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第8部分阅读
翩翩桃花劫 作者:rouwenwu
么一句。你保重,脸白成那样子,小心待会儿犯病。天冷了,晚上最好找个侍寝的丫头,最好比她稍微称职一点,可以真的照顾你的那种。小心摘星楼的暗杀,他们不会放弃的……
裴言卿没有反应。
酹月挥挥手,那群人带着霄白迈开了步子,真到了分别的时候,霄白又挣扎起来,冲着裴言卿扬声道:
“裴言卿,我叫霄白,摘星楼下,霄白!”
这是你一直问的,今天,我清清楚楚告诉你。
裴言卿的指尖颤了颤,垂下了目光,没动。
日落。
霄白一直是闭着眼的,静静地养精蓄锐。虽然这身体被段茗搞垮了,但是至少还是个正常的人。酹月下的是一般的迷醉药,如果要清醒,只要痛着就可以了。多亏了最近她没怎么剪指甲,只要握拳,指甲就可以划进手心,十指连心,揪心的痛足够让她一直保持着清醒。
再往后,那几个人在停了下来。她卯足了力气,一把推开一直抱着她的男子,转身就跑!
她不要回去,她这两生两世,绝不会死在同一个坎上!
霄白。
裴言卿靠在一线天的断壁上,脸色惨白。其实刚才她没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是按在剑柄上的,可是,可是让他拿什么立场去拔剑呢?她是来杀他的,她的笑她的憨态她咋咋呼呼的关心,都是假的。呵,假的啊……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为一个杀他的杀手拔剑?
可是,心却很痛。
人一走光,他就靠在了断壁上,拼命呼吸。刚才为了怕咳嗽出来,他一直是屏着呼吸的,这会儿一放松,整个人就垮了,不住地咳嗽。五脏六腑都快被咳出来了……
狐狸,对不起。
狐狸,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段茗?
狐狸,我……我不想回去。
狐狸,我真的不想回去……
咳嗽不止,一幕幕话却在耳边回荡。他不禁苦笑——呵,霄白,你到底,当裴言卿是什么?只是一个任务么?你说不想回去,为什么……不再多道歉一句?可是你说,保重。
怎么回府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府中客厅里坐着个人,是洛书城。
“言卿,你怎么了?”洛书城见向来风度翩翩的裴王爷这副狼狈模样,大惊失色。
“没事,董臣,送客。”
六个字,交代完毕。洛书城气得鼻子快冒烟。
“我不是来找你,我找公主。”他说。
“走了。”
“你们好歹也一起住了快两个月了,你怎么……”洛书城絮絮叨叨。
两个月?
裴言卿本来已经迈开去的脚步一僵,呼吸停滞了。两个月,今天正好是两个月的末尾一天!三月芳菲会发作会比上次还要疼许多……她上次就疼得晕过去了,这次她还不疼得连晕的力气都没有?
“霄白……”
霄白一脚踢在追击的人脖子上!
“请霄姑娘回楼。”那帮人还是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语。
霄白甩甩刚才挥拳砸痛的手,讪笑:“老子才不回去!有种用刀啊~随便在我身上划个十道八道的,看你们死的时候会是十段还是八段!”
酹月那恶女人并没有跟上来,对付这帮有体力没有脑子的人,霄白还应付得过去。
“请霄姑娘……”
“霄你个头,闪开!”
她终于发现了,人家怕的不是她的拳头,而是她向他们的刀刃撞过去的身体。只要她把自个儿的命提在手上胡乱闯,他们就不敢怎么样。
嘿嘿~卑鄙是卑鄙了点,总比被抓回去好啊~
想通了,霄白就拿自己当起了人肉兵器,撞哪儿哪儿闪人。
叮。
一个很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霄白选择了直接无视。趁着那些个人不敢贸然上前,赶紧闪人——结果砰的一声,撞上个人。她悲哀地发现,她总算记起了铃声的源头,只是为时已晚。
“小白?”那个声音很惊讶。
完了……
霄白惨烈抬头,干笑:“嘿嘿,林师兄,好久不见啊。”
林音是云清许唯一一个会出来活动的影卫,他到了,意味着云清许也差不多到了。
这下,完了。
“林师兄,那个,嘿,你我交情还算不错吧?”套近乎。
林音微微一笑。
“那个,你今天放我一马,我保证不敢以后滚得远远的,不会再让你随时来揪人好不好?”
