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44部分阅读
妾室守则 作者:rouwenwu
又似忧心忡忡。
孟瑶愈发觉得有蹊跷,追问道:“二妮,到底出了甚么事?”
二妮道:“大表嫂,傻姑娘的肚子大了,你真没看出来?我本还以为是你想要儿子,所以让她和大表哥……但今日瞧你这样子,竟是个不知情的,那到底是傻姑娘怀了大表哥的儿却偷瞒着你,还是她不检点,在外偷了人,怀了别个的野种?”
傻姑娘有孕了?孟瑶大惊失色。她仔细回想,先头有两次见傻姑娘,第一次她深色衣裳裹体,第二次则披着厚厚的蓑衣,确是有将肚子藏起来之嫌,难道,难道……
孟瑶越想越不敢想,但又有些不相信,以傻姑娘的容貌,招蜂惹蝶之事,仿佛与她不挨边;但若说她是怀了贺济礼的种……贺济礼向来是不许她近身的,怎会突然转了性子?不过,世事无绝对,也说不定是贺济礼背地里想要儿子,又不想重新纳妾惹她生气,所以才讨了个便利……
孟瑶突然想到,若真是贺济礼让傻姑娘怀了孕,她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人是她挑的,名分是她定的,若她此时捻酸狎醋,不论贺济礼也好,旁人也好,定会反问一句:难道你给夫君纳妾,不是为了给贺家开枝散叶?
二妮见孟瑶面色不虞,便猜想傻姑娘肚里的孩子,多半是贺济礼的,她作为贺济礼这边的亲戚,还是有些高兴的,遂劝慰孟瑶道:“大表嫂,虽说傻姑娘有了孕却瞒着你,不太厚道,但她一个通房丫头,就算生了儿子,也是管你叫娘,怕甚么。”
孟瑶斜瞥着她道:“当初你还是贺济义娘子时,也是有个庶子的,怎没见你有多高兴?”
二妮面色一黯,道:“这怎么一样,知茵是偷偷爬上的贺济义的床,而傻姑娘是你亲自挑的人,过了明路的。”
孟瑶猛然醒悟,自己方才的话讲得重了,说起来知茵做下那种事,也算是她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力,自己怎能把因为傻姑娘生的这股子气,撒到毫不相干的二妮身上去。
她连忙起身,朝二妮福了一福,郑重向她道歉。
二妮对此倒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孟瑶忧心忡忡,妾室有孕,主母却不甚高兴,家中只怕是要掀起一场风浪了。
孟瑶最近几日本就为子嗣之事忧心,此时又惊闻傻姑娘有孕,一时心烦意燥,向二妮道过歉后,竟就无话可说,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压抑着烦闷的心情问道:“几个月了?”
二妮答道:“比照我娘怀我兄弟的样子,得有四五个月了。”
孟瑶默然长叹,问道:“你还留她在你那里做事?”
二妮嘴唇动了动,苦笑道:“我确是少个臂膀,不过她都显怀了,我还怎么留,且等她生完再说罢。”
孟瑶却道:“此事既然她不肯说,我何苦做恶人贴上去问。你还是照常留她做事,就当没发现这回事罢。”
“那怎么能行?”二妮惊讶道,“难不成让她把孩子生在我店里?”
“那是她的事。”孟瑶很想挤出个微笑或平静的表情来,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坠了下去。
二妮很想说,你是正室,她是你家通房丫头,现今怀了孕,你怎能不管,但她做了这样久的老板,添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事,现瞧着孟瑶神色不对,就将话咽了回去,心道,反正傻姑娘肚子已经大了,不急这一日,等过些日子孟瑶消了气再来提,也是一样的;又或者,甚么时候遇见贺济礼,与他说道说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来知会我,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孟瑶真心诚意地谢二妮道。
“嗐,这不是应该的么,谢甚么。”二妮站起身来,道,“那我这便走了,大表嫂要是甚么时候改了主意,就去跟我说,我这几日都在店里呢。”
孟瑶点了点头,欲起身送她,却是觉得浑身无力,只得让知梅代为送了一送。
孟瑶怔怔地望着桌上一只粗瓷茶壶,灰白的壶身,夹杂着许多斑斑点点,一看就是次品中的次品,这是为了防止被贺济义牵连,更为了防他出事后上门借钱,才特意从地摊上淘来的。她费力费神好几个月,都是为了这个家,如今想来,却是不值,不过以贺济礼的思维逻辑,大概认为让傻姑娘怀孕生子,更是为了这个家着想罢。
不知不觉白日过去,夜幕降临,知梅见孟瑶神色异常不同往日,不敢打扰,只默默与她点上了灯。孟瑶的目光,就从粗瓷茶壶移到了灯盏上,那是一盏铜制细脚油灯,虽不名贵,却胜在精致,细如发丝般的雕花盘绕而上,铺满整个灯身。这是孟瑶的陪嫁之物,她耳边依稀响着出嫁当日温夫人的殷殷叮嘱:“若是他对你不好,就回家来,娘养得活你。”
真到了离去的时候了么?孟瑶的泪珠子一滴一滴,没有间歇地落到桌上,打湿了粗线织的桌布。妾,不是没纳过;妾会生儿子的事,不是没想过;比这更难的事,也不是没经历过,但这回孟瑶却觉得特别的累,特别的心灰意冷。想想这几个月以来,为了二房的事处处提防,还要时时顾及贺济礼的情绪,哪怕心里有怨,有恨,有委屈,也不能在他面前抱怨贺老太太或贺济义半句,她这般小意儿地做媳妇,过日子,换来的却是家中的通房丫头怀孕了,还是靠别人来告诉的?
