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第19部分阅读
翩翩桃花劫 作者:rouwenwu
卿道。
“喂……”霄白想拦。
裴言卿却神色有些怪异,眼神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聆秋宫,闹鬼,惨死的聆妃,莫名其妙死了又失踪的皇子,还有……摘星楼最近发生的事情。
霄白偷偷甩了裴言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思绪,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荒唐——怎么可能呢,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也许,也许这只是巧合而已,刚好时间可以搭配……可是那天确实是在聆秋宫找到浑身是血的云清许的,这个怎么解释?
近十年都没有闹鬼,是因为……他在青云?近来又不安生,是因为他来了朗月?
这……不大可能吧?
“皇姐在想什么?”
“啊?”霄白慌乱地收拾好心情,抬头干笑,“没什么。”
见鬼,找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能被他找到!裴狐狸又不在身边……该死的,她怎么对付他?
“皇姐的本名是霄白么?”段陌在她身边的回廊上坐了下来。
“我叫段茗。”霄白翻白眼。
“皇姐肯不肯帮我?”段陌抱着膝盖问。
“……什么意思?”
“段茗曾经和我有过约定,她帮我得到裴言卿的兵权,我送她一个后位。”段陌轻道,“段茗死了,我如今的皇姐,是你。”
“你……”
段陌的神色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浑身都发毛了,这个人,比裴言卿那狐狸可是恐怖多了。
“呃,我对那个没兴趣哈哈,陛下,我忽然头痛,裴病秧子对这方面有研究,我去找他商量去哈哈!”
某个没出息的家伙立马开溜,没走两步,听到身后轻飘飘的一声:
“霄白,与我合作,你不会有损失。”
损失与否,霄白不知道,她只知道云清许曾经出现在聆秋宫的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人知道,无论是裴言卿还是段陌都不行。
“小白?”
裴言卿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已经发呆发了一上午了。从昨天入宫见过了聆秋宫开始她就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她心里有事这很好猜,可是他还不至于厉害到可以猜出她在想什么。一次两次三四无视他,他本来很充足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了。
那人睁着眼睛看着前面发呆,依旧没什么回应。
裴王爷低眉一笑,淡定地挖坑——
“小白,前几天你去摘星楼受伤过?脖子上。”他眯眼。
“啊?”霄白总算是听到声响了,点点头,“嗯。”
“痛不痛?”
“啊?”诡异,很诡异。霄白防备地看了突然殷勤的裴禽兽一眼。
“这伤,怎么来的?”
“呃,被一个流氓当街劫色来的。”霄白认真。
“是么?”裴狐狸眯眼。
“嗯,后来我反劫了他!”干笑。
“呵,把便宜占回来就好。”裴狐狸一脸“我很赞同”。
“……”
疯子。霄白用眼神鄙视他。
裴狐狸不置可否,微笑道:“小白,你就那么轻松放过了那流氓?”
“呃……”他口口声声流氓,霄白脑海里浮现的是云清许那张“我不是凡人”的脸,抖了一下,“嘿嘿,是啊,劫了个色就够了。”
“你似乎日子过得挺开心?”
“呃,还好……”
“你不在的时候,我找人把王府里面那棵梧桐给砍了。”
“啊?哪棵?”那棵树好好的啊。
“就是昨日聆秋宫里到处可见的那种。”他微笑地看着她,“一如秋,落叶一地,倒也文雅。”
聆秋宫……
霄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马上干涩地扯开了笑脸:“很好看。”
“嗯。”
裴家狐狸微笑,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额角凌乱的发丝。呵,这个人,都出汗了,真是个孩子脾气,什么都不会遮掩,果然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霄白正在纳闷怎么今天裴狐狸温柔得让人恐怖,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他漆黑的闪亮的眼,顿时浑身发毛:“喂,不许挖坑啊。”
“嗯,不挖。”已经挖完了。
“你今天抽疯?”她忍不住问,而后看到的是裴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怒。呃……
“呵。”
“……”战栗。
大眼瞪小眼。
最后,霄白傻乎乎看着姓裴的禽兽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像是抱大型的糯米团子一样把她抱了个满怀,僵化了。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在她脸颊边上,温柔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在她脖颈边。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太阳懒懒散散挂在天边。有树影,有微风,有一只闭着眼睛脸色微白的狐狸,还有一个已经风化结块块龟裂的糯米团子。
“小白,陪着我吧。”他的叹息就在他耳边,“你总是带着这么多的麻烦,日子倒也精彩。”
“狐狸?”
