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之大小姐第16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无踪了。
正在北太武山下的张湖公路上散步的俞大维和楚云飞在第一批炮弹落地时,就被警卫人员按倒在路边的山石下。楚云飞是久经战阵的将军,炮火后立即从地上窜起,在密集的炮火中不要命地冲进司令部。
楚云飞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抓起电话要炮兵指挥官,准备下令金门炮兵全面反击,但他马上就暴怒地摔掉话筒,因为岛上的有线通讯网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全部被摧毁了。
设在大陆围头的海军岸炮群的数百发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掠过双||乳|山落在金门岛南侧的料罗湾码头上,国民/党军台生号运输舰立即中弹起火。
国民/党军在有线通讯网被摧毁后,被迫启用了无线电通讯,各级指挥官已经顾不上使用密语了,干脆用明语呼叫起来。设在大陆一侧的莲河指挥部的侦听电台和无线电对讲机全部开机,里面传来一片声嘶力竭、嘈杂零乱的呼叫声。
李云龙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吸着烟,他身边的一些炮兵参谋和情报军官正全神贯注地等待摸上金门岛的梁山分队的消息。
岛上的国民/党军炮位在遭到大规模炮击后二十分钟,才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一些隐藏在峭壁下,岩石中的秘密炮位都启用了,伪装成岩石的一座座沉重的铁门都缓缓地开启,一尊尊美制155毫米的火炮顺着轨道向坑道口滑动着,炮管伸出了坑道口,炮弹出膛时闪着耀眼的白光,发出闷雷般的巨响。国民/党军炮火开始全面反击,国/共炮兵的大决斗开始了。
晚上六点,盼望已久的呼叫终于出现了,李云龙顾不上吸烟了,他专心致志地听着,任香烟在指缝中燃烧着,直到烫了手才扔掉。他知道梁山分队的队员们已各就各位,正用密语指示着炮群调整射击角度。
随着一串串红色信号弹的升空,炮声撕裂了宁静的空气,第一轮出膛的数百发炮弹从不同方向落在金门岛上北太武山的国民/党军阵地上,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弹丸划破空气发出骇人的嘶哮声,在海峡上空形成密如蛛网的橘红色弹道,金门岛立刻陷入烟雾和火海中。
第55章 55【抓河蟹】
金门防卫部总司令官楚云飞中将负责炮火指挥。他冒着炮火登上设在双||乳|山顶的炮兵观察所,用炮队镜向大陆方向了望,他早从情报中得知,对面敌军防区的指挥官是他的老相识李云龙。
当年淮海战场上两人都拼命干了一场,险些闹个同归于尽,楚云飞胸部中了两发子弹,生命垂危时被副官拼死背下战场,在台北的陆军医院养了一年伤。伤好后,他再也没机会回大陆了,国民/党军已兵败如山倒。
如今,和李云龙已十年没见了,想不到两个老朋友隔着十公里宽的海峡用猛烈的炮火在互相问候。楚云飞心情复杂地望着大陆方向,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几声尖锐的怪啸声传来,楚云飞敏捷地闪开观察窗,随着几声巨响,一股冲击波夹带着呛人的硝烟和锋利的弹片穿过观察窗,炮队镜被弹片打得粉碎,弹片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尖锐的金属颤音。
楚云飞属下的军官和卫士有四五个人当场殒命,观察所里成了屠宰场,被溅得到处是鲜血。一个念头在楚云飞脑子里倏然闪过,对方发现这个观察所了。他大吼道:“全体撤离。”然后迅速窜出炮兵观察所。
当楚云飞和部下们刚跑出不到一百米时,观察所已被一发152毫米的炮弹直接命中,飞到半空中回到指挥部的楚云飞喘息未定,就接到一连串的报告,各炮阵地的指挥官都报告说,对方的炮弹像长了眼睛,落点极准,不到半个小时,国民/党军竞损失了十几门炮,其他的炮位也被完全压制住了。
楚云飞不是傻子,他马上明白了,结论只有一个,对方的侦察兵就潜伏在附近。他下了死命令,步兵分队全体出动,在全岛进行搜索,并公布了俘获敌方侦察兵的悬赏数额。
梁山分队和拥有八万之众的守军进入对峙状态。在莲河指挥部的李云龙和参谋们从对讲机中听到梁山分队的小伙子们干脆用明语骂起街来。
截到一段电波,楚云飞听了两眼直冒火,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伙人全留在岛上,就算插上翅膀,一个都别想回去。
