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第7部分阅读
翩翩桃花劫 作者:rouwenwu
收了回去,她不满地抬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拼命压抑着的呼吸。——他居然见死不救,这让霄白很愤怒。而愤怒的力气是客观的,她咬咬牙,一把把那个可恶的人抱住了,压倒。
“你……”裴言卿好不容易调节回来的情绪被她这大胆的举动彻底击溃。
霄白满意地抱紧了那个凉快的大活物,一用力,把他抱得死死的,贼笑:“嘿嘿,狐狸~原来你这么容易……唔,压倒呀~”
“你!咳咳……”不宜小心,某个体力不怎么样的被气得呛到了。
霄白只觉得刚才才稍稍凉快点的身体又热了起来,本能地自己又往他身上送了一些,抱着他蹭啊蹭。
裴言卿的压抑着的呼吸瞬间加重了:
“你不要……玩火!”他咬牙切齿。
霄白嘿嘿一笑,揉揉看不清的眼:“我……才不要火,热死了……”只是你这衣服也碍事——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然后伸出手,呲啦——撕了狐狸衣服。
……
……
——狐狸是冰冰凉凉的,唔。
裴言卿的身体陡然僵硬了。她不满,乱蹭,结果是越蹭越僵硬。只有他的唇是软的,她就自个儿凑了上去,咬住。
结果——一不小心,居然攻守易行,给喘着粗气的狐狸给反压了!
“你……是清醒的么?”裴言卿哑着嗓子低吼。
“唔……热,你混蛋!”某人还不忘骂人。
裴言卿苦笑着喘气压抑——果然,她压根就是酒醉没有理智,加上……蝽药吧。
“霄白,我是谁?”他抱着已经差不多衣衫不整的她沙哑着问。
“病鬼狐狸。”霄白皱着眉头不满足被压着的状况,扭动——结果被瞪了。
“这是哪儿?”
“王府。”
“你……真要和我做夫妻么?”他的话音带了颤。
霄白已经难受得吭不了声了,偏偏压着她的那个人还那么多废话!她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脖子,狠狠咬,松口的时候他的脖颈上就多了一丝丝的红,她又不知不觉舔了舔。
再然后,她看到了是裴言卿的眼红了,她还来不及。他严严实实地把她抱到了怀里,吻上了她的唇。他的舌尖在她的的唇上游离,最后慢慢倾入。
“霄白,霄白……”他喃喃着,一字一句渡进她的口中,温热濡湿的触感一寸一寸地渗透她。
她的身上不知道有什么香味,只要一靠近,就让他浑身燥热。他眼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逐步成了燎原之势的时候,他轻轻解开了她的衣衫。
霄白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的是他着了火的眼,还有他轻解自己衣衫的动作。她茫然地伸手去抓他的手,然后被他抓住了手腕,压在枕边。
没有贴着狐狸冰凉的身体,霄白很不满,瞪大眼去找他的行动。
狐狸正埋头在她的胸口,那里系了个复杂的结,他解了好久都没有解开。到最后他似乎是放弃了,隔着衣服含住了她的胸,辗转舔舐,吮吸起来。
冰凉的触感……
霄白舒服地轻轻哼出了声,主动缠上了狐狸。心里却有那么一个地方,快窒息了……
眼前早就看不清东西了,只是朦朦胧胧一片,红的绿的粉的,汇集成了脑海里的那一片桃林。溪水清浅,天空蔚蓝,草地上还挂着露珠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叶子味,草味,还有一粒粒小花的香味,仿佛触手可得,又仿佛可望而不可及。
不知道多少年前她掉进了河里,也是这么个感觉。那个时候,多么想那个人可以伸出手,拉她上岸啊。
师父。
“……师父。”
你说过,霄白最重要的永远是你,可是……你怎么把霄白给丢了?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裴言卿眼里的欲 火却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这个人,四年前认识她时他就听她说过他的师父,那个她当神一样供着的男人,时隔四年,他居然还在她的心上么?