“怎么样,第二条路,陪着我裴言卿。”
“你……”
“我急了,”裴言卿的笑容带了几许苦涩,他说,“我……不想有任何闪失。”
皇宫的秘密(下)
v皇宫的秘密(下)v
我急了,我不想有任何闪失。
裴狐狸是这么说的,眼里没有平时的戏谑和玩味,干净得就像是那年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少年。
霄白尴尬得低下了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不掉了,再躲闪都没用了。
“可是我……”
“现在没有不要紧。”裴言卿低笑,“不要紧,慢慢来。”
真的不要紧么?霄白恍恍惚惚想,这个裴言卿很陌生,如果是那个禽兽状态的狐狸,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吼过去砸过去,可是这样的一个狐狸,她却开不了口。
“我们去聆秋宫吧。”他轻道。
“不要。”
“呵,你别怕,我不会和段陌合作的。”他笑了,把那颗紧张兮兮的脑袋揽进了怀里,“你担心的,我不会让它变成现实。”
白遥说过,裴言卿远比她想象中的厉害。霄白总算是稍微了解到了一点了,因为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小动作,他都会知道,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聆秋宫里静谧得很,踏上那一地的落叶的声响大得惊人。
霄白茫茫然任由裴言卿拉着手进了聆秋宫,不安地四处打量着。这院子已经废弃太久太久了,久到内院的灰尘都结成了土块后又铺上新的灰尘。裴言卿站在那儿,眼色闪烁,看不清情绪。
而后,他轻轻蹲下了身,拨开了那一地的金叶。
霄白连呼吸都静止了……
血。
已经发黑的血迹露了出来,让人触目惊心。那个就是……上次云清许做的么?霄白只觉得心都揪紧了,这个是那些死掉的侍卫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裴言卿看着那堆血沉默不语,慢慢伸手拨开附近的叶子。地上全是血,遍布整个院子,不知道是同一个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是好多人在这儿流了血。
“小白,你那天在这里见到了谁?”裴言卿轻声问。
霄白咬着嘴唇不说话。
“摘星楼的人,是云清许,还是白遥?”他猜测着,细细看着她的反应。
“没有!”她慌乱。
裴言卿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已经僵得不成样子的某人揽进了怀里:
“是云清许吧。”
“不……”
“我早该想到的,拖了三年来杀我这个王爷,摘星楼从未对我真正下过杀手吧。”
霄白咬牙。
“段陌不在这里,你不用防备。”他轻声说,“你也不必解释了,跟着就好。”
“……”
“云清许,呵,只是不杀我,其余的他都照暗杀的路数来,他可真是狠得下心。”
“你到底在说什么?”霄白疑惑了。
“我说,你认的师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那又怎么样。”
“所以,跟我啊,丢了那没心没肺的。”某只狐狸又眯起眼笑了。
“……”
霄白的头很晕,和这只狐狸在一起,她总觉得脑袋不够用。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明明一句话没说,他是怎么得出的她在这儿见过云清许这种结论的,而且他压根不是求证,而是已经笃定。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
院子里的血迹又被他用叶子盖住了,不仅如此,他还捎带着把没填满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彻底把它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拉着她往内屋里面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思索片刻,开口问她:
“那天你见到云清许,受伤没有?”
霄白一惊,瞪大了眼。
裴狐狸却明显不需要她回答,已经得到了答案,拉着她轻轻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部都乱成了一堆,像是被人砸的,依稀还有些火烧后的焦炭留着。地上散乱地掉落着一些生了锈的东西,霄白悄悄一件件数过去:剪刀,匕首,锥子,铁链……
她不敢想象,这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才用得到这些东西……如果,如果那个人真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他……
她正发呆,却被裴言卿甚是鄙夷地瞥了一眼:“小白,跟上。”
“啊?”