午夜,国民/党军步兵分队不顾炮火的拦阻,冲出工事,在全岛进行搜索。一个情报军官把各参加围剿的步兵部队的情报汇总起来,这支小部队的真实面目开始显露出来。
1、受过精度射击训练,从交火中阵亡的国民/党军士兵尸体来看,中弹部位几乎都是头部眉心处,一弹毙命。
2、从一些哨兵及小股人员被杀的现场看,对方都善于使冷兵器。
3、都受过专业的攀登越野训练和野外生存训练,不过他们似乎没打算运用自己的野外生存技能,而是不断偷袭国民/党军的伙房和后勤部门,弄走大量的食品。
4、都精通炮兵作业,在指示和修正炮火方面很专业。
楚云飞听着汇报,突然心里一动,那是尘封已久的回忆,虽然岁月流逝,逝者如斯,当年山本一木的特种部队突然在他脑海中出现,心中的迷雾奇迹般地消散了。他勾起嘴角笑道:“李兄……你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不回敬,对不起咱们硝烟处建立的情谊。”
作为金门防卫总司令,楚云飞拥有自己的一支私人卫队,虽然人数很少,但都是经过严苛训练出来的,绝对精英中的精英。但楚云飞不觉得有必要派遣这支卫队,在岛上,八万守军,他布下天罗地网,对方还能跑得了?楚云飞自信一笑。
楚云飞还是漏算了这支队伍的强悍,想到突出重围逃走的十五人,楚云飞面沉如水。这只是一支分队,预计应该有三支这样的队伍……他只有一支卫队,人数太少了。
特种作战,真没想到李云龙那个泥腿子也有这样的远见。楚云飞想,国防部应该已经在训练特种作战人员了,想到跃跃欲试的妻子,楚云飞有一瞬间笑得极为温柔。
这一次突袭金门,国/军方面损失较大,很大的原因是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做好准备。但后半段,楚云飞敏锐的控制局势,并在防御中撒网,收割了对方四分之三的侦察兵。某个方面来说,双方打成平手。
单方面挨揍可不是楚云飞的作风,他亲手训练的卫队也泅渡上大陆,给李云龙造成不小的麻烦。他的卫队全美式最新装备,军火供应商是自家太座,火力比起李云龙那一支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李云龙也没想到楚云飞也会搞这么一支队伍,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很快就回神来,但失了先机,吃了一个暗亏。楚云飞见好就收,也不恋战,才能保得全身而退。
沈陆这边的日子过得相对平静,但是陆依萍和陆如萍姐妹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们将时间回拨到1956年底,1957年初的大陆,这时候国内正轰轰烈烈的进行一场整/风运动,并有扩大化的倾向。
陆如萍还好一些,虽然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但是‘思想觉悟’高,读书的时候有参加学生运动,后来又去战场当护士,这一些都有她的旧上级、同事证明,后来还嫁给了无产阶级的杜飞。
陆如萍在被打为右/派初期便散尽家财,并且诚恳‘忏悔’及进行深刻的自我剖析。见她认罪态度良好,所以惩罚很轻,只是被学校撤职,然后被安排的工作就是清扫大街与厕所。
因为杜飞家属于贫下中农,虽然娶了一个资产阶级太太,但一家人态度恭顺,没有发表右/倾言论(没来得及发表),所以他除了口头教育外没有什么大事儿,还可以经常带着饭盒去看陆如萍,并偷偷帮她倒垃圾。
比起陆如萍,陆依萍与何书桓的日子过得极为艰辛。何书桓办了一家报社,初期便响应党的号召,批评了时下的一些弊病。不久,他们就打成右/派,被严肃批评并送农场改造,一起去改造的还有他的妻子陆依萍和母亲何卓曼倩。
不得不说,就算生活让何书桓学会了妥协,但还没有让他学会圆滑与政治。所以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罪名怎么就成了“右/派分子”,他只是响应政府的整/风运动。
明明主席说了,热诚欢迎党外人士向党提出批评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何书桓一家三个大人被送去东北的兴凯湖劳改农场和音河农场,冰天雪地里,陆依萍将鞋子给婆婆穿,自己的脚冻烂了,每走一步路都是钻心的疼。
劳改厂里没文化的管着有文化的,在恶劣的环境下,人性的丑恶显得淋漓尽致。文化人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因为没干过重活,所以干起活来架手架脚的。
有些人干活不行,打小报告的可不少,还特别爱写思想汇报,一写就是二十多张纸,把自己骂得连王八蛋都不如,开起批判会来一个比一个积极。