“狐狸?”霄白迷惑地睁眼。
“忘了他。”裴言卿咬牙道。
“热……”
“……”叹气,吻住。
“唔……唔!”
霄白很没出息地晕了,被裴言卿一记手刀劈得。很久很久之后,这成为了霄白人生中最最大的败笔。难得中个蝽药主动献身,居然是给劈晕的!
这是一笔、恶帐!
春情没了
霄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身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身上的酸痛还未消,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没有裴狐狸。
往常醒来,他不是都在的么?
霄白很疑惑,用力回想却只记得酹月那个疯女人还有后来的偷袭事件,回到府里后的事情在记忆中成了一片迷蒙,只依稀记得几个画面。脖子上的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可是,为什么记不起来?
整件事都太奇怪了,必须找裴言卿问个明白。于是乎她忍着晕乎,扯过衣服穿上了,迈着虚无的步伐走到了门边,开门迈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一下子射进她的眼,霄白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视线变得清楚了,远远地就看见有个蹒跚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楚大夫?”
“叩见公主。”楚老头儿躬身行了个礼,脸上堆满了笑意,他说,“王爷让我来看看公主的身体状况,还请公主配合一些。”
身体状况?
霄白心里有些疑惑,还是把自个儿的手交给了楚老头儿把脉。楚老头儿胡子一翘一翘的,不一会儿就眯起了眼,脸上的笑收敛了些,他说,“公主可知道自己身上……”
“三月芳菲。”霄白白眼:还不是你主子干的。
“嗯,这毒虽说未发之前对身体无害,但还是早点儿解了的好啊,王爷不是个顽劣之徒……”
“你知道?”
楚老头儿点点头。
霄白两眼放光:“那解药楚大夫你有么?”
楚老头儿摇摇头。
……
“算了。”霄白无所谓地瘪瘪嘴,走人。
“等等!”楚老头儿叫住了她。
“怎么?”
“公主今日,额,身体会有些虚弱,不可花大力气。”楚老头儿笑得有些诡异。
霄白不明所以,看着他诡异的笑容倒想起了一件事儿——“大夫,裴、王爷又犯病了?”这狐狸的身体怎么虚弱成这样,三天两头犯病?
“这个……”楚老头儿面露难色。
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王爷昨天晚上洗了个冷水澡,染了风寒。”
是董臣。
风寒?冷水澡?
霄白疑惑地看着董臣——这厮怎么笑得那么诡异?
“公主,您还是先看看王爷去吧。”董臣笑得越发不是味儿。
“他在哪儿?”
“书房。”
裴王府的书房霄白当然不用人带路,她太熟了,这一个多月来她可是来这儿搬了好几次古董。原来第一次那个当铺老板压根就是骗她的,什么仿制品,也不想想这是从哪儿拿出来的。他说是仿制品,原来只是想压价而已,裴言卿书房里的瓶瓶罐罐书画砚台,可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
后来,裴言卿忽然做起了好人。不克扣她三餐了,她也就懒得去搬那些重东西了。
吱嘎——
门被她推开了,裴言卿本来是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被她惊醒,抬起头时的目光有些愕然,罕见地……不知所措?
霄白相当怀疑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看错,那只万年欠扁模样的狐狸,居然有些慌张错乱?
“呃,听说你病了。”
“嗯。”
“好端端的干嘛洗冷水澡,真是的。”霄白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话一出口的一瞬间,裴言卿的脸……忽然有点儿狂风暴雨前阴云密布的迹象?
……
……
“破了。”裴言卿勾起一抹笑,神色已经正常。
“啊?”
裴言卿用目光示意她的衣襟。
霄白这才发现,刚才晕晕乎乎的半闭着眼睛穿衣服压根没注意,原来她的衣襟那儿撕裂了好大一道。难怪他之前的目光那么古怪,敢情是在看她笑话?
“没事,又不是没穿过破衣服。”霄白信条之一:既然出丑了,那就死撑到底,绝不露出半点尴尬。
裴言卿的目光霎时变得很古怪。
……
“难看。”他皱眉。
霄白的火气蹭的一下冒上来了:“难看就难看!”