跟上,跟去哪里呢?
这个时候要是问这种问题,不仅不会得到答案,反而会一不小心掉进狐狸坑里。她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路走,裴狐狸先是绕过了主屋到了内屋,又从内屋的一个偏门进去了,在那儿摸摸索索找些什么东西,无功而返后又折回了内屋,在边上发现了一个小房间,在小房间里找到了一口柜子,甚是费力地挪开了柜子,露出一扇小门。
……
……
霄白呆呆看着,眼神从莫名其妙到惊讶,从惊讶到鄙夷,最后凝固成了蔑视——
“你来过这儿?你是那个失踪的皇子?”她莫名其妙。
裴狐狸摇摇头:“皇宫里面的人天生怕死又守财,每个宫都有这么条通道,通往收藏贵重物品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呵。”
“……”
那这扇小门,是通向聆妃重要的东西的地方?霄白总算是想明白了,可这和师父身上都是伤有什么关系?
“云清许是不是……”裴言卿沉吟,“不会武或者没有自保能力?”
这下,霄白是彻彻底底惊呆了,吓得。
“他容易中毒吗?”
霄白摇头。
“他身上一般有解药?”
点头。
“那我们改日再来吧。”裴狐狸笑眯眯。
“……”
霄白几乎是半拖半就地被拽离了聆秋宫,一出聆秋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让人烦死的人,段陌。霄白顿时心跳如雷——还好出来得快,不然就被他发现了!
“皇姐~”段陌小白眼狼又是一副纯真小弟弟模样。
霄白偷偷翻了个白眼。
“裴大哥。”小白眼狼打招呼。
裴言卿微微一笑,轻轻行了个君臣礼。
“裴大哥和皇姐去了哪儿做什么?朕找了你们好久。”
沉默。
“裴大哥?”
霄白在一边干着急,这只狐狸,平时不是很能编么?怎么这会儿居然成了一个闷葫芦啊!
“咳咳。”裴言卿微微咳嗽,突然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一把按住她的脑袋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喂唔……”透不过气了!
狐狸稍稍松开了一些,手却游到了她的腰上,轻轻一按她就莫名其妙浑身发软了,而后他一伸手,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脑袋后面还按着一只手,按着她不让她抬头。
霄白暗暗掐他——你干什么!
狐狸纹丝不动,只是手稍稍用了点力,很成功地让她噤声了。
她听到狐狸破天荒有些羞赧的语气:“陛下,让你见笑了。”
啊?
“裴大哥什么意思?”段陌的声音带了几分正剧。
裴狐狸轻轻笑了一声,言语间带了几分不知所措:“微臣也是一时……情难自禁。公主她现在咳,身体不大舒服,我先带她回房歇息……”
“你们……”段陌的声音惊诧。
裴狐狸羞赧地笑,望向怀中人的眼神带了柔意,轻声应了一声,说了声见谅就走人。
……
……
霄白在他怀里彻彻底底成了个团子,好在这个团子还有点儿脑子,他刚才的话说得露骨过了头,她要是再听不明白就等于是傻瓜了!他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让段陌知道,他和她在、在某个宫里,那什么那什么……
“流氓。”她在他怀里低声咒,却也不敢动,段陌还看着呢。
狐狸的轻笑声在她头顶上响了起来,格外欠打。
“禽兽。”她再接再厉。
“我只是怕他查聆秋宫。”裴狐狸如是说。
“那随便编一个就行了嘛!”
“呵,随便编一个,他会去查证的,只有这个可以吓到他无心查证……”
“真的?”她狐疑。
“呵,一半。”裴狐狸笑眯眯,眼里的是玩味。
“……禽兽。”
“小白,你嫌弃我是假装的?”裴狐狸的眼睛闪啊闪。言下之意是:下次咱来个真的。
霄白浑身发毛,狠狠抬头瞪眼。
无论如何,段陌那关是勉强过关了。安静下来之后,霄白忽然想到一个掉下巴的事实!裴言卿是皇子这个是老皇帝私生子,这个早就是民间几乎心知肚明的事情,段陌虽然和他没血缘关系,怎么说也算半个兄弟,如果云清许真的是那个聆妃的死掉的儿子,那这三个人不是……兄弟?!