何书桓与母亲、妻子分在不同的劳改场,因为共患难,何卓曼倩和陆依萍的感情好了不少。劳改场要做体力活,粮食又不足,所以饿红了眼的人们开始挖野菜、草根,挖到什么吃什么。春天来了,树木发芽后,不到两周,树上的叶子全部消失了。
人在饿昏了的时候,一切的尊严和斯文,统统可以忘却;一切信用和承诺,都可以踏在脚下。一些文人一旦到了这个份上,啥规矩都不讲,净想择清自己,把事往别人头上推。
家里的大人全被送去改造了,剩下四个孩子被扔在家里,左邻右舍虽然偶尔照顾,但因为何家还戴着‘右/派’的帽子,不敢正大光明地给小孩子们吃食。
何书桓和陆依萍的长女何宁这一年九岁,他们最小的儿子才五岁,大人被送去改造后,九岁的何宁一肩扛起三个弟妹四张嘴。
陆家人大部分都在台湾或者国外,求救无门;何家书香世代,全部被打成右/派,无一漏网,姻亲间自顾不暇。何书桓只希望杜飞能及时收到他的信,到南京来带走他的四个孩子。他可以想象,何家被全部打成右/派后,他的孩子们要遭遇怎样的人情冷暖。
杜飞接到何书桓的信件已经是三个多月后的事情了,那时候邮递不方便,而且何家又是右/派分子,所以寄出去的信件要一审再审,杜家有陆如萍这个右/派,收到的信件也要严格审核。
捏着皱巴巴的信纸,杜飞心里的火气很大,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嬉笑怒骂,跟在陆尓豪和何书桓身后耍宝的初出社会的小记者。生活给了他太多的磨难,已经让他的鬓角染上风霜,而他才四十出头而已。
杜飞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儿媳妇儿被打成右/派后,全家受尽冷眼和风言风语,但就这样,他们也是尽力的对陆如萍好。
杜飞和他的父母说了想接连襟的孩子们到家里来生活,他的父亲粗糙的手编织着藤筐边憨厚的说:“做人讲良心,你在上海的时候何先生就一直照顾你,你们又是连襟,他有困难,你得帮。”
“对啊!儿子,就是四个孩子……我们大人省一口粮食就成了。你赶紧去,快去快回,你媳妇儿和孩子还等着。”杜飞的母亲杜赵氏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缝补衣裳。
“爹,娘。儿子没用,一把年纪了不能享福,还要苦着你们。”杜飞问。
杜赵氏停下手里的活儿,她粗糙满是黑色横竖裂纹的手摸着杜飞蜡黄的脸孔说:“我这一辈子,生了你这个出息的儿子,乡里乡亲都羡慕着呢!赶紧去接你媳妇儿回来,你明早就出发……没有大人在身边,都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过得怎么样,天可怜见的……”
杜飞看了看天色,急忙披上靛蓝色外套出门。陆如萍弯腰扫了一天的垃圾,累得直不起腰来,但在看到打着灯笼来接她的丈夫,面上浮起了笑容。
“如萍,我今天来晚了,是不是很累?我背你。”杜飞凑到陆如萍身边帮她拿扫帚和簸箕。
陆如萍轻轻拍了杜飞的肩膀一下,说:“好了,虽然天黑了,但还在大街上呢!爸妈吃过饭没有?孩子们都睡下了吧?”
“嗯……”杜飞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陆如萍坦白,陆如萍听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被打成右/派,受尽言语刻薄、凌/辱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却在无声的哭泣。
杜飞惊慌失措的想帮陆如萍擦掉眼泪,他焦急地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但是想到书桓和依萍的孩子们到咱们家来,你一定会知道,所以才告诉你的……”
“杜飞……我不明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被人歧视?”陆如萍终于说出心中的郁结,她捂着嘴低声啜泣,不敢大声哭出来。她问:“去农场改造?那书桓和依萍的孩子们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如果我也……杜飞,我好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杜飞机警地望着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影,他轻拍着陆如萍的后背说:“咱们忍一忍,为了孩子们忍着。”
第56章 56
安慰了妻子,辞别父母、孩子,杜飞坐着镇上的班车到城里转车去南京。一路的颠簸,杜飞终于到了南京,沿着印象他一路摸索到何书桓家。
杜飞擦掉头上的汗水,吐了口气说:“终于到了,应该是这里没记错,不过这房子旧了好多。”
敲门——敲门——再敲门——没有人应答。一个热心肠的邻居悄悄探出头,她左右瞧了瞧才低声说:“先生,这位先生,你找谁?”
