哥和弘晖的饭添上就行了。把平日的量再多添点儿,加一两个菜,包够!
玉儿带了惠容急急去了厨房,太医给几个孩子也全诊完脉,去找四阿哥汇报。
四阿哥听着两个太医摇头晃脑掉书袋,一挥手:“一家子,夫人并四个孩子,身子骨儿都妥当?”
两个太医一对眼儿,一起躬身道:“都极妥当。”
四阿哥道:“皇阿玛说让你们给夫人看看那手可冻坏了,你们可诊了?”
其中一个躬身道:“夫人的手臣诊了,不曾冻过。”
四阿哥挥退两个太医,回头看雅尔哈齐:“你自己媳妇儿,你不心疼,皇阿玛倒替你操上心了,这大冷的天,就用冷水洗东西?你想着她将来上了年纪受苦?战场上多少人冻坏了身子,上年纪后骨头僵硬酸痛的?她一个女人家,还能比大老爷们儿抗冻?”
雅尔哈齐给四阿哥续上茶:“我说,你现在越来越罗嗦了。”
四阿哥狠瞪他一眼:“爷怕你以后又要我给她到处寻摸治手的药,爷到时去哪儿寻?”
雅尔哈齐失笑:“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不会麻烦你的。”
四阿哥对于这个堂弟压根儿不抱什么希望。
“你连在皇阿玛面前也耍赖,我可不指着你什么时候能良心发现。”
雅尔哈齐冲四阿哥乐:“不是我耍赖,是你们这些皇子在皇上面前太拘谨。”
四阿哥端起茶喝了一口:“做儿子和侄儿能一样?你阿玛对你和对你那几个堂兄弟一样?这天下的父亲,在儿子面前,谁个不端着?待堂侄可以宠,对儿子,能宠?”
雅尔哈齐道:“我对晖儿和普儿就一样。”
四阿哥看他一眼:“你这样成天以欺负儿子为乐的父亲,大清有几个?”
雅尔哈齐苦着脸:“那孩子,一点也不好玩儿。越大欺负起来越没意思。你又宠着普儿,他都快看不上我这个阿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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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真想敲开这个行事越来越没正经的堂弟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庄重了,以前行事看着还有几分章法,怎么这年纪越大,倒越爱肆意妄为起来了?长此以往,将来在儿女面前哪还有什么威严?”
雅尔哈齐的肩膀垮了垮,无奈道:“还说什么长此以往呢,现在就没什么父亲的威信了。”那几个臭小子,有点事儿就说要告诉额娘,嘁,不就是逗他们玩儿嘛,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该!”让你为老不尊。
雅尔哈齐明智地转移话题:“晖儿怎么了?玉儿说他上次身子骨儿完全养好了呀!”
四阿哥皱着眉:“最近他精神头又不太好,和上年病发时一样,我担心重蹈覆辙,就想着送到你这儿来住半年一年的,我在府里再好好查查。”
雅尔哈齐坐正身子:“何着,上年的病是有人对你的嫡子下手?”
四阿哥额上的血管跳了跳,吸口气,开始转佛珠,“不离十。”
上年处置了几个,本以为这事完了,没想到居然有漏网之鱼。若不是听玉儿说弘晖的身子病得有些不正常,自己还只当自己府里素来太平呢。自己光顾着忙前朝的事儿,没想到,后院儿倒失火了……
雅尔哈齐往椅背上一靠,狠狠喘口气:“龙子凤孙也敢动手脚,捉住了就该千刀万刮了!可有线索?”雅尔哈齐不免想起自己当年的艰难来。
四阿哥皱眉:“还得再查。”现在查到的一些,着实让他心惊。
雅尔哈齐叹口气,媳妇儿说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真没说错,自己一家在王府内得处处小心继福晋动手脚,这四阿哥一开始就独立建府,这府里也没见安生。
好在,自己现在也有自己的府第了,一家子倒过得轻松自在许多。
四阿哥看着雅尔哈齐的表情觉得很碍眼,那轻松闲适的样子太招人恨了。
雅尔哈齐看四阿哥不乐意的样子,冲着四阿哥笑,“我现在是苦尽甘来了。”所以,你眼气什么?