——从小到大,林师兄等同于催命人,不管她在哪儿,他总能顺利找到她,然后揪回去,带到云清许面前。
……
“林师兄,你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吧,咱相依为命十来年了啊!”每次每次都是你上门揪人,揪着了我受罚,揪不着你受罚,不算相依为命也算相依要命吧。
“你知道就好。”林音白眼。
“嘿嘿,那我走了,保重啊。”
霄白二话不说,闪人。
冷风吹过,秋风卷落叶。霄白忽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不安的情绪一点一滴积聚起来,最后成了毛骨悚然。
“霄,不跟我回去么?”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的脚步停滞了,腿抬不动了。
师父……
那个人原来就站在林音身后,他一闪开,他就走了出来。霄白觉得呼吸都不会了,只是干巴巴盯着他看。上次没有看仔细,一直觉得他没什么变化,其实不然,只是不是变老,而是多了一丝丝的倦色,眉宇间比以前更柔和了,温润如玉一般。
他的目光像是月光,柔和地落到她身上。眼里又一点点的波澜,只是微微闪动了几下就被温和取代。那是个玉一样的人呵。
“你受伤了?”他轻道,微微皱眉。
霄白不会动,傻乎乎看着他走到自个儿面前,把她的手拉了起来,从林音手上拿过个瓷瓶,轻轻地倾斜。
瓶子里装的是药粉,撒在被指甲划伤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只是霄白心里的恐惧远远比这要厉害的多——他到底想干什么?
药差不多全部倒在了手上,霄白有些心疼。林音出身医药世家,他随身带的伤药向来是最好的,这些年没少被她糟蹋。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心里哀嚎浪费了。不过这药撒下去,不用说指甲划伤,恐怕手被砍了都不会留疤了。
从小就是这样。
霄白不喜欢,一点也不。
“下次,小心点。”云清许柔道。
“是。”霄白随口应着,出口才回过神,发现虽然隔了长长的三年,她还是本能地会去顺从他……
“来。”云清许微微张开手,微笑。
霄白本来是呆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可是被他这一笑给恍了神。仿佛时光倒转,三年的时光被人抽空了。岁月洪荒,到头来还是这样。
这是从小到大惯有的模式,从他还是个少年,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只要一个字,她就会乖乖过去了。一开始是两个孩子相依偎取暖,后来长大了,拥抱还是继续。
认命一般地,她慢慢走了过去,一步两步,慢慢到了他面前,然后轻轻把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怯怯地伸出手,抱住他纤瘦的腰。
这个人,身上是书香,没有药味。她皱皱鼻子,忽然有点儿想念狐狸。
云清许轻轻抱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林音。”他轻道。
“楼主。”林音上前。
“这次叛乱的人,都处理了罢。”
“叛乱?”霄白抬起头。
“嗯。”云清许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回楼再说,霄。”
师父的温柔
霄白本来以为回摘星楼好歹隔着一个国家,再小也得费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哪里知道,云清许所谓的回楼,居然真的是回“楼”,哪个楼呢,居然是……醉、月、楼……
青楼?
那哪里是青楼啊!
霄白眼睁睁看着上次还和洛书城还有那只狐狸一起来过的满是脂粉味道的烟花地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面变了个样儿,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只能沉默地回头看了难得露脸的林音一眼:你们搞什么鬼?
林音微微一笑,不语。
云清许抱着自己的琴,风度翩翩地坐到了堂中的正位上。霄白发现自己很狗腿,因为她看到这幅情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默默跟了上去,站在他身边。从很多年开始,就是这个模式了不是么?这会儿她却恨不得掐自己一把——混蛋,这么配合干嘛!