“哦——不好意思啊,太太,请问你知道何家的孩子在家吗?我是他们爸爸妈妈的朋友。”杜飞推了推眼镜笑着回答。
邻居太太的面色变了变才回答:“原来是他们的朋友……这屋子已经充/公了,那四个孩子住在街尾的木棚里。”
杜飞的面色一僵,他也知道怪不得这些邻居,所以客客气气的说:“谢谢了。”
“赶紧去吧!”邻居太太又说:“这会儿应该在拾垃圾,如果不在木棚子里,你附近街道找一找。那几个孩子……哎!怪苦的!”
杜飞一路寻找,终于等他找到何宁姐弟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何宁左手牵着何乐,右手牵着何平身后拖着几个纸皮,唯独不见何青。
何青是何书桓和陆依萍的第三个女儿,才六岁,生出来就是先天不足,抵抗力较弱。亲眼目睹父母和祖母被抓走,被惊吓到了,所以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何宁要带着妹妹何乐去拾垃圾换食物,所以将弟弟何平留在木棚子里陪生病的何青。
小小的孩子们被迫长大,虽然有人可怜他们,但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助。他们会将垃圾分门别类放好,没用的丢了,有用的堆在门口等着这些孩子们去捡。小小年纪,他们已经学会了感激而不是理所当然的索取。
何宁知道走在前面肆无忌惮的说着怎么用土办法退烧的两位老太太是故意说给她听得,她经过的时候低声说了谢谢,便埋着头往家里赶。何青的病情反反复复,拖了一个多月,低烧硬是被拖成肺炎。
不是何宁不懂去医院,而是医生们也不敢救治,因为她们是右/派的后代。就算有古道热肠的医生想帮忙,但也得想想家里人。资助右/派这帽子可不好戴,一个不留神,全家都得受累。
九岁的何宁半抱着烧的红通通的何青跪在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怜悯的看着这四个小孩,但是没人敢上前帮忙。
最后一个看门的老大爷看不过眼了,他一瘸一拐的走进院长办公室,将瘸了的那只脚提起来放在桌子上,拍着瘸腿说:“胡院长,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听大夫们说了,那孩子是什么肺什么炎。我老邢没读过啥书,人也粗鲁,咱这条腿,打日本/鬼子的时候瘸的。胡院长,你看得起我老邢,才留我老邢看门,咱领你的情。咱也不让你为难,咱以后不在这儿待了,换你一支退烧药咋样?”
“老邢,你已经没有亲人了,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胡院长按住邢老头,他苦笑着说:“我也可怜那孩子,只是……罢了,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死……”
胡院长松了口,但还是晚了,就算有药,免疫力低下的何青依旧没能熬过去,生命永远留在六岁。
杜飞知道何青没了,他自责没有早些来接走这些孩子。但这事儿能怪他么?何青死的时候,这信件还没到他手里。
因为有爸爸的信作证明,而且何宁也见过杜飞的照片,所以顺从的和他离开。她一个九岁的女孩子要养着弟弟妹妹们太不容易了,就像何青的事情,一是因为他们的家庭成分,二是家里没有大人,医生们不敢冒险。
何宁迅速在心里计算了利益得失,然后带着弟弟妹妹,打包上不多的行李,跟着杜飞踏上去安徽的路,据说是投奔妈妈的妹妹。
就算经历了变故,何宁长了几分心思,但还是太稚嫩。幸亏杜飞真的是何书桓的好友兼连襟,再加上他也没有坏心思。否则,这姐弟三人还不知道该去向谁哭诉。
何宁三姐弟被杜飞接回家,骤然得知没了一个外甥女,陆如萍包在被窝里哭了一宿。杜飞的父母连连感叹造化弄人,看向何宁三姐弟的目光中越显慈爱。
“哟!右/派分子,听说你家又多了几个小右/派?”一个以前就很嫉妒陆如萍的妇女站在扫地的陆如萍面前高声吆喝。
陆如萍低头扫地不理会她,那穿着蓝布工作服的妇女像是被激怒了,她生怕别人听不到般大声说:“装什么清高?我可听说你家有外国亲戚,指不定还是汉/j、卖/国/贼!”
