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第8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鼓楼走过天王殿,虽是京里的寺庙,玉儿却是第一次来,便让小沙弥为她讲一下布局。
小沙弥恭敬合什道:“诸位所处是中路,西路有持梵律殿、戒台、净业堂和云水堂,东路有法器库、延寿堂等。寺内尚有前代三世佛及十八罗汉造像。寺庙的西北隅,有一座建于本朝十七年的大殿,内有汉白玉砌成高三屋的戒坛。
在大雄殿前有前朝成化、万历年间的石碑,当今皇上所赐的文字碑与无字碑亦相对屹立殿前,称为“空有碑”,韵示着佛法的真空妙有,极具深意。”
玉儿一行边听边走,抬头便看到大雄宝殿前的几棵大槐,这几棵槐树此时落叶后只剩了光/裸的树干枝丫,无春日的葳蕤,却自有一种等待春来的沉凝之态。
“大雄殿所供奉的三世佛,即西侧过去世迦叶佛,中间是现在世释迦牟尼佛,东侧是未来世的弥勒佛。供奉方式与别处寺院供奉的西方世界阿弥陀佛、本师释迦牟尼佛、东方世界药师佛组合不同。”
几个女眷跪倒在殿前备好的蒲团上,合什行礼默祝、乞求、许愿……
佛,是什么?
佛,是泥塑木雕。
佛,在庙宇里高坐。
佛,冷眼看世人,佛,笑看众生。
佛,在佛经里,在行善里,在我们的心里。
佛,是苦难后的救赎,是我们最后的心灵依托。
佛,在一草一木上,在一粒沙中,在一滴水里,是天性的自在。
世人皆有佛性,那是善,是美,是真,是诚,是所有人性的美好,是人心之所向……
“合掌皈依仰慈悲,举头见佛生欢喜。施主许久不见来敝寺了!”
玉儿转头一看,却是潭拓寺的现任主持林德彰律师,很高兴地笑道:“大和尚莫非自家的庙里香火不盛,来抢广济寺的信徒不成?”
林德彰律师合什笑道:“佛性平等,两年过去,施主仍未沾尘俗,见心明性,实为可喜。”
玉儿乐道:“大和尚的嘴还是这般会说,佛祖都能被你哄下宝座来。”
“阿弥陀佛,和尚只说真话。佛祖真若驾临,也必是为和尚诚心所感。”
玉儿笑道:“和尚每次说真话,听话之人都得破财。”
林德彰律师道:“施主若要为兴造我寺布施,和尚自是铭感。”
“你这刁和尚,来我寺里也没忘了化缘。”一个白眉白须的和尚穿着主持的服饰从林德彰律师身后的转角走出来。
林德彰律师对玉儿道:“这是广济寺主持,是和尚的师兄,当初同与和尚在广济寺道光师傅座下圆具。”
又对广济寺主持道:“师兄想求的那几卷经文,既出自这位施主之手。”
玉儿合什一礼,广济寺住持回礼道:“施主既来,贫僧求施主几份手书经文。”
玉儿回头瞪了林德彰律师一眼:“你个臭和尚,净给我找事儿。”
林德彰律师笑道:“施主心性出尘,不会介意的。”
玉儿白了厚脸皮的林德彰律师一眼,再这样下去,她抄的佛经岂不要四处流传?她可不想沦为复印机。
玉儿眨了眨眼,笑道:“和尚,这经,从你明年潭拓寺的例里出!”
林德彰律师苦着脸道:“和尚亏了!”回头对广济寺主持道:“师兄,你须得再助和尚一臂之力,方才说的好料,你再给和尚加一成,若不然,这经文却是没有的。”
广济寺主持合什道:“师弟是僧,不是商。佛经是经,不是物,师弟执着了。”
林德彰律师道:“僧侍佛,故佛在和尚心里。佛经与物在和尚眼里,一样,都一样。”
玉儿喷笑出声,这个大和尚,是少有的妙人。
同来的雪梅与萨娜目瞪口呆听着两个高僧开始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高僧?
雪梅看看一边看热闹看得很欢乐的表妹,为了表妹抄的几卷佛经,两位大德这般计较?