僵局了,霄白摸摸鼻子,眼神飘啊飘。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乳|名叫小白?”裴言卿垂眸低笑。
“……”僵。
“是不是?”
霄白总算记起来了,很久之前刚到人间的时候,她的确不小心说漏过嘴自己的真名,后来被她蒙混过去了,说是自己的||乳|名叫小白。
“是。”——你想怎么样?
“公主与本王本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出了点儿小意外的话。”裴言卿的语气煞是温柔。
霄白干笑——是啊,那个“小意外”是你拿刀抹了我的脖子,逼我喝下毒药,不许我吃饭,上上下下折腾我而已啊,真是小、意、外!
“那想必公主也不会介意本王喊公主||乳|名吧?”浅笑。
霄白打了个冷颤,干笑。
“当、然。”
“小白。”裴言卿眯眼笑。
“……”滚。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火冒三丈,一个悠哉悠哉,于是乎,气氛渐渐诡异起来。关键时刻,霄白忽然想到了一个转败为胜的好点子,j笑:
“喂,董执事说你昨晚在冲冷水澡,所以病歪歪了,嘿嘿。”
裴言卿的脸顿时精彩了。
……
……
“小白……”
叩叩叩——敲门声。
“谁啊!”霄白的口气不大好。
“我。”很熟悉的声音。
洛书城?
洛书城今天是神采飞扬,走路的步子轻快得差点儿飞起来。看起来他今天心情是好得不得了。
“言卿,公主,你们俩昨天那么早走了太不值了!”啪——裴王爷的书桌在呻吟。
“怎么了?”霄白问。
书公子两眼放光:“昨天你们走了之后就来了十几个江湖打扮的男人,开了个雅间,正好在我们那个对面。”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么?
“后来啊,后来就精彩了!那个醉月姑娘啊,居然是个高手!一剑把带头的大哥给杀了!”
酹月杀人?
霄白呆了呆,不再言语。难怪她会出现在那儿,难道是替那个人做事?他们的这次来朗月,要杀的不止是裴言卿?
“你们怎么都不惊讶?”书公子很没成就感。
霄白飞了个白眼,裴言卿微微一笑,直接无视。
……
“后来啊!后来来了个抱着琴的年轻人,文文弱弱的样子,他一出现醉月就跪在了地上。”
霄白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没了呗。死人了那么大的事儿,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报官,真是奇怪。”
裴言卿淡淡问:“你怎么不去报?”
书公子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了,摇啊摇得很欢乐,他说:“本公子不好管闲事。”
……
……
霄白白眼:还真没看出来啊你不爱管闲事啊。
……
三个人很无聊地僵持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小绿来报,说陛下莅临。
……混蛋。霄白咬牙,那小白眼狼这时候来干什么?怀的什么心!
“小白,你去不去?”裴言卿问。
霄白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她有没有听错?这个混球居然在征求她的意见?他不是该直接说“走吧”的么?再不然如果她不去,他还会加上一句“不去就别想要解药”?
“去么?”
“不去!”废话,能不去见那个小白眼狼,当然不去!“那个,你先应付着,我出门躲躲啊,傍晚之前回来~”
不能怪她防范于未然,只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运气了,待在府里,绝对会一不小心撞个正着。
“傍晚回来。”裴言卿淡道。
“……哦。”
“等等。”
“干嘛?”
“昨晚的事,你真的……不记得?”裴言卿不看她,眼神有些飘忽。
昨晚?
霄白仔仔细细想了想,谨慎发问:“昨晚难不成是我把你踢出门的?”然后他记仇了去洗冷水澡?也说不通啊。
沉默。
“喂——”
“还不快走!”
……
出门,这是始料未及的,所以霄白上了街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茫茫然在朗月都城热闹的借口瞎转悠。她身上从来都是没钱的,于是乎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办法,只好挨着。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她真的太记忆犹新了,因为昨天还被她害得不浅!