“喂,你和我师父……”她总算是反映过来了,反正这狐狸不用她交代都知道了,她干干脆脆从他怀里掉下来了,揪着他问。
裴狐狸微微一笑,不答。
“喂——”她急了。
裴狐狸含笑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霄白吃过亏,马上板起脸,打死不泄露什么情绪。这禽兽脑袋太厉害了,不好惹啊不好惹,最好的是躲得远远的!
“也许。”裴狐狸如是说。
也许是兄弟,也许是亲人,也许,呵。
一个云清许杀人不染血,一个裴言卿步步运筹帷幄,一个段陌笑里全是刀子,通通不是人……这一家子都是禽兽啊禽兽!
“小白,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药?”裴狐狸忽然道。
霄白摇摇头。
“那只能想办法问御医要点儿了。”
“你想干嘛?”
“去看看云清许想找的东西。”裴狐狸低笑。
……
“不许拿。”想来想去,霄白只想到了这一句。
“呵。”
“……”
混蛋!
要从御医那儿拿到药还是挺容易的,如果不是那禽兽用稀奇古怪的理由骗御医替她诊脉的话,她会非常乐意。等那御医进了房门,就被裴言卿拿着刀子逼着拿了些万用去毒的解毒药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霄白问。
裴狐狸眼里满是玩味:“你不是不想去么?”
“我……”
好奇不行啊!
平安夜礼物
v平安夜礼物v
师父番外 相遇
雨,好大。
小小的霄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知所措。就在几个时辰前,哥哥从牢里逃出来了,在房里把她找到了,然后拉着她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好远的街上。
“哥哥,你去哪里?”
她拽着霄青的手不肯放。父亲今天不在楼里,他们才有机会逃出来,可是哥哥却只是把她带出了楼,自己却要走。
“小白,不要回楼了,知不知道?”霄青也不过十几岁,眼里却已经有少年的沉稳了,对着还软绵绵的霄白,他的眉头紧锁。这么把她放在街上,的确不安全,可是再不安全,也比回到摘星楼要安全。
“哦。”霄白点点头。
“你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荒郊野外,记住,人越少的地方越好。”
“哦。”
“不要回去了,如果,如果我能……我会去找你,知不知道?你就固定往西走吧,这样我追起来也有方向。”霄白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眼睛发红。
“好。”霄白仰起头笑,眼睛亮闪闪,没有一丝阴霾。
“摘星楼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要相信。”他叮嘱。
“哦。”
“别告诉人家你姓楚。”
“哦。”
“肚子饿了的话……”霄青说得眼红了,手有些发抖。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啊,肚子饿了怎么办?沿街乞讨么……她知不知道什么叫乞讨?他说不下去了,匆匆交代,“记着,千万别回去知道了么?”
“好。”
霄白扬起小脑袋,拽了拽霄青的袖子:“哥哥,你必须走吗?”
“我……”霄青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小白……对不起,哥哥没用。”那个人早就在他身上下了毒,如果就这么带着她离开,他只能活几天,到头来她还是得一个人。于其让她看着他死,倒不如赌一把……
“别哭啊。”霄白奶声奶气,努力伸手去擦他的眼泪。
霄青点点头,努力扬起笑脸,看着晨光中的那张纯真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压下胸口的疼痛,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心一横,迈开了步子。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居然是十几年。
不能回楼,往西走,不要和人多说话,饿了……饿了怎么办?
霄白皱着小眉头抓耳挠腮,哥哥没有说,饿了该怎么办。街上倒是有卖吃的的地方,可是那是人家的,应该不会给吧。西边是太阳落山的地方,可是哪里是哥哥等着的地方呢?一直往西有座大山,她好不容易翻上了山,膝盖都磨破了,衣服也脏兮兮的,可是山后面居然还有山!混蛋!
山后面有山怎么办呢?