怪不得贺济礼每每提起傻姑娘,都是抱怨她成日待在二妮店里,不见人影子,原来是怪她在家的时间太少,不够,不够……孟瑶实在想不下去,一撑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吩咐道:“知梅,收拾东西,我要回娘家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各有各的烦恼
知梅闻言唬了一跳,无事回娘家,乃是件大事,旁人大都会妄加猜测,以为该女子是为婆家所驱赶,更何况孟里已然回了任上,孟府一位主人都无,孟瑶这时候回去作甚么?她慌忙掀开帘子进来,问道:“大少夫人,里少爷不在家哩,您真要回去?”
孟瑶双目垂泪,道:“难道娘家也容不得我么?”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知梅斟酌着道:“大少夫人哪里话,您未出阁时住的那几间房,一直都留着没动呢,就是预备着您回娘家时好住的。”
孟瑶面上方有了些喜色,道:“还是娘家可靠,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咱们即刻便回。”她舍不得留女儿独自在家,又吩咐道:“把小囡囡和奶娘也带上。”
知梅心内犹豫,但嘴上并未反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收拾包裹。她到底顾及着孟瑶的名声,没敢带太多行李,只将衣裳略拣了几件,小小扎了一只包裹,让人看起来只以为是孟瑶要去娘家吃一盏茶。
因行李几乎没有,收拾起来就快,不一会儿知梅便进来禀道:“大少夫人,都收拾好了,轿子也备好了,您准备几时动身?”
孟瑶马上站起来道:“即刻就走。”
知梅便上前扶了她,走到垂花门前。这里已停了两乘小轿,前面一顶是孟瑶的,后面一顶则是奶娘抱了小囡囡坐。孟瑶此时心烦意燥,并未留意跟在轿后的小丫头只拿了一只小包裹。知梅上前打起轿帘,孟瑶上轿坐了,连连催促,让轿子快些到孟府去。
贺府在城东,孟府在城南,离得并不远,轿子不一会儿便进了孟家巷,能望见孟府朱漆的广亮大门和门楣上的金匾。孟瑶此时极为依恋娘家,迫不及待地掀开轿帘去看,却惊讶地发现孟府门口有两辆大车,看起来才刚停下不久,马匹尚未卸下。
知梅在外亦是瞧见,惊讶道:“孟府并无主人在,却是谁来拜访?”
孟瑶在孟府前下轿,正疑惑,却见一小厮自门房迎出,奔到她跟前躬身笑道:“大小姐,小人正要去贺府,您就来了。”
孟瑶望着马车道:“怎么?”
小厮笑道:“少爷回来了,让小人去请大小姐过来说话呢,小人刚要出门,就见大小姐的轿子停在了门口。您同少爷显见得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心有灵犀。”
“孟里回来了?”孟瑶掩不住地惊喜,却又有几分担心,这非年非节,上回又才休沐过,突然回来,该不会是有事罢?她这一担心,再不肯耽搁,复身上轿,命轿夫径直把轿子抬到了垂花门前。
两名婆子接到消息,已在门前等候,一个上前为孟瑶掀轿帘,一个则抱过小囡囡,领着奶娘等人到别处歇息吃茶。
孟瑶下得轿来,一面急匆匆地朝垂花门里走,一面问那婆子:“少爷现在何处?”
