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45部分阅读
妾室守则 作者:rouwenwu
了。”
眼见得她是想转过来,孟瑶大松一口气,笑道:“人活于世,不可能事事顺遂,就如同你以前做生意一般,为了赚钱,又哪有不低下身子的时候呢?有时候想想,只要能达到目的,只要能和相知之人相守,受些委屈又能算得了甚么?”
魏姑娘没有应声,但眼中已大有认同之色。而孟瑶说着说着,仿佛说到了自己心里去,对于先前不告而别回娘家,生出了一丝悔意来。
魏姑娘命人取来那本撕作两半的《女诫》,又让人拿来糊糊,亲手细细粘起。孟瑶会心一笑,起身告辞。魏姑娘跟着起身,道:“我这里还有事,就不留大少夫人了。”说着,送孟瑶到门口,目送她上轿。
孟瑶回到家中,回想自己劝魏姑娘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对贺济礼的态度不妥,于是暗地里拍了林森和小言出去,让他们到二妮店中,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明里暗地打听打听傻姑娘最近几个月到底与甚么人来往过密。
晚上贺济礼回来,孟瑶想跟他好好解释下自己上次回娘家的事,便命人准备了几个他爱吃的菜,又备了一壶好酒,专候他回来。
今日贺济礼回来得迟了一些,一进门见到满桌子的菜,大为惊喜,问道:“你怎么知道要准备酒菜?”
这话问得奇怪,孟瑶疑惑不语,待探身朝外一看,只见一衣衫褴褛之人,佝偻着腰站在院子里,此人头发枯黄乱作一团,遮住了颜面,只让人觉得他浑身脏兮兮,却看不清是谁。
孟瑶依稀猜到了些眉目,立时将一腔歉意收了起来,沉着脸道:“这里是后院,怎么带了男人进来?”
贺济礼不知她是故意这样问的,笑道:“这又不是外人,是济义回来了。”说着,朝门外招招手,叫贺济义进来。
贺济义脚下踌躇,而孟瑶已是掩不住地嫌恶,唤人道:“去打水让二少爷清洗清洗,换身衣裳再来吃饭。”
贺济礼却没瞧见孟瑶的表情,更没想到孟瑶的心情,他笑呵呵地朝桌上看了看,道:“菜色不错,你怎地知道济义今日出狱,早早地就备下了接风宴?”
孟瑶没好气道:“出狱又不是什么光耀的事,还值得我给他接风?”说罢,据了筷子就吃,根本没有等贺济义的意思。
贺济礼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但贺济义入狱,的确是咎由自取,况且同温夫人又还有间接的关系,因此他也不好说甚么,只劝道:“济义受了这几个月的折磨,也算是对他有惩罚了,你身为大嫂,就大度些罢。”
孟瑶瞥他一眼,道:“我若不大度,刚才直接让人轰他出去了。你也不瞧瞧,他做的那一桩事,对得起我这大嫂?”
贺济礼没了言语,只待在她身旁坐下,自己等贺济义。
贺济义坐牢数月,许是身上污垢太多,小半个时辰过去,仍没见他出来,贺济礼正要亲自过去看看,却见小言在门前探头,便问道:“有甚么事?”
小言没想到贺济礼在,唬了一跳,忙道:“没事,没事,既然大少夫人在用饭,婢子就待会儿再来罢。”
孟瑶朝外看了一眼,放下碗筷,道:“我也吃完了,有甚么事,进来说罢。”
小言见她不是要瞒着贺济礼的样子,遂放松了心情,进来回话,道:“大少夫人吩咐奴婢和林森去打听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这样快?”孟瑶惊讶道。
小言道:“是,听陆娘子店里的伙计说,最近几日,总见一短衣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在店附近转悠,还看见傻姑娘于无人时去见过他。傻姑娘无事背着人见男子作甚么,想来这就是大少夫人所说的,交往过密的人了。”
“那人现在何处?”孟瑶与贺济礼同时出声发问,而贺济礼的声音更显急切。