广济寺住持的脸皮到底抵不过林德彰律师,最后败下阵来。
林德彰律师笑咪咪对玉儿合什道:“施主有暇便来敝寺游玩吧,和尚让寺里的僧人又新开发了几种斋菜,保证施主喜欢。”
玉儿笑道:“大和尚明明是自己贪吃。”
林德彰律师道:“和尚尚未成佛,成佛后便不会再苦于口腹之欲。”
玉儿捂嘴笑,成佛了,是吃不了东西了,这和尚,最是爱诡辩,也爱吃得紧。
一寺的主持自是忙的,林德彰律师闲话几句后便告辞走了,玉儿一行自在广济寺游逛。
广济寺主持叹道:“贫僧这个师弟,为潭拓寺兴造确实辛劳。”
玉儿笑道:“大师被他骗了,他不以为辛劳,喜欢着呢。”
广济寺主持失笑:“贫僧亦心知,不过木料本也是信众布施,用于建佛殿所用,如今,予他也一样。”
玉儿合什道:“大师豁达!”
广济寺主持道:“世外之人,自当少些执著。”
玉儿点头,这是个老实宽厚的和尚。
广济寺主持陪着众人呆了一会儿后自忙去了,留了小沙弥给众人使唤,过年了,寺里的事儿也多。
在寺庙里遇到四阿哥,是很正常的事吧!
只是,遇到四阿哥带着小妾,却不是件快乐的事儿。
四阿哥看看玉儿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这个任性的女人那脸色是为哪般,目光闪了闪,转身与雅尔哈齐说话。
玉儿冲着四阿哥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所以说,花心的男人最讨厌。
武氏见自家的爷就这样把自己丢在了一边,无法,只能自力更生,给玉儿行礼。
玉儿岂会真的受了她的礼,“你是四堂兄的人,我还得叫一声小四嫂子呢,快别多礼。”
武氏道:“不敢,今儿遇上夫人,着实有缘。”
玉儿翘翘嘴角:“你若早点儿来,便有缘见着潭拓寺的高僧。”
武氏道:“潭拓寺的?可是潭拓寺主持?”
玉儿点头:“这么说,你们见过了?”
武氏笑道:“方才,我们爷还与两位住持一起讲经呢。”
玉儿呵呵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武氏说话。
这个武氏,怪道四阿哥单独带她出来,确实温柔解意又娇媚可人,可是,她便是再好,玉儿也对她无感。
“你们自逛吧,我方才应了主持抄经呢。”
雅尔哈齐回头看一眼媳妇,又看看武氏,转头对着四阿哥一笑。
四阿哥清咳一声,“你也唯有经文可以一看了。”
玉儿回了四阿哥大大一个白眼,转身走了。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有些狼狈地道:“你把她惯得越发没有规矩了。”
雅尔哈齐笑道:“是因为我吗?”
四阿哥转头,“任性!”
雅尔哈齐笑而不语,媳妇儿偏心四堂嫂子也情有可原吧。
四阿哥自己心虚,便开始碎碎念,“没嫁你前,她还知道收敛,嫁你后,却越发随性,不都是因为你在背后为她撑腰?五十万,一个省一年的收入,她也敢拿来玩儿……”
雅尔哈齐吡牙:“你不是也赢了不少?”再不插话,四堂兄就止不住。
四阿哥清咳一声,明智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也来广济寺?她不是最喜欢去潭拓寺?”
雅尔哈齐示意远处的几个女人:“她舅表外甥女养了两个月,没见好,她说那孩子心理有病了,带她来求佛。嘁,爷第一次知道,这人心理也会有病。见过心疾,肺疾,你见过明明没有心疾,却被称有病的吗?”
四阿哥想了想:“惊惧过度吧!”
雅尔哈齐嗤笑道:“我就知道,如果是玉儿遇到这样的事儿,她肯定让那男人吃不了兜着走。她这舅表外甥女,缺了点儿硬气,按说她外家也是出身军伍,她却软弱得很。”
四阿哥摇头:“女人,温驯点儿好!”
雅尔哈齐吡牙,“温驯?”
四阿哥哼道:“至少懂规矩!”
“玉儿也有规矩,玉儿那样就好!”
“在你眼里,她有什么地方不好?”
“嘿嘿!”
“宠吧,宠吧,有你悔的时候。”
“嘿嘿,宠着嫡妻总比宠着小妾的好。”
“我可没宠小妾。”
“没有?四嫂子今儿没空?”
“咳!”
“你这小妾其实长得不怎么样!”
“雅尔哈齐!”
“做什么?”
“那是你四哥我的女人!”
“给我,我也不要!”
四阿哥黑着脸狠狠瞪着一幅痞子相的雅尔哈齐,雅尔哈齐则把自己又白又整齐的牙露给四阿哥看。
唉呀,果然,媳妇儿说得没错,看冰山脸瓦解很有成就感啊!