“楼主,你要的人带到了。”林音道。
霄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了十余个人气息奄奄地被带到了堂上,带人的是冥阁的人,到堂中的时候,那些人被狠狠推到了地上。
云清许轻轻把琴放到了一边,抬眼淡淡看着底下那几个虽然浑身是伤,眼神却照例凶恶毫不退缩的人,眉头微微一皱。霄白很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些人的血脏了地,这个有洁癖的人估计不大好受。
……
“你们可有悔意?”云清许淡道。
底下的人沉默不语,没有一个抬头的,都只是低着头,彻彻底底无视他。
“无争,策划的人是谁?”云清许下了座,走到跪在地上的人身边,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那个叫无争的人茫然抬头,眼睛一不小心与他撞上了。
霄白在一边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云清许,他本来是会武的,后来为了练这套功夫,硬生生把自己的功夫给废了。能让他放弃那么多年所学而换来的东西,寻常人怎么可能抵御得了啊。那个人,怕是撑不过三句话。
“我不说!”无争咬牙。
“不说,对你可没好处。”云清许的语气一直是柔和的。
“我……不说……”
“无争,卖命要有得,无得的命,不值钱呢。”
无争沉默了,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洞无比,目光却始终是锁着云清许的眼的,像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有一天忽然看到了一点光亮,就死死盯住了。
“无争!”他身边的同党急了,慌乱开口,只是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禁了声——用林音的剑。他们恐怕至死都不会想到,结果他们一干人性命的,仅仅只有一剑。
——既然楼主已经选好了逼供的人,那其他的当然不用留在这世上了。
这就是,摘星楼主。
霄白呆呆看着,眼睁睁看着云清许三两句解决了一场策划已久的叛乱,又到了她和云清许面对面的时候,顿时她尴尬得不得了。
“霄,你先回房。”云清许淡道。
“好!”
生怕他后悔似的,霄白抢着答了,想都没想自己的房间在哪儿都是个问题,直接往里面冲。不是她急切想回房,而是再和云清许一起待下去,她怕自己又会回到三年前的状态了。如果是在三年前,不管叛乱也好杀人也好,她肯定是陪在他身边的,赶都赶不走。只是三年后的今天,她是霄白,绝不会让惨剧再发生一次。所以,她得离他远一点儿。
云清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她头也不回离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霄白走到醉月楼深处,她才记起来,这里不是青云的摘星楼,哪来的她的房间?于是,又停下了脚步。
“霄白?”一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呃,熟人啊。霄白木然回头,随即笑开了。
“白师兄。”
这白遥师兄可算是她在摘星楼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摘星楼掌管武林事务的水阁阁主。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白遥感慨。
“嘿嘿。”
“嘿个头,你可知道三年前那把火,楼主派我们查了三天三夜才知道那火居然是你自己点的,差点没把整个楼给掀了!”
呃?
霄白一愣:“他会发火?”
那个人温润如玉,手段够狠够绝,却永远是衣服风度翩翩的模样。她跟了他十年,几乎没见过他发火。她是在想象不出,那样一个人发起火来掀楼的样子。想着想着,傻笑起来。
“师兄,你逗我。”
白遥叹了口气,忍了很久不去敲那颗榆木脑袋。见她满脸的“我压根就不信”,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脑袋抓了一把。
“走,喝酒去。”
“不要!”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被白遥这混蛋灌醉,结果、结果害的她缠着云清许不放,结果,长年来心里的小念头没遮住,抱着他啪一口,亲了……她至今还记得云清许当时的神色,有微微的惊讶,然后轻轻把缠着他不放的她给拽到下来,轻轻吻了。
哪怕从小再亲密都没有过的,这是他们第一个吻——拜白遥混蛋所赐!