小言躬身垂头道:“奴婢没用,今日去时,没能见伙计所说的那人。不过林森还在那里候着呢,因怕大少夫人着急,才让奴婢先回来告诉一声。”
孟瑶赞许点头,道:“很好,去告诉林森,逮着那人,立即押回来。”
贺济礼已是着急起身,催促道:“快去,快去,人抓回来后,你同林森都有赏。”
“婢子先谢谢大少爷了。”小言福了一福,转身去了。
贺济礼重新坐下,望着孟瑶眉开眼笑:“还是娘子有心,已派人查访去了。”又轻轻一握她的手,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信我的。”
孟瑶却把手抽了回来,冷声道:“信不信的,只是次要,只是觉得心凉罢了,我处处为你考虑,你却从未顾过我的感受。”
“是为了我把济义带回来……”贺济礼还没说完,就发现贺济义已站在了门口,连忙把话头打住,招呼他进来坐。
贺济义已洗了个干净,脸上几道尚未结疤的伤痕清晰可见,他的头发不知怎的被烧掉了半边,勉勉强强在头上挽了一挽,看起来十分别扭,他穿着贺济礼的一件深蓝色直裰 ,但因身量矮小,显得袖长衣也长,更衬的人憔悴又萎靡。
孟瑶打量他几眼,只觉得罪有应得,贺济礼身为长兄,却唏嘘不已,拉了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亲自与他斟酒夹菜。
贺济义不只是因为羞愧,还是饿着了,一语不发,埋头苦吃。
孟瑶看了贺济礼一眼,吩咐知梅道:“着人去二少爷家知会一声,就说二少爷回来了,叫二少夫人来接。”
知梅应声而去,贺济礼却皱眉道:“有甚么好说的,等济义吃完饭,再歇一夜,养足了精神,明早我派人送他回去。”
孟瑶怎肯容贺济义在家过夜,自然心下气恼,但还是按捺着性子,只拿听得过去的话来讲,道:“晓得你关心弱弟,可他毕竟是成了家的人了,怎能出狱却不通知妻子?这几个月,还不知弟妹在家怎么盼着呢。”
这话冠冕堂皇,贺济礼反驳不得,只好依了她的意思。而知梅早不等这一声儿,派人去城郊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j夫
孟瑶既已放了筷子,就没再拿起来,礼节性地道一声“二弟”慢吃,不等贺济义回答,便起身看小囡囡去了。
贺济义并不迟钝,看出了孟瑶不欢迎他,遂忐忑不安地问贺济礼道:“大嫂还是不喜我?”
贺济礼掩饰道:“没有,你别多心,她是为了旁的事。”
贺济义经过牢狱之灾,已犹如惊弓之鸟,道:“不是因为我就好,我生怕大嫂对我不满,温夫人就要让我再坐一遍大牢。”
他之所以入狱,的确同温夫人有莫大的关联,但明面儿上的原因毕竟不是这个,贺济礼生怕他言语无状,再一次得罪了温夫人,忙责备他道:“人人都晓得,你这回入狱,是被赌场老板给害了,怎能冤枉到温夫人头上去。”
“赌场老板还不是为了巴结温夫人,我在牢里挨了几回打,甚么都明白了。”贺济义吐出嘴里的一块肉,忿忿道。
贺济礼心疼地看着他吐出的那块肉,不高兴地道:“你才从里面出来,就忘了牢里饿肚子的事了?竟这样糟蹋粮食。”
贺济义如今哪敢拂他的意,连忙把肉又捡起来吃了。
贺济礼这才神色稍缓,语重心长道:“别怪大哥说你,赌场老板之所以能设计使你下狱,也是你自己行事不周的缘故,若你当初听大哥一句劝,不去那样的所在,又怎会惹上一身事情。”
贺济义沉默不语,良久,方道:“现在说这个也迟了。”
“不迟。”贺济礼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从此以后多听大哥的劝,一心走正道,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贺济义抬头苦笑:“大哥,我现在一屁股债,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也许温夫人转头就又变了主意,要同我正正经经打一场官司,那兄弟我岂不是又要进一回大狱?”