婆子回道:“少爷才到家,刚换过衣裳,现在书房呢。”
以孟里的性子,若在书房老实待着,不是为了学业,就是心里有事,孟瑶一听,脚下更是加快了几步。她下了抄手游廊,穿过月亮门,绕过影壁,一路行至孟里书房门前,只见孟里穿着一件家常蓝绸袍子,带着同色头巾,正撑着胳膊托着腮,低头坐在书案前,不知在想些甚么。
孟瑶在门口停下,轻唤一声:“孟里。”
孟里闻声抬头,惊喜叫道:“大姐,刚让人去请你,你就来了?”
孟瑶笑道:“你那小厮最甜,方才还说咱们姐弟俩是心有灵犀呢。”
孟里把她让进书房,孟瑶在书案对面的梨花椅上坐了,孟里则重回书案后坐下,命人上茶。
小丫头端上茶点,朝二人福一福身,退了出去,书房中只剩了他姐弟两个。
孟瑶先开口问道:“你不在任上,怎地却回来了?”
孟里瞧出她眉间的忧色,忙道:“与公事无关,我是告了假回来的。”
孟瑶稍稍放心,又问:“是家里出了事?”
孟里苦笑一声,朝椅背子上一靠,道:“还不是为了我的亲事,族长让人传信与我,说不同意这门亲事,若我一意孤行,他是决计不会在婚书上签字的。”
男婚女嫁,文书上须得由尊长签字,方能作数,此事本轮不到族长操心,但孟里情况特殊,父亲早逝,母亲改嫁,签字的事由族长负责,合情合理。孟瑶没想到族长竟拿了此事来要挟孟里,倒与当初孟兆均不许温夫人改嫁一事如出一辙。想到这里,孟瑶突然心头一亮,唇角含笑道:“谁说婚书上必须得由族长签字?”
孟里一时没能明白过来,道:“各位长老自然也能签的,但他们同族长是一个意思,又怎会帮我。也怪我,当初太冲动,把他们都给得罪了。”
孟瑶轻轻摇头,笑道:“我们这一支,又不是没有长辈了,小小婚事,何须族长出面?”
孟里想了想,问道:“大姐,你是说大伯?”
孟瑶一点头。
孟里苦笑:“大姐以为大伯会帮忙?只怕他恨着咱们,连面都不愿意见呢。”
孟瑶却道:“他如今困在穷乡僻壤,只恨挪不动窝,若能许以他好处,还怕他不帮忙?”
孟里面上有气恼浮现,正色道:“大姐,我才刚涉足官场,可没那样大的权势,能左右大伯的仕途。”
孟瑶忽地想起,当初贺济礼之所以能让孟兆均倒霉,是动用了关系的,甚至还遥借了西京乔三老爷的威望,这种做法,于性格刚直的孟里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其实只要不伤天害理,动用一下关系又能如何,孟瑶很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如果孟里不是这种性格,也就不会与魏姑娘一见如故,结下缘分了。
孟瑶想了想,不再提孟兆均,而是问道:“娘可知道族长不肯在婚书上签字的事?”
孟里点一点头,道:“娘早就知道了,她为了使族长认可魏姑娘,准备让魏姑娘认乔三老爷作义父,还派了一名嬷嬷来教魏姑娘学礼仪,学规矩。”
族长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因为魏姑娘的出身,若是能投入乔家门下,还有甚么阻力?孟瑶不禁奇道:“那你还烦恼甚么?”
孟里唇边苦笑更盛,道:“魏姑娘说她自有父亲,不愿认乔三老爷为义父;她也不愿学大户人家的规矩,说她无拘无束惯了,没得为了嫁个人,弄一身框框条条。”
“这,这……”孟瑶张口结舌,“那她到底是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孟里黯然道,“她说,要娶,就娶现在的她,若是要她改变甚么,休想。”
这性子可真够倔的,孟瑶眉头微皱,旋即又舒展开来——魏姑娘倔,孟里又何尝不倔,两人真是倔到一起去了,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孟里见孟瑶面有笑意,好奇问道:“大姐,难道你有办法?”
孟瑶反问:“你仍是属意魏姑娘?”
出乎孟瑶意料的,孟里竟面现彷徨之色,道:“我爱极她那泼辣的性子,但又深恼她不稍稍为我着想,不愿认乔三老爷为义父也就罢了,怎地却连规矩也不愿意学,她竟是不愿为了我而委屈分毫么?还是从一开始,就只是我一人在唱独角戏,自作多情?”
他这一番话,让孟瑶也愣住了,说起来,孟里对魏姑娘心动,她是十分确定的,但魏姑娘是否对孟里有同样的心意,她还真说不好。
孟里道:“大姐,你看这桩亲事,我到底是坚持到底,还是另觅良人算了?”