四阿哥哼一声,“你要把各类作物都种种?”
雅尔哈齐摇头:“试种一些现南方种的产量高而北方尚未开始种的,另外,玉儿前些年不是让人去海外跑了几趟?带回来好些异国的种子,我也试试,若有那好的,也算造福大众了。”
四阿哥睁眼:“去海外了?”
雅尔哈齐点头:“还是她刚嫁我那会儿的事儿,她说手上那么些银子,放着也是白放着,就让下面儿陪嫁的出了几次海。”
四阿哥哼道:“出海?赔本没?”
雅尔哈齐摇头,四阿哥不信:“没赔?”
难道瓜尔佳家出来的,便是像她这样的,也能有这方面儿的头脑?
雅尔哈齐道:“不知道!”
四阿哥瞪他一眼:“你连她赔了嫌了都不知道,你就纵着她?”
雅尔哈齐道:“就知道每次会运十几船瓷器出海,回来会带上各式香料、象牙一类的。”
想了想,又道:“她让下面儿人走远点儿,据说,西方有大片土地,那些国家非常注重火器的开发,另外……”雅尔哈齐顿了顿:“……还有人用阿芙蓉害人。”
妻子说的太赅人,雅尔哈齐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能点到为止。
“阿芙蓉,《本草》里不是有?怎么还能害人?和砒霜一样?”
雅尔哈齐道:“是,据说有人取汁,晒干后长期吸食,吸食后感觉飘飘欲仙,无法戒除,日久天长会致人体弱、瘦得脱形,再健壮的人沾上后,也会成日变得无精打采,什么也干不了,彻底就废了。
自打皇上平了台湾,海禁松弛后,沿海居民,得南洋吸食法,精思之,遂成。吸食之法现流行各省,更有许多开馆卖烟!唉,京城也已经有人开始吸食了,长此以往,温水煮青蛙,待青蛙察觉危险时,已不能逃生了。”
四阿哥皱紧了眉头,砒霜害人立马致死,人皆恐惧,自然戒慎;听雅尔哈齐说这阿芙蓉害人却是日夜侵蚀,被害者不自觉,尤以为佳品!
四阿哥开始跟雅尔哈齐仔细打听。雅尔哈齐想了想,把能说的都一一和四阿哥说了。妻子当时的神情太让他揪心了,再说,若真像妻子所说那般,他也不希望大清流传这种害人的东西。
玉儿快手快脚把十来个菜端上桌时,那两人尤自说得兴起,欲罢不能。
玉儿冲那坐得安稳的俩男人喊了一嗓子:“开饭了。”
四阿哥难得呆愣地看着那个嚣张的女人又快速消失的身影,回头看看雅尔哈齐,却见他一幅平常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这是什么规矩?”
不见礼也罢了,这一声高喊,像个贝勒夫人?不是胡同里叫卖的小贩?
雅尔哈齐摇着八字步到了桌边,不以为意:“这是不把你当外人,你也松散些,总那么规矩,累不累?”
四阿哥打小儿起居饮食、言谈举止、坐姿仪态及各种皇家礼节上就被严格教导;长到六岁时,便穿戴小帽小靴,开始学着站班当差,同时入上书房。作为皇子,年纪虽小,却和其他王公大臣一样,黎明即起,衣冠整齐进入乾清门,与诸王同列,立于御前。
便是因着当初年幼个矮,难以跨越乾清宫的门槛,须由内侍抱进门内。但进得门里,也是气宇轩昂,仪态万方的尊贵。
平日所见皆是举止有方之人,便是有刁蛮的八旗女子,也无人会对着夫婿这般如山野村妇一般肆意呼喝的吧!
平日见她在京一举一动皆有规矩有风仪,这一出了京,怎么就放浪成这样?雅尔哈齐还不以为意?自己把弘晖放这儿,他会不会也学得散漫了?