此话倒也不假,贺济礼思索一番,与他出主意道:“温夫人是我岳母,我岂有不了解她的,她顶是个面硬心慈的人,你且负荆请罪一回,好好上门去给她道个歉,作个保证,她一定不会许你慢慢还债,不会再逼你。”
贺济义自坐了这回牢,就已明白这笔债不可能赖,他此时听了贺济礼这番话,心知也只能这样了,遂点了点头,但又道:“我还欠里少爷三千五百两……”
贺济礼道:“孟里更不会逼你。”
贺济义急道:“他每个月要收我一百两的利息呢,自然是不会逼我。”
一百两于普通人家来说,可真是一笔巨款,何况还是每月一百两,贺济礼拿筷子狠敲了敲贺济义的脑袋,道:“你如何会答应他这样的条件的,真是糊涂。”
贺济义捂着脑袋分辩道:“我自然晓得一百两不容易挣——我到如今还只还上过一回呢。只是那时他逼得紧,不答应,就要不回儿子,我是被迫无奈。”
事已至此,再打再骂也是无济于事,贺济礼只得道:“趁着孟里还在家,明日我去帮你求求情罢。”
贺济义大喜,站起来拱手唱了个诺,笑道:“有哥哥这话,我就放心了。”
贺济礼瞪他一眼,道:“你以后要是老实过日子,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兄弟俩这厢说着,那边小丫头掀开帘子,禀了声:“二少夫人来了。”
贺济义虽说几月不见李氏,但仍畏惧,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惹来贺济礼鄙夷又不满的一眼。
李氏进得门来,倒没有撒泼,默默朝贺济礼福了一福,就上前揪住贺济义的脖子,将他拖出门外,一语不发地去了。她的动作太过于迅速,以至于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贺济礼才回过神来,“嗬”了一声,道:“这叫甚么事儿。”
“能有甚么事,回家挨打受盘问去了。”孟瑶捧着两串紫莹莹的葡萄,自抄手游廊处过来,见贺济礼已然吃完,便唤小丫头上来收拾桌子,端上消食茶水。又亲自洗净了葡萄,拣了个水晶荷叶边的大盘子盛了,上来与贺济礼同吃。
贺济礼才瞧了她脸色,此时见她如此,有些受宠若惊,仔细打量,又见她脸上隐含笑意,这才真松了一口气,小心剥了一个葡萄,递到她嘴边,笑道:“娘子气消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那是自然。因为小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还有小丫头在屋内收拾盘碗,孟瑶有些不好意思,只以手接过葡萄,放进自己嘴里。
贺济礼奇道:“此话怎讲?”
孟瑶朝卧室一努嘴,似笑非笑:“枕下木匣何在?”
贺济礼笑了:“他日后艰难,帮是要帮,可也不能太娇纵,不然又酿祸事,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
“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你能明白就好,不然又该说我这做大嫂的小气了。”孟瑶见他还不至于护弟到糊涂的程度,很是高兴,遂不顾丫头们还在,也剥了个葡萄,放到贺济礼面前的小碟子里。
贺济礼端起碟子,一口将葡萄倒进嘴里,正要赞一声“好甜”,却透过窗户,瞧见外头院里来了个男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看起来极为眼生。陌生男子,怎到了内院,他正要出声发问,却见林森陪在旁边,立时明白过来,激动地站起了身,连声道:“找到了,找到了。”
“甚么找到了?”孟瑶一阵莫名其妙,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明白过来,定是与傻姑娘交往过密的那男子,找到了。
果然,林森领着那男子走到门口,隔着帘子道:“禀大少爷,大少夫人,我把人领来了。”
知梅带着小丫头抬来一架屏风,放到桌前。
贺济礼压住急切的心情,尽量使语气听起来平淡,道:“带进来罢。”
小丫头打起帘子,林森在前,那男子在后,走了进来。林森一躬身,还未行完礼,那男子已越过他上前,扑通一声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道:“恳求大少爷、大少夫人,把傻姑娘嫁与小人为妻罢。”
贺济礼本来准备了好些声色俱厉的话要问他,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自己挑明了,倒让他一时不知说甚么好。
孟瑶女人家,心细,透过屏风架子上镂空的雕花,朝那人身上一打量,见他一身粗布衣,脚下青布鞋,头上拿布带子束着发,看起来像个店里的伙计,便问道:“你叫甚么名字?在哪里做事?”
那人回答道:“回大少夫人的话,小人姓葛,排行老2,大家都管我叫葛二。小人在布庄做事,是在给陆娘子店里送做书包的布料时,与傻姑娘结识的。”
“好本事,勾引我家通房丫头,还敢当面讲出来”贺济礼怒不可遏,拍桌吼道。
葛二吃了一惊,抬头道:“傻姑娘是大少爷家的通房丫头?不是普通婢女?”
贺济礼怒极反笑,道:“你都与她私通怀上孽种了,却连她的身份都不晓得,当真是可笑,可笑。”
葛二面露羞惭,道:“小人见她在陆娘子店里打理生意,就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只是大少爷家的婢女了——哪有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会不在后宅服侍少爷,而是出来抛头露面地做生意呢。”
这话虽为申辩,但在贺济礼听来,却有指责之意,让他气红了脸,怒瞪葛二,一语不发。
葛二这一抬头,让孟瑶瞧见了他的容貌,不禁为之一惊。这葛二虽说算不得有多英俊,但却生得端正,再想想傻姑娘那副相貌……他怎会看上傻姑娘的?