因为孟里方才的那一番话,孟瑶深受触动,又思及自身,更是不敢把话讲满,因此只道:“大姐帮你去探一探魏姑娘的心思罢,若她亦对你有意,大姐便点一点她,我想,只要她心里有你,断不会不为你着想,或许只是哪里没有想转过来而已。”
孟里嗫嚅道:“若,若她心里没我呢?”
孟瑶道:“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事,大姐奉劝你还是别做了,莫到头来同大姐一样。”
孟里听着有些不对头,蓦地抬眼,问道:“大姐,甚么叫同你一样?你与姐夫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么,怎地就成了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孟瑶心想,她为了贺济礼,时时操心,处处忍让,而贺济礼却拿通房有孕来回报于她,这难道还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不过孟里毕竟是个未成亲的男子,自家通房丫头有孕这样的事,孟瑶不太好意思与他讲,因此只敷衍道:“只不过一时感慨罢了,没有甚么。”
以孟里的精明,自是不信,但任他怎么问,孟瑶就是不说,也只得罢了。姐弟俩又讲了些闲话,孟里留饭,孟瑶便道:“怕是不止要在你这里蹭几顿饭了,我准备带着小囡囡在你这里住几天。”
果然是有事,不然无缘无故回娘家小住作甚,不过也不尽然,还有一种情况……孟里突然间就又惊又喜,探着身子问道:“大姐,可是你又有了,所以要回娘家来安胎?”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的种?
孟瑶眉眼一垂,黯然神伤,孟里便知自己不仅猜错了,而且话语恰中了孟瑶伤心之处,他晓得孟瑶脾性,此时若出言安慰,少不得要使她落几点泪,遂装了从没提起,只唤了门外侍立的小丫头进来吩咐道:“快些把大小姐的房间打扫干净,再叫厨下做几个大小姐爱吃的菜来。”
那小丫头甚是伶俐,笑道:“大小姐的房间,奴婢们是日日打扫,从不敢怠慢的,大小姐随时可以过去住。”
果然孟瑶的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孟里高悬的一颗心也因此稍稍放下。
孟府乃是孟瑶娘家,她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得很,因此也不叫人引路,自起身朝昔日闺阁而去。但孟里却待她一出书房门,便朝方才那小丫头努嘴道:“跟去服侍,顺路叫大小姐跟前的知梅来说话,记得悄悄的,莫让大小姐知晓。”
那小丫头眼睛听明白了意思,眼睛眨了眨,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知梅便匆匆而来,向孟里福了一福,道:“里少爷找奴婢来,可是为了我们大少夫人的事?这个奴婢却也是不知,只晓得是陆娘子来找过大少夫人后,大少夫人就这样了。”
孟里问道:“陆娘子是谁?”
知梅答道:“陆娘子即我们家二少爷前头的娘子。”
孟里便知是被贺济义休掉的二妮了,奇道:“她有甚么事值得让大姐心烦?”他思来想去,大概问题还是出在贺济礼身上,不然孟瑶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讲出一些莫名其妙伤感的话来。遂问知梅道:“今们家大少爷,可曾与大少夫人吵过架?”
知梅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孟里听她这样讲,又没了头绪,他思索一时,对知梅道:“看来此事只有你口中的陆娘子和我大姐知道了,如今我大姐不肯开口,那就只剩了陆娘子这条路。”
知梅问道:“里少爷是想去找陆娘子问个究竟?”
孟里摇头道:“我是想去,但我乃男子,去找一个被休在家的女人,别人看了像甚么样子,我看此事还是你去最为妥当。”
知梅一福身,道:“谨遵里少爷吩咐。”
“你是个忠心的。”孟里冲她点一点头,放她去了。
知梅回到孟瑶昔日闺阁,孟瑶正对着窗前的几竿竹子发呆。她端了盏茶放到孟瑶手边,轻笑道:“这竹子除了绿,还是绿,有甚么看头,大少夫人何不到院子里赏菊花去?”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院中菊花开了不少,或金黄灿灿,或粉白盈盈,还有许多小雏菊星星点点点缀其中,很算得是一副美景。然而孟瑶兴致缺缺,懒懒地“嗯”了一声,却并不动身。
知梅见她神游天外,趁机道:“大少夫人,奴婢来得匆忙,忘了带日常换洗的衣裳,大少夫人请允奴婢回去一趟。”
孟瑶还是“嗯”的一声,目光未从竹子上挪动半分。
知梅暗暗一叹,转身出门,嘱咐丫头婆子们好生服侍,随后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两色针线,出门朝二妮店中而去。
二妮的店仍在州学门前,黑底金字招牌不算大,生意却尚好,知梅是来过的,进去后向掌柜的打了声招呼,便径直朝后面去。二妮正在堆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看似十分焦急。知梅唤了一声,上前行礼,取出带来的针线活计,笑道:“闲来无事,做了一方帕子,一只荷包,带来与陆娘子耍,还望陆娘子莫要嫌弃。”
二妮此时却没心情看针线,接过来道了声谢,便搁到一旁的架子上,急急问道:“知梅,我这里正有事要同你家大少夫人讲,她却怎地回娘家了?”
