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第8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邬先生这是吃谁家的饭,听谁管,呵呵,是这么个理儿。我们家弘普常跟弘晖一起,邬先生教导晖儿时,也顺便指点指点普儿吧,这就算先生付的诊资了。”
邬先生肃然道:“夫人抬举邬某了,若天下人知道念几句子曰诗云就能得夫人亲自看诊,不知道会抢破多少头颅。”
玉儿灵觉早就扫完了,开口道:“邬先生也真好毅力,明明腿脚无力,却仍然自己拄杖而行,行走后抽扯得筋脉疼痛无比,却还能谈笑风生。”
邬先生呆了一下,叹道:“夫人果然心细无比,邬某本以为已能做到不形于颜色,没想到,还是被夫人看出来了。”
玉儿摇头:“我很少为人诊病,诊时又和别人不一样,宥于身份,很少切脉,因此,这望、闻两道相对较强。邬先生这腿,其实是断过的吧。”
邬先生的神情有了片刻凝滞,继而叹了口气:“夫人惠眼!”
玉儿也不多问,想了想:“先生这腿,伤的时间太久,如今再治,要恢复得和正常人一般却是不行了。不过,我从莫老太医那儿学了好些年,我们爷又到处替我收罗各种奇方,若花一段儿时间用心治,可以让先生以后走路不用再扶杖,阴雨天也不用再受酸、痛之苦。”
邬先生的脸抽了抽,玉儿一看,他手上多出了几根儿胡须。
雅尔哈齐嗤笑道:“爷还真以为你万事俱在掌握呢。”
邬先生到底是心志坚定之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邬某这些年也见过一些医术高卓之士,皆曰回天乏术,如今猛一听闻如此喜讯,却不免失态,让贝勒爷、夫人见笑了。”
健康的人,是无法理解生病之人的痛苦的。四肢健全的人,自也无法知道那四肢不全之人的苦痛与生活的不便。
邬先生前二十年能跑能跳,身体健康,文采斐然,为一时之俊杰。其时胸怀壮志,挥斥方猷,意气风发,可谓人生得意。之后,考举人时,他怒于考场黑暗,考官舞弊,义愤之下领着考生冲击孔庙,闹得天下皆知,下了狱。那届考官虽被皇帝治了罪,可他不仅被剥夺了功名,还残了肢体,人生失意之苦涩,即使现在,仍在他心上徘徊……
这个时代,残了肢体之人,总被人轻看一眼,如今,能脱离拐杖,邬先生的欣喜岂是言语能表述!
玉儿留了丈夫与邬先生二人在那里继续唇枪舌剑,自己则跟着下人回了乌喇那拉氏那儿。
邬先生端起茶盏:“雅爷真是好福气!”
雅尔哈齐斜靠在椅子上,听了邬先生这话瞟了他一眼:“爷的福气自是好的。”
邬先生笑道:“邬某说的是雅爷娶了位好妻室。”
雅尔哈齐哼道:“那是自然!”
邬先生看一眼这位比两位皇阿哥活得还自在恣意的亲王的儿子,“雅爷知道,邬某歇了仕途之心后,很是看了些杂书,这些年,也很接触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那有本事的邬某也遇到过几个。邬某便也学了几手。”
“那你怎么没把自己的腿治好了?”
邬先生僵了一下,“雅爷的性格太恶劣了!”别人哪儿疼他还偏就挑哪儿戳!
“爷的性格再恶劣也比不上你,当初居然把爷的被褥偷走了,那可是我媳妇儿给我准备的。”
“雅爷心眼儿真小,这点儿小事儿还成天记在心上。”
雅尔哈齐瞪一眼这人前道貌岸然的书生一眼:“小事儿?你给爷留的那被褥,臭得爷一个晚上没睡,只能起来坐到天亮。你说,爷能忘?爷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亏呢。”
“嘿嘿。雅爷,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您就别再记着了。”
“不,爷要记着,爷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场子再找回来呢。”
“嘿嘿。雅爷,您看,您是贝勒爷,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事儿老记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你让我把这场子找回来,我就不记着了。”
“嘿嘿。你看,我现在都是四爷的人了,这场子,要不您找四爷要回来?”
“老滑头,爷不急,总能让爷逮着机会的。”
邬先生听着这话咧了咧嘴,唉呀,当初为了一时的顽心、贪心,惹下这么个祸害,这以后的日子要想安宁,这个碴儿可得想法子糊弄过去。
邬先生眼珠转了转:“雅爷,邬某给您提个醒儿,您看您把这事儿揭过去怎么样?”