“你真的释怀了?”白遥问,这丫头片子的心事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哼。”白眼。
“哈,早点释怀好,快些回来吧,楼里没有你,所有的人都怕自己当米虫。”
“……”
霄白正想好好反驳,却发现白遥正经起来,匆匆跪地行礼。
“楼主。”
站在她身后的,可不就是云清许。
“跟我来。”他向她点点头。
“是。”霄白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普天之下,霄白最恨的有两句话,排名第一的就是——跟、我、来!本来这句话排第二的,全拜前阵子裴言卿所赐,让她现在对这句话深恶痛绝!每次跟他走都没什么好事。
云清许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自己在桌边坐定了,冲着门口淡道:“林音。”
然后,霄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音林师兄嗖的一下突然出现了。
……
“药带了么?”云清许问。
“嗯。”林音答。
“你们要干什么?”霄白突然毛骨悚然。
“查看伤势。”
“……我没伤。”手心那些个划伤真的不算伤。
云清许脸色柔和,朝她招招手,自个儿坐到了床边。霄白瘪瘪嘴,走了过去,也在边上坐了下来。这要是换了别人,借了十个胆也不敢跟云清许平起平坐,这也算是云清许私底下默许的一个特权吧。
“把衣服脱了。”
“啊?”霄白瞪大了眼睛。
云清许脸上的表情温润得很,好像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这让霄白觉得是自己污蔑了这个谪仙一样的人。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确认:“你……没抽疯吧?”
云清许的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他从没想过这话会从她口中说出来。她一直很乖巧,虽然有些莽撞,却始终是个琉璃娃娃,从来不敢忤逆他,更不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霄白也醒悟过来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他当那只狐狸来反抗了,一阵心虚:
“对、对不起,我、我不想脱衣服……”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懂,连起码的羞耻和人伦都不知道,师父让脱,她立马会脱……三年来在奈何桥边,是黑无常墨欢一点一点地教会什么是正常女儿家该有的观念。
话一出口,云清许的脸色有些阴郁了。
“霄,你……谁改变的你?”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师父……”霄白悲哀地发现,本能地惧怕还在。
“霄。”
云清许喃喃了一声,把那个已经长大了的毛躁娃娃抱得近了些,然后俯过身去,细细地吻上她的眼睛。唇下的眼睫眨了眨,身体也僵了,他很不满,吻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游走,终于辗转到了唇上。
温热的唇,带着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有宠爱,有惩罚,有一丝丝的阴郁,独独没有的是情 欲。
如果是三年前,那时候的霄白会像一个糯米做的团子,软绵绵地任由他抱着细细吻。只是时隔三年,她的脑袋瓜不再是一张白纸,当然看得明白,现在吻着她的这个人,压根没有感情没有心。
“唔……放、开!”
“霄,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丝的波动,只是实在太小了,不过不大有正常人感情的他来说已经不容易。
霄白却没看见,她正在忍耐,不要动手砸上那张三年前她碰都不敢碰的脸。
“唔混……林师……”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羞耻概念,他知不知道林音看着啊!
“药。”云清许淡道。
林音走上床边,从怀里掏出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红的两年以上的伤,白的是一年的,圆的是近期。”
呃?
霄白一愣,只一会儿出神的工夫,衣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清许解下来了?!
治伤治伤,治个头!
她二话不说把自个儿衣服又给扯了上去,眼里冒火。
“我不要!”
“留疤,不好看。”云清许俯下身堵住她的唇,辗转。唇舌间传递的是一点很温暖的东西,他很留恋。从很久之前,这就是让暴跳的她安静下来的好办法,只是为什么现在却有些不行?
霄白忍了,很认真地忍了,最后在云清许的手又游离到她领口,又瞥到林音微微带笑的眼时一阵尴尬,没能忍住:
“混蛋放开!不要把老子当猫猫狗狗!”
一吼出口,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恶趣味之魂
“混蛋放开!不要把老子当猫猫狗狗!”