知梅是来打听事情的,因此便没瞒她,佯装生气讲实话道:“陆娘子还问我?我倒要问问陆娘子,究竟同我家大少夫人讲了些甚么,令她突然之间就回娘家去了。”
二妮惊讶道:“她真是为了傻姑娘有孕的事生气了?”她叹了口气,又道:“我也是女人,哪里不知道遇上这种事,任谁心里都难受,可我就是不明白,傻姑娘是她亲自挑的人,如今有了喜,她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至于闹到回娘家呀?”
知梅却是知道底细的人,闻言震惊非常:“陆娘子,你说甚么,傻姑娘有孕了?这是甚么时候的事?”
二妮看向她的神色有些异样,道:“你怎么同我大表嫂一样,听了这消息吃惊得跟甚么似的,傻姑娘是我大表哥的通房丫头,她有了身孕,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其中的缘故,知梅怎能讲与她听,只得支吾道:“傻姑娘好些日子不在家里住,所以乍一听说她有孕,奇怪罢了。”
二妮拉了她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面色严肃地道:“听你这话,竟是疑心傻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大表哥的似的,我可告诉你,我已经问过傻姑娘了,她说这孩子,真真确确就是我大表哥,你家大少爷的。”
知梅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已不知说甚么好。
二妮继续道:“我本来想去和大表嫂讲一声的,但却听说她回了娘家,没见着人,刚才正着急呢,可巧你就来了。知梅,你回去好好劝一劝我大表嫂,叫她把傻姑娘接回去罢,不然叫外人晓得,影响她贤惠的名声。”
知梅沉默片刻,道:“此事岂是我一个奴婢劝得的,只能如实转告大少夫人了。”
二妮叹道:“傻姑娘也是傻,我问她为甚么不自己去跟大少夫人讲,她说怕被大少夫人责骂,这妮子,难道不晓得,她越瞒着,大少夫人只会越生气吗。”
知梅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罢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少夫人。”
“这事儿要紧,我也就不留你了,代我向大表嫂问好儿。”二妮将知梅送至门口,道。
知梅心内焦急,一出店门就雇了顶轿子,催着轿夫赶至孟府门前。她一路小跑着到了后院月亮门,有名小丫头在这里等着,一见她便道:“知梅姐姐,我们少爷正在书房等着你呢。”
知梅点点头,随她到了书房。孟里正在书案前踱来踱去,一见她便问:“如何?”
知梅喘着气,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孟里身为大户人家的少爷,自是晓得这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会造成甚么样的景况,不禁拍案恨道:“这贺济礼,忒不成样子,我大姐还年轻,焉知她就生不出儿子?”
知梅垂泪道:“里少爷,此事该怎么办?陆娘子让我赶紧告诉大少夫人,让她把傻姑娘接回去待产呢。”
内宅的这些事,孟里却又不懂了,不过按照常理,傻姑娘既是有名分的人,就断没有让她在外头生下孩子的道理,不然通房成了外室,倒要孟瑶受人诟病。他搔头想了想,道:“你还是去跟我大姐讲一声罢,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乱了方阵。”
有关子嗣,不论豪门还是寒户,都不是小事,知梅心内明了,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孟里则唤人来换了一件圆领葵花袍,带上乌翅帽,蹬上粉底皂鞋,坐了八人大轿,摆着官威朝贺府而去。
且说知梅回到孟瑶住处,孟瑶仍呆呆地坐在窗前看那几竿竹子,知梅暗叹一口气,上前轻声唤道:“大少夫人。”
“回来了?”孟瑶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
知梅上前几步,贴着她的腿双膝跪下,泣道:“奴婢该死,擅自去找了陆娘子。”
孟瑶心内一震,知梅去找陆娘子,虽说是擅自外出,可并非甚么大事,此番她却哭着请罪,必是与傻姑娘那事儿有关。孟瑶稳了稳神,叫知梅起来,苦笑着道:“有事就说罢。”
知梅站起身来,小声将傻姑娘承认怀了贺济礼孩子的事讲了。
孟瑶眼皮一跳:“当真?”