“什么醒儿这么值钱?”
“嘿嘿,子嗣的事儿,值钱吧?”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坐正了身子:“怎么说?”
邬先生拈着胡须眯着眼笑睨着雅尔哈齐不说话,雅尔哈齐吡牙:“穷酸,你要再不说,你信不信爷把你那几根儿胡子都能给你拔罗?”
邬先生僵了一下,为了自己的胡子,他还是别卖关子逗这位爷了。
“邬某于相面一道有些浸滛……”
“你得了吧,当初见到爷还说爷是个夭折之相,就你这三流的相术,要是摆个摊儿,爷估摸着一天就得被砸。”
“咳,雅爷,您这是有贵人相助,渡过劫了,可这相,邬某却是没相错的。”
雅尔哈齐当初听他阿玛也说过这事儿,此时也不和邬先生掰扯。
“你说说,是什么能让爷饶了你?”
“咳,尊夫人的相异于常人,总在若隐若现间,有些虚实不定,邬某拿不太准也就不说了,雅爷这子嗣宫这些日子却是亮了,想来不久又当有儿女出世。好命呀!”
雅尔哈齐呆了一下:“真的?”
邬先生点头:“尊夫人的相,似实似虚,邬某有些拿不准,不过,子嗣宫看着也有些亮光,加上雅爷您的面相,这合在一起,邬某才敢说这话。”
雅尔哈齐收回心神,“怎么,我媳妇儿的面相怎么啦?”
邬先生拈着胡须皱眉想了半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明明不染尘俗,可她却是您夫人……这种出尘之相,一些得道高僧有,却从未在在世之人身上见过!奇怪,奇怪!”
邬先生举目望天:“邬某自视目力过人,可总觉尊夫人仿似隐在云雾之间,让人看不清模样,总让邬某想起那些子虚乌有,那些孔子也不说的事儿……所谓仙人之姿,应如是吧?
身居高位,却无一丝倨傲之心,目光清澈,世间万物映射其间却无贵贱之别,雅爷,便是您这般不羁的心性最初见了邬某也难免带上些世俗之见吧,可尊夫人却没有,便是邬某见了那不识字的农夫也会觉得自己高出一筹,可尊夫人眼里,却似乎是万物平等,这不是出家人的心态吗?”
雅尔哈齐嗤笑道:“出家人?出家人眼里,人也分三六九等,出家人,也得吃饭穿衣,也认钱的!”
邬先生嘿嘿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雅尔哈齐看邬先生一眼,这臭书生还真有几分本事,妻子掩了真容,别人都不曾察觉,他却看出几分来,不过好在他也看不清,若不然,嘿嘿……
邬先生觉得背上突然凉了一下,掐指算了半天,什么也没算出来,倒是一边的雅尔哈齐看得挑起了嘴角。
这个谋士的到来,给四兄的日子带来了影响,对自己算不算也有了一些影响?
乌喇那拉氏见玉儿从前面回来,放下手头上的事,挥退了下人。
“堂弟妹,那个邬先生也就是个教书先生,有什么值得你专程去看的?”
玉儿顺着乌喇那拉氏的手坐在炕上,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乌喇那拉氏不以为意:“不过一个教书先生,偏你们都惯着他,爷回来时还领了我们晖儿郑重其事地给那位行了师礼,他倒比上书房的师傅还能耐不成?”
玉儿从乌喇那拉氏的话里听出些不满,劝道:“四堂嫂,你看四堂兄这般郑重其事,就知道这位邬先生不是个简单的,至于是否比上书房的师傅能耐,这个,可不好说,兴许各有所长呢?”
乌喇那拉氏叹道:“算了,你们都这样说,我以后也就敬着他吧,反正,我们爷拿他当宝贝似的成日挂在嘴上,我总得给我们爷面子不是。”
玉儿看着乌喇那拉氏的样子扑噗一声笑出了声儿:“若不是邬先生是个男人,玉儿都要以为嫂子这是吃醋了!”
乌喇那拉氏呆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忍不住笑:“吃什么醋呢,不过是见我们爷这段儿时间一回府就去找那位邬先生,我总觉着我们爷有些太看重他罢了,便是戴铎在府里时,也没这般得我们爷的心的。”说罢摇了摇头:“算了,外面的事儿,自有他们男人去操心,我却懒怠再理,府里的事儿还一大堆呢。唉,为个差事,这些日子愣是没踏进后院儿一步,这也就罢了,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连十三弟来了,他也避而不见,你说何苦来哉?真是……”
玉儿也陪着乌喇那拉氏发了半天的愣,末了,叹口气道:“四堂兄也不容易。”
乌喇那拉氏抹一把泪:“偏听不进劝,饭也吃得少……”
玉儿皱眉:“嫂子,这饭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吃下去的,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再好的身子骨儿也经不住操磨的。”
乌喇那拉氏嗡着声儿道:“谁说不是呢,可谁劝也不听,能怎么办?成天黑着张脸,一府的人谁见了他不怕?”