一吼出口,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林音本来是微笑的,这会儿却瞪圆了眼,呆了。这个霄白比他入楼的时间早,却一直在楼内无职务。于其说她是摘星楼下的人,不如说她是楼主的人。从他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是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楼主很宠她,却也经常派她去做任务,然后她惨兮兮地回楼,楼主就会像今天那样,把她脱光了衣服上药。云清许身为摘星楼主,从不让人近身,她却是个例外,他们几乎是耳鬓厮磨。起初站在一旁的他是对着这对名不符实的师徒局促得不得了,后来就习惯了,因为那两个人一个像白纸,一个无心,压根就没什么情 色概念。她受伤了后会像一只兔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云清许把伤口一点一点处理好。两个都是长相极其出色的人,这样的画面他看得长针眼到习惯为止。
刚才那样的情形,林音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呆了。
不止林音呆了,云清许的脸上也有疑惑,淡淡的,像一层烟,笼盖了。
“猫猫狗狗?”云清许柔声问,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霄白的衣服暂时安全了。
霄白冷汗直冒,心却意外的轻松。有些东西想明白了,才会知道没想明白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傻。第一要务,把衣服穿上,第二,蒙眼。
“你不许我受伤留疤,不许我参合楼内事务,但是又时时刻刻不忘记锻炼我。对我举止亲密又不是因为爱恋,你说,你喜欢抱着我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云清许微微皱眉,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有没有必要回答,最后淡淡开了口:
“很暖和,软绵绵。”这世上每个人都那么脏,冷了,他只喜欢抱着他从小就培养的霄。每次让她杀人,她都下不了手,所以她的身上没有血腥气。她的眼睛很干净,一点儿也不脏。抱着抱着,不知不觉十年了。
很暖和,软绵绵……
霄白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她拼命深呼吸,防止自己临时爆发。
“那……吻呢?”咬牙切齿。
云清许闻言淡淡一笑,看着那个死活不肯睁眼的人,心中掠过一丝不快。她是怕被他迷惑吧,所以闭着眼……他从来不是压抑的人,有不快,自然找解决的办法,最便捷的就是把那个人又拉到了怀里,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辗转反复。
“混蛋唔,回答!”
“好闻,甜的。”
云清许放开了她,为她的不配合皱眉。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是谁改变的她?如果杀了那个人,会好转还是变本加厉?
霄白当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心里有个人在捶地狂笑——叫你自作多情!这些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那我和糯米团子有什么区别!”她忍无可忍一声吼。软绵绵热乎乎还好闻又是甜的,不就是个糯米团子?
“噗……呵呵……”林音压抑的笑声在房间里传了开来,片刻之后他就跪在了床边,“对不起,楼主。”情绪外露,是当影卫的失责。
“下去领罚。”云清许淡道。
“是。”
“霄,不许胡闹。”终于,开始收拾她了。
他的眼里有些清冷,是不高兴的征兆,霄白刚才的豪情万丈一下子萎靡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人的冷血无情,他前一刻还温柔儒雅,后一刻就是浴血的罗刹。没有什么人是他下不了手的。
——“是。”本能反应。
——“我……胡闹管你什么事!”后知后觉反应。
云清皱眉,把林音留下的药放在了床上,下了床。霄白没想到他会那么容易对付,呆呆坐在床上,傻眼看着他整理衣衫,在桌边斟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开门走了出去。
……
……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惹怒了摘星楼主居然安然无恙?
霄白战战兢兢,看了一眼床上的药,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耳鬓厮磨的情形,顿时满脸通红,赶忙穿好衣服下床。只是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头晕,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阵,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怎么回事?
她细细思量,既然云清许知道她还活着,借酹月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下毒害她,不可能是她干的啊。那还会有谁?
她脚下虚浮,刺痛越来越强烈。一不小心一个踉跄,她坐到了桌边,头痛欲裂,脑袋却越来越清晰。一张很欠扁的脸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顿时她很想咬死他!
三月芳菲!
第二次发作了……刚才急急分别,她居然把这个也给忘了!
桌上杯里的茶还剩下一些,是云清许刚才喝过的。霄白也管不了,直接仰头就灌。那温暖的茶从喉咙里往下淌,不仅没有一丝作用,还把脑袋里的疼痛往身下带了——刚才只是头痛,现在却是连肚子喉咙,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混蛋!
她再一次恶狠狠诅咒,裴言卿这会儿在干什么呢?那个混球十有八九不记得今天是两个月期满吧啊混蛋!