霄白蹲在地上细细想,一直向西就是一直走,那就是……再翻下去,然后再上那座山?好累好饿啊……
肚子饿加上累得喘不过气,最直接的后果是没走几步,她就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很惨烈砸在了地上,等她再爬起来,才发现手肘上的衣服摔了好几个洞,膝盖上也是,手上还血淋淋的。
好疼……
她一下子没忍住,眼泪滚落下来。
轰隆隆——打雷了,好像要下雨。
霄白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围。现在是在山上,除了石头就是树,哪里有避雨的地方?
雨,还是噼里啪啦下下来了。霄白急匆匆在路上奔跑,脚下一不留神,又重重地摔了——这次比上次还惨烈,因为是个水洼,等她爬起来,浑身都湿透了。
惨,惨死了!
小小的霄白皱起眉头,正想破罐子破摔就地洗个脸,却看到了一抹雪白的衣摆。在这种山上这种天气……衣服还能雪白雪白的,霄白用小脑袋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结论——鬼!
“啊!!”这是最本能的反应。
静默。
这鬼,着实不给面子。
霄白瘪瘪嘴,小心翼翼地扬起脑袋壮着胆子去看那鬼,结果啊,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的小魂魄给填进去了。好、好好看的鬼……
那个鬼是个少年,穿着雪白的长衫,脸色白皙,眼睛里面却是一片墨色,盈盈可见。他撑着把伞,伞是水绿水绿的,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白皙。伞柄是褐色的木头,被他白得吓人的手握着,居然好看得很。霄白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个少年,反正是个很白很白的漂亮鬼撑着一把很绿很绿的伞,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看她……出丑?
“我不好吃。”她压住恐惧,很正经地抬头和那鬼对视,“哥哥说,把我蒸熟了摆出去卖人家会要求贴钱的。”
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看着。
“你不信?”霄白慌了。
鬼继续淡淡看着,不言语。
“……”霄白惨烈低头——完了,这次算是玩完了。
“你叫什么?”那个鬼总算开口了,声音轻轻的沙沙的,和霄青有几分相像。
“楚霄白。”霄白很识时务地对鬼坦白从宽,一不小心把霄青的嘱咐给忘了。
“怎么弄成这样?”
“……哥哥让我往西边走。”霄白小心翼翼看着面无表情的鬼。
“起来。”鬼轻轻皱起了眉头。
“呜……你要吃就吃,居然还要我起来配合你个子高!!”霄白彻彻底底地——愤怒了。
沉默。
轰隆隆——老天爷也在助威。
混蛋。霄白在心里咒。
雨下得更大了,霄白惨兮兮坐在水坑里,那鬼却安安稳稳地撑着伞,淡淡看着她。她很愤怒,眼睛里都快冒火了,知道自个儿打不过鬼,她只好用眼睛瞪死他,往死里瞪他。可惜她霄白定力不怎么够,瞪着瞪着就没了那气势,变成了傻乎乎看着。
鬼也在看着她。他的眼里无波无澜空洞得很,如果不是眼珠偶尔动一下,她都怀疑那是个人偶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鬼总算有了一点表情,他居然——轻轻笑了一下?
“起来。”鬼说。
“不要。”要吃你自己动手。
僵局。
雨,稀里哗啦的砸在霄白飘摇的小灵魂上,最后她妥协了,因为那鬼明显是打算先让雨把她洗干净再吃。她嗖的一下站起了身,警惕地看着那个漂亮鬼。
漂亮鬼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朝她伸出了手。
“哼。”霄小白扭脖子。
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顿时又疼得泪汪汪了,捎带着抬头看了鬼一眼。鬼的眼神很奇特,于其说是肚子饿想吃她,不如说是……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霄小白决定和他僵持。
“跟我走吧。”他轻声说。
“去哪里?”
“前面。”
“不要。”
“帮我一个忙。”鬼皱起眉头。
“啊?”
鬼又伸出了手,霄白想啊想,最后还是轻轻地,把手递了上去。
居然是暖的。
雨,好大。
霄白跟着那个人踉踉跄跄往前走。虽然那个人走得很慢,可是她还是跟得很勉强,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了脚步,她一头撞了上去。
雪白的衣服上立刻有了个黑乎乎的印记。
呃……
霄白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漂亮鬼,缩回了身子——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玩大了!
