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情深深雨蒙蒙之如花美眷第10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情深深雨蒙蒙之如花美眷 作者:rouwenwu

    手里的稿子几乎全都是写的关于昨天日方向上海进攻的评论,有理性的分析,也有偏右的思想,但绝大多数都是在用手中的笔杆宣泄自己极端的爱国主义情怀。他们的文章自是写得极好的,若是登上报纸无疑会对很多民众起到煽动作用。事实上,从我本人来讲,我是希望把他们全部登出来,让全上海的市民看一看现在的局势,唤起他们的血性,让他们都站起来,为祖国的生死存亡而战。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新闻处没完没了的看那些送上来的稿件,然后筛选出他们觉得不合适的文章,报社则会拿一些小明星的绯闻,秦五爷的情妇等等来占版面。

    从那天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罗韶卿,事实上就连他那几个兄弟也莫名的一起失踪了。我虽然每天都在新闻处工作,却觉得离他越来越远。我到这里来,并不是看这些该死的文章,也不是统计中方死了多少将领才摧毁日寇一个简单的攻势。我要的是和他一起行动,陪他出生入死。可他却把我扔在办公室里做。虽然我不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情报工作者,但我认为凭我的身手也决不会拖累他们。

    时间越来越长,我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他。新闻处还是每天处理那些送来的稿件。窗外依旧零星传来爆炸的声响。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可是在这个地方,我却不敢向任何人打听,尽管我是罗太太。

    那一天我下班回家,租借的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似乎大家都认为日本人绝不敢动英国人,法国人的地盘。因为前世的遭遇,致使我变得敏感而多疑,无论街上有多少人,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人跟着我,从我踏出新闻处一直到这里。

    转过弯来,我又迅速拐进了一条巷子。快走几步到了人少的地方,便又转了个弯原地站着,等着来人。令我惊讶的是后面走上来的竟然是尔杰。

    他几步跑到我身前便一把抱住了我大哭起来:“如萍姐姐,如萍姐姐,你回家去吧,爸爸要打死妈妈,我好害怕,我害怕。”

    不是,刚才跟着我的人绝对不是尔杰,如果是尔杰,我拆穿了他的跟踪,他一定会畏畏缩缩不敢靠近我,可是他看见我站在这里却是想也没想就扑了上来。这说明他在街上就看见了我,而是追着我过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于是我问他:“尔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在我后面多久了?”

    他抹着眼泪说道:“我没有跟着你,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准备去找魏叔叔,刚才在街上看见你就追了上来,没想到你走的那么快。”

    果然跟着我的不是尔杰,那又到底是谁,跟踪我是什么目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大惊,难道是罗韶卿的人,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姐,如萍姐……”尔杰摇晃着我的手臂叫我。

    我蹲下身来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告诉姐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哽咽半晌竟然丢给我一句:“姐,我饿,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我无奈地笑笑,可想而知陆依萍在我们家是如何的作威作福。我把他带到附近的饭馆里,吩咐服务员赶紧上两个菜,再来一大碗饭,先让他吃饱再说。

    等他吃饱之后我才问他:“尔杰,姐姐离开家里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你走之后,依萍姐和文姨就搬了进来。依萍姐还住进了你的房间。然后她和妈妈天天吵架。爸爸就说依萍姐怀了孩子,不能让她生气,每次都要妈妈给她道歉,迁就着她。”

    这把陆依萍算是扬眉吐气了,跑到我们家里把老头子吃的死死地不说,还处处压制我妈。我问道:“爸爸现在对依萍很好?”

    尔杰点点头:“依萍姐对爸爸也很好,文姨每天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以前,每晚都是妈妈泡了参茶端进爸爸的书房,现在爸爸说这些事情不用她管了,交给文姨就好。依萍姐每天都会拿些补品回来,她还经常陪爸爸去马场。”

    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倒是过得滋润,又是补品又是骑马,也不怕流产。

    “再后来,依萍姐总说她身体虚弱,爸爸请了医生,说是孕妇不可以动气。要多养着身体对胎儿有好处。爸爸吩咐张嫂每天都给她炖燕窝,她却偏要妈妈给她炖。有一天,妈妈端了燕窝进去,依萍姐打开里面只有白水。依萍姐说妈妈故意害她。把碗砸了,还打了妈妈一巴掌。”

    这可算是报复回来了,当初她们母女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也正是文姨给我妈炖的人参鸡出了问题,然后我妈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人脸上,结果文姨手里的汤全撒尔杰身上了。老头子因此狠揍了她们母女一顿,把她们赶了出去。

    “妈妈气得发抖,冲上去掐依萍姐的脖子,这个时候文姨和爸爸正好进来了,文姨吓得赶紧上去要拦着妈妈,说是依萍肚子里有孩子,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让妈妈动手打她,放过依萍。妈妈真的打了文姨,说她们母女都是贱人,肚子里怀的都是野种。”