怎么办?还是像上次那样晕过去么?霄白很无措,照现在这种方式,恐怕连晕是最幸福的下场了,搞不好会活活疼着清醒地挨过这一劫……
林音!
关键时刻,她想起了这个医药世家出身的影卫,如果摘星楼里还有人可以救她的话,只可能是毒使酹月和林音两个人。可是怎么找林音呢?霄白捂着肚子试着站起身,结果还是跌回来座上。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扯下了桌布——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是陶瓷的,噼里啪啦在地上碎了一地。这动静,足够摘星楼那帮高手注意了吧。
霄白想回到床上,只是此刻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吱嘎——
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人却吓了霄白一跳,居然是刚刚离开的云清许。
“师父……”
痛到神志模糊,她唯一叫的出口的就是这个人——师父。多少次生生死死后叫的名字呵。
“你,中毒?”
云清许的声调有些急促,动作比以往快了一点点,把她从座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他的眉头皱着很紧,轻道:“林音。”
下一刻林音师兄就出现在了房内,在他的默许下拉过了她的手腕细细把脉,越是把脉脸色越是沉重。
“回楼主,是三月芳菲。”
“解。”云清许惜字如金。
“多久了?”林音问她。
霄白勉强睁开眼:“两……个月。”
“楼主,熬过去就好,还有一个月时间。如果我现在用药给她止痛,不易她解毒后恢复。”
林音出去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霄白和云清许。霄白早就疼得满脸是汗,而云清许在听到她死不了后却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是拉过了被子替她盖上。
“师父,师父……”
痛到极点,只有这个人可以依靠。那一瞬间的意识模糊,霄白忽然想起了迷蒙的记忆中,那个少年云清许的笑。没有摘星楼也没有任何人……
“忍。”云清许的声音淡得很。
霄白很火大,拽着他的袖子一口咬下去,揪着不放了。她的额头上都是汗,他却干干净净的,这让她很不舒服,于是抱着他的腰又是一阵乱蹭。
看着她猫儿一样的动作,云清许居然轻轻笑出了声。
霄白恶狠狠抬头,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随身的琴放到了膝盖上,随手拨起了琴弦。
——这个人,到现在还是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这让她很恼火!
她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忍到极致终于吼了出来:“老子不要你了!混蛋——”
琴音很碎,像是清泉下山涧,间间断断,霄白烦躁地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脑袋越来越模糊,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看到的,是云清许眉宇下的一点阴影。
“林音。”
见霄白睡着了,云清许沉下了脸。
“是。”林音出现。
“你可有把握解毒?”
“现在还不知,得三天时间。”
“查出是谁下的毒,三天后如果有解,格杀勿论。”
“是。”
霄白做梦了。
梦见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清雅的少年和一个绿衣的女孩。女孩追着蝴蝶跑,少年抱着一张琴,回头淡淡一眼,女孩就乖乖巧巧地不动了,笨手笨脚走上去拉住少年的衣袖,糯糯地叫:师——父~
然后画面一闪,到了方才,她记得她稀里糊涂间好像还揪了云清许一把,说了……很恐怖的话?
霎时,她浑身一阵哆嗦,然后醒了。方才的那句话还在耳边:老子不要你了!混蛋——
……
完了……
这下,玩大了。
床边没人,被单被人一丝不皱地摊平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有洁癖的成果。
她刚才说……老子不要你了混蛋?他居然没立刻咔嚓了她?
“你醒了?”一个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醒了我们喝酒去~”
“……”不用说,此人非白遥不二。
“白遥师兄,我闯祸了。”霄白惨烈抬头。
“怎么了?”
沉默。
没胆说。
“小白,我还以为你会惨兮兮趴在床上哭。”白遥大大咧咧在床边坐下了。
霄白白眼。
“你真的放得下?”白遥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分了她几颗。
“……”
“其实楼主他……”
“师兄,你真是闲到一定地步了。”白眼。
白遥笑了。
霄白叹了口气躺回床上,静默了很久,下定决心开了口:
“师兄,我要报仇。”给他点颜色看看哼。
“……你想干什么?”