知梅点了点头,道:“陆娘子让大少夫人把傻姑娘接回去,说她毕竟是贺家的通房,把孩子生在店里不大好……”
“我知道了。”孟瑶打断她的话,疲惫地摆了摆手。
“大少夫人……”知梅没来由地心内一惊,唤道。
孟瑶的脸色,已恢复了平静,道:“哪有通房有孕,却叫别个来传话的,哪家哪户都没这个规矩。她自己不说,我就当不晓得,若孩子生在了外头……哼……”
“那就是野种。”知梅接道,忽而又是一惊:“大少夫人,若真让人知道她生了孽子,传出去可是一桩丑闻,大少爷他的前程怎办?”
孟瑶面色如霜,冷声道:“他不顾我的感受在前,我又何必顾及着他,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过各的罢了。”
知梅大惊:“大少夫人,夫妻缘分乃是千年修得,万不可讲这样的话。”
孟瑶瞪了她一眼,没作声,只拨弄茶盏盖子,过了一会儿,恨道:“她若一察觉有孕就来禀报我,我就算心里不好受,也自会善待于她,可她这样躲躲藏藏,倒叫人觉得我小肚鸡肠,容不下人——既是让我背了黑窝,我又何苦来做好人。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就让她自己尝去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方对证
风起,吹过窗外的绿竹,发出沙沙的声响,间或有几片枯黄的,飘过窗棂,孟瑶抓住一片,放在掌心里细细看着,最终将其撕作了碎片。
主仆俩一坐一站,沉默良久,突然门外传来重而匆忙的脚步声,知梅正要出声斥责是谁这般地没规矩,一转身却见贺济礼迈过门槛,朝里面走来。她连忙福身唤了声大少爷,退至一旁。
贺济礼几步走进屋里,挥手道:“都给我下去。”
知梅看了孟瑶一眼,见她没出声,便退了出去,帮他们把门关好。
“那孩子不是我的。”贺济礼大步走到孟瑶面前,还没站稳便急冲冲地道。
“哦?”孟瑶没有看他,用的是不相信的升调。
贺济礼道:“事情孟里都告诉我了,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我绝没碰过傻姑娘,就连见她都只寥寥数面,而且每次你都在场。”
孟瑶凝视窗外绿竹,没有作声。
贺济礼急了,伸出右手指天,发誓赌咒道:“若我骗你,天打五雷轰。”
孟瑶神情似有松动,但嘴上说的却是:“我从来不信这些,就算你骗了我,也不会有雷来劈你。”
贺济礼愈发急了,绕着房间转了两圈,停下问道:“我们夫妻一场,你就这般地不信我?”
孟瑶缓缓回过身,道:“本来是信的,不然就直接问你去了,而不是回娘家自个儿生气。但二妮今日却让知梅传话与我,称傻姑娘自己承认肚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叫我如何不信?”
贺济礼急道:“你不能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她既污蔑我,就叫她来对证,我是人正不怕影子斜。”
“叫谁?二妮?傻姑娘?”孟瑶本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此事,任傻姑娘在外自生自灭,但贺济礼既如此信誓旦旦,就由不得她不信一点半点。
“都找来,三方对证,看她还有甚么话好说。”贺济礼毫不犹豫地道。
“好。”孟瑶站起身来,准备去向孟里辞别。贺济礼却道:“他才去我们家,此时恐怕还在回家的路上呢,我是骑马先到的。”果然遣小丫头去一问,孟里不在家中,孟瑶只得吩咐知梅同孟家的丫鬟讲一声,让她们转告孟里,她先回家一趟。
贺济礼听孟瑶这意思,是还要回娘家来,便悄悄地嘱咐知梅,把孟瑶带来的行李打包一并带走,又亲自去奶娘处抱了小囡囡来。知梅巴不得他们夫妻俩和好,自是应允,收拾起包袱,悄悄儿地塞到了奶娘所坐的轿子上。
夫妻俩一个坐轿,一个骑马,一同回家,才走到半道上,贺济礼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一名婆子,让她去二妮店中,将二妮和傻姑娘都叫过来。婆子瞧得见他神色不虞,脚下不停地去了,等他们夫妻俩踏进家门时,正好二妮和傻姑娘也到了。
几人分宾主坐下,傻姑娘站在当中,小丫头奉过茶后,知梅便带着厅中下人退了出去。
这架势,一看就不是要顺顺当当把傻姑娘接回来的样子,二妮看了看孟瑶,又看了看贺济礼,开口道:“大表哥,大表嫂,你们这是……”
贺济礼面上冷若冰霜,一丝表情也无,道:“我虽是个男子,也自有几分名誉,容不得人来诋毁。二妮,既然消息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你就先给我们讲个明白,傻姑娘肚里的孩子,究竟是哪个的?”