孟瑶心下疑惑,直径问道:“我家傻姑娘无貌无财,你怎会与她……”
葛二脸上露出笑容,竟含了几分甜蜜:“从小,小人的娘就告诉小人,娶媳妇得娶个贤惠能干的。傻姑娘年纪不大,却会打理店铺生意,可算是能干了,她性子又爽利,极投了小人的脾气,小人这才……”
他说着说着,一抬眼瞧见了贺济礼的面色如铁,连忙打住了话头。
这时,屋外一阵喧哗,仿佛是二妮和傻姑娘的声音。只听见守门的小丫头道:“陆娘子,傻姑娘,大少爷同大少夫人正见客呢,你们不能进去。”
贺济礼扬声道:“他算哪门子的客。我正要人对质呢,叫她们进来。”
话音刚落,帘子呼地一下被掀开,傻姑娘冲了进来,捧着肚子跪倒葛二旁边,道:“大少爷,他说谎,我并不认得他。”
葛二惊讶地转过头看她,道:“傻姑娘,你这是作甚么,你都怀上了我的儿,怎却还说不认得我?”说罢,他若有所思,继而又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负心人,一定会对你和你肚里的孩子负责。”
“你胡说些甚么,我是贺家的通房丫头,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是大少爷的,与你有甚么关系。”傻姑娘低下了头,许是她来时跑得急了,几缕散乱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贺济礼连连冷笑:“你们倒是把词对好了再来。”说完,眼睛只盯着二妮。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实话
二妮见贺济礼看她,忙澄清道:“我确是不晓得有这回事,现在连我也糊涂了。”
贺济礼冷笑连连,道:“傻姑娘天天住在你店里,你却推说不晓得?若真是甚么都不晓得,倒也罢了,我只问你一句——既然甚么都不晓得,为何要一口咬定傻姑娘肚里怀的是我的儿?”
二妮涨红了脸,开口时明显中气不足:“我也是听傻姑娘说的……”
“光听她的一面之词,你就准备让我戴上这绿帽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你表哥?”贺济礼怒吼一声,发起脾气来,伸手朝外一指,道:“你给我出去,以后无事莫要踏进我家家门。”
二妮眼泪汪汪地,求助似的看向孟瑶,孟瑶倒不似贺济礼这般激动,但也有些埋怨二妮,既埋怨她行事莽撞,更埋怨她没把傻姑娘照管好,竟在她店里闹出这样的丑闻来。于是她装作被屏风遮挡,没看见二妮的眼神,二妮无法,只得垂着头,转身去了。
屏风前跪着的葛二和傻姑娘,无论贺济礼如何盘问,说辞都是不一样,把贺济礼给气得够呛。孟瑶递过一盏凉茶去,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再开口向傻姑娘道:“若葛二讲的话属实,我愿与你备下妆奁,风光送你出嫁。”
傻姑娘仍旧垂着头,不作声。
孟瑶问道:“你不信?”
傻姑娘微微抬头,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容,道:“大少夫人,我虽然愚钝,但也晓得,通房丫头做出这等事情,是要被浸猪笼的,您别哄我。”
“既然晓得要被浸猪笼,你还敢做出这等丑事?”贺济礼一拍小几,怒道。
傻姑娘马上又垂下了头去,但还不忘讲了一句:“我没做甚么丑事。”
孟瑶嗔怪地看了贺济礼一眼,道:“傻姑娘,我向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不然你想一想,自从你进贺家门,我可曾哄骗过你?”
傻姑娘思索一时,摇了摇头。
孟瑶微微笑道:“以前我没骗过你,今次亦不会骗你,若你真与葛二情投意合,我愿意成全你们。”
傻姑娘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扫了孟瑶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贺济礼眉头一皱,又要开口,孟瑶连忙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切莫作声,道:“反正傻姑娘在家也只是个摆设,要来有甚么用,还不如送给愿意要的人去,倒成全一段佳话。”
这话不假,一来傻姑娘的确是孟瑶买回来装点门面的;二来历来那些风流才子,相互间赠与美姬,是一件极风雅有脸面的事。但贺济礼心中忿忿不平,暗道这葛二只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伙计,而傻姑娘相貌丑陋,绝非佳人,送丑妾与一个伙计,算甚么佳话,丢人罢了。再说傻姑娘偷瞒着他怀上了孽种,完全是在挑战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即便他与傻姑娘并无夫妻之实——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脸朝哪里摆?只怕满城的人都要笑话他戴了绿帽子。
贺济礼越想越气恼,正想吩咐知梅唤人牙子来,把傻姑娘卖掉,却听孟瑶温言向傻姑娘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是否真与葛二情投意合,若是,我备妆奁送你出嫁;若不是,便将你交由大少爷处置。”说罢又道:“我只问你这一次,若错过机会,可就别怪我们贺家心狠手辣了。”
傻姑娘望向屏风后的贺济礼,眼里闪过一丝畏惧,随即垂下头去,过了一时才又抬起来,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决心,道:“葛二说的没错,我肚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贺济礼闻言,深觉受辱,咬牙恨道:“我贺家待你不薄,你何至于如此?”