雅尔哈齐见他还愣在那儿呢,“行了,行了,四阿哥,四贝勒爷,四皇子,请用膳,成了吧!”
四阿哥死死皱着眉走到桌边:“我是为着自己吗?我是担心她习惯了,回了京也这般模样。”
雅尔哈齐见他坐到座位上:“你见她在外人面前何时失礼过?放心。她就是在亲近人面前爱省事儿。”
“言行有礼,举止有度,这是能省的?”
雅尔哈齐给他倒杯酒,“你吃过她做的点心,没吃过她做的菜吧?我媳妇儿手艺不错。”
四阿哥这人,爱较真儿,雅尔哈齐觉得还是不要再和他往下说的好。
弘晖弘普一人手上牵一个弟弟进了厅里,对着上首的两位长辈行了礼,雅尔哈齐不等四阿哥开口,让他们起了身。
四阿哥看着孩子们那一桌空出的两张,看了雅尔哈齐一眼。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娘俩一会儿来。”
话音刚落,玉儿领着惠容,又托了一托盘进来给孩子们摆好。四阿哥看着头上包着布的玉儿,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玉儿接到自家丈夫的眼色,省起头上还顶着一块儿呢,讪讪地取下来,今儿这是忙着了,比平日多做了四道菜,时间上就紧了点儿,这没来得及取头上的包头布,龟毛的四阿哥不会挑刺儿吧?
看四阿哥只是转开眼,玉儿轻手快脚把女儿安顿好,为几个孩子盛好饭。
见她在桌上礼仪不差,连带着五个孩子都顾上了,看着自己儿子还吃了平日不吃的菜,四阿哥的眉这才松了松。
玉儿的灵觉可不是白给的,四阿哥的不愉就差说出来了,她自然知道的。所幸她还记得分成两张桌子呢,要不,四阿哥一准会念:《礼记?内则》道,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方才喊完那一嗓子她就后悔了,赶紧风一般跑了,就怕被捉住。唉呀,这个重规矩的四阿哥罗嗦起来很麻烦的,你还不能反驳他,毕竟人家也是好意不是!
四阿哥吃几口菜,眉头又松了松,这手艺,怪不得雅尔哈齐敢夸口。就凭这一手儿,雅尔哈齐宠着她也说得过去,又看看一边的木制长方形托盘,四阿哥的眉挑了挑,这一盘子放下十来个菜,有多重?再想想曹嬷嬷传回宫的消息,说她力大、敏捷、手脚灵巧,安排时间紧凑有序,做事儿利索、有条不紊,照那消息看,同时做几件事儿也是常有的!能空出陪孩子们的时间也确实不易……四阿哥决定大度地忘掉先前听到的那一嗓子。
孩子们吃完饭,还帮着把桌子上的碗盘都收拾到托盘里,玉儿一手轻扶着盘沿平衡,一手托在盘底一用力,托着托盘轻巧地走了出去。孩子们行礼后也退了出去。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终于松开的眉头轻笑,四阿哥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儿子比在府里时多吃了半碗!这下乌喇那拉氏可以放心了吧!
弘晖与弘普一人牵着一个弟弟在庭院里逛了一会儿后回到书房,看着弘普一本正经地教两个才一岁多的弟弟学认字,弘晖惊讶道:“普儿,你现在教他们,他们又记不住。”
弘普看看堂兄:“晖儿,两个弟弟常看就能记住。额娘说,教他们的时候,我也正好温习,温故知新。”
弘晖看看堂弟:“普儿,你记住多少书了?”
弘普想了想:“额娘给我启蒙早,我记了好些了。”
弘晖把自己学过的都拿来问,发现堂弟都会,一时有些紧张:“普儿,你都记住了?我是不是记得太少了?”