二妮一听这话,急道:“大表哥以为我是在扯谎?我可是问过傻姑娘的,不是随口乱说。”她走到傻姑娘身旁,将她推了推,催道:“你倒是说话呀。”
傻姑娘双膝一跪,道:“我怀的是大少爷的孩子。”
二妮闻言,似松了口气,退至一旁坐下,道:“你们瞧,你们瞧,我没说谎罢?”
孟瑶斜眼瞥一瞥贺济礼,轻哼一声。
贺济礼双目似要喷出火来,质问傻姑娘道:“若真是我的,怎会不把你接回来,也不告诉大少夫人?分明是你怀了别个的种,栽赃嫁祸于我。”
傻姑娘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语气亦十分平静,道:“大少爷为甚么要瞒着,我怎么知道,我只晓得是你不让我说出来的。”
“好,好,好。”贺济礼气急反笑,连道三个好字,朝外唤人,要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来行家法,看傻姑娘重刑之下还敢不敢扯谎。
“万万不可。”孟瑶同二妮齐齐出声阻拦。
孟瑶道:“她肚子都大了,要是打出个三长两短来,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
二妮道:“大表哥,傻姑娘在我店里行为举止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你要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我头一个不信。”
贺济礼听孟瑶这语气,还是有几分信他的,心下稍慰,但见二妮如此信誓旦旦地坚称傻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又忍不住火冒三丈,冲着她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二妮唬了一跳,匆忙起身,真出去了。
孟瑶去拉她,没有拉住,嗔怪贺济礼道:“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你怪到二妮头上作甚么,她来告诉我,也是好意。”
贺济礼拿起茶盏欲摔,又有些舍不得,只好重重顿到小几上,怒道:“她是好心还是歹意,我分不清楚,只晓得她同傻姑娘一样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三个人,两样说法,照说两票对一票,孟瑶该信二妮和傻姑娘,但她见贺济礼气愤的模样,实在不似作伪,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想了想,试探道:“若真放任傻姑娘在外头生下孩子,只怕于你德行有碍,不如先把她接回来再说。”
谁知贺济礼不但死活不肯,甚至还有责怪孟瑶的意思,道:“连你也不信我?她怀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儿,我为何要把她接回来?难道要我替别人养孩子?”他越说越生气,最后竟一甩袖子,出门去了。
知梅就守在门口,见状走了进来,满脸担忧地问孟瑶道:“大少夫人,怎办?”
孟瑶的表情十分放松,微笑道:“随他去罢。”
知梅不知这个他或她,是指贺济礼,还是指傻姑娘,待要追问一句,忽地又明白了,低声一应,帮孟瑶添过茶水后,退至一旁。
因着孟瑶这句话,这件关乎子嗣大计的事,竟就此揭了过去,贺济礼照常教书,闲暇时想法设法瞒着州学做些小生意;而傻姑娘更是奇怪,回到二妮店中后不哭不闹,更不上贺府要求搬回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会把孩子生在外头似的。
孟瑶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索性装了个全糊涂。这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她见天气甚好,遂命知梅将园子里新开的菊花采了一篮子,带去拜访魏姑娘。她坐着轿子到达魏姑娘街边的小宅时,正逢魏姑娘在后院发脾气,所有的丫头婆子噤声站了一地。
因所有的人都垂着头,无人瞧见孟瑶,孟瑶便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只听见里头传来魏姑娘气愤抱怨的声音,讲得大抵是不满孟府又派嬷嬷来教导她礼仪。过了一会儿,屋内渐渐安静下来,陆续有丫头婆子朝外走,一丫头瞧见孟瑶,“嗨呀”一声,掀帘朝内禀道:“小姐,贺府大少夫人来了。”
魏姑娘亲自迎了出来,向孟瑶行礼,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这家治的,竟连来了客人都不晓得。”
孟瑶回了一礼,笑道:“我是才来。”
魏姑娘执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厅内,分宾主坐下,小丫头端上茶来。孟瑶自知梅手里接过花篮,笑道:“闲来无事,又见园中新开了几样菊花,便采了几朵来送你,留着插瓶顽罢。”
魏姑娘笑道:“属你们南边的人最爱个花儿啊朵的,我也学起来。”她身旁的小丫头接过孟瑶手里的花篮,捧到魏姑娘跟前请她瞧,魏姑娘闻了一回,大赞香气扑鼻,当即让人取来花瓶,灌上清水插了起来。
魏姑娘看着小丫头插了会子菊花,突然叹道:“大少夫人,你这样一个细心体贴人,怎么却有个爱强人所难的娘家?”