    说到这里尔杰却低下了头,再不肯说话了。我能猜到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必定与他有关,而与他有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依萍抖落出了他的身世。

    第四十五章

    我尽量放缓语气,让他不那么紧张:“尔杰,说下去。”

    他说:“依萍姐扶起了文姨,她对妈妈说谁是野种你自己心里明白。爸爸走过去一把扯住了妈妈的头发把她往屋外拖,让她滚出去。我吓得躲在门后,听见妈妈哭喊着叫尔杰尔杰,然后我就冲出去抱着妈妈说要去找魏叔叔。爸爸问我魏叔叔是谁,妈妈赶紧堵住了我的嘴。依萍姐在后面冷笑着说魏叔叔是妈妈的姘头,姐,姘头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爸爸问妈妈是不是真的,妈妈说魏叔叔只是他的表哥,爸爸很生气拿来了马鞭一直打妈妈,说她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了魏叔叔。依萍姐还说我不是爸爸的儿子,魏叔叔才是我的爸爸。再后来,爸爸把妈妈和我关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早上妈妈让我装肚子痛,文姨送饭来的时候妈妈说我快要死了,就求她放我们出去。文姨开始;不答应,后来妈妈跪下给她磕头,她才说可以放我走,但妈妈她不敢放。于是文姨趁着爸爸午睡的时候,拿了钥匙放走了我,妈妈交代我找魏叔叔回去救她。可是我找不到路,在街上却看见了你。”

    我妈真够狠的,如果尔杰找来了魏光雄,不但带走了我妈,还要把我们家老头子那点儿积蓄全部搬空。最后他们母子还要落得个人财两空流落街头的命运。

    不过陆依萍不也惦记着老头子那几个家底儿吗?现在已经快晚上了,老头子和依萍肯定知道尔杰逃跑了。依萍心眼儿那么多,不可能不知道我妈会搬救兵,她一定会找秦五爷派人看着陆宅,即便想不到他会抢老头子的财宝,也决不会轻易放过我妈。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斗得死去活来的。

    我说:“尔杰,你吃饱了吗?”

    “饱了。”

    “那就去找魏叔叔吧,告诉他妈妈快被爸爸打死了,再不去救她就来不及了。”

    听了我的话,他似是这才想起来妈妈还被关在家里,立刻站起来就要往外跑:“姐,我先去找魏叔叔了,你回家看看妈妈吧。”

    我站在街对面,远远的看着陆宅。不一会儿竟然看着笑容满面的老头子后面跟着依萍母女走出大门,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向着和平饭店的方向去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阿兰出来关了大门。一切都似乎很平静的样子,但我敢肯定,周围一定有秦五爷的人。不然文姨放走了尔杰,老头子气得吐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兴致勃勃的陪他们母女出去吃饭。

    我向四周看了看,果然发现暗处有人一直在注意那栋房子。而且仔细看下来,人数还不少,果然不出我所料,依萍早就安排好了。

    没过多久几辆黑色汽车停在陆宅前面,上面下来十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魏光雄。他吩咐了一声,有两个男人便闯进了陆宅,我想应该是去救我妈的。

    他又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对手下说道:“跟我去找找黑豹子的财产藏在哪儿。”

    正当一行人准备走进大门的时候,远处却驶来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他们前面。秦五爷带着依萍,老头子还有文姨从车上下来。

    秦五爷走至魏光雄跟前,不动声色的笑道笑道:“魏老板深夜到访陆家,可是有什么急事找陆先生?”

    魏光雄冷笑一声:“五爷的闲事都管到陆家来了,莫不是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然后带着他的手下哈哈大笑起来。

    秦五爷也不恼,跟着他笑:“魏老板见笑了,依萍现在是我的太太,陆振华先生自然是我的岳父。”

    他们之间夹枪带棒的寒暄直至魏光雄的手下带出我妈,气得老头子要冲上去揍她才算完。

    老头子指着我妈几乎可以算是破口大骂:“王雪琴,人家都说戏子无情,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竟然联合外人来抢劫自己的家,你还是不是人?”

    我妈蓬头乱发,衣冠不整,指着依萍和文姨:“你把她们母女弄到家里来的那天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把我和尔杰关起来往死里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为你生下过尔豪如萍和梦萍?”