弘普仰着脑袋想告诉堂兄他确实记得太少,不过,想起额娘说不可以恃才傲物,又压住到嘴边的话:“晖儿,你要努力,额娘说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咱们的身份儿,可不能以后被那些个大臣们问倒了,咱得比他们厉害!咱们可姓的是爱新觉罗。”
弘晖点头:“普儿,我带了师傅,你到时和我一起听他授课吧。”
弘普想了想:“我还要带弟弟。”
弘晖道:“让我的嬷嬷照看着两个弟弟就成。”
弘普摇头:“不成,额娘说,这一年,我们一家子除了粗使婆子和侍卫,不能用别的使唤人,额娘说这是锻炼我们的生存能力,免得将来离了下人连路都不会走。咱是使唤他们,不是依赖他们!”
弘晖想了想,“那我也不用嬷嬷!”
弘普道:“这个,要问问四堂伯。”
弘晖僵了一下,“普儿,你和我一起去跟阿玛说好不好,阿玛管我严,待你和气,你和他说,他就同意了。”
弘普想了想:“晖儿,你这话不对,四堂伯因为是你阿玛,要做严父,故而严格要求你,我是堂侄,待我要慈爱,所以才和气,并不是偏心,所以,咱们提同样的要求,他不会只答应我。”
弘晖点头:“普儿,我知道阿玛不是偏心,只是,你阿玛为什么不像我阿玛?”
弘普无奈道:“晖儿,你要是有一个成天想着辙欺负儿子的阿玛,你才会知道四堂伯有多好。”
弘普觉得自己很可怜,不但要防着自己阿玛对自己下黑手,还要护着两个弟弟别吃了亏,额娘总说自己早熟,弘普觉得,这都是被阿玛逼出来的,他要是不早熟,就得一直被阿玛欺负顺带看笑话儿,那岂不是更没面子!
215护子
弘晖想了想自己阿玛成天像堂叔一样不正经还欺负自己的样子,觉得身上冷了一下。
“普儿,我知道阿玛对我好,上次我病了,阿玛都急坏了。可是,阿玛见我时,总板着一张脸,我有时就会胆怯,以为他不耐烦听我说话,或者很忙没时间听我说一些孩子话。我想,肯定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阿玛生气了。”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四堂伯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怕他做什么?额娘说我也板着脸,你怎么没怕我?”
弘晖道:“你是弟弟呀!”
弘普点头:“对!所以,你那是尊重,是敬畏,不是惧怕四堂伯那张冷脸。”
张晖赞叹道:“普儿,你比我小,却比我懂得的还多。”
弘普小脸一扬:“额娘平时会和我们聊天,我就记住了。”
弘晖垂下肩膀:“我额娘平日不和我聊这些。”
弘普把二弟伸向砚台的手抓回来,给他手里塞了一本已学完的书,又把三弟手里的毛笔救了下来,塞了个玩具。
“那你和四堂婶儿都说什么?”
弘晖想了想:“额娘会问我吃了什么,吃了多少,穿得可暖,有没有冻着,学了些什么?去哪儿玩了……”
弘晖一点一点数给弘普听,弘普听完了,明白了:“四堂婶儿平日不太和你在一起是吗?我额娘平日总和我们在一起,这些她都知道,就不问了。”
弘晖问道:“你不跟着嬷嬷们一起吗?”
弘普不以为然:“他们是奴才,和她们在一起做什么,他们只要服侍好我们就成了。”
弘晖睁大眼:“她们不管着你?”
弘普不屑道:“她们凭什么管我们?我们是主子。她们只能听我们的。”
弘晖道:“可是,如果你不听嬷嬷的,她告诉你额娘你不听话,肆意妄为伤了身子,你额娘不就要费心伤神了?那不是把你额娘累坏了?”
弘普惊讶道:“额娘最看重的就是家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呀,额娘说她愿意为我们劳神,因为我们是她的儿女,那证明我们需要她!”
看看呆呆的弘晖:“晖儿,你不会是有事儿,不告诉你阿玛额娘,就由着身边的嬷嬷拿捏吧?那些奴才的话可信还是你阿玛额娘的话可信?你额娘肯定说让你有什么都告诉她是吧?”