玉儿笑道:“邬先生应该不会怕吧。若不然,四堂兄日日去见他,他还能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
乌喇那拉氏不满道:“本就是他怂恿着我们爷把差事接下来的,他还有什么说的?”
玉儿听了这话才明白为何生性内敛的乌喇那拉氏对邬先生的不满形之于言色。也是,乌喇那拉氏平日与贵妇们来往,素来是个得人心的,想来最近因为四阿哥做的事儿,没少被来往的主妇们挤兑吧,偏还无话可说,有了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嫂子,四堂兄可从来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他的主意有多正你不知道?那是邬先生三言两语能左右的?四堂兄不糊涂,这追债得罪人他自是知道的,可他既接了,想必自有他的道理,咱们不明白朝堂上的事儿,便由着他们男人自己去踢腾得了,反正他挣多少钱回来,你过多少钱的日子,他要是下个月被皇上罚了俸,他也会自己再从别处往家里搂钱养活一家老小,咱们女人,又不明白朝堂上那些个弯弯儿绕,理他们做甚,懒怠替他们操心。”
乌喇那拉氏笑叹道:“和你说话,就是爽利,这话一说,我这心里一下就清爽了,也明白了。先前只顾着替他愁这愁那,担心这担心那……你这一说,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也怪我这些日子把那别人说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只道我们爷这是被当了枪使,不免就胡思乱想了几日,今儿还是你把我拉出了这迷局,嫂子谢谢你。”
玉儿摆手:“谢我做什么?不过是嫂子自己想开了罢了,你知道我平日最是个懒的,一直就就是这么想的,今儿不过是再说一次给嫂子听罢了。
嫂子既说一府的人都怕四堂兄,只不知道晖儿是不是也吓着了?”
乌喇那拉氏摇头道:“他倒不怕他阿玛冷着脸,他就是忙着到处翻书,说找什么佐证,我也弄不明白,仿佛是想着帮他阿玛呢。”
玉儿道:“晖儿这般作为,四堂兄若知道了,肯定高兴。这男人在外做事,最怕腹背受敌,他在外面苦战,若回家还不能得到家人的理解,那日子才真是苦不堪言呢,如今,晖儿这般支持他,四堂兄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乌喇那拉氏又抹一下眼睛:“以前晖儿见了他阿玛还怕,自打那年大难后,这孩子历了番劫难,胆子倒变大了,如今更是一点儿不怯的,我也高兴。以前,看着他想亲近他阿玛却总不敢多开口,我看着,这心里不知道多难受。那时,李氏……”
乌喇那拉氏住了口,笑道:“……这越说越远,晖儿前些日子还直后悔不该先走一步,让普儿一个人被几个兄弟拦了,说自己没尽到护佑弟弟的责任呢。”
“不过是兄弟间的小矛盾,偏被那些小人给利用了,好在太后出手,震慑了一干宵小,倒也无甚大事儿。”
乌喇那拉氏叹口气道:“若世上没有这样的人,这日子该有多好过?”
玉儿道:“总不能让这些臭虫坏了我们过日子的心情,能踩死就踩死,踩不死多放些驱虫的草药,也就好了。”
乌喇那拉氏失笑,这个堂弟妹,还真是把那不喜欢的人当虫子了?她当初就是陪着自家爷在宫内过了好些年谨小慎微的日子的,岂会不知道小人的难缠与可恶。偏这个堂弟妹就能把这些恶心人的事儿说得轻描淡写,而她还真就能自顾自过着自己闲适、自在、轻松的小日子,让人不叹服她的好心性都不成。跟她在一起久了,便连自己这个素来心思细的,也都觉得心宽了不少。
“听说你那个庶出的二姐给太子爷生了个女儿?”
玉儿的眉一挑:“是呀,就前两天的事儿,按例我也送了礼,我额娘还带着二姐姐的生母进了宫去看她呢。”
“若是生个儿子,倒是后半生有靠了。”
玉儿笑笑,生儿子?以微儿的性子,儿子能养大吗?反倒是生女儿好,女儿别人不会轻易伸手不是。好在,进了太芓宫这许多年,听额娘说,性了到底不再如当初那样,如今知道收敛,也多了几分心计,若不然,太芓宫里那许多女人,她怎么就能顺利怀胎生产呢?