“弘晖最近长进不少。”
四阿哥脸色缓了缓,雅尔哈齐得意地笑,四阿哥瞪了他一眼。
“四嫂子把弘盼弘时照顾得很好吧,听说,以前弘盼时不时生病,自打四堂嫂子接手,那孩子就没怎么病过?”
四阿哥的脸色又好了许多。
“四堂嫂子真是个好女人!”
四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爷自己知道,还用你说?”
“女人就是到了八十,她也喜欢丈夫宠爱。”
四阿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你家那个女人去哪儿抄经?”
“方丈室吧!主持要经文,自然得把自己的地盘儿让给她。”
四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住持大师是个宽厚人,你们也别太过了。”
雅尔哈齐道:“要是不宽厚,也不会被潭拓寺的住持敲诈走许多东西。”
“怎么说的?”
雅尔哈齐边走边和四阿哥说方才的事儿:“……那个潭拓寺的住持倒是个妙人,诙谐有趣得紧。”
四阿哥点头:“是个心中有佛的。”
雅尔哈齐道:“咱们这是往哪儿走?”
“你不去看看她是抄经还是偷懒?”
看着方丈室内的情形,四阿哥结舌,这是抄家吧!
“额娘,没有武功秘笈!”
“额娘,儿子也没找着。”
广济寺的住持站在一边苦笑,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蒲团里居然会藏传世秘笈。
玉儿坐在一边边抄经文边道:“你们问问住持大师。”
“大师,把秘笈交出来!”
“弟弟,你不应该这样说,你应该说:住持大师,你的秘笈与我有缘。然后住持大师就会拿出来了,你那语气不好,不尊重,像个恶霸似的。”
“住持大师,你的秘笈与我有缘,你快拿出来吧。”弘英说完,回头问他哥哥:“二哥,你怎么知道恶霸是怎么说话的?”
“额娘讲故事的时候,那恶霸就像你方才那样说话。你忘了?”
“没忘,我就是觉着这样说话爽利。”
259撩拔
雅尔哈齐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弘芝,弘英,你们又淘气了?”
弘芝弘英一缩脖子,躲到住持身后,一左一右各伸出一个脑袋看着他们的阿玛。
“阿玛,没淘气。”
“阿玛,我们在帮大师打扫多年积垢。”弘芝很是义正辞严,当然,如果忽略他躲着他阿玛的行为以及不敢与他阿玛对视的目光。
“嗯嗯,积垢。”弘英赶紧点头:“大师这蒲团用的时间太长了,阿玛,你帮大师换一个吧。”
住持对着进来的两位合什一礼,雅尔哈齐与四阿哥回礼。
广济寺住持道:“两位小阿哥性情天真无伪,甚好。”
雅尔哈齐笑道:“大师,您都被他们祸害了,还护着他们呢?这俩小子,就快翻天了!”
住持笑道:“老衲第一次知道原来蒲团内还有乾坤的,两位阿哥虽小,却于芥子纳须弥之意甚为明了。我广济寺是川字形布局,象征河流百川,便有芥子纳须弥的含义。”
又低头对双胞胎道:“方才阿哥说寺院里的格局与佛像。寺院就是大千世界,川字形建筑里突出了主次的关系,但这只是佛、菩萨在成就上的差异,两位小阿哥说中路的佛重要,实质这如同水墨画里白当黑的意味一样,虚实的空间体现了佛经里‘空与无’的意义,当然,寺中重要的殿堂确实都排列在中路上。”
弘芝摇头:“住持中间的话听不懂,不过,后面不还是说中路的佛最重要吗?”
弘英道:“住持自己没住在中路上。”
弘芝道:“住持很低调。”
住持大师苦笑,“老衲未成佛,即便成佛也只敢住在后面的舍利塔里,中间的殿堂却是没有贫僧的位置的。”
弘芝道:“大师这是妄自菲薄。”
弘英摇头:“妄自菲薄不好,不好。”说完又想起来:“秘笈。”
住持头痛地看着两个孩子,转移话题不成功啊,方才这两个小阿哥不是还一幅对寺内建筑很感兴趣的模样吗?
玉儿蘸蘸墨,边写边道:“弘芝,弘英,你们忘了,佛祖曾经说过:经不可轻传!”
弘芝听了额娘的话,想了想:“明白了,住持是信佛祖的,所以,秘笈也不可轻传。”
弘英失望道:“唉,看来,只能跟唐僧似的多来几次了!”
住持听了这话,有些大惊失色,多来几次?这两位小阿哥多来几次后自己的僧舍还能有个囫囵?方才两位小阿哥问寺院的建筑与最重要的佛像,莫非下次还准备要去佛像的台下找秘笈?