孟瑶此来,正是要与她讲一讲这事儿,没想到她却自己先提起,遂问道:“此话怎讲?”
魏姑娘命人拿出一本已撕作两半的书,忿忿地道:“你看,上回你母亲温夫人从西京派了嬷嬷来,被我轰了出去,结果这回又使人送了这劳什子来,究竟甚么意思?她以前告诉我,最喜爱我的无拘无束,不拘泥于繁文缛节,而今却怎地又叫我学起这个来?”
婆子将书递给孟瑶,孟瑶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女诫》,这书不仅被撕作了两半,还沾染了不少茶水和灰尘,依稀可见当时魏姑娘是何等的愤怒。孟瑶拿出帕子,轻拭《女诫》封面,微微笑道:“魏姑娘可曾听过我的事迹?卖过夫君的妾,怒吼过婆母,戏耍过小叔子,还封过两房之间的门。”
这些魏姑娘都有所耳闻,情不自禁一笑,正要出言相赞,却听见孟瑶又道:“我当初出嫁时,也是被我娘督导着背过《女诫》的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贺济义出狱
魏姑娘面露疑惑,浓粗的眉毛微微颦起,道:“温夫人那样一个最不屑于条条框框的人,怎会逼着你背《女诫》?”
孟瑶笑道:“背书和行事,本就是两码事,当时我也是不愿意背,我娘却说,你若不背这个,将来与别的夫人小姐闲聊,别人晓得,你不晓得,必要遭人耻笑;再者说,若想要打破陈规,就得先熟悉这规矩是怎么样的,这样才能既自在行事,又能同旁人相处融洽,不然别人只会说你行事乖张,不晓世故。”
魏姑娘听完这番话,再开口时,语气里就带了些不满,道:“大少夫人是在指责小女子不晓世故?”
“非也。”孟瑶摇摇头,“我只遗憾魏姑娘未能体谅我娘的艰难处境,更未能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魏姑娘诧异道:“苦心我倒是明白,不就是想成就他儿子的亲事么。不过温夫人如今乃是乔家当家夫人,必是事事顺遂,还能有什么艰难处境?”
“她盼着将来的儿媳,能正大光明得唤她一声娘呀。”孟瑶望着魏姑娘,深深地看到她眼里去。
魏姑娘先是一团迷糊,片刻,眼中有恍然之色,愧然道:“原来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竟使我愚钝了。”
孟瑶见她明白过来,心下大慰,又道:“以你要强的个性,想必也不愿到了婆家后,因礼仪不周而受人诟病。”
“那是自然。”魏姑娘毫不犹豫地答道。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别扭着道:“可我也不愿为了迎奉谁,而去委屈自己。”
孟瑶马上问道:“即便是为了自己心仪的人,也不愿受些许委屈?”
“呸,谁是我心仪的人。”魏姑娘轻啐一口,红了脸。
孟瑶笑道:“既然我兄弟不是你心仪之人,当初你又何必委屈自己答应这门亲事,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依我之见,你不如趁早把亲事退了罢。”
她才刚劝魏姑娘要忍耐,转眼又建议她退亲,魏姑娘一时明白不过来,叫道:“甚么?”
孟瑶面露惋惜之色,道:“我本以为魏姑娘同我兄弟情投意合,因此才来劝一劝你,如今看来,却是没这个必要,既然你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又何必委屈自己嫁过去呢。正如你所说,高门大户,自然有许多的规矩,即便是我娘,洒脱之中也不能不顾及一二,更何况是你。为了一个并不心仪的人,去承受这种委屈,的确是委屈你了,所以,不如把亲退了罢。”
魏姑娘听得一怔一怔,以她的个性,当初若有半分勉强,就不会答应孟家的提亲,反而言之,既然答应了,必然是瞧上了孟里,心里千肯百肯的。如今孟瑶却口口声声称孟里并非她心仪之人,让她感觉很是难受。然而她欲替自己分辨几句,却又讲不出口,若反驳,孟瑶必问: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为心爱之人委屈一二?
魏姑娘抬眼,孟瑶正冲她微微笑着,她的心,突然就开阔了起来,自嘲道:“原来竟是我钻了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