酹月。
她素面朝天,穿着最朴实的衣装,背着个小小的包裹走在街上,居然没有人认出来那就是醉月楼艳压群芳的“醉月姑娘”。她的神色有些急促,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
于是乎,霄白无聊上了,跟着她一路走。
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只是今天好像有点儿神不守舍,她硬是跟了一路居然也没人察觉。
只是到后来,越走人越少,越走越荒凉,霄白打起了退堂鼓——跟,还是撤?这儿人烟稀少,万一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很可能会再来一次抛尸荒野。
想了又想,她忽然记起的是裴狐狸那句傍晚回来。如果,如果回不去,那个混蛋是会派人找的吧……而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
还是回去吧,免得……免得那只狐狸没人威胁不给解药哼哼。
主意定下了,她就小心翼翼地转身往回走,却听到身后很轻的一声,啪——再然后是酹月的声音:
“楼主。”
霄白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回不了头了,回不了裴王府了。不管有没有被发现,她也,不敢走了。
师父
“楼主。”
霄白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回不了头了,回不了裴王府了。不管有没有被发现,她也,不敢走了。
“伤好了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让霄白浑身僵硬了。
“回楼主,好了。”酹月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下去领罚。”那个声音依旧温和。
“是。”
如果是裴言卿的声音是有些阴涩气,让人不寒而栗的话,那这个人的声音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仿佛三月开的花,五月结的荫,恬淡得像是夏天黄昏的天,透着一丝丝的温柔,只要听着,就几乎可以当做温柔缱绻。这个声音,她听了十年啊。
是他……
霄白轻手轻脚地在原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不能慌,不能乱,那个人心细如尘,千万……千万不能自己把马脚露出来。
酹月换了个方向走了。霄白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丢脸,脸色一定白了,手指会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如此,她还是壮着胆子悄悄抬了头,顿时呼吸一滞。
黄昏的天空是红色的,像是云彩被火烧了起来。烈风阵阵,地上的落叶被卷得沙沙作响。
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安静,站在荒郊野外绿藤蔓中一点儿不显突兀。他抱着一张琴,儒衫一袭,长长的袖子柔顺地盖在琴面上,连同他的青丝一起。那个人最好看的是那双眼,乍一眼看去,一般人都会掉进那一潭碧波一样深邃却不深冷的眼眸中。他不常笑,眼睛却是温柔的。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十个里面九个会觉得他是个可以至交的良朋益友。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像他那样的人,那宛若谪仙一般的人呵。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落凡尘的人会是青云中的江湖第一楼,摘星楼的掌权人呢?
云出岫,清露重,许花三两枝。
云清许。
连名字都是这样的。
他的温婉和他的心狠手辣,他的儒雅和他的嗜血狠绝,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比霄白更清楚。所以,她更不想惹。
“谁在那儿?”不急不躁的声音。
霄白屏住了呼吸……
他其实不会武,这个江湖中人又没几个敢相信的。堂堂摘星楼主居然是个文弱之人。只是他身边一般会有影卫伴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跟随。她这才逃过了一劫,只要她不出声……
气氛静默得只剩下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清许淡淡像她在的方向飘来一眼,随后在绿藤蔓边坐了下来,把随身的琴放在了膝盖上,随手拨弄起来。
霄白不敢动,腿脚已经麻得不能动弹了。再这样下去,还没被抓回去,就得先把腿脚废了!而且他明显是在这儿等他的三个影卫,要是他们回来,她照样得完蛋。
赌赌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打算转个方向偷偷开溜。一步,两步,三步——一只手搭在了她身上。
“啊!”扑通——撞上一个人。那个人很顺手地把她抱了个正着。
完了……
“你是哪位?”那个温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额?不是他?
霄白错愕地抬起头,看到这会儿抱着自个儿的人居然是——肖、守?那柳叶眉勾魂眼白皮肤樱桃小嘴唇红齿白细胳膊细腿的,可不就是肖美人?
“打搅了,我来带我家夫人回去。”肖守冲着她身后一抱拳。
“这位姑娘可否转过身?”云清许轻道。
霄白不做声,默默地往肖美人身边挪动。
“公主,王爷让我来找你,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肖守道。
裴狐狸让他来的?