住持已经开始考虑在蒲团内藏点儿什么东西以备下次两位小阿哥来时可以让他们满意而归了。
对于双胞胎的探险行为,雅尔哈齐知道媳妇儿素来是持放任态度的,因此,训了几句也就罢了,倒是四阿哥对于两兄弟的行为极为讶异,拉了两人问前因后果,两兄弟一人一句,把从额娘那儿听来的各种故事说了一遍。
弘芝小学究一样摇头晃脑总结道:“根据我们三兄弟的统计,寺院里藏东西最好的地方就是蒲团,佛像身上,佛像脚下。”
主持的脸一下白了,佛像身上?两位小阿哥准备干什么?
弘英点头:“没错,今儿没在蒲团是找着,想必,在寺里最大的佛像下!”
弘芝摇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弟弟,有可能是藏在最不起眼的佛像下。”
弘英道:“二哥,那也有可能藏在灶房里,或者是扫地僧的房里……”
弘芝与弘英对视一眼,一起转身撒腿往房外跑去,“我们去找找!”
主持大恐,赶紧追了出去,“小阿哥,不在佛像座下!”
弘芝的童音远远传来:“那是在灶房?”
弘英接话的声音已渐至不可听闻:“也许就在佛像座下……”
四阿哥转头着看雅尔哈齐:“你不管管?”这都要拆庙了!
雅尔哈齐嘿嘿笑道:“小孩子,让他们多跑跑,多玩玩,有主持大师跟着,出不了大事!”
也就是说,会出小事?
雅尔哈齐的小事,会不会是广济寺主持的大事?
“主持是老实人,你好呆约束着点儿那两个小子。”
“四兄若能找出一本两本秘笈,我立马把他们拎回来。”
四阿哥闭嘴不语,雅尔哈齐吡牙:“这俩小子,比他们大哥缠人多了!一件事儿,他们不问个底儿掉,是不会消停的!”
四阿哥想起方才两兄弟说的故事,回头瞪一眼玉儿:“都是你乱编故事。”
玉儿边写边道:“小孩子的世界是很神奇的,哪怕一个树下的土洞,树干上的巢,他们也能想像出无限美好与神奇来,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无处不玄幻,无处不神秘……我不过是和他们说了几个故事罢了!最主要,还是他们自己想象力丰富。”
“强辞夺理,弘晖当初就没这样。”
玉儿停下笔,不屑地睨一眼四阿哥道:“你有多少时间陪弘晖,他便是这样想,你也不知道。”
四阿哥清咳一声:“爷忙。”
玉儿看一眼四阿哥,接着抄经。
四阿哥看一眼正襟危坐的玉儿,端起小沙弥奉上来的茶喝一口:“你四嫂子今儿没空。”
玉儿瞟一眼四阿哥,学着武氏用娇媚的声音甜腻腻喊道:“四爷……”
四阿哥一口茶喷了出来,雅尔哈齐手上的茶盏晃了晃,玉儿自己打了个哆嗦,笔下的经文就这样毁了……
四阿哥还在那儿捂嘴狂咳,咳得脸色通红,还止不住,茶好像进了鼻子,然后进了气管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好好说话!”
玉儿瘪着嘴放下笔,他们来了,自己是没法子静心抄经文了!
“我就是觉得,小四嫂子的声音糖份满高,也想试试,爷,甜不甜?”
雅尔哈齐放下茶盏,“腻!”
玉儿嘻嘻一笑:“没事儿,再渗点儿水兑一兑,就甜了!”
四阿哥看这夫妻俩当着自己的面儿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打趣,又恼又无奈,能怎么办?训?根本没用。骂?那是真心希望自己好的人,不舍得!
好容易止住咳,四阿哥声音已经沙哑了。
四阿哥哑着嗓子道:“她回娘家了。”
玉儿嘿嘿一笑,其实吧,她对武氏本人是没意见的,反正,这个时代的女人,许多都是身不由已不是,只是,她更喜欢四堂嫂子,自然难免偏心。
四阿哥瞪一眼傻笑的玉儿,知道她偏心乌喇那拉氏,却没想到偏心到这个程度的。四阿哥嫌弃地把用过的手帕子扔到一边,这手帕子以后没法用了!
“好好抄你的经文。”
玉儿把废掉那张经文一团,扔到一边儿,收摄心神接着抄……
“你岳父就准备一直担着闲差?”