“嘿嘿。”
天,放晴了。
霄白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果说还有那么一点点东西挂在心上的话,那就是把那个谪仙一样的人给拽下来的恶趣味之魂在燃烧。
悲剧的比试
你还爱着那个人吗?
不,老子要让他后悔!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那一夜,云清许不知道去了哪儿,霄白闲得没事干就在楼里闲逛。这醉月楼不愧是都城之中最大的青楼,里面是雕栏画栋美不胜收。只是外人都道醉月楼这个月内讧,闭楼一月,殊不知是楼里换了主人。看着摘星楼里一干年轻才俊走在胭脂味浓重的画廊中,霄白就忍不住想笑。
楼里她的旧识不多,似乎是这三年选了不少新脸孔进来。所以她走在路上倒没有多少人用看诈尸的眼光看她。只是逛了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让她倒胃口的人。她皱眉,转身就走。
“霄白。”那人喊了。
是酹月。
酹月在楼中任职的是毒使,在冥阁之下,算是楼内上层。照常理来说,她霄白一不夺权二不夺财抢光,她不该那么针对她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总是莫名其妙。
“好久不见。”酹月轻道。
“你昨天才对我下毒。”霄白很好心地提醒她。
“情非得已。”酹月娇笑。
霄白硬是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女人的招数,果然是她特色。
“是啊,还你情我愿呢。”她咬牙切齿。
酹月眼里露出几分嘲讽,冷笑,却也难掩心里的落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处处和她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去计较。她不明白,她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为什么那个人会待她如此特殊?而她在摘星楼下卖命五年,却只换来一个毒使之位。她要的,他一样都没给过。她拼了命换来的东西,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送给眼前这个废物!
本来,她以为她死了一切就好了,可是她死后,那个似乎永远不会发火的人是那样剧烈的反应……
“你想知道你那裴王爷相好现在怎么样么?”酹月柔笑,媚态横生。她就是吃准了,只要她逃离摘星楼,那么……
裴言卿?
霄白瘪瘪嘴地笑开了:“无所谓,你爱说不说。”
酹月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想知道?”
“我就是想知道,也犯不着从你口里问吧?又不一定是真的,我还不如去水阁让白遥查。”白遥是她铁打的兄弟,这关系摘星楼下无人不知。
她出人意料的答复,让酹月的眼里满是怨毒。
“你别忘了,你身上有毒!解不解在我。”今天早上林音曾经奉了楼主的命来找她商议过解毒之事,这正是她今天怒火中烧的源头。
“呵,我又没开口要你解,你烦什么?”
某个中毒的人白眼,闪人。
“你!”
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也算是发泄了昨晚毒发的愤懑,霄白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酹月气得发青的脸亲切的很,她一路回想,不知不觉逛到了门口。一到门口,迎面就看到了一个人。厅堂里静默一片,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得出来,能让那帮几乎每个都杀人不眨眼的人一下子静下来的是谁。
云清许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的眼里有微微的倦意,身上的衣服却一尘不染。那张朱红的七夕琴在日光下反着淡淡的光,配着他纤白的手指好看得很。
撞上他,霄白深深吸了口气,克服了跑上去的本能,果断地选择了转身,开溜。
“霄。”
身后的那声呼唤宣布了她的死刑。她瘪瘪嘴,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师父早。”
云清许没有作答,他正微微皱着眉头。他的霄,刚才想跑。这让他不是很舒服——她应该到他身边来的,不是么?有琴,有霄,这样才是舒服的搭配。
“过来。”他轻道。
霄白恶狠狠掐了自己迈开脚步的大腿一把,干笑:“嘿嘿,师父,我今天腿脚不利落,先回房睡觉了,等晚饭~”
外头太阳刚刚升起。
……
“霄。”云清许皱眉。
“……”过去就过去。
“走。”
“去哪儿?”霄白反问,心里划过一丝微妙。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很乖,乖到把天下吵翻了,只要那个人一句话,她就变回糯米团子。而现在,她忽然豁然开朗了。
“测你功夫。”
“……”
不、是、吧?