霄白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裴狐狸,你果然够意思雪中送炭救人水火啊!!
“好!回府!”不管是不是回府,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不管后头是什么状况,拉起肖守就走。没有走几步,就听到那个噩梦一样的人开了口,他说:
“段茗公主?”
霄白僵住了脚步。
身后那个声音继续:“两年不见,公主不认得云某了?”
那一刻,霄白只想杀人!混蛋……谁来告诉她,段茗什么时候和云清许有瓜葛过了?!两年前两年前,她居然和云清许是认识的!这下她该怎么办?无论认不认,都说不过去啊……
最后,逼于无奈,她还是回过了头,装起胆子朝那个人扬起了一抹笑。
他似乎不会变,她遇到他那年,她五岁,他十三;她到奈何边当白婆婆那年,她十五,他二十有三。这个人,三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公主近来可好?”
“好!”和狐狸斗智斗法玩得很欢乐。
“听说前阵子公主下嫁给了裴王爷?”
“呃,是。”算是“嫁”了吧……
云清许的难得有几分笑意,这会儿早就收敛了起来。他的目光柔和,仿佛是在看什么老朋友。看到霄白抓耳挠腮的模样,他的眼里又有几分奇异的光芒。
霄白知道,不能让他多问下去了,这个人武功半点不会,心眼却是七窍玲珑的。她这脑袋瓜里的东西,几句话就会被套光!
“嘿嘿,对不住云公子,我不是有意跟踪的,只是恰巧看见你弹琴,不小心看呆了。”这是有先例的。
云清许微微一笑,让她看得一阵恍惚,只好用干笑带过。
“两年不见,我可是真想念云公子啊,只是刚才那个呃,近君情怯,近君情怯!”
“我家里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云公子保重啊哈哈!”
三句话交代完毕,霄白拽起还愣在原地的肖守就走。
秋风凛冽,刮得人冷到了骨子里。有个声音在风中传了开来。
“霄?”
霄白的心扑通一声,掉进了无底洞里面。
这个声音她足足听了十年啊……十年里,她把他当神一样看待,她的师父温柔,会温柔地弹琴给她听,她的师父,可以报一个名字就让人跪地求饶,她的师父没有心,他可以把她的命当做草芥……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师父,那一声霄,足够让她好不容易包裹起来的外壳支离破碎。
“你……云公子,你又认错人了,我、我是段茗……只是长得像而已,我、我得回去府上了……”
云清许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他的眼里本来是没有多少情绪的,很少有人可以看起来很温和,真的仔细看起来却没有多少情绪,而他云清许就是一个。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却有迷雾,像是早上的初阳笼盖着,少有的阴涩。
“霄。”他喃喃,垂下了眼眸。
这不是她熟悉的云清许。霄白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云清许,居然也没有追上去,只是他最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看到她消失在视野。
***
一路沉默。
肖守不是个多话的人,霄白又心虚得心乱如麻,长长的一路,居然没有没有一个人开口。没有过多久,就到了裴王府。她一进门,丫鬟们就经不住欢呼起来。小绿惨兮兮地靠了过来,大大地叹气: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啊?”
“你不知道啊,天黑了你没回来,王爷他呃……”
小绿急急忙忙收了口,霄白顺着她诡异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裴言卿脸色不怎么样地站在不远处。
“狐狸~”
“晚上宫中有宴会。”他说。
“……”有完没完啊,整天大宴小宴的。
“不想去?”
“废话。”
“那跟我去个地方。”
“……狐狸,你是故意的吧?”不紧不慢挖了个坑,就等着她跳对吧?
“你说呢?”裴言卿勾起一抹笑。
……
霄白发现了,她整个人就是一个悲剧。
跟着裴言卿出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高了。他走的是一条小道,路边是稀稀疏疏的灌木,再远一点是两排柳树,月光透过枝条的间隙,在地上落下了斑斑驳驳的树影。
“狐狸,我们去哪儿?”霄白忍不住问。
“暖春阁。”
“啊?那那里干什么?”