弘晖小脸有些白,低下头:“额娘身子不是太好,我怕累着额娘,便是有事儿,也不敢告诉她,她平日很忙,事儿很多。”
弘普想了想,这有点像额娘说的那些奴才把持主子的事儿,抱了两个弟弟下地,“晖儿,这个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咱得告诉四堂伯!你抱着弘英,咱们一起去找四堂伯。”
弘晖抱起弘英跟着抱了弘芝的弘普往大厅走。他现在还有点儿没醒过神来。子女孝顺,不就要让父母少操点儿心吗?怎么听堂弟的意思,这有点事儿就要去劳烦父母?嬷嬷不是说让父母成日劳神是不孝?
四兄弟到了大厅,弘普直接道:“四堂伯,堂兄跟前的奴才不妥当。”接着把刚才兄弟二人的交谈说了一遍。
四阿哥的眼神一下变得凛冽起来,把儿子叫到跟前,慢慢一点儿一点儿问儿子那些奴才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弘晖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想起当初阿玛忙完一天的差事还赶去看重病的自己的事儿,又想起弘普说的阿玛不会不耐烦听自己说话,慢慢的便越说越多,连几年前的事儿记得的也说了。听完儿子的叙述,四阿哥气得脸色铁青。
要说,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清制规定,皇子一出生,便由保姆递到||乳|母手中。一个皇子一般有四十个人伺候,包括八个保姆,八个||乳|母,以及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皇子断奶后,去||乳|母,添加内监若干人。弘晖是皇孙,身边儿的人却也没少几个。因此,自小,便是乌喇那拉氏再忙,弘晖也被照顾得很好。
皇子自出生后很难与母亲亲近,每年母子会面都有固定时间,见面亦不能多言。弘晖在府里自然每天都能见着自己阿玛额娘的,可是与自己额娘相处的时间仍然不长,乌喇那拉氏作为一家主母,事儿是很多的,加上四阿哥府别的女人们也分了她的心神,跟弘晖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弘晖很多常识都是身边的嬷嬷教的。弘晖是个孝顺孩子,见了父亲母亲只是想着逗他们开心,便是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也都忍着不说,就怕让母亲劳神,把母亲累着了。何况,便是再聪颖,他也毕竟是个孩子,有时便是有了大毛病,他也不知道,只道如平日一样忍忍就过了。年幼时,乌喇那拉氏常把儿子抱在怀里,有点儿不妥当自然立马发现了,可随着孩子年纪渐大,这样的搂抱却是日渐减少,弘晖平日不说,乌喇那拉氏只当下面人侍候得尽心,便也不多想,加上儿子在她面前又一直笑语欢颜,她却不知儿子忍了不少事儿。
那些下面的奴才见大阿哥什么也不说,夫人也没有什么申斥责罚,照顾便渐渐没以前周到,弘晖原本不好的身子慢慢变差,开始生病,加上暗地里还有一些推波助澜的,以至上次连命都差点儿没了。
弘晖没再听到阿玛的问话,抬头看了一眼,猛不丁被自己阿玛狰狞的神情吓得打了个哆嗦,雅尔哈齐一看孩子吓着了,赶紧过去用手护到怀里。
“晖儿,你阿玛这是心疼了,你有孝心这是好的,只是,你既身子不适就应该告诉你阿玛额娘,怎么听嬷嬷的话忍着不说?你额娘便是再忙,那心里也是把你放在首位的,你怎能为了他们一时的高兴,让他们长久伤心?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毁伤。你这样糟践自己个儿身子,便是大不孝,你可记住了?”