雅尔哈齐无所谓道:“都一样,他闲着,大不了多与我拌几次嘴,跑来我贝勒府抢女儿罢了,忙了嘛,玉儿又心疼,看皇上吧。”
四阿哥抿唇道:“听说他在两江不大不小犯了点儿错。”
雅尔哈齐打哈哈:“上了年纪了,精力不济,犯错嘛,正常。”
四阿哥哼一声,精力不济?看着比皇阿玛精神还好,阿山会精力不济?虎窝里跑出来一头狐狸,伊拉哩家唯一的异种。
“皇上想来还有安排吧!”
雅尔哈齐点头。
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交换交换情报,说说朝臣品性,论论各地灾情,取笑对方教养儿女的方法……
“惠容又在替她额娘待客?”
雅尔哈齐失笑:“她说她很高兴能帮上自己额娘。”
四阿哥看一眼抄经的那个女人:“惯吧,一家子,都惯着,连六七岁的孩子,也事事依着她,从没见过自己躲在一边偷懒却让年幼的儿女应酬的。”
“你现在不就见了?”
四阿哥瞪眼:“上次爷生日,居然也让惠容代她过来了,若不是看那礼是她做的,爷还当她对爷有意见呢。”
雅尔哈齐道:“若人少点儿,兴许她就去了,人一多,她就懒怠动,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她的性子。”
“再没见过懒成这样的!若她多与人来往,人家至于误会她?”
“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误会也就罢了,至少,该尽的孝心,她从没缺过。”
四阿哥摇头:“别的宗室家眷想尽了法子找着机会的出头,她是恨不能所有人都把她忘了,这都懒成啥了?”
“唉呀,你自己是个劳碌命,还不让人家清闲?”玉儿不乐意了,偷懒怎么了,不就少参加几次宴会?她不都让女儿代替了吗?
四阿哥脸一下黑了:“劳碌命?”
玉儿吐舌,啊呀,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嘿嘿,堂兄你是公忠体国,嘿嘿。”回头一看,眼亮了:“素斋来了!绿樱,咱们去把阿哥格格他们找来。这玩儿得,饭都顾不上吃了。”
四阿哥见罪魁祸首跑了,回头瞪一眼雅尔哈齐“劳碌命?”
雅尔哈齐嘿嘿笑:“那是夸你呢,夸你,嗯,夸你勤谨。”
“雅尔哈齐,爷是傻的?”
“四兄天资过人,襟怀广阔,不要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嘛,来来,吃斋。别急,别急,放心,你的小妾会跟着一起来的,饿不着她。”
“爷是为着小妾吗?”
“你的妾可也不少吧!”
“多吗?才几个而已。”
“四兄,你想要多少?”
“爷不是那爱色的……我说,雅尔哈齐,这是寺庙,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
“四兄,这菜色不错,嗯,这道菌菇不错,你尝尝。”
“嗯,不坏,有点儿味道。一会儿带一份回去。”
“给四嫂子?”
“弘晖也会喜欢。”
“四兄,疼媳妇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便是说给四嫂子带的,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恼羞成怒了,果然,闷马蚤。”
“什么?”
“没什么,你再尝尝这个,这是豆腐吧,居然做出了肉味儿,四兄,你说这和尚是不是其实也吃肉来着,若不然,怎么倒做出肉味儿来了。”
“你好歹尊重些。”
“四兄,和尚也是人,虽然只是想象着吃点儿肉,不过,人家吃的还是素,也没什么不尊重的吧。”
“赶紧吃你的东西,怪道两个小的不着调,你这个做爹的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四兄……”
“食不言!”
玉儿站在房外听罢墙根儿,捂嘴笑着到了旁边一间厢房等那些个逛得忘了饭时的女人。
“四兄,你真的觉得玉儿那个舅表外甥女不错?”
“你不是说她温驯?女人,自然是温驯点儿好。”
“四兄,不若你把她纳了吧!”
“什么?”
“嘿嘿,你别瞪眼,你方才不是说你没几个小妾?我看玉儿成日叹气说不知道她舅表外甥女有了这样的经历,下次找的男人会不会还不待见她,我就想着,你就当领回去一只宠物,养着玩儿呗,反正,只要养着她就行。”
“你当爷的府里是什么地界儿?”
“嘿嘿,别火,别火,吃菜,吃菜,四兄,我帮你倒茶。”
“无事献殷勤,非j既盗!”
“四兄,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人品至于差成那样?”
“有过之,无不及!”
“四兄,咱话不投机。”
…… ……
“四兄,你真的不要?玉儿说那孩子再养养,也有几分容貌!”
“雅尔哈齐!”