“散步。”
“……你无聊。”
“呵。”
“……”
一路上,裴言卿在前,霄白再后。不知道走了多久,霄白打算悄悄开溜。
“你如果走了,解药我丢河里去。”裴狐狸如是说。
“那我不要了。”霄白白眼。
裴言卿不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回到她面前,笑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然后,在霄白呆呆的眼神里,他拉起她的手,拽紧了,走人。
……
霄白发现,这人的手还挺暖和的,只是笑容太欠扁。
“小白,我记得你不喜欢别人碰到你。”裴言卿忽然道。
呃?
霄白有些惊诧,好半天才记起来,自己原来是“不喜生人触碰”的。只是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也许刚回人间的时候还残留着那么一点习性,结果被这只让她侍寝陪床的狐狸活生生掰过来了!
“唔,没事了。”某个不甘心的声音。
“这样呢?”
裴言卿一转身,抱住她。
霄白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本能地蹭了蹭他的怀抱。
这样?
还是挺……舒服的吧。
当然,这点她没傻乎乎地和他说,免得他太过得意。
爱如一线天(上)
这样呢?
霄白认认真真想了想,抬头笑:“暖和。”
裴言卿笑开了眼。
“小白,”他轻声说,“你叫霄白?”
“啊?”霄白干笑,“嘿嘿,王爷你脑袋烧坏了?”
裴言卿也不争辩,只是淡淡一笑,松开了怀抱,又牵起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霄白瘪瘪嘴,跟着他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被他牵着,就像是栓了跟绳子牵着什么猫猫狗狗,呃……
裴言卿说是去暖春阁,其实却不然。虽然那是条到暖春阁的方便路,但是却是大大咧咧“路过”暖春阁,深入到竹林深处的。霄白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会被牵到哪儿去。一路上没少惹小麻烦,最后裴狐狸愤怒了,笑得变了味儿,他说:“小白,你是不是想接着前几天没做完的事情?”
没做完的事……
霄白仔仔细细回想着,他们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不知不觉,竹林也走到了尽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悬崖,确切的说是断崖。
来这儿做什么?
霄白不明白,疑惑地看了裴言卿一眼,却意外地发现,裴言卿脸上的神色很奇特,像是陷进了虚幻的地方,明明睁着眼,眼底却是一片迷蒙。收敛了身上的戾气,他看起来整个人清澈如竹,只是那只拉着她的手却还是透着暖意。霄白忍不住微笑,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四年前,我从上面跳下来了。”他轻轻地说,眼里有一丝丝微妙的光芒。
“啊?”霄白呆滞——这山崖虽然不是什么万丈深渊,高度还是有点儿的。下面又没个湖什么的,普通人跳下去还真的活命的机会不大。“那你怎么样?”她问。
裴言卿抓着她的手紧了一些,嘴角的笑却顽劣起来,他说:“怎么,担心我?”
“明显没死。”霄白恶毒道。
裴言卿不以为然,拉着她继续沿着山崖壁走。
“后来,有人把我拽住了,是个女子。”他说。
“那女的力气真大。”霄白诚恳道。
“可是她拉不住我,我们一起摔下来了。”裴言卿轻道。
“噗……”
“……”
僵局。
“那个啊哈哈,我不是故意的。”
裴狐狸眯眼。
霄白只好赔笑:“狐狸,后来呢?”
“你还打算装?”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裴家狐狸刚才还明媚的笑脸忽然阴云密布了。
“装什么?”
“你……”
裴言卿的脸很怪异,霄白看不明白。那神情像个孩子一样,眼神特固执,带着小小的别扭,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她觉得……很可爱。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那个混蛋生气的模样还挺……舒服的?
“那里,是一线天。”裴狐狸指着一个方向。
一线天?