弘晖被堂叔护在怀里,转头看看自己阿玛,眼眶红通通地点点头,又挣了挣,雅尔哈齐便松手放开他。
弘晖走到四阿哥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阿玛,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四阿哥叹口气,忍着心中的酸涩,扶起这个聪颖孝顺的嫡子。
“你想着不让父母担忧是你有孝心,但你错在忘了父母也会担心你!以后但有不适,就要告诉额娘和阿玛。”
弘晖红着眼眶应了声是。
四阿哥看看儿子,又看看一边板着脸皱着眉头的弘普,“行了,和你几个堂弟下去吧,在这一年里,你要和堂弟们相互扶持,互敬互爱,不可使性子,逞意气。记住了没有?”
“儿子记住了,儿子会和普儿一起照顾好两个小弟弟。”
看着那兄弟二人一人一手抱一个弟弟走出去,四阿哥在厅里快速走了几个来回,到底没忍住,狠狠一脚把一张椅子踢翻了。
雅尔哈齐也皱着眉头道:“知道你气,可也怪你平日在晖儿身上用心太少,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婆子不尽责,自然让人有隙可乘。
见四阿哥又坐下闭着眼念经,接着火上添油:“让你端着,好嘛,孩子是敬着你,可孩子有话都不敢和你说,好好的身子骨儿熬坏了,被有心人再一推……我说,他可是你唯一的嫡子!”
四阿哥的胸膛急剧起伏,雅尔哈齐还不罢休:“四堂嫂子为什么抽不出时间?嘿嘿,你那些小妾也功不可没吧!”
四阿哥睁开眼,狠狠瞪着雅尔哈齐,雅尔哈齐一点儿不惧他,冲他一吡牙:“四堂嫂子那品格儿是个贤惠的,你是不是觉得把后院交给她就不用再操心?嘿嘿,她是替你把后院儿管好了,可却把自己的心肝儿伤着了。”
眼见四阿哥要忍不住火儿了,雅尔哈齐才道:“晖儿身边儿的人,你可得再好好查查,玉儿去年可是把他身子彻底养好了的,这么短时间又出现不妥,这里面没猫腻,别说我了,普儿都不会相信。”
二十七岁的四阿哥,还远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他天性高傲急躁,这些年,虽日日戒急用忍,可有人一再戳害他的嫡子,他就是个泥人儿,他都得恼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个会以德报怨的。他脸色铁青着在心底发狠,只要被他查出来的,他一定要狠狠还击回去。
原本要留在弘晖身边的嬷嬷被带回了京,四阿哥回府后把弘晖身边的服侍的人隔开一一审问,直忙了好些天,才大致有了定论。
四阿哥坐在书房里,闭着眼,他觉得身心皆冷,突然很想念与怀柔那一家子相处时的温暖与放松,自己回京多久了?十天?半个月?
“高无庸,备马,爷要去怀柔。”
高无庸想劝劝自家爷,看着自家贝勒爷比往日更晦暗的脸色,到底没有出声。
“从后门走,爷带两个侍卫就行。”
高无庸急忙下去准备,不久,禛贝勒府后门轻巧地打开了,几骑马很快消失了身影。
玉儿看着坐在在自家厅里风尘仆仆的四阿哥傻了,他怎么来了?
“脸色真差。”玉儿对于四阿哥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事儿表示深恶痛绝。
四阿哥有些怀疑自己一个时辰前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怎么会觉得这儿不错?看看那个坐没坐相的雅尔哈齐,再看看一脸不赞同看着自己的玉儿。
“我来看看晖儿没嬷嬷侍候过得怎么样。”
玉儿想翻白眼儿,不放心还放自己这儿做什么!到底去把几个孩子从书房里叫了出来。
四阿哥看着眼睛明亮,脸色红润的儿子,“晖儿,你额娘不太放心你没嬷嬷侍候。”
弘晖孺慕地仰头看着自家阿玛:“阿玛,儿子和三个堂弟住一起,小窝克帮我做了衣服,堂弟们会做的,儿子也会做了,没嬷嬷在,儿子觉得也没什么。儿子今天还和普儿讨论了《孝经》呢。”
四阿哥看儿子的精神头比在府里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沉郁了近半个月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师傅和你们讲《孝经》了?”