“不薄?”傻姑娘眼中亦有恨意,更有泪光闪烁,“我名为通房丫头,其实不过是家里的一件摆设,不,连摆设都不如,若为摆设,大少爷还有把玩的时候,而我,大少爷却是从来不拿正眼瞧的。”她说着说着,眼中落下泪来,哽咽道:“我也是人,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幸而有陆娘子招我去店里帮忙,才能打发些时光,但我又不是姑子,为何要一辈子做个老姑娘?我遇见葛二,怀了他的孩子,从不后悔,今儿大少夫人开恩,愿意送我出嫁,我感激不尽,妆奁就不必了,若葛二是为了妆奁而娶我,那我不嫁也罢。”
葛二马上道:“我自然不是为了妆奁才要娶你。”
贺济礼双手紧攥,握成了拳头,只差冲出去打人,他恨恨地道:“你们作出此等苟且之事,反倒引以为荣,做出副情深款款的样子来,真是不知廉耻,叫人恶心。”
相比贺济礼的气愤,孟瑶却是心生愧疚,说到底,傻姑娘如今这处境,她也有责任,因为她当初为了报复贺济礼,也为了自己贤惠的名声,确是没考虑过傻姑娘的心情。于是她扯了扯贺济礼的袖子,轻声道:“济礼,都怪我,把她放在屋里当作木头人,却忘了她也有七情六欲。要不就饶了她这回,悄悄嫁了算了。”
贺济礼却不这样想,道:“你有甚么错,作甚么要怪你?就凭她这副长相,与人做粗使丫头,恐怕都没人要,不然当初那人牙子怎么肯那样便宜就把她给卖了?你肯买下她,让她衣食无忧,乃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如今做下此等无耻之事,乃是她自己贪心不足,与你一点关系也无。”
孟瑶细细一想,觉得贺济礼讲的也有道理,傻姑娘如今是能干,能帮二妮照料店铺,可当初若不是她将其买下,以傻姑娘的相貌,如今还不知道辗转在哪里呢。只是稚子无辜,傻姑娘现今已怀有身孕,若一个处理不当,就是两条人命,她实在是不忍心,于是与贺济礼商量道:“我也晓得傻姑娘做下这种事,实在是丢脸,但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不如照我刚才说的办算了。”
“不行。”贺济礼斩钉截铁地道。
孟瑶见他态度坚决,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就拿傻姑娘当个普通丫头看待,她生下的孩子,就是咱们家的家生子,这样倒也不怕别人晓得了。”
孟瑶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知道贺济礼从未近过傻姑娘的身,认为贺济礼与傻姑娘毫无关联。但她却忽略了,贺济礼身为男人,自有男人的脸面,只要傻姑娘的身份是通房丫头,无论她有没有与贺济礼同过房,做出此等事,都是狠狠打了贺济礼一耳光,让他面子上下不来。
贺济礼觉得孟瑶作为妻子,却偏着个傻姑娘,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也不同她商量,就吩咐知梅道:“去找个人牙子,叫她晚上来领人。”
只要饶得傻姑娘性命,孟瑶倒没甚么想头,于是没有出声阻拦。
知梅看了孟瑶一眼,见她无甚异议,遂应声而去。
傻姑娘一惊,猛地抬头:“大少爷,你要把我卖掉?”