霄白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发现那断崖中间裂了条缝隙,像是一条小道一样,穿过整座山。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忍不住往里走。从下面往上看,天空成了一条线,太阳不能照进山崖的缝隙里,下面黑得只能依稀看见她自己的手指。越往里走就越黑,抬头仰望,那缝隙像是闪电一样,闪闪发光。
“狐狸,这地方好漂亮!”她兴奋地回过头,发现裴言卿就站在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闪闪。
“狐狸,你今天话很少呢。”
裴言卿但笑不语,似乎是忍了很久,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的,从嘴角到眼眸深处,缓缓地笑开了。
霄白呆呆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心好像掉进了哪里,一下子找不着东西攀爬了。
裴言卿知道自己在笑,或许上一刻他还是因为她的忘记有点儿不舒服,但是,她的笑脸,她的毫无防备,就像是风刮开门帘,水冲刷泥滩,又像是春天的柳絮铺在了地上,一点点积累起来,暖了。
霄白,霄白呵。
他垂眸低笑,很小心很小心地把那个莽撞的人往身边拽了一些,替她摘掉刚才进山涧时沾到头发上的枯叶。
她难得的乖巧,眯着眼看头顶上的光亮看发了呆,咧着嘴笑。他忽然有些呼吸不稳了。
“霄白。”他叫她。
“恩?”
“你笑起来,有点傻。”
“……”你混蛋。
“以后和洛书城少点走动,还有肖守。”
“为什么?”
裴言卿张了张口没解释,脸色却怪怪的。气氛有点儿诡异。
“狐狸?”
“你……留下吧。”似乎是挣扎了许久,裴言卿忽然冒出一句。
“啊?”
一线天外,阳光正明媚。
只有裴言卿一个人知道,四年前,他是在这儿遇见的她,那时候她一袭绿衣,带着把剑,冒冒失失地扯着他说,命要自己珍惜,他呆了,从此,再也没有爬出过这个深潭,而且陷得甘之如饴。
叮——
很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一个突兀的男声响了起来:“属下奉楼主之命,请霄姑娘回楼。”
霄白一怔,木然回头。
站在一线天之外的人影站在逆光中,她看得不是很清楚。想了又想,她咬咬牙,拽着裴狐狸往外走。
一线天外,阳光灿烂。几个穿戴一致的佩剑的人站在外头,毕恭毕敬的样子。见到她出来,那几个人扑通一声跪下了,齐声道:“请霄姑娘回楼。”
“你们认错人了!”霄白咬牙。
即便如此,她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慌张。这些人怎么可能因为她一句否认就离开呢?他们压根就没有思想,只要那个人下令了,他们就是死都会完成任务的……
“请霄姑娘回楼。”带头的面无表情,只是站了起来,手已经放到了剑上。
霄白忍了又忍,还是……火了。
“我说你们认错人了!”
“请霄姑娘回楼。”那人似乎只会这么一句。
“我不回,有本事杀啊。”她的笑容多了几分顽劣,“你们有胆量就杀。”
不是她胆大,而是如果云清许说过要捉活的,那他们就一定不敢动手,这一点,她有十足的把握。
裴言卿有些想笑,看着炸毛的小狗一样的霄白。忍了忍,他还是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转身的刹那眼已经冷如冰。
“你们是谁?”
那几个人没有回答,只是集体站了起来,拔剑。
场面渐渐的有些失控,霄白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既不给狐狸添麻烦,又能避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攻击。然后就是僵持。
再然后,一个柔媚的声音从一边响了起来:“霄白,楼主说四年前你暗杀裴言卿的任务失败不予追究,你可以回摘星了。”
是酹月。
一句话,霄白的指尖在发抖。不知藏了多深的噩梦被她毫不留情地挖了出来。
没错,她记得,四年前,她确实受命去杀过一个朗月的王爷,但是……但是那次任务最后是失败的,她只是进了王府,却并没有动手。她只是……在和自己赌命,赌云清许会不会怕她死了,派人来找她回去而已,不是真的……想要那个任务。
“霄白,你在外头逍遥了三年了,楼主可是……”酹月顿了顿,冷笑,“霄白,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你说什么?”酹月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滚!”