“师傅今天讲的《论语》,儿子都记住了。”
四阿哥听弘晖背了一遍,点点头:“嗯,字可写了?”
弘晖点头:“写了。”
“和你几个弟弟下去吧。”
看着几个孩子退出大厅,四阿哥闭上眼。
雅尔哈齐接过妻子沏的茶递给四阿哥:“给,你喜欢的。”
四阿哥接过去喝了一口,点头:“水不错。”
玉儿在心里吐槽,水是不错,可不光水不错吧,这人,夸人一句就吃亏了吗?
四阿哥看着那个脸上明显写着不乐意的堂弟媳,翘翘嘴角:“沏得不坏。”
玉儿决定不理他,转身出去了。
雅尔哈齐看看四阿哥,指指一边的果盘:“干果,吃点儿,比一般的好吃。”
四阿哥也不出声,拈了几粒儿,“没剥。”
雅尔哈齐冲他翻老大一个白眼儿:“四爷,要不要我侍候着剥好?”
四阿哥点头:“我不挑。”
雅尔哈齐哼一声,把干果外面的硬皮剥掉,露出雪白的果肉,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自己剥的,就是香!”
四阿哥也没真指望他会替自己剥好,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家温暖。他发现,不是这个堂弟变了,而是玉儿一出现,一家子那种无形中紧密联结在一起的感觉,不需言语的默契,让人心里会泛起淡淡的温甜,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似乎也溶入了进去,很是喜乐安然。
两人都不说话,抢似的吃着桌上的干果,直到吃不下了,雅尔哈齐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这心情坏成这样?”
四阿哥拿过一边备着的湿帕子擦了擦嘴,又擦擦手,不错,确实好吃,嗯,走时让玉儿给自己装点儿带走。
喝一口茶,四阿哥出口气:“没什么,只是,你为什么不纳妾?”
雅尔哈齐看看四阿哥,想了想:“省心。”
四阿哥想起当年玉儿的宣言,翘起了嘴角,是不是雅尔哈齐也知道了?不敢纳妾?
看着四阿哥脸上的神情,雅尔哈齐挑眉:“你笑什么?”
四阿哥觉得这打人脸的事儿还是不做的好。
“你说的不错,你这儿女现在也不少了,不纳妾也没什么不好。”他府里侍候的不少,可现在存活的儿女也不过四个,身子还未必个个都是好的!雅尔哈齐比他晚成婚好些年,儿女全是嫡出,身子骨好,性情也好。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四阿哥内宅有事儿,这个却不好多问,两人转头说上了农事。
四阿哥出来一趟,总不能一点正事儿不干不是。
送走搜刮走不少东西的四阿哥,玉儿莫名其妙。
“四阿哥这是来找你商量农事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我估摸着,弘晖的事儿有结果了,他定是后院儿出事儿了,居然说出了不纳妾没什么不好的话来。这个可不像他平日的论调。”
玉儿想了想:“后院的事儿,会让他脸色坏成那样?”
雅尔哈齐想了想:“确实,后院的女人,处置了就得了,可他看着像在忍着什么似的。”
“能让他忍的,也没多少人,左右不过是父母兄弟吧?”
雅尔哈齐看看左右,嘘口气。
玉儿笑道:“你的耳朵不是越来越好用?紧张什么?”再说,这庄子里可不像贝勒府,到处都是侍候的人。
雅尔哈齐无奈,四阿哥的父母兄弟,这是能多说的?虽然他也算是一家子,可到底隔着不是?他一个隔房的堂兄弟还是谨慎些的好。
玉儿灵觉笼罩着庄子,自是放心的,笑笑也就罢了。
没多久,四阿哥派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来庄子服侍弘晖。
弘晖一日和弘普说到府里两个庶出的弟弟弘昀弘时被阿玛从他们的生母身边隔了开来,说是男儿不当长于妇人之手,父亲分派了大量的下人照顾起居,听嬷嬷说父亲还有两个侍妾得急症没了。
“普儿,我觉得小窝克教咱们的,都很有道理呀,你阿玛也说有道理是吧。阿玛怎么说弟弟不当长于妇人之手?”