太子的毓庆宫,可比皇帝的后宫还乱呢。
271巨坑
毓庆宫内,因为四阿哥拂袖而去,皇太子在地上烦躁地转着圈儿,转了半晌,一屁股坐在炕上。
“葛柱儿,你素来机灵,你说,爷欠国库的银子应该去哪儿弄?老四现在说要照章办事,不替爷瞒着了,爷这是想拖都没法儿拖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太监躬身道:“太子爷,您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奴才看得着急坏了,奴才自打知道您是为了银子发愁,奴才这些日子也想了许多法子,您别说,还真让奴才想着个点子。
奴才听下面人说,伊拉哩格格与雅贝勒爷的夫人是亲姐妹,上回雅贝勒爷的夫人与八爷的夫人打赌,奴才还跟着下注了呢,嘿嘿,奴才还赢了几百两银子使。奴才听说,这位雅贝勒爷的夫人是个不太看重钱的,若是她自己的姐姐开了口,她又知道这银子是给太子爷您的,她不得二话不说就送上来?”
皇太子想了想,摇头道:“五十万银子,她便是有,也未必愿意拿出来,她若和伊拉哩氏姐妹情深,为何这些年只见送礼人却从不来?再则,她一个女人,便是再轻财,可她还得顾着她的儿女不是?”
葛柱道:“太子爷,实在不行,咱就暂时借用吧,是她自己的姐姐开口,那又是她自己的嫁妆,也无须知会别人,让伊拉哩格格好好和她说,她许是允了呢?等熬过这个关口,咱以后再还她就是,救救急,她总不会推辞的。”
皇太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伊拉哩氏还在坐月子,就让雅尔哈齐家的来看她吧,就说伊拉哩氏想她了。你这会去和伊拉哩氏说,就说这两天爷允许她见见她妹妹。”
“嗻!”
皇太子靠着想了一会儿心事,葛柱就去把差事办完了回来复命了。
皇太子看一眼葛柱:“葛柱儿,你说是谁把爷下面几个使唤人借银子的事儿捅出去的?老四性子虽然刻板,但从来说到做到,他说替我把这事儿掩了就会掩了,今儿他说是别人捅出去的,那指定就是别人捅出去的。你今儿也见了,爷问老四为何不帮着瞒紧了那几个借款人时老四那样子,委屈得很,还冲爷吼呢……唉,他是不高兴爷荐他做这个差事吧,可爷总不能让老八他们的人把差事接了吧,老八和老大关系亲近,若是老八接了差事,他不得把爷的事儿宣扬出去?那爷这个太子的颜面岂不要扫地?”
葛柱听着太子发牢马蚤却不敢吭声,他自小跟着太子长大,太子是个什么习性,他自是知道的,这会儿,只管听着就是。
皇太子往后仰在炕上,接着发牢马蚤。
“爷这个太子,做得窝囊,连使个银子,都没来处,身家连一个女人都顶不上。唉,爷那些门人连个女人也不如,人家那捞银子的本事,嘿,你说,爷门下要有这么个人,爷的日子岂不过得自在!亏爷在大江南北撒了不少人,没一个成才的,都是废物。”
葛柱的头低了低,呼吸都变轻了好些。
“雅尔哈齐也真他娘的好命,居然娶了这么个财神爷回去,都不用花什么心思,那钱自己就往她口袋里钻呀,哈,老八家那个,上赶着给人家送钱,五十万呀,葛柱,你说,老八家的怎么就有那么多钱?”
“太子爷,八爷九爷在南边儿也有人。”
“狗/日/的老八,不声不响,攒了这么多,爷这个太子都比不上他了。可惜,他却是替他人做了嫁衣,攒下的银子,都送给雅尔哈齐了。哈哈……哼,他老八在朝上素有贤名?他有什么贤的?不过会卖好罢了,和他那个低贱的娘一样,就会低声下四哄人,连老九老十也被他哄在身边听他使唤。爷的好些事,都坏在老大和老八的手里,等爷上了位,看爷怎么治他们。”
葛柱的身子又弯了弯。
太子又嘀咕了好半晌时间,不停地咒骂那些给他添堵的人,葛柱见他终于歇了嘴,赶紧递上沏好的茶。
皇太子接过茶一口灌了,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葛柱儿,还是你最贴心。”
葛柱笑道:“奴才打小儿跟着爷,这贴心不都是奴才该的?奴才这命都是太子爷的不是!奴才说句逾矩的话,奴才打心眼儿里把爷当最亲的人,奴才要不把主子侍候好了,奴才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皇太子满意道:“葛柱儿,你小子放心,你将来,一准比李德全还威风。”
“威风不威风奴才也没去想,反正,奴才只要能一直跟着太子爷,就是奴才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一个俊秀的小太监进来轻声通禀道:“太子爷,几位常来的大人说找着来银子的法子了,正在外面等您召见呢。”
皇太子一下坐起来,“有法子了?快,把他们叫进来,嘿,这几个奴才,还真有法子?”