“好,好,吃饭,吃饭!”
…… ……
“四兄,这是玉儿惹出来的事儿,你不得想法儿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饭还吃不吃了?”
“嘿嘿,吃,吃。四兄,你真恼了?唉呀,别恼,我就这么一说,难不成还能强按了你洞房?嘿嘿,别瞪眼,你看,你真不淡定,这才多大点儿事儿?”
“哼,哼,雅尔哈齐,你说,我要不要把你当年进宫掀宫女裙子的事儿跟玉儿说说?”
“唉,唉,别呀!四兄,咱不能干这种坏人夫妻感情的事儿啊,唉,唉,你别这么笑,笑得我这背上直冒凉气,心里疹得慌。唉呀,你不要就不要,我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行了,行了。你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跟刀子刮似的。玉儿说的杀人的眼神儿,就你这样吧!怪道玉儿崇拜你,只这眼神儿看人,就比别人痛!”
260灵童
今儿来广济寺的信徒都觉着长了眼了,素来出尘的广济寺主持先是在两个大呼小叫的小娃娃后面追赶,继而使尽了招儿的跟两个娃娃说好话。若是平常时候,众人许是要说这孩子家的大人怎么不把孩子管好,到了寺里还这般跳脱,可现在看着两个圆滚滚慧诘可爱的小娃娃爬到菩萨身边时,所有的香客却只剩了赞叹了。
为何?
“你看那两个娃娃,白白嫩嫩的多像菩萨坐前的侍奉童子!”
“别是菩萨见我们心诚派了驾前的侍童下凡来布恩吧?”
“你看后面跟着广济寺主持,应该……”
“老主持可是大德高僧,一般的孩子也不能劳动他老人家,这两个灵童必是有来历的。你以前见过这样灵气逼人的孩童吗?”
“这个,倒真是没见过。”
“是呀,你看那眉眼,再看那小胳膊小腿儿,嗯,还有那身儿衣裳,你看他们穿得单薄吧,可居然没见冻着,这像是凡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在说什么秘技?秘辑?还是秘记?咦,莫非广济寺的佛像有来历?”
“莫非菩萨要金身莅临?让这两个童子来做记?赶紧看看,他们都碰了什么佛像,以后多参拜。只不知道能否赶上菩萨降临之日!”
“嘿,别说,他们还真不是什么佛像都碰的,看到没,最大那尊佛,唉呀,看那个红衣的,在菩萨脚底下摸索,你们说他真是在做记吗?”
“紫衣那个,紫衣那个到菩萨身后去了,唉,唉,可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唉呀,两个小童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又这样灵秀可爱,肯定不是凡人。”
“快快,他们跑了,跟在后面看看,他们还去哪儿?”
…… ……
广济寺主持先前还想尽了法儿地哄着两个小祖宗赶紧从佛像上下来,后来听了几耳朵,干脆不急不燥地跟在两个捣蛋鬼后面晃了。
这事儿不坏,这一批香客回去,广济寺的名声可就更响了。对于众香客跟在后面的行为,主持自然不会制止。众香客见主持这般气定神闲却又一直跟着,于是各种猜想、各种揣测、各种奇思妙想都出炉了,其间有人小声说那就是两个顽童,话音刚落,便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顽童?有这般玉雪可爱的顽童?”
“一般的顽童需要主持大师亲自护驾吗?”
“顽童,你当是你的街坊呢?你看看两个灵童的着装,你见过那样的布料吗?闻见没,他们过去的路上布满了檀香。”
“嗯,没错,那衣上还有莹光!看,这会儿在暗处,那莹光更明显了,啊呀,宝衣呀!”
“……对呀,那穿的就是宝衣,一定是长年随待在菩萨身畔染上了佛光。”
“快,快,快看,灵童这次做秘记的是铜佛像,啊呀,我想起来了,我祖母说,那是传自前朝的佛像,是有来历的,果然,我祖母还真没说错。难道菩萨要莅临在这尊金身上吗?”
“咦,灵童呢?不见了!”
“大家快找找,赶紧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难道这就回菩萨身边去了?”
…… ……
一群人乱哄哄在多宝殿找灵童,主持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什慢悠悠从众人中间穿过,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让一众想找他打探消息的香客信众都合什拜了下去,一时多宝殿里一片祝祷之声。
看着主持隐没在寺中的身影,信众们低声互询:“主持大师是何意?”
“主持大师脸上带着笑容,那表示灵童很满意吗?”
“主持大师双手合什,这是送走了灵童?”