葛二却是欢喜满面:“你别怕,等贺大少爷把你卖掉,我转头就把你买回来,与你结为夫妻。”
贺济礼马上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他环顾厅内,见一旁立有两名婆子,乃是孟瑶陪嫁,他心想,孟瑶既然许她们在屋里服侍,必是心腹之人,于是招手叫她们近前,吩咐道:“把傻姑娘拖下去,家法侍候。”
孟瑶的陪嫁,当初都是温夫人亲自挑选,何等通透之人,一听就知道贺济礼这是要生生打落傻姑娘的胎,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们不敢光听贺济礼的,于是拿眼看孟瑶。
孟瑶朝屏风后看去,只见傻姑娘已是白了脸色,而葛二正凑在她旁边,急切地小声耳语,不知在讲些甚么。她思虑再三,终是不忍,劝贺济礼道:“责罚傻姑娘,无可厚非,只是她的肚子……若传出去,只怕很不好听。”
贺济礼忿忿道:“反正我的脸已经让她丢尽了,还怕这一出?”说完,一瞪那两名婆子,道:“还不把傻姑娘拖下去,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两名婆子走到傻姑娘身旁,但仍没动手,等孟瑶示下。葛二一骨碌爬起来,拦到傻姑娘和两名婆子中间,张开双臂将傻姑娘护住,朝屏风后苦求:“贺大少爷,您行行好,饶了傻姑娘罢。”
傻姑娘则哀怨地朝孟瑶道:“大少夫人,你才说过,若我是真与葛二情投意合,就赠我妆奁送我出嫁的,原来却只是诓我。”
孟瑶脸色一滞,不知如何回答。贺济礼却得意地笑道:“若不是大少夫人机敏,又如何能使你讲出实话?”
傻姑娘不甘心地道:“大少夫人说她从不骗我的。”
贺济礼嗤笑道:“信守诺言,只是对君子而言,于你这种不知廉耻之小人,难道还要讲信用?”
此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孟瑶亦可以给傻姑娘这样的说辞,但她到底是做母亲的人,看了看傻姑娘已有些显怀的肚子,心里又软了,小声同贺济礼道:“你要把傻姑娘给卖掉,我无甚异议,只是家法一事,还是算了罢,到底是一条人命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贺老太归来
贺济礼朝屏风外看了一眼,面露犹豫,孟瑶趁机道:“就算为小囡囡积福了。”贺济礼想起小囡囡从小的多灾多难,便缓缓点了点头,道:“罢了,也别等人牙子来了,傻姑娘的卖身契上写的是通房丫头,待人牙子瞧见了她的大肚子,还不知要传出甚么话去呢,就在这里悄悄儿地把她给卖了罢。”
这是要把傻姑娘当场卖给葛二呢,孟瑶听明白了,朝屏风外道:“还不赶紧谢谢大少爷?”
葛二与傻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面面相觑。贺济礼嫌恶地摆摆手,道:“我当不起这个谢,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就成。”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两名婆子不知还行不行家法,仍立在傻姑娘身前,孟瑶把她们唤了回来,让她们去通知门上,人牙子用不着了;又让知梅取出傻姑娘的卖身契,叫葛二拿钱来赎。
葛二大有峰回路转之感,欢喜不已,连连磕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子,道:“我就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是好心人,来时就把银子带上了。”
知梅立在屏风边上,看了看那两块银子,小声与孟瑶道:“大少夫人,大概是四两多,不到五两,傻姑娘的身价银子虽不多,但这几年在咱们家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可不止这个数了,说起来还是咱们亏了。”
孟瑶笑骂她道:“瞧你这算账的模样,倒与大少爷有得一拼了。”言罢又叹:“算了,随他愿意给几两罢,接连有事折腾,我也累了。”
知梅深有同感,遂不作他话,收下葛二的银子,另立了卖身契来,叫他按上手印。葛二却把新的卖身契连同旧的那张,一起撕了,道:“我给傻姑娘赎身,但不买她,我是要娶她的,自然得让她是个自由身。”
孟瑶本因此事心中有些郁结,听了这话,倒觉着葛二是个有情意的,暗暗替傻姑娘有了几分高兴,向知梅道:“若他们真能和和气气过一辈子,我也算做了一桩好事了。”
葛二同傻姑娘给孟瑶磕过头,起身去了。半个时辰后,许是二妮得知了傻姑娘已赎身,将嫁葛二的消息,只身又来贺府,向贺济礼和孟瑶道歉,称自己同傻姑娘朝夕相处,难免为她着想,才听信了她的话,冤枉了贺济礼。