皇太子兴致高昂地坐在毓庆宫的前殿听着几个亲近人回禀,越听,那脸色越不好。
“你们让本太子卖官鬻爵?”
“太子爷,现在四爷催得紧,这几个官位总共收银五十万,这就能把钱马上还上了。”
“是呀,太子爷,这些个茶道盐道的缺,奴才们找的人,都是自己人,以后管着点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乱子的。”
“太子爷,您看,这一批候补的,马上就要把名单递上去了,到时皇上批复了,人马上就会走,皇上也不会详细追查,咱们这儿的银钱缺口也能马上补上了。”
“太子爷,要是您欠国库银子的事儿闹出去,这以后,还怎么服众呢?大爷他们可还都等着抓您的不是呢!”
皇太子来回踱着步子,一挥手:“你们让爷好好想想。”
三个顶戴花翎的官员眼巴巴看着皇太子在殿内来回绕圈儿,想开口再劝,却又不敢,太子说要想,就等着吧。
皇太子绕了足有一盏茶时间,猛地站住身子:“那几个拿钱换官的,学识如何?”
“太子您放心吧,都是世家出身,能差到哪儿去。”
“是呀,总比那些个一朝鱼跃龙门的穷酸强不是,奴才们问了,都是知茶事盐事的。”
皇太子又绕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座上:“行了,爷信你们,你们既说是有学识,又知事的,那爷也就放心了。那些个只会八股文的,未必能理好事,这几个出身世家,耳濡目染,能耐总能比那些个草民出身的强。就把这几人的名字加上去吧,万一到时皇上召见,想来,他们也能对付过去的。”
“是,太子爷。爷,现在,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个坎儿咱们就算过去了。”
“是呀,看太子爷您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奴才们也觉着心焦。”
“太子爷,奴才们这就下去把银子收上来,然后去四爷那儿把那几张欠条拿回来了?”
皇太子挥手:“行了,你们忙去吧,爷晚上也睡个好觉。”
皇太子领着葛柱回到后殿,一下躺在炕上:“爷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太子爷,那雅贝勒爷夫人那儿就不用了?”
皇太子翻个身:“算了,就让伊拉哩氏见见她妹妹吧,银子咱既然找着法子了,就不用再找她借了,借了总归还得还。现在,连还的事儿,爷也省下了,不用再愁了。”
葛柱见太子很快便睡着了,轻手轻脚上前给他搭上块儿毯子,又轻手轻脚退到了房外,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盹儿,等着皇太子下一次召唤……
晚上,八阿哥府里,九阿哥扯开了嗓子哈哈大笑,笑了好半晌都停不下来。
“八哥,吏部这次外派的名单拟出来了,咱们找的那几个人,太子还真用了。哈哈,八哥,您说皇阿玛要是知道太子卖官鬻爵,他老人家会怎么想?嘿嘿,果然,太子真没出八哥所料,病急乱投医,这事儿还真成了。哈哈!”
八阿哥坐在书桌后,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九阿哥在他八哥的书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来回。
“八哥,咱们得想法子,让皇阿玛见见那几个人,哈哈,皇阿玛要是见着太子荐的是这样的酒囊饭袋,八哥,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对太子冷了心?八哥,一个把大清的官位卖钱的太子,一个不为国不为家的储君,八哥,你说,这样自私的太子,这样昏庸的储君,皇阿玛要怎么办?嘿嘿嘿,八哥,你说,会不会废了太子……哈哈,爷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爷让他欺负爷,看不起爷……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废了的太子,到时连爷也比不上。哈哈……”
八阿哥看着兴奋过头的老九摇了摇头:“行了,你乐一阵儿也就够了。”
九阿哥听了八阿哥这话,坐回了椅子,但是,却还是止不住地在嘿嘿地笑。
八阿哥翘着嘴角想了想:“我着人压了这些天,皇阿玛早就在催了,那个名单明儿就得送到皇阿玛手上……明儿是大哥值守,有这么个漏洞,大哥肯定会捅穿了给皇阿玛看的,咱们在一边看戏吧。”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回来:“八哥,这回,老四把人都得罪光了,连老十三也不跟着他了,太子这儿出这么大篓子,嘿嘿,这一下,热闹了。到时,再让老十一闹,嘿嘿,这次追欠的事儿,还怎么收场?追欠追出的最大的借款人是太子,嘿嘿,八哥,这下,有乐子了!”