…… ……
走到暗处的主持大师轻呼一口气,蹲下/身道:“两位阿哥,现在还要去灶房吗?”
主持宽大的衣袍内传出弘英的声音:“主持大师,你把秘笈藏在灶房了吗?灶房也这么多人吗?啊呀,果然,额娘说的对,人看人真的会看杀人啊!”
两位小阿哥对于宣扬我佛的佛果有功绩,主持大师决定顺着他们的意领他们去灶房看看。嘿嘿,现在,不只潭拓寺有放光的经年塔,自己的广济寺也有佛降真身暂用寄宿的塑像了。想必,远近听闻亦会归心吧,以后的香火可期。
弘英的话落,弘芝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弟弟,错了,那个被看杀的卫玠是个病夫!咱们身子骨儿壮着呢。”
“二哥,可是,方才那些人眼看着就要冲过来了,所幸咱们躲得快。”
“弟弟,你应该说,所幸主持大师的袍子大。主持大师,你这裤腰扎得倒是紧,都没被我们兄弟俩拽下来,若不然,大师今儿就要在众人面前光腚了。”
“嗯,二哥说的不错,主持大师这裤腰带结实,也没断!”
主持大师抹一把汗,“两位阿哥,这快到饭时了,咱们回去吧,你们的阿玛额娘这会儿说不准正找你们呢。
从主持袍内钻出来的兄弟俩对视一眼。
“弟弟,咱们先吃饭。”
“嗯,下午再接着找。”
主持大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也许,一会趁着两位阿哥用饭的时候,去扫地僧人枕下放本佛经?或者放扫地僧的屋角?两个小祖宗喜欢找那特别背密的地方!
抄近路把两个小阿哥送了回去,临了,弘芝道:“主持大师,你的衣服该换了。”
弘英点头:“有些地方都脏得发黄了。”
“肯定有味儿了。”
“有味儿!”
“好在檀香味儿压住了。”
“要是没檀香,不知道什么味儿。”
看着没入厢房的兄弟二人,主持想哭,他天天冷水洗浴呀,没味儿!还有,那不是脏得发黄,僧人的常服就是青黄间色、或褐,或黑、或赤的呀。主持想解释,可是,那兄弟俩早没影儿了,留下大师孤零零伫立在寒风中……
玉儿看着跑进来的兄弟俩,嗔道:“看看你们的模样,玩得一身的脏,赶紧去洗洗。”
已坐在房内的武氏笑道:“两位阿哥真是好模样,又聪明。”
玉儿笑着客气两句,把雪梅也拉到谈话中来,只是,现在房里以为她为尊,她却是想偷懒也不成的,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哈啦,好在,有惠容在,她倒也不用费神引导话题,所以,生女儿好呀,女儿是额娘的贴身小棉袄呀,玉儿想得高兴,抱着小嘴儿叭叭说话的惠容叭叽叭叽亲了好多下,亲得惠容小脸儿通红还直翻白眼儿,不用想她就知道,额娘准是又母爱泛滥了……
一边的萨娜见了安布与小表妹亲密的样子,也不由得抱住了自己额娘的胳膊蹭了蹭,嗯,她也有额娘疼,真好。
武氏在一边看着这两对母女,羡慕得不行,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没女儿呢。本来今儿是与爷来求子的,可现在自家爷与雅贝勒爷去了别处,只能一会儿自己去求了。
用罢斋饭,众人闲聊几句消完食后,武氏,雪梅与萨娜自去求佛,玉儿则领了自家的三个儿女去了方丈室。
把儿女丢给那两个吃饱喝足又在下棋的男人,玉儿自坐在一边抄经。
被占了巢的住持则去忙他的事去了。反正寺里房子不少,便是要找一处念经也好,睡觉也罢,总不会缺了他的。
冬日天短,玉儿抄完一本经后,从空间又拿出几本放在一起。今儿没少给人家主持大师添麻烦,多给两本手抄的经文也是使得的。
不说送走这一群贵人回去后的方丈见着多出的经文如何惊喜,只众人坐在马车里听几个嬷嬷禀报两个阿哥在寺里引起的混乱便把玉儿乐得不行。
雅尔哈齐叹道:“你就纵着吧!”
玉儿笑道:“四堂兄素来是个迷信的,不知道听了这事儿做何感想。”
四阿哥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听着武氏转述今儿两个灵童为菩萨真身莅临做秘记一事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爷,怪不得您带妾来广济寺呢,看来,广济寺的佛确实很灵,您说,妾这次求子是不是能成?爷,妾希望明年就能为您孕育一个孩子!”