孟瑶对此倒没甚么想法,虽然埋怨二妮管束不力,闹出此等丑闻,险些让贺济礼颜面无存,但待二妮诚恳道过歉后,也就没说甚么了。但贺济礼却气恼难消,左右看二妮不顺眼,虽说没当即就把她给赶出去,但到底面儿上淡淡的,没等她讲两句就端茶送客。
二妮明显还有话没讲完,欲言又止,但无奈贺济礼端过茶,就径直起身去了,她也只得讪讪地告辞。
贺家少了个装点门面的通房丫头,孟瑶终是悬着心,生怕贺济礼由此又起纳妾的念头,然而数日观察下来,见他一切如常,并未表露出些许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西京那边,温夫人派亲信给孟瑶捎了几张生子秘方,并请了一位京城名医,千里迢迢来为孟瑶把脉,得出的结论同孟瑶猜想的一样,乃是因为生小囡囡时伤了身子,虽还不至于终身不孕,但到底是不太容易有子息了。孟瑶伤感之余,不忘把这消息死死瞒了下来,连煎熬调养身子的药时,都借了别的名目。
冬日里,过年前两个月,孟里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本着娶个媳妇好过年,一个月后,魏姑娘以乔三老爷义女的身份,自西京出嫁,成为孟家的媳妇。而孟家一族的族长并长老,因为魏姑娘如今的这层身份,不但爽快地在婚书上签了字,而且个个笑逐颜开,称这是一桩好婚事。
待得三朝回门,孟里与魏姑娘跪在温夫人面前唤得一声“娘”,温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魏姑娘想起孟瑶昔日之语,突然觉得自己所受的所谓委屈,其实都不算甚么。
婚后,孟里携魏姑娘赶赴任上,过起小日子,然而魏姑娘虽然当家很有一套,但在与诸位官宦夫人的应酬周旋上,终是差些火候,不是得罪了这个,就是得罪了那个,往往需要孟里从中补救,让他不胜其烦。
年后休沐,孟里带着魏姑娘回乡,两口子分别在孟瑶面前抱怨不已,孟里嫌魏姑娘为人太过强硬,不知圆滑处世;而魏姑娘则后悔嫁入官宦人家,过得十分辛苦。
孟瑶含笑与孟里道:“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喜爱魏姑娘的倔强和硬脾气,才肯娶了她,如今却又嫌了。”又同魏姑娘道:“既嫁得心仪之人,就该抱有为他牺牲,为他受委屈的心,怎么才经历这点子事,就后起悔来?你可不像那等遇难就退的人。”
她自己心里有苦事,就没心思过多地开解他们,但难得孟里两口子都听明白了,回去之后,一个戒了急躁,耐心指点教导;一个收敛了脾气,处处三思而后言,虽然小日子仍有磕磕碰碰,但到底也好多了。
春天里,贺济礼碍着州学教授的身份,生意做得愈发艰难了,家中收益陡降,他焦急万分,遂与孟瑶商议,想要寻个出路。孟瑶却是胸有成竹,道:“当初分家时,我只要后面的园子,就是因为想到了今日。虽说你现在不能做生意,但把园子租出去,却算不得买卖,收得的租金,再加上你每月的薪俸,应是足够供全家人开支。咱们家又还有些积蓄,全拿出去置办个小庄,年底过年的钱,也就有了。”
大户人家,都以出租自家房子为耻,但贺济礼生于乡间,受过穷苦,却无此种想法,听了孟瑶的建议,深以为然,马上唤了人来,抓紧时间封了通往后园子的门,并把园中四个小院相互隔断,托牙侩代为出租。
因这四个小院面积不大,所以租金不算贵,很快就全租了出去,大大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而孟瑶又在不远处的城郊买下了一座庄子,天天有新鲜菜蔬送来,年底还有粮食收。这让贺济礼紧皱了好些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如今的日子,虽说比不得先前富裕,但却比以前更踏实,更有盼头——家里有了田庄;每月还多了固定收益;更为重要的是,再过上两年,贺济礼就能踏上仕途为官,这能提升贺家门第不说,更能了却他多年的心愿。
对于孟瑶来说,最为惬意的事,莫过于二房迁居乡下,从此离得远,再无烦心事打扰,而贺老太太至今没有下落,虽然贺济礼日日为此忧心,但孟瑶却是落了个快活。
眼见得知梅也大了,孟瑶问过她的意思后,作主把她嫁给了林森,并提升林森为管事,知梅因此成了管事娘子,仍在孟瑶跟前服侍。
春末时,李氏得了个儿子,贺济义亲自来报喜,贺济礼留他吃了个大醉,才放他回去。孟瑶心中哀愁更盛,不知贺济礼是因为又当大伯而高兴,还是思及自身至今无子而借酒消愁。
炎热的夏季转眼到来,贺府没了后园子乘凉,贺济礼很是自责,认为是自己无能,才让孟瑶受这个罪。但孟瑶却不以为意,笑吟吟地出主意道:“咱们如今有庄子,岂不比后园子更凉快?”