“怎么?”那个漂亮鬼微微皱眉头。
“脏了。”霄白跟着皱眉头,点了点他白衣上的污渍。
漂亮鬼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目光中有些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又把她的手给拽了起来。
“来。”他说。
霄白揣着一个等死的小心肝,晕晕乎乎跟着那个鬼走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破庙?
“进来。”漂亮鬼说。
“哦。”
经历过外头的大雨,霄白才发现原来不被雨淋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然,如果那个漂亮鬼不是冷冰冰站在一边用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话。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反正横竖都是死,她壮着胆子问。
“吃?”漂亮鬼眼里露出淡淡的惊异。
霄白惨烈点头。
“你,”漂亮鬼沉吟,“是我捡来的,没想过要吃。”
“啊?”
“捡来的。”漂亮鬼皱眉。
“……哦。”
霄白放心了,那个漂亮鬼看来是不打算吃她。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儿来呢?她想不明白,只是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漂亮鬼慢慢走到了破庙里面,把手上的伞放下了,步履有些踉跄地靠到了破庙的柱子上,沿着柱子滑落身子坐到了地上。
“脏!”霄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撞上漂亮鬼的目光,她才想起来自个儿身上可比这地上干净不了多少,只能摸摸鼻子嘿嘿笑,“你的衣服是白的,人是白的,地上唔……脏!”那么干净的人,脏了怪可惜的呃。
漂亮鬼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秀气的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喂——”霄白小心地靠近。
漂亮鬼皱眉。
“你,疼?”霄白看着他的反应猜。
漂亮鬼的眼睫颤了颤,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解开了衣带——外头是白衣胜雪,里面居然是血痕累累,衬着他纤白的肌肤,简直惨不忍睹。
霄白傻眼了,呆呆看着,好半天没喘气儿,只傻乎乎盯着那些伤口,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模糊,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疼、疼死了吧……那么多伤口,那么多血……
“别吵。”漂亮鬼皱眉。
霄白抽抽鼻子泪眼汪汪:“疼、疼不疼?”
漂亮鬼垂下了眼,没有反应。霄白壮着胆子凑上去,反正他说不吃了,应该……问题不大吧?她慢慢靠近他,发现他长长的眼睫下面的眼睛里有一点点血丝,眼眸像是楼里那些姑娘戴的耳坠上的珠子,好看极了。她凑近他,几乎能感到他身上淡淡的体温,唔,热的?和刚才的手一样?
“你,不是鬼?”她猜测。
那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你,疼不疼?”她皱皱鼻子,看着他身上的血迹。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从解下的衣服里面拿出个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些药粉,一点一点洒到伤口上。他的额头上满是细汗,手也有些发抖。
“你……”霄白揪着自己的衣摆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咬咬牙开口,“要不要我帮你?”
那个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着她。那眼里有一丝丝的微波,淡淡的,像是微风吹过寂静的湖面。
“帮?”他轻声问,眼里是疑惑。
“呃……”霄白抓耳挠腮,“哥哥关在牢里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偷偷溜进去给他上药,我会上药!”
“会下毒吗?”那个人睁着好看的眼睛问。
“啊?”
“你会不会下毒?”那人又问。
霄白摇头,不明所以——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直白地问人家会不会下毒呢?怪人。
沉默。
霄白睁大着眼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变了又变,最后回到沉寂。
再然后,那个人把药瓶轻轻递了上来,她忙不迭接到了手上,傻笑。被信任了呢,她咧着嘴偷偷笑,说不出的高兴。她就这么把药接了过来,小心地靠近他,把手擦干净了,才往手上倒了一点点的药粉,一点一点洒在他的伤口上。
药洒在伤口上是很疼的,她还记得哥哥都会疼得直叫痛。可是这个人和哥哥年纪好像差不多,却只是不住地冒汗,连身体都没有僵硬……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感觉呢?
“好、好了。”她小鸡啄米式点头。
“你叫楚霄白,是摘星楼主楚云天的女儿?”那个人问。
“我不是摘星楼的人!”小小的脑袋瓜终于想起了霄青临别的交代,赶紧补救。
“还回摘星楼吗?”那个人又问。
“哥哥叫我别回去了!”