四阿哥看着武氏浮上红晕的娇媚的脸,轻嗯了一声,之后便闭上了眼。
武氏见上午还很有兴致的爷这会儿却一幅意兴阑珊的模样,转着眼珠想了想:“爷,可是人太多扰了您的兴致?”
四阿哥听了这话睁眼看一眼武氏,她的意思是雅尔哈齐一家打扰自己了?还是她对玉儿有意见?皱了皱眉,果然,小妾不能太宠,太宠会让她们忘了本份。又闭上眼的四阿哥不免想起那个形销骨立的萨娜,那就是个前辙啊。乌喇那拉氏作为嫡妻,做得很好!……
武氏偎在自家爷的身畔,觉得很幸福,心里转着念头想着回去若能一举得男,爷会不会给自己升侧?想着李氏的两个儿子现在没能养在她身边,武氏的嘴角翘了翘,以前,她总压在自己头上,现在栽了吧。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以前,她见了福晋也敢抬头挺胸,现在呢?现在弘时认也不认得她!哈,爷让她在院内静心理佛,果然这几年她连门儿也没出去。只不知当年到底是什么事儿惹着爷了?记得那是大阿哥病后的事儿,想来,应是李氏把手伸到大阿哥身上了。
武氏眯着眼把头靠在自家爷的身上,她可不会像李氏那样蠢,爷喜欢听话的女人,也喜欢有韵味的女人,却绝对不喜欢有野心的女人,李氏得意忘形了,或者说,她是心太大了,大阿哥有多得爷看重,她就有多嫉妒吧。李氏第一个儿子没保住,乌拉喇那氏有没有动手脚?恍惚听说有,因为那个孩子与大阿哥的日子太近了!
武氏抱着自家爷的胳膊蹭了蹭,现在爷宠爱她,她得抓紧机会怀一个,以后,才有个靠,不知道什么时候,爷又会再宠别的女人……
武氏的心里刀绞似的疼了一下,她咬着牙挺了过去,这是命呀,这天下,有几个女人能像伊拉哩氏那样占尽宠爱呢?
武氏以前也听人提到过这个女人,今儿见了才知道,她可以活得这样自在!连自家这个冷面的爷她也敢不搭理,还敢白眼相向!是呀,她将来是实打实的亲王福晋,她可以比别的女人活得恣意……
为什么那个俊朗英伟的雅贝勒爷就那么宠爱她呢?她是长得美,可是这天下的美人什么样儿的没有?为什么那个雅贝勒爷就只守着她?那个男人看着明明比自家爷更有人味儿,比爷年轻,却同样位高权重,他应该更能牵动八旗贵女的心吧,怎么就没人想法子进了他的后院儿呢?他自己也没想着弄些不同姿色的女人回府?八阿哥和他一样宠着嫡妻,可府里也不缺各种美貌的女人呀。这天下,真有不花心的男人吗?……
嫉妒?武氏想,这天下,有女人能不嫉妒吗?那个伊拉哩氏,天下的好事儿,她都占全了,就连生下的儿女,也一个赛一个的聪颖健壮……
武氏咬紧了牙,满嘴的苦味,那个伊拉哩氏,生下来就是让别的女人产生无力与挫败感的吧。不论别人何等幸福,到了她的面前,那幸福都会显得薄弱、卑微!素来自诣得夫君宠爱的八阿哥夫人,也被对比得再不能得意起来了,听说郭络罗氏想尽了法子的想打压她,可惜,居然没一次成功,武氏咬牙,为什么她能这么幸运?自己也是女人,却要活得这样低贱?在府里被主母压制,连想要个孩儿,也不可得。那个伊拉哩氏,有四个孩子,四个健康的孩子……
武氏觉得胸腔胀闷得难受,赶紧念了几遍佛经,她不能这样,这样的嫉恨于她无益,那个女人,得的是别的男人的宠爱,与她无关,那个女人,可以想不理谁就不理谁,可她武氏不一样,她没有显贵的娘家,没有有能耐的兄长,没有生下子嗣,她拿什么和别人比?她只要抓住手里的,就行了。伊拉哩氏的身份太高,离得她太远,她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吧……
自己能得爷的看重,不就是自己脑子够清醒?不能让嫉恨冲昏了头脑!
武氏自诣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聪明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拥有什么,聪明人做她所处位置该做的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她能认识别人,也了解自己,最重要,静思之后,她知道不能离失了自己的本份。
261盗名
广济寺一行后,萨娜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玉儿建议表姐多带她出去走走。雪梅说以后再带萨娜出去,临近过年,这段儿时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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