面色憔悴,双唇微白,陆如萍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她继续低头扫地不搭理人。那妇女又嘲笑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人走后,陆如萍握着扫帚的手指节泛白,偶尔拂过变粗糙的手和脸,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千金小姐了。低下头继续扫地,等会儿还要倒垃圾,天还没亮就起身干活的陆如萍想。
家里养着五个孩子,大人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陆如萍这活计没有工资,又被占用的时间,所以养家糊口的责任都落在杜飞和家里两个老人身上。
杜飞在学校里当老师,工资不高,也只够勉强糊口。所以,平日里家里的两个老人除了种地外,还要挖野菜讨生活。
自从何宁来了杜家,这挖野菜的活计大约都被她和杜心如包了。放学后,她们就在田野里挖一些大人教过的野菜带回家,杜战已经上了高中,住在县城里,回家的次数比较少。
书包里除了放书,剩下的就是野菜了。还好杜飞不是那种迂腐的读书人,当初‘亵/渎’知识这种事情他可没少做。更何况,这也是时事逼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孩子们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表姐,前边还有一点,我去那儿。”何宁指着前面昏暗处的一茬对杜心如说。
杜心如拉住何宁说:“别去了,那儿不亮堂,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我们明天早一些来就是了。现在赶紧回家吧,爷爷奶奶该等急了。”
何宁乖巧的点头,将手里的一把野菜塞到书包里,杜心如拉着她的手,两人手牵手往家里走。远远的就看到和平坐在家门口的木墩上,看到两个姐姐回来,高兴地一路小跑,嘴里叠声叫着,就这么迎上去。
抱住向炮弹一般冲到怀里来的弟弟,何宁牵起他的小手,三人走回家。进屋就看到昏黄的油灯下,桌子上黄黄绿绿的菜冒着热气。杜心如和何宁放下书包,将里面的野菜放到盆子里,就等着去接陆如萍的杜飞回来。
时间一晃过去一年,上头又搞什么‘大跃/进’,底下的农民被折腾得不轻。为了追求绩效,什么水稻亩产万斤都出来了。
水稻亩产万斤还是谦虚的,《天津日报》的一则报道被全国转载,报纸上说天津东郊新立村水稻试验田,亩产十二万斤,并称在田间的稻谷上可以坐人,让群众参观。紧接着,该报纸又报道了该市双林农场亩产稻谷十二万六千三百三十九斤的特大消息,轰动全国。
新立村的“试验田”主席亲自视察过,既然是领袖肯定的事情,因此,在全国也就名声大噪了。只见到了田间,看到在一亩地中,稻子一棵挨着一棵,不见空隙,如同一个大稻子垛。
观察人员问这些稻谷是怎么种出来的?怎样管理的?工作人员的回答是,稻谷是采用密植的办法,深翻土地,多施肥料,白天要用鼓风机向里边通风,晚上要有灯光照射。
这种一听就是空话的回答自然有人要质疑,但是想到质疑的后果就退缩了。观察人员离开后,那亩产十二万斤的稻田里扛出一茬茬的稻子垛,原来,那就是别的地里的稻子被拔起来插到那亩试验田里。
杜飞看着满版‘放卫/星’的报纸直摇头,他知道自家情况,有亲戚在台湾而且还是高官,这事儿必须死死瞒住。幸亏,当初他没有多嘴,只是去美国参加陆梦萍婚礼的时候多说了几句。
孩子们年纪小,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其他亲戚,这事儿杜飞和陆如萍都瞒着没有说,就怕一个不留神溜出口,到时候全家遭罪。
除了‘大跃/进’外,还在搞人民/公社化,杜飞家的几口铁锅都被砸了,说是支援炼钢。杜飞很想说,根据他有限的知识显示,那铁锅就算重新炼也是炼不成钢的。但这话憋在嘴里,只能看着铁锅和水壶之类的都被砸碎。
大家都吃集体饭,赚工分。杜飞家可惨了,他有工作,不算在内,何家三姐弟不是本地人,而且年纪小也不能算,一家上下能赚工分的只有杜飞的父母,杜心如一天能挣个一二分就不错了。
平日里累死累活根本不够吃饱饭,更何况赶上灾年。开始‘大跃/进’的第二年便是个灾荒年,生产队里分的那点口粮压根儿就不够吃,为了给孩子们多留一口,四个大人几乎都是饿着肚子干活。
陆如萍好几次饿晕了,但她都忍着没说,直到有一次实在饿的受不了,悄悄扒了一把草充饥,当天便流产了。
看到营养不足,饿到流产的陆如萍,杜飞潸然泪下,他怀疑自己这辈子活的这么窝囊到底是为了什么?陆如萍看出杜飞的心思,她按下他的手,默默的摇头。
灾年来了,何书桓和陆依萍等人的日子更加难熬,劳/改队的粮食定量一减再减,最后减成每天七两毛粮,就是带皮的粮食,右/派们谁也不敢喊饿。
谁要说个饿字,马上就有人打小报告,说七两粮食就够多的了,咱们这些人对党对人民犯了罪,党和人民宽大了咱们,给咱们粮食吃,你还喊饿,这不是对社/会主义不满吗?这不是向党猖狂反扑吗?