    我爸气得牙齿发抖,死盯着我妈,却伸手到秦五爷跟前说道:“枪,把枪给我。”

    文姨拉着他的手劝道:“振华,算了,有话我们进屋好好说。”

    老头子怒吼一声:“枪。”

    依萍从秦五爷的手下手里接过一把手枪,递到老头子跟前:“爸爸你别生气,跟这种女人犯不着。我叫五爷的兄弟了结了她”

    老头子还没来得及把枪拿过来,魏光雄已经举枪对准了他的脑袋。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对峙,秦五爷便举枪打中了魏光雄的眉心,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吭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我妈站在他身旁,看见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瞪大了眼睛,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扑到魏光雄的尸体上又哭又喊:“光雄,光雄,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秦五爷冷笑一声:“敢伤害依萍的人,我秦某人一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魏光雄的手下一看老大都被人一枪打死,登时也消了气焰,十几个人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搬就迅速跳上车离开了。

    秦五爷又把枪对准了我妈,说道:“当初找人打依萍的就是你们俩,今天一个也别想跑得了。”

    魏光雄我不认识,他和秦五爷如何斗得你死我活我管不了。陆依萍和我妈在家里掐得天翻地覆那也是我们陆家的家务事,可他秦某人来插一脚算怎么个事儿,打死魏光雄可以,想杀我妈绝对不行。

    我从包里摸出那把罗韶卿留给我的枪,依旧躲在阴暗的小巷中,这一枪不管有没有得手我都必须马上离开,秦五爷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这里,所以我必须万无一失。

    就在我准备开枪的时候,老头子却一把握住了秦五爷拿枪的手:“我陆振华的女人,我自会管教,不劳秦五爷动手。”

    秦五爷说:“岳父大人你累了,先回房休息吧。依萍,带着岳父岳母进屋去。”

    然后十几个手下围上来,看那架势,他们要来强的。我爸是什么人,那是驰骋沙场的东北黑豹子,他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威胁。捏住秦五爷的手轻轻一拧,便把手枪夺了过来。然后指着秦五爷的脑袋:“我说过我陆家的家事轮不着外人插手。”

    依萍在一旁紧张的喊道:“爸爸,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秦五爷的手下纷纷拔枪指着老头子,秦五爷却大吼一声:“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们动手。”他又笑着看向我爸:“我们进屋再谈。”

    老头子扔了枪:“我老头子喜好清静,还是请五爷的兄弟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秦五爷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回大上海。”

    “是。”十几个人收了枪,跳上车迅速离开。

    我爸迈步进了院子,文姨过去扶起我妈也跟着往里走。依萍扑到秦五爷身上:“你没事吧。”

    秦五爷笑着拍她的肩:“放心吧,我还怕把你爸爸气出好歹来。”两个人也转身亲亲热热的往院子里面走。

    就在这时,却又突然一声枪响,秦五爷应声倒地,依萍失声尖叫起来。扑在他身上使劲儿摇晃,眼泪也夺眶而出,这把她成寡妇了,我发誓,那一枪绝对不是我打的。不远处魏光雄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俩狞笑。

    我站在原地没动,仔细分辨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四处的巷子里突然跑出几个男人直冲向秦五爷,其中一人探了探他的鼻息,登时一惊,便吩咐道:“你们两个送嫂子进去,其他人跟我追。”

    他们果然不愧是职业吃这碗饭的,很快就分辨出那人藏身的地点,也没瞄准就迅速朝着那边开了几枪,然后再奔过去,人却早已不见了,一个人高喊道:“给我追。”

    我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心想着等他们跑远了再离开。却突然感觉身后有细微的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极大的力道带着我往后跑去,在黑暗的弄堂中拐过好几个弯儿,来到一处狭小的巷子里,月光完全照不到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我完全猜不出来人是谁,肯定不是罗韶卿,我男人我对他身上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这人到底是谁?我突然想到傍晚时跟踪我的人,心下暗道不好,在黑暗中握紧了那把罗韶卿留给我的手枪。

    那人却准确的按住了我拿枪的手,低声在我耳边道:“陆小姐,我是严彬。”

    严彬?!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暗杀秦五爷,傍晚的时候跟踪我的人难道是他,罗韶卿又在哪里??我的心里突然涌出许多问题,一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第四十六章

    严彬依旧把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陆小姐,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再细谈。”

    我想了想,安全的地方,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能把他带回到我和罗韶卿的家里。我说:“你跟我回家吧。”

    他拉住我:“不行,不能去大哥的那处房子,你会有危险。”

    我想了想:“那我们去罗公馆,那里可没什么人敢轻易挑衅,总是安全的吧。”

    “也不行,罗公馆附近到处都是眼线,我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然他算计得如此滴水不漏那就拿个主意出来吧。我说:“你说去哪里?”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去罗家的老宅。”

    开什么玩笑,罗家的老宅在郊外,现在我们可是在上海市中心,走路过去天都亮了。况且听他说话,我感觉得出他现在情况很不好:“你认为可行吗?”

    他不答反问:“你会开车吗?”