八阿哥端起茶盏,又放下,唇角带笑:“太子的铁杆儿老四追债追到太子身上,这事儿,确实有意思!”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玉儿回府把邬先生需要用的草药备好,往里面混了几株碎成粉末的空间仓库内的药,外敷、内服都备注明白后,着人送到了四阿哥府上,便不再操心,照旧过自己的小日子。对于邬先生通过丈夫随身带的药袋知道自己一些底细的事儿,玉儿也没放在心上,邬先生是四阿哥的心腹,便是现在不知道,以后也总会知道一些的,无须在意,至于保密一事,有四阿哥在,玉儿放心得很。
过了两天,太芓宫里来说,说是伊拉哩庶福晋着人来请玉儿进宫叙话。
雅尔哈齐道:“如果是两天前,我估计会以为是太子授意你这个二姐来找你要银子,但现在听四兄说,太子的欠款还上了,那就应该不是这个。”
玉儿想了想:“二姐姐还在坐月子?那是不是孩子有些不好?”
272得失
玉儿琢磨着能让她那个素来清高的庶出二姐找上门来的,只能是孩子的事儿,因此,第二日带了几粒小糖丸,领了几个服侍的人便进了宫。
玉儿刚迈进微儿的屋子,就差点儿被呛得咳出声来,她自己也坐月子,可是,却也没这般熏人的……或者,是她自己身处其间而不自知?玉儿敛了过于灵敏的嗅觉,轻呼出一口气,走到炕前的椅子上坐下。
躺在炕上包着头的微儿气色看着还好,只是,比起容颜仍如少女的玉儿,就差了很多了。
微儿靠在枕上,盖着被子,看着明明生了两胎,养了四个孩子,容色却仍如少女一般娇俏明媚的玉儿,不无嫉妒:“三妹妹真会保养啊,唉,有银子就是好,什么好的、贵的都舍得买来用到脸上,三妹妹这小脸儿保养得,跟那未出阁的闺女似的,掐一掐都能掐出水儿来。”
玉儿在心里叹口气,翘起嘴角:“二姐姐精神看着挺好,二姐姐替太子殿下诞育女儿,妹妹真心替二姐姐高兴。”
微儿听了玉儿这话,收回一腔妒意,示意嬷嬷把孩子抱给玉儿:“都说你会养孩子,你也抱抱你外甥女吧。”
玉儿小心地从那个嬷嬷手里把这个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女孩儿接过来抱稳,灵觉稍探了探,点头道:“这个小模样,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一准长得和二姐姐一样秀美可人。”
微儿有些得意,虽不是儿子,可她现在到底也为太子生了孩子了。
“我们爷已经升了我做庶福晋了。”
玉儿看着怀里睁开眼的孩子,轻声道:“恭喜二姐姐。”
微儿得了这个打小羡慕的嫡出妹妹的恭喜,不免得意,嫡出又如何,她被指给太子,以后太子继承了皇位,她就是皇妃,能比这个妹妹差?可惜,庄亲王没有嫡子,若不然,这个妹妹的夫婿便是想继承王位也没机会。太子爷说她夫君如今得皇上看重,若现任庄亲王早早没了,说不准她就是个亲王福晋,唉,要实现彻底踩在她头上的愿望是不能了!不过,现在能借着太子的名头给这个打小就万事顺心的妹妹添添堵,她却是乐意的。
微儿也没打算一开始就进入正题,她先对着这个妹妹显摆了一阵儿太子对她的宠爱,末了,又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是亲姐妹,将来,姐姐会看顾着妹妹的。”
玉儿一直垂目看着孩子,此时听这个二姐终于停下说了足有两刻钟的话头,轻笑着把孩子递回到微儿怀里,“二姐姐无须做得太多,在太子爷身边,你只需把太子爷服侍好,把自己照顾好,以后,把这个宝贝养好,也就够了,无须替我们做什么。你在宫里过好了,我们在宫外,也放心。”
微儿因为玉儿云淡风轻的态度愣了愣,这个三妹妹,听不懂她的意思吗?到底是亲生的母女,上次她亲娘也是这般和自己说话,仿佛自己的话没一点儿份量,不值得让她听进去似的。今儿这个三妹妹,居然也这般不在意,这母女俩,居然都这样不把她当回事儿?微儿心里暗恨。
“听说三妹妹现在的日子过得自在极了,夫君宠爱,儿女绕膝,只是,三妹妹也当为以后的日子好好打算打算不是?”