第57章 57
陆依萍的面色青里透着绿,眼睛肿的只能看到一条缝。她偷偷的将一把生麦粒递给何卓曼倩,何卓曼倩心疼的直掉眼泪,她小声说:“我真后悔……当初你姐姐派人接你去那边,我要是松口……还至于遭这罪吗?不知道我可怜的孙子、孙女怎么样了?”
因为营养严重不足,又缺少碘盐,陆依萍全身浮肿,还得了大脖子病。她歪着头,用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说:“妈,你小声点儿,不能哭……不能让别人以为咱们不满/党的领导。”
“依萍,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何卓曼倩急忙擦掉眼泪,继续拔麦子。
陆依萍一边拔麦子一边回答:“谁知道?我现在只想熬过去,回家找到孩子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不知道书桓怎么样了,他腿脚不方便,这地方又这么……我可怜的儿子。”何卓曼倩的手伤痕累累,眼泪滴在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
文化人里也有硬汉子,李云龙的岳父田墨轩先生就是条汉子,这个农场里有右/派二百多号人,拒不低头认罪的只有五个人,他就算一个。
田墨轩自打进劳/改队那天就不承认他犯了罪,对管教干部说,他到死也是个‘三不’,不承认有罪,不改变观点,不落井下石。何书桓原本就佩服田墨轩的学识,这会儿更是以他为榜样。
因为这话,田墨轩可没少受罪,大会批小会斗,关小号,干活多加定额,取消通讯权利。对于这些不公平待遇,田墨轩一句软话都没说。何书桓纵使有心打抱不平,但得到的也都是批/斗和关小号,以及增加干活定额的待遇。
劳/改农场干的是农活,种小麦,外人都以为最累最苦的活是拔麦子,其实拔麦子不算最苦,劳改犯们最怕的是冬天挖冻方。
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地冻得比石头还硬,一镐下去一个白印,得用钢钎和十八磅大锤打眼,把洞眼连成一排,再用钢钎撬,那活不是人干的。
右/派们干这活可遭罪了,那抡大锤可不是谁都能抡的,劲儿使小了没用,抡圆了又没准头。谁也不敢去扶钎,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十八磅的大锤抡到脑袋上脑袋开花,抡到手上、胳膊上就能把骨头砸碎,整个农场光这么砸死的就好几个。
田墨轩被认为是死不改悔的大右/派,需要好好改造,就被派了扶钎的活。这位老先生算命大,只把手砸骨折了,包扎一下还得接着扶钎。
田墨轩一介清流,宁折不弯,是个真正有风骨文人。本来没人愿干扶钎的活,都怕抡锤的人失手砸着,所以田墨轩扶钎。后来粮食一减再减,就再没人愿抡锤了,那种活体力消耗太大,大家宁可被砸死也不愿抡锤了,所以田墨轩又被派了抡锤。
何书桓敬佩田墨轩的风骨,他总是在一旁帮忙。时间久了,独来独往的田墨轩偶尔也会对这个瘸了一条腿的书生打招呼,这已经足够让何书桓高兴了。
冬天来临,又是个灾年,吃不饱穿不暖,手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冻疮。因为热水资源少得可怜,很多人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热水澡,又不敢用冷水洗,所以忍着。环境不干净,很多人身上和头上都长起了虱子和跳蚤。
农场负责人让改/造的人员全部剃光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剃了头,陆依萍搓着手上的污垢,那一团油腻腻污黑的体垢……陆依萍苦笑,当年陆家的六小姐,大上海的白玫瑰,就算再落破潦倒,也不会像现在一般……
隆冬来临,因为缺衣少食,又要做繁重的体力劳动,渐渐的,陆续有人饿死。但是报告上写的死亡原因都是‘心力衰竭’‘心脏病复发’‘中毒性痢疾’‘肝硬化’‘肝腹水’等疾病。
一具具尸体被草草掩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看到尸体时也越来越麻木。眼看着田先生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浮肿得连鞋都穿不上了,大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爷子没几天活头了。
一个田墨轩救过的盗窃惯犯老k偷偷问他,“田先生,您家里还有什么人?”
田墨轩摇头说:“既然是阶级社会,总要有人当贱/民,我和老伴已经是贱/民了,这叫万劫不复,何必再把女儿搭上?”