一句话,把自家小底全给掀了,只可惜当事人还不明白。
“你走吧。”那个人说。
“啊?”
“走吧。”那个人又穿上了衣服,表情淡然。
霄白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人家这是喊她走呢!人家用完了她的好处就要丢了!
“走就走。”她骄傲地挺起小脖子,擦擦脸上的污渍大大咧咧跨出了破庙——走就走,哼!!
外头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霄白抬头恶狠狠瞅了老天爷一眼,抬头继续往西边走。刚才路上遇到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一样,她决定甩甩脑袋把它忘掉。
天色已经黄昏了,太阳快落山。山上的野风吹得呼呼直响,霄白的小心肝在跳。
怎么办,找个地方先睡觉吗?可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休息的地方啊……哥哥没讲过,挨饿和睡觉怎么办啊……
太阳终究还是下山了。那天晚上,霄白是可怜兮兮抱着膝盖锁在路边一块斜靠的大石头下面渡过的,睡得相当不踏实。不踏实归不踏实,她居然还做了个梦,梦见的是那个漂亮的“鬼”悄然无声地站在大石头边上,月光照在他身上柔和得很,偏偏他无声无息,鬼魅一样看着她,不动,不说话,只若有如无地盯着她。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境。
未来恐怖的考试月一切顺利
年终奖金节节高升
身体健康~
爱不是个东西(小修而已)
v爱不是个东西(小修而已)v
结果,那天晚上,霄白还是忍不住跟着裴禽兽去了聆秋宫。只是还没到半路,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拦了下来。那个人身后跟着一帮侍卫和几个宫女,几个灯笼亮闪得很,照得他脸上威仪尽显。
“嘿,陛、陛下啊。”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慌。
“皇姐去哪儿?”
“逛街。”
“陌儿一道去可好?”小白眼狼笑。
“带着你身后那群?”霄白鄙夷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那群拿着刀明晃晃站着的侍卫。
“皇姐。”
段陌底下头不说话了,不高的身子站着寒风中有些单薄。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咧开嘴笑,他说:“皇姐,陌儿不过是想守住自己的东西而已,皇姐难道就不能顺其自然?皇姐,我继位两年,这江山守着的艰辛我已经尝过。皇姐,你真的考虑好了?”
霄白呆呆听着,一下子忘了反应。
裴言卿不动声色地把发呆的糯米团子拉到了身后,冲着段陌一笑:“劳驾陛下操心了。臣与茗儿只是去赏月,还没到国难家仇的地步。陛下真会开玩笑。”
“真的?”段陌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笑了,“裴大哥可不许骗朕。”
“当然。”裴言卿跟着笑。
“皇姐交给裴大哥,想来是件好事。”
“呵,自然。”
“皇姐号清平。”
“臣知道。”
“皇姐不爱见血。”
“臣知道。”
“那么裴大哥还要继续深夜赏月么?”
“月色宜人,别有一番佳境。”
“月夜不胜寒。”
“有茗儿相伴,寒又如何?”
……
霄白在原地浑身鸡皮疙瘩,这两个禽兽打哈哈她不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无聊的。段陌会在这儿拦人,肯定是因为有监视的发现他们两个打算偷偷出去,所以早早地就赶过来一探究竟吧。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两个人在笑里藏刀地寒暄些什么?!
“茗儿。”
她正踌躇,裴禽兽柔得不像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本能地应了一声,抬头就看见了他的眼眸映衬着如火的灯笼,成了一片亮闪,真像是一只狐狸一般。
“茗儿,想不想赏月?”他笑眯眯问。
霄白没注意,偷偷看了一眼段陌那架势,又看了一眼势在必得的裴言卿,把心一横,点头了。
“想!”
裴狐狸点点头,眼里写着“你很乖”。
……
霄白翻了个白眼,咧嘴笑着点点头——满意了吧?
狐狸眼底一抹亮色,似乎是颇为开心。
……禽兽。
“皇姐真想赏月?”段陌的语气中带了一丝说不清的味道。
“是啊。”霄白破罐子破摔。
“陌儿一道可好?”