霄白急匆匆想去拽裴狐狸,却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惨败得不成样子。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里有些空洞,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狐狸……
霄白忽然发现,他的手凉了,没有多少力气,她稍稍一动,那只手就松开了。
“你、你别生气,我……”她很慌乱,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能说我那时候压根就不认识你,所以才挑了个难度比较高的任务和云清许赌命么?
“你,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半晌,裴言卿轻声问。
霄白茫然地摇摇头。
“你当年,真的是来杀我的?所以,才找上我?”
她选择了沉默。
裴言卿笑了,他本来就纤弱的身子看得她有些心惊肉跳。她想去扶他,却被他闪开了。她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狐狸,对不起。”
“狐狸,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段茗?”
“狐狸,我……我不想回去。”
“狐狸,我真的不想回去……”
裴言卿一直是沉默的,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霄白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下沉,下沉,最后终于扑通,掉水里,凉透了。
“你们还不快动手?”酹月柔道,“这个人,是这次我们的猎物,只是失败了。杀了他,楼主肯定会有赏。”
她说的是裴言卿。
“狐狸,拔剑!”霄白急了。
可裴言卿却还是死死盯着她,没有一点意识。关键时刻,霄白还是挡在了他面前,恶狠狠瞪着酹月。
“酹月,你只是想让我回去对吧?”
“多个任务也无妨。”
“如果我回去,不出三天,我要你人头落地!”她咬着牙狠道,“我是没用,但我在摘星楼活了十年!”摘星楼是什么地方?强者王,败者鬼。若不是云清许默许,她早就被人杀了几次了。
酹月果然不做声了。她心里也明白,云清许对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宠成了什么样子。摘星楼从不留无用之人,她一不肯杀人,二不去以色媚人,十年来只是云清许身边的一个小跟班。也只有底下的人自己知道,所有动过她的人,十有八九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爱如一线天(下)
酹月果然不说话了,只是冷笑着,视线在霄白和裴言卿之间徘徊,静静等待着。
霄白看着裴言卿,他一直沉默不语,眼里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看不透里面到底有没有光芒。她想去拉他的手。那手刚刚还带着她出一线天,可是现在它却垂下了,连剑都没有拔。
“我不是故意的。”想来想去,霄白只想到了这么一句。
裴言卿的眼神颤了颤,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笑了。
那笑容淡淡的,浅浅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漆黑,望不到尽头,那儿是不笑的。
他说:“我竟然奢望你会留下。”
“我不走。”
他笑得更揶揄了,他说:“你以为,我会留你下来,杀我?”
“我……”
他的笑很讽刺,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阴雨未晴的天空。他一定……很难受吧。霄白惴惴不安,却没有多的心思去管他现在在想什么。这只狐狸不是向来很聪明么?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这个疯女人和这帮混蛋给赶走!
“霄白,我可以不动他。”酹月轻笑,“走吧,楼主等着你。”
“做梦。”
“呵,不伤你把你制服的办法我多得是。”
她的话一说完,霄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都没了力气。“你!”她愤然开头,气不打一出来,这个疯女人,居然下毒!
“狐狸,你快拔剑啊!”她急了。
裴言卿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始终不肯迈出那第一步。
“裴言卿!”霄白冲上去想去揪他的衣襟,走了两步就浑身发软,正巧酹月身后的那帮男人中带头的伸手一揽,她倒在了那人肩头。
酹月冲着裴言卿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轻道:“多谢裴王爷对霄白的照顾,今日我奉命前来接她回去不宜久留,改日必定替我家主人登门造访答谢。”
良久无言。
霄白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裴狐狸是彻彻底底把她恨到了心坎里,不然也不会见死不救……裴狐狸,其实不是个坏人,他或许做事有点儿极端,其实是裹着黑乎乎的外壳,拨开了,里面是干干净净的。而她所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直接 用刀子隔开了他的外壳吧,或许还连带着里面也是。
“不送。”裴言卿居然扬起了个惨白的笑。
“你保重。”霄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临分别,唯一能想到的却只有那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