话说完,田墨轩就闭上眼睛不吭声了,任老k等人说啥也不开口了。大家估计得没错,两天以后田墨轩就走了,这位老爷子走得不声不响的,晚上一觉睡过去就没醒过来,第二天早晨发现时人都硬了。
中/南海的丰泽园里,菊香书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全国熟悉的伟人,他指间夹着香烟,吸了一口吐出起雾。烟雾缭绕中,他张口说:“恩/来同志,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主席,这下面报上来的粮食产量很大,但是……我们的粮食,我估计仅够温饱而已。”皱着眉头,心里虽然有迟疑,但作为总理他还是据实说出自己的估测。
深吸了一口香烟,坐在主位上的人说:“国家刚建立不久,根基不稳,台湾方面虎视眈眈,暗地里潜伏的右/派蠢蠢欲动……哎!粮食产量虚报这件事情咱们心知肚明,我们只能借这个办法稳定民心,只是这报的数目越来越大,咱们也骑虎难下。”
“几内亚这事情?”
“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绝不能让台湾方面察觉问题。”
“一万怎么样?”
“按你的意思办。”
清瘦儒雅的男人在记事本里写上‘无偿捐赠几内亚大米一万吨。’同年,又无偿捐助阿尔巴尼亚小麦一万五千吨,这两件事都记入外交部保密档案内。
因为有了报纸上的榜样力量,各地掀起“浮/夸风”,各级干部严重夸大、虚报粮食产量。由于施行统购统销的关系,农村除了口粮、种子、饲料以外的粮米全须上缴,而粮食则交由人民/公社的公共大食堂负责,农民不能储粮。
中央派员到地方征收粮食时,是以地方干部上报的严重夸大的粮食产量来计算征收量的。征收量大大超出实际粮食产量,地方干部为了填补缺口,逼迫农民将原本应该留下的口粮、种子、饲料“三留”也全都上缴。
这种做法导致各个农村的粮食短缺,公共食堂无米下炊,导致了严重的饥荒,有许多人因此被饿死,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有一些领导反映饿死人和浮夸问题,他们被当右/倾机会/主义批判,说成是造谣、扩大化,是给‘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抹黑。
这样颠倒是非,使左/倾思想愈演愈烈,造成|人们思想的混乱,使大家失去了辩别是非的能力,人人自畏,个个看领导意图行事,说假话成风,处处隐瞒、谎报灾情。
为了隐瞒灾情,他们阻止饥民外出讨饭,截取邮件阻止信息传播,让农民失去逃荒的自由、求救的自由。这一行为也导致了大面积饿死,还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
大陆的人民在饥荒中煎熬的时候,楚云飞与沈陆夫妇,登上时代周刊封面。杂志中描述了全球第一对上将夫妇的的人生旅程,也记述了楚云飞从从军到成为中华民国‘特战之父’的路程。
采访过程中,美国记者问:“请问,关于台湾/独立这件事情,两位是否赞同?”
楚云飞和沈陆面色微沉,沈陆阴沉的双眼扫视着在场的人员说:“我永远拥护校长,他的决定就是我的意见。校长说过,谁敢提台/独,就毙了谁!”
楚云飞严肃地回答:“没错,我们永远拥护校长的决定,反对台湾/独立,台湾只是中华民国台湾地区!自古以来,台湾一直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楚云飞与沈陆最小的龙凤胎——楚焘和楚熙,他们已经到读国中的年纪,楚焘就读于省立台北建国中学,楚熙就读于省立台北第一女子中学。
这一年,远在美国的陆梦萍又怀孕了,这是她的第五胎第六个孩子,她已经习惯了怀孕,所以毫不在意的挺着肚子上课,而不像以往一般小心翼翼。
杜飞的母亲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小口黑窝窝头,她迅速将那一小口窝窝头塞进何平嘴里,又机警的扫视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才安下心来。
饿的晕乎乎的何平本能的咀嚼,然后吞下去。他是杜家现在最小的孩子,上次陆如萍流产后,因为没有营养品补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才四十出头就早早的绝经了。
杜飞的父母厚实憨厚朴实的人,并没有因为何家姐弟的到来令家里更加艰难而咒骂,反而秉着亲戚的情分,将吃食让给小孩。
食物就那么一点点,野菜、树皮、草根都被挖光了,饥饿的人们就像蝗虫一般,想将一切能吃的都啃干净。大人将省下来的食物让给小孩,他们还要忍着饥饿上工。
因为要统一指挥,而指挥的人都不是行家,所以因为瞎指挥,就出现春天播花生种一千二百斤,秋天只收了三斤半成品;种了七亩麦子,每亩施肥一百斤,不仅烧死了麦子,连草都不生一根,等等情况不一而定。
杜飞的父母喝水充饥,但也顶不了多久,才三四个月的时间就饿的皮包骨,躺在床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杜飞的父亲还好一些,他的母亲就快不行了,杜飞在水缸里灌了半肚子水,忍住了饥饿感才去生产大队找生产组长,想要一点面给母亲吃。
那花组长吊着三角眼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弹着袖口说:“还给她饭吃?听说快要死了,还不如趁犁田人中午没回来,给她埋了算了。”说完,看到杜飞泛起红丝的眼眶,他有些害怕,但是看到杜飞那副弱身板又壮起胆子说:“你不同意,就死在家里,埋在家里。”
杜家所在的地区规定,人死后,一不准浅埋,要深埋三尺,上面种上庄稼;二不准哭;三不准埋在路旁;四不准戴孝。
此时的杜飞就像是红了眼的公牛,他冲上前去,一拳揍倒花组长。一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杜飞就压到花组长身上,死命的挥拳头。他虽然很多年没有动手了,又因为饥饿而手脚发软,但是在上海那几年常打架,因而还留下底子。
花组长被揍得嗷嗷叫,旁边的组员回过神来,急忙拉开杜飞。杜飞还不依不饶的继续用脚踢,边踢边骂:“我/操/你全家祖宗,你让我活埋我娘?你怎么不吃了你儿子?”