“二姐姐这话妹妹不懂,妹妹只要依照打小接受的闺秀教育行事,在府里相夫教子就万事无碍,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打算的?”
微儿皱眉道:“虽说你公公只有你夫君一个儿子,可你怎么就知道将来你夫君就一准能承爵?万一这王爵落到你那些堂兄弟头上呢?”
“二姐姐这话说的,爵位传给谁,这都是皇上说了算的,我担心也无用不是,便是传给堂兄弟,只要是圣上的意思,我们也自是听令的。”
“为了你的儿女,你就不争一争?”为母则强,微儿看着怀里的女儿,同样是母亲,微儿不信这个妹妹真的那般清心寡欲。
“二姐姐,我一个女人,有什么争的?爵位那些都是男人的事儿不是。”玉儿脸上的微笑很标准,不热烈却也不失礼,温和、沉静却也淡然,一如她平日应对那些宗室亲贵的夫人们一般,丝毫没有错漏。
“三妹妹,你说,将来,这天下做主的是谁?我知道你夫君现在得皇上宠爱,可将来呢?”将来这天下,可是她们家爷的。
玉儿笑着看微儿一眼:“二姐姐,妹妹只管把现在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将来,太远了,妹妹笨,可谋划不到那儿去。”
微儿见这个妹妹言辞间防守得跟个铁疙瘩似的,愣是让人找不着下手的地方,恼怒地瞪眼:“你笨?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惯是个会装傻充愣的,以前我以为你不学无术,谁知道你却把笛艺学得精通无比;我以为你被家里人惯得不知世事,谁知你偏能拿捏住夫婿的心,让他连一个妾都不敢纳,这样的你,是笨的?”
玉儿的灵觉自打进了毓庆宫就一直全散了开来,此时察觉到太子进了紧邻的一个小室,站在与这个房间仅一道暗门相隔的地方静静聆听她与微儿的交谈,不由挑了挑眉。她以前如何,现在如何,以后会如何,她不想和微儿争论,更不愿意说给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听,因此,她干脆直接开口问:“二姐姐叫我进宫可是有事儿?”
微儿因为玉儿直接的询问愣了一下,这和她先前的话题可一点儿关联也没有呀?不过,玉儿既不和她打太极,她也乐得照直说。
“太子爷最近手头有些紧,姐姐想跟你借些银子使使。”
玉儿听了微儿这话,抿嘴笑道:“二姐姐这话说得,一国的太子难不成还向你一个内院的庶福晋伸手?再者说了,太子爷的银子,那自有太子殿下的正室嫡妻太子妃管着,二姐姐一个庶福晋,怎知道太子殿下没银子使?”人家的正室还没着急呢,你一个小妾在这儿忙乎什么?
微儿听了玉儿这话有些恼,眼珠转了转,却开始大谈起她对太子的情意,说她这几天听着太子烦闷焦躁,因此感同身受,便想为太子分忧:“……我见我们爷这般愁苦,作为他的女人,我自当为他筹谋的,妹妹有着百万身家,借姐姐一些先使使,以后姐姐得着好处了,自也不会忘了妹妹。”话里却无一丝要还款的意思。
玉儿的灵觉感觉到太子在门那边动了动,之后又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姐姐对太子的情意,妹妹很感动,不过,姐姐怎么知道太子就乐意用你的银钱?这男人,都爱面子,姐姐不知道?花自己女人嫁妆银的事难道是件体面的事儿?
就好比如我们爷,他一年的俸禄才二千五百两,可他却愣是不肯花用我一文的嫁妆银子的,平日府里的开销,全用的是他的俸禄银子并田庄店铺的收入,他说,他挣多少,让我花多少,怎么也不准我把自己的嫁妆贴补到府里的开销上来,他说那会让他觉得没面子。我曾说这样孩子们日子会过得清苦,我们爷却发怒说,他是一家之主,他说了算。
二姐姐,我们爷是个贝勒尚且如此顾惜颜面,太子爷可是一国的储君,他会乐意花用你一个庶福晋的银子?”