贺济礼只在小时候租种过别人家的田地,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当上一庄之主,闻言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感,当即命人套车,带了孟瑶和小囡囡,到庄子里纳凉去了。
他们到了庄子,见了那绿油油的菜地,整整齐齐的稻苗,直觉得神清气爽,暑气顿消。小囡囡还没到过乡下,更是欢喜得紧,跟几个庄户的孩子顽得不亦乐乎。
他们在庄上住了两三日,家里来人,称贺济义请他们去乡下吃满月酒。此时贺济礼假期将过,本打算只送贺礼去的,但报信之人却道:“听说贺老太太回来了,二少爷请大少爷务必要过去一趟呢。”
贺济礼虽说怨着贺老太太,但到底是亲娘,哪有不想念的,闻言马上回城,到州学续了假。孟瑶带着小囡囡,落后他一步坐轿子回城,无精打采地准备贺礼。贺济礼看在眼里,还当她是因为贺老太太回来才不高兴,遂劝了她几句“百事孝为先”,又道:“横竖她还是跟着济义一家过活,闹也闹不到你跟前,你愁甚么。”
孟瑶心中苦闷,又岂是因为这个,但她不愿贺济礼知晓,只仰头勉强一笑,掩了过去。
备好贺礼,满月酒的日子也到了,贺济礼命人套了两辆车,自己和孟瑶带着小囡囡坐一辆,跟去的奶娘丫头婆子坐一辆,另有几名小厮骑马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乡下去。
他们到时,贺济义家门口已坐满了客人,贺济义穿着新衣,正笑容满面地穿梭在各张桌子间,他听到马匹嘶鸣,抬头看见贺济礼一家,不禁一愣,自言自语道:“不是说他们穷到出租房子了么,怎地还这样大的排场,难道外头是谬传?”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表明心意
贺济礼夫妻下了马车,后面跟着抱孩子的奶娘及仆从几人,朝桌席这边来。贺济义不及细想,赶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与贺济礼夫妻抱拳作揖,将他们引入酒席。
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男男女女都坐在一处,又因屋子窄小,席面全摆在屋外,贺济礼夫妻跟着贺济义,到门前的那桌坐下,命人将贺礼送上。在座这些亲戚乡邻,独他们的礼盒最多,包装得最为精美,待贺济义朝那堂屋上一放,立时把别的盒子都比下去了。
席上族中一嫂子,朝堂屋里看了几眼,以羡慕的口吻向旁边坐的一老妇道:“看来看去,还是你家大儿最有钱,不愧是州学里的教授。”
那老妇拍了拍身上已绽了线,露出棉花的袄子,撇嘴道:“有钱是有钱,只是不认我这娘。”
贺济礼和孟瑶闻言一惊,朝那老妇看去,只见她虽说瘦得不成|人形,人也仿佛老了好几岁,但果真是贺老太太无疑。两人急忙起身,走到她跟前,跪下磕头,齐齐唤了声娘。
贺老太太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犹自说着“不认娘”之类的话,旁边的人就看不下去了,纷纷道:“你家大儿大儿媳,见了你的面就磕头,这还叫不认娘?”
贺老太太被噎住,这才叫他们起来,但仍不许他们回座,只命他们站着听教训。贺济礼十分地不耐烦,故意道:“娘,那天我们还以为诈了尸,可唬得不行,我媳妇更是吓得病了一场,到如今还不见大好呢。”
贺老太太脸上一红,喃喃地讲不出话来,贺济礼趁机就拉了孟瑶回座位坐下了。
少臾,酒菜上来,贺老太太夹了一块肉,看着叹气:“可怜我那小儿子,在牢里关了好几个月,只怕连肉星子都没见着。”
贺济礼咳了一声,朝两边看看,小声道:“娘,这是丢脸的事,你怎么拿到济义的好日子上来讲?”
贺老太太的话又一次被堵住,满心的不高兴,道:“不说济义,那就来说说你们,我本以为傻姑娘有了身孕,能给我添个大胖孙子,没曾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傻姑娘的事,因为事关脸面,贺济礼瞒得极严,连家中下人也不仅得知,此时他见贺老太太居然知道,还以为街头都传遍了,不禁大惊,离席扯了她到一旁无人处,问道:“娘,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老太太犹自气愤,道:“我这些日子就住在二妮那儿,有甚么是我不知道的。”
贺济礼前后一想,忽然明白过来,磨着牙道:“我说当时二妮仅凭傻姑娘一面之词,怎么就一口咬定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敢情是你从中撺掇的?”
贺老太太一副不服气的表情,瞪着他道:“我只是一心盼个孙儿,怎么就叫撺掇了?”
贺济礼同她讲不通道理,只得压低了声音再三嘱咐:“此事丢脸,切莫到处乱讲,你儿子我还要做人咧。”
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