第58章 58
杜飞被架着胖揍了一顿扔出门外,垂头丧气的回家,当天,她的母亲就去了。悲悲切切的埋葬了母亲,杜飞龇牙咧嘴的任陆如萍揉搓淤痕。
随着杜飞的母亲没了,第二个月杜飞的父亲也在饥饿中离开人世。上无父母,杜飞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不得已,只能辞工回家种地。
在农场接受教育改造的何卓曼倩熬不过这个饥寒交迫的冬天,陆依萍也饿的奄奄一息。但好在陆依萍年轻,底子比何卓曼倩好,所以活了下来。
终于,1961年11月,陆如萍脱掉了右/派这顶大帽子,接着,又过了半年左右,何书桓和陆依萍也熬出来了。只是,何书桓的双腿彻底废了,陆依萍也落下一身病。
何书桓和陆依萍拿回了以前的房子,何书桓腿脚不便,所以躺在家里休养,陆如萍跋山涉水地去安徽接孩子。双方再次见面,恍若隔世。
听到孩子们说,杜爷爷和杜奶奶将食物让给他们,自己饿死了,陆依萍抱着陆如萍痛哭流涕,她悲切的说:“如萍,对不起!杜飞,对不起!我和书桓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欠你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陆如萍粗糙干枯的手抚摸着陆依萍脖子上的大块凸起,她泪水横流道:“依萍,我们是姐妹……没什么欠和还的。你们去我和杜飞的爸和妈坟前拜一拜,全了礼数。见到你们还活着,他们九泉之下也开心。”
自从杜飞的父母死后,就算生活困苦也朝气蓬勃的杜飞渐渐地沉默寡言,有的时候一整天闷在一边抽烟发呆也不说一句话。看到陆依萍来了,他难得起了笑容问候,得知何书桓的状况后又沉默了下来。
杜战考上了大学,但是杜家已经穷的供不起他读书了。陆依萍看着沉默的杜飞夫妇,她说:“我们再穷,也不能穷了孩子们读书的钱。公家还了房子,我和书桓将它卖了,虽然不多,但是够孩子们读书了。”
“依萍……”陆如萍握着陆依萍的手,半晌无语。
苍老憔悴的俩姐妹相视流泪,陆依萍说:“都熬过来了,还能有更可怕的明天吗?”
靠着陆依萍的资助,杜战踏上了去首都大学的火车,看着火车开远,杜飞叹道:“当初我爹妈也和我们一样,在站台上为我送行,这一眨眼……轮到我们为儿子送行了。”
两只粗糙干裂的手交握,陆如萍含着泪花望向杜飞说:“这几年闹得……心如的功课落下不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个好高中?”
“我不太记得读书时候的功课,你还记得多少?”杜飞一愣,他讪讪地问。
陆如萍低笑说:“我的数理化可不好,你呢?”
“应该……还行吧?”杜飞不确定的回答。
何宁姐弟回南京,他们被送进学校读书,虽然还有歧视,但不像以前一般严重。何乐和何平还好,年纪小又聪明,功课容易追赶。但是何宁就不成了,初中的课程可不比小学,何宁就算有何书桓辅导,但一时半会儿,成绩还是在年级末流。
何家没钱买轮椅,何况这会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所有东西。所以,他只能坐在自家人用木头订起来的自制轮椅上。轮子是用废弃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