微儿被玉儿一通话哽了半天,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三妹妹,这是我和太子爷之间的事儿,你不须管,你只说,你愿借不愿借吧?”
玉儿笑道:“二姐姐要借多少银子?”
“妹妹有百万身家,姐姐也不多借,就五十万吧。”
门那边的太子动了动,又往门上贴近了一些。
玉儿看着狮子大开口的微儿笑道:“二姐姐,五十万你不觉得太多?”
“那你说,你能给我多少?”微儿本着能掏多少就掏多少的心理,干脆直接问。
玉儿低头想了想,想起一件事来,抿嘴一笑:“二姐姐,你自己就有几十万两银子,怎么还要跟妹妹借这么多?你要这么多银子要怎么花用?”
“胡说,我哪来的几十万?”微儿的声音一下拔高了,门边那的太子则听得更专注了。
“二姐姐,当初你进太芓宫,因为不是正室,不能给你陪嫁什么嫁妆,因此,额娘便给你全换成了银票,你怎么还不认了呢?
微儿说起这事儿,就怨气冲天:“当初,我进宫,嫡额娘只给了我一万的银票,哪像你,有几十万的陪嫁银?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便是连太子妃,也没你的陪嫁丰厚的。”
玉儿睁大眼看着微儿,“二姐姐,额娘给你的小红匣子那里面,额娘不是给你藏了二十万?你怎么倒装做一副没发现的样子?”
“什么?怎么可能?”微儿的声音尖利刺耳,便是隔了一道门的太子,也伸手挖了挖耳朵。
玉儿也提高了声音:“二姐姐,你怎么还真不认?那个小红匣子,可是有隔层的,第一层放的是一万两,下一层放的是二十万,还是我亲眼看着额娘放进去的呢。因为额娘说,那是我赢了策旺阿拉布坦的银钱,让我知道这银子都花到那儿去了。你是拿了不认,还是真不知道?看你的样子,莫非、难道这么些年你一直把那二十万压在匣子底没有动用?那你这些年过得岂不是还没在家里宽裕?二姐姐,你让人把那个小红匣子找出来,妹妹把那个匣子打开给你看,那银票指定还在那里面呢。”
微儿的声音已带上哭腔了:“可是,可是,我把那个匣子和里面的首饰都当了。”
玉儿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当了?二姐姐,那匣子里可是有二十万的银票,你没拿出来就当了?你当了多少银子?当票呢?拿出来咱赶紧去赎回来呀!现在只希望那匣子里的秘密没被人发现,也希望那匣子还在当铺……”
“我,我,我……”微儿一手捂着胸口,已经有些气紧了。
玉儿感觉到太子在另一个房间转圈儿,用比平日说话更高一些的声音道:“二姐姐,前些日子,阿玛不知打谁那儿听说太子爷手上不太方便,又着额娘送了个小红匣子,里面也是二十万,你是不是也没给太子?这会赶紧着人找出来交给太子爷吧,这次,你总应该没当了吧?”
微儿已经快晕过去了,颤着声儿道:“嫡额娘,没说,我,不知道!”
玉儿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没事,好在这次的匣子送来不长时间,你赶紧把匣子找出来,好在这次的二十万没丢了,多亏菩萨保佑,我这次进来的时间早,若不然,你又当了,可怎么是好。二姐姐,我留给家里的银子,前后总计四十万,都花在你身上了!”
“我,我,那个小匣子,丢了。”微儿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玉儿这次的声音比方才微儿的还大声:“丢了?这才几天功夫?又是二十万呀,二姐姐,你这话是真的?不是你私吞了?你在太芓宫里那匣子是怎么丢了的?你快求太子爷查呀!二姐姐,总计四十万,四十万两银子呀,你就这样弄没了?二姐姐,你……”
玉儿停下有些激动的叫喊,很无奈地叹口气:“二姐姐,你把那第一个小红匣子的当票给我,妹妹试试能不能把那个匣子赎回来,第二个匣子,你就求太子爷帮着找找吧,希望能找回来。二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也太不把银子当银子了,这四十万两,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现在,连个响也没听到,就没了,二姐姐,当票呢?”
“没了,当票,烧了。”微儿魂不守舍,本能地回道。
“什么?二姐姐?你把当票烧了?啊——这一下,第一个二十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第二个二十万还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毓庆宫里,你赶紧着人去求太子爷查查吧!”
玉儿的灵觉里,另一间房的太子咬牙说了一句蠢妇、败家娘儿后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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