霄白的心像秋天挣扎在树上的叶子,呼~北风过,她就在原地哆嗦来哆嗦去。
功夫,这玩意儿本来她就没有多少,被那短命公主更是搞得几乎全废,她现在还有命陪他玩么?!
只是即使心里哀嚎得再响亮也没有用,她还是得跟着云清许走。为今之计,她只能祈祷今天陪她过招的最好是他本人,他不会武,只要别用上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招数,她打一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他还是有把握的。
云清许带着霄白来到的是朗月都城的郊外。这地方大得很,是一大片荒芜之地。云清许一尘不染地站在那儿,像是什么树精藤怪,不似凡人。霄白一不小心看呆了,尴尬地摸摸鼻子。
“楼主,你来了。”一个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声音寻找,见到的是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冲他们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慢慢走近。那人含烟目脸色细腻柔白,胳膊腿儿纤细漂亮,见她看着他,他蹭的一下红了脸。
霄白:……
……
“肖、肖守?”那可不就是肖美人?
肖守点点头。
“你是摘星楼的人?”她一把把他揪了过来。
点头。
“裴言卿知不知道?”
“不知。他请的只是一个可以‘教公主功夫’的江湖人士。”
“……”霄白不知道这会儿自个儿心里闪过的是什么,那狐狸总算要吃点儿苦头了,她有点儿幸灾乐祸,这次惹上的是摘星楼,她又有点儿怪异。
“开始吧。”云清许轻道,“霄,让我看看你的状况。”
“是。”答的是肖守。
霄白欲哭无泪——我的状况,我的状况就是这个身体差不多半废了!又是脖子被割又是中毒,还不知道那个短命公主受过什么虐待搞得动不动就没力气,怎么可能跟肖守这种脸和身手反差如此大的人比啊!!
不用说,这一架她打得是跌跌撞撞狼狈无比。肖守是个死脑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变通,既然动手了他就是拼了自己的全力打。霄白用力握着手里的剑一路踉跄,越往后打心里的火气越大。
“师父!”她喊。
云清许在一边支起了琴,悠哉得很。
“我、我打不过他啊!”
默认是她认输的肖守的动作有微微的停滞。云清许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淡道:“继续。”
“师父!我、我身上好疼啊!动不了!”
回答她的是几声琴音。
霄白发现,在她心里曾经那么完美的云清许,这会儿印象又噼里啪啦倒了一片。混蛋……他到底有没有心思?他是不是想看着她半死不活?
越想越气,霄白把心一横,放弃了抵抗,拿自个儿的胸膛去迎接肖守的一剑。
呲——
剑划破衣裳的声音穿破了郊外山林中的迷雾。
在那一瞬间,霄白忽然觉得自己很畅快,她几乎是怀着好玩的心思去欣赏云清许抬起头的时候眼里那一抹诧异。他已经有很多年不会露出明显的表情了,这让她很得意。
扑——
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剧痛传来。霄白疼得两眼发花,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发现那地方还是比较巧妙的。乍一看伤及心肺,其实是肩骨缝隙。
“霄?”
云清许放下琴走到她面前,不看她的脸,只是皱眉看着她的伤口。
霄白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不是人的人,他想的是她会不会留疤吧。从小到大,只要确定她不会死,他从不介意她中间会出什么事情。
“楼主恕罪。”
肖守本来通红的脸成了苍白一片,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霄白,跪地行了个礼,手一扬,剑就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毫不迟疑地逼近——伤了她,罪无可赦,这几乎是摘星楼里的潜规。
霄白本来是无意中扫了眼,哪里知道那个肖美人会傻到自杀!她二话不说,挣扎着坐起身,伸手按着狠狠一推,肖守一时不备,倒在了地上。
“你……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这是干什么!”一句话,中气十足。
霄白很悲哀地发现,苦肉计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这伤只是看着恐怖这件事也瞒不了云清许的眼。
“属下失责。”
云清许沉默不语,脸色淡淡的。
肖守不多想,又把剑捡了起来。霄白只剩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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