“不好。”
“皇姐……”
段陌又摆出一副纯真样子,霄白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怎么办?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从不远处急忙走了上来,凑到段陌耳边讲了几句话,段陌的脸色变了,神色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皇姐,朕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忙你的吧!”霄白喜笑颜开,他临时有事,这还真是老天爷帮忙啊!
等到段陌走得不见影子,裴言卿才轻声道:“走吧。”
走吧,说得容易,做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聆秋宫的晚上凄冷异常,空气中还透着淡淡的血腥味,一轮昏黄的月亮挂在半空,隐隐带着寒。
云清许向来是怕冷的,一到冬天更是整个人冰得不成样子。小时候每每天冷,她都会钻进他的怀里去给他取暖。霄白实在想象不出,如果他真的是十几年前诈尸落跑的皇子,那他究竟是怎么熬过的聆秋宫的冬天?
啪——
干枯的树枝被踩着,发出的声响回荡了好几圈。霄白的心跟着拧紧了,拳头捏得发了白。
裴言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过了她的手,把她拽在身后。天很凉,他的咳嗽有些抑制不住,在死寂的聆秋宫里分外清晰。
“狐狸……”
“嘘。”裴狐狸捂住她的嘴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怕。”
霄白瞪眼——你哪个眼睛看见老子怕了!老子是担心你喘不过气!
“别瞪眼。”他轻声笑。
——干吗?
“霄白,我裴言卿对你的心意,你明了么?”
不期然地,裴言卿忽然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让霄白本来冒火的眼睛一下子被熄灭了怒火。
“霄白,进去之后,或许会变天。”他笑得有些变味,他说,“我曾经为了你逆天,你知不知道?”
“啊?”
对着霄白一脸的懵懂,裴言卿苦笑,把她的手一丝丝握紧,在她耳边轻道:
“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了‘伤愈’后的段茗。我以为是你冒名顶替段茗潜入皇室……可是,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查不到破绽,我几乎以为是巧合的时候,段茗找到了我,我问她是不是你,她说是。”
“段茗?!”
霄白呆了,虽然知道他几年前谋反的事情,然而这段事情却一直被他和所有人当做禁忌,她从来不知道还有那么一段故事。段茗居然还冒充过她?
“她告诉我,她想要后位……我那时候也是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脑袋,竟然没有去想,你这和鸡蛋一样的脑袋,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心思……”
“……”鸡蛋鸡蛋鸡蛋……
“其实那时候老皇帝已经命薄西山,我虽下不了手,但夺位却是没有犹豫过的。裴丞相待我虽不好,却留了兵权给我,我要这江山,原本不是什么难事。”
“那为什么……”没成功?
“原本那年的第二天我就可以直接坐上皇位,可惜段茗等不及,居然夜入书房偷兵符,被我发现。”
“……”
“她交代了事情真相,她与段陌合谋,意在皇位后位。冒名顶替你,只不过是为了兵符而已。那天事情败露,段陌提前行动,囚禁老皇帝与太后,结果那两人在寝宫自焚身亡。第二天,登上皇位的是段陌。”
“然后他为了怕掌握兵权你的再来兴致造反,就转身把段茗踢给你折磨了?”霄白大彻大悟。
裴言卿点点头,眼色有些沉重。
“可她跟着你也可以做皇后啊。”霄白疑惑了,“段茗我见过,年纪应该比我大,照理说看得出你比段陌合适啊。”
“合适?”裴言卿一笑,微微靠近她,“情之为物,哪来的那么多合适不合适。”
情之为物,哪来的那么多合适不合适。
“难道段茗真的对段陌……”
裴言卿点点头。
“那段陌他有没有……”
“你觉得呢?”他笑了。
霄白的心一寸寸的凉了——不爱。身在皇族,爱与不爱都是死罪。爱了为人死,不爱的要人死——皇族的天性恐怕就是如此吧。
“霄白。”
“嗯?”
“你想当皇后么?”裴言卿忽然吐出这么一句。
霄白本能地摇摇头。
“确定?”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