弘普想了想:“别人,自然比不上我额娘。”
弘晖想了想,点点头:“小窝克懂得真多,师傅好些说不明白的,她也能说清楚,你说今天咱跟师傅说的那个鸡兔同笼的问题,师傅就不知道,是吧。”
弘普很骄傲地点点头:“嗯,额娘是不一样的。”
弘晖羡慕道:“普儿,你有这样的额娘真好。”
弘普看看弘晖:“晖儿,额娘待你和我一样。给咱们做衣裳都是同一块料子做的。”
弘晖笑眯了眼:“普儿,我把阿玛给我带来的东西都分给你一半儿。”弘普有的,小窝克都会给自己备一份儿,阿玛说了,人以诚心待我,我当以诚心还之。再说,小窝克可是救了自己的命呢。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子侄子侄,其实是一样的,再说,四堂伯从来只抱自己不抱弘晖,弘晖肯定也羡慕了。
“嗯,我把额娘阿玛也分你一半。”就让阿玛抱你吧,这样,你也有人疼了,免得总一幅我抢了你阿玛的样子。而且,额娘说,小孩子,不能缺抱抱。
弘晖圆满了。
玉儿与雅尔哈齐听得儿子说起把阿玛额娘分给弘晖一半的事儿,又听儿子提到起因,便知道四阿哥雷厉风行的把府里的事儿处置了。
守着几个孩子睡着,雅尔哈齐与妻子相偕回来卧室。
雅尔哈齐抱着妻子叹道:“还当他府里安静,没想到,同样不消停。”
玉儿笑道:“人,谁没个私心?只要有私心,就会有分歧,平日不过是求同存异,可当矛盾不可调和时,就会暴发冲突。后院儿的女人们也是人,矛盾的焦点是位份、爷们儿、孩子,除非是心冷得无所求,否则,这些事儿,总避免不了的。你们男人只想着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好处,可惜,这坏处用再严厉的手段也难以杜绝。弘晖出生后,李氏连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个比弘晖大的女儿,呵呵,四阿哥的贝勒府里多少女人,偏就她连着生子,四阿哥定是宠着她呢。宠过了吧?也是,都是四阿哥的儿子,凭什么将来什么都是弘晖的?如果弘晖没了,李氏的儿子可就是长子了!”
李氏是汉军旗没错,可是,皇帝的生母也是汉军旗不是?凭什么李氏的儿子将来不能是世子!要知道,四阿哥现在就是贝勒了,以他的品性与能力,将来封王是肯定的,李氏为什么不能搏一搏呢!
那个李氏,雅尔哈齐见过一次,确实一幅招男人疼的样子,比端庄的乌喇那拉氏貌美又有风情多了,四阿哥喜欢李氏也说得过去,却没想到她居然敢把手脚做到四阿哥嫡子头上,这女人狠辣起来,可一点儿不比男人差呀!看着身畔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悲哀,一丝怜悯的妻子,雅尔哈齐收紧胳膊,别人家的事儿,他管不着,他只要守好自己的妻儿就好。
216愿意
“玉儿,记得在王府,你说有什么法子?”
“什么?”玉儿有些莫名其妙,她还在想四阿哥府的事儿呢,侍妾为什么也对弘晖下手?四堂嫂子怎么没把孩子护好?李氏没事儿,是不是问题不大?还是四阿哥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儿上放过她了?
“那年,你说到云南的蛊,还记得吧?”
玉儿拉回心神,说蛊的事儿,也就新婚的时候有过一次,她自然是记得的。
“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怎么提起那个?”
雅尔哈齐把妻子搂在胸前,望着帐顶。
为什么呢?
因为四阿哥府的事触景生情!因为不想有失去她的万一!他不想真的有一天因为被女人算计成功而只能看却不能拥她入怀!再不能触碰她,只能远远看着她,那样,他会有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