    我想了想:“应该会的,不过没开过。”我说的却也是实话,陆如萍虽没有开过车,叶如昔也是有驾照的。

    他半天没琢磨出我话中的意思,勉强说道:“那你就试试吧。”

    “哪里有车?”

    他无声的拉着我在黑暗中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发现路边停了辆汽车,蹲下来三两下打开车门直接坐上了副驾驶座。我站在原地,心说你干嘛不开,非让我这二把手上。

    我无可奈何的坐上驾驶座,说实话开走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不适应,太不适应,本来就是上辈子的技术,再加上用的是二三十年代的东西,不顺手。歪歪扭扭开出去几十米差点儿没撞上旁边的树。

    我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煜煊在哪里,他现在好不好?”

    严彬却半晌没有答话,我偏头看他,却却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咬得自己下嘴唇都泛起了血丝。显然是在极力隐忍什么?我赶紧伸过手去试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触手全是冷汗,体温高得吓人。

    “没事。”他竟然语气冷淡的给我扔出这两个字。

    “你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这副样子了?”

    “我去杀秦五爷之前,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吗啡。”他说话永远是那一副腔调,听不出喜怒。

    我没在说话,凭着记忆的方向专心开车前往陆家老宅。

    刚出市区没多远,便看见前面树林边几个日本兵背着枪站在那里,我心道不好,严彬现在有伤,我们被拦下来不管怎样都说不清楚。

    我问他:“怎么办?”

    “冲过去。”他一手握紧了枪,一手勉强支撑身体坐起来。

    我依言踩下油门加速往前,几个日本兵显然是被吓到了,狼狈的往旁边的树林滚去,严彬靠在车窗上开枪,瞬间就把几个人解决掉了。

    到了罗家老宅,我扶着他前去敲门,出来应门的还是老钱,掌着一盏油灯,看见我扶着严彬并无多少惊讶,侧身把我们让进院子便关了大门。估计老爷子心里肯定在琢磨怎么每次我的出现,都是带了一个重伤员。

    老钱帮着我把严彬扶进了屋里躺好,却还是上一次罗韶卿住过的屋子。借着灯光我才大致看清楚严彬身上的情况,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混合着泥污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也看不出到底是哪里有伤口在流血。

    我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心,差点儿没当场吐出来,赶紧背过身去掩饰我的无礼。老钱却说:“出了院子左走就是厨房,灶上我烧了水,你去端进来。”

    我赶紧跑出了屋子,扶着棵大树吐得昏天黑地的。晚上没吃东西,吐到后面全是胆汁。吐完以后靠着树喘了好长时间才寻着路去了厨房,灶上的水已经开了,我找了个盆倒出来,又把水壶装满放上去接着烧,天知道那小子伤有多重,要用多少热水。

    回到屋子老钱已经扒光了严彬的上衣,正在处理他左肩上的枪伤,我走至床前去看严彬,他竟然还清醒着,看着我道:“你有话就问吧,能说得我自是言无不尽,不能说的你也就别逼我了。”

    我首先问了句废话:“你身上不只这一处伤吧。”

    “不止,昨晚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被敌人发现,他们追着我跑出几十里地,我身上挨了好几枪。”

    “煜煊呢,他怎么没有回来?”我急切的想知道罗韶卿的下落。

    “不知道,我和大哥他们不是执行同一个任务,他们应该不在上海。”

    “他不在上海会在哪里?他一个搞情报的不会上战场了吧。”

    他轻微的摇了摇头:“在南京吧,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南京?!这个时候他去南京做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细问,老钱又吩咐我去他房里拿药。我刚走出门来,便听见有轻微的敲门声。

    这大晚上的,罗家的老宅怎么会有人敲门?难不成是刚才严彬打死那几个日本兵闯的祸,日本人找上门来了。

    我以为自个儿听错了,走到门边仔细再听,没过多会儿果然又响起几声敲门声。

    我握紧了枪把手藏在身后,问了句:“谁啊这是,大晚上的让不让人清静了?”

    外面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笑声,像是在极力隐忍。我心一横一把拉开大门,疯了!门口站着表情怪异的罗韶卿,紧咬下唇,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发火。他身后站着小五,靠在严庆肩上笑岔了气。

    我不好意思的假咳两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罗韶卿说:“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我指了指亮灯的房间:“严彬伤的有点儿重。”

    严庆第一个反应过来,毕竟是他兄弟,当哥哥的眼睛都红了,赶紧往屋里冲。老三也跟着跑过去:“他不就是杀个日本人,怎么还能把自个儿伤着?”

    小五也要往房里跑,被罗韶卿厉声叫住:“赵小五,站住!吩咐他们把东西搬进去。”

    我这才看见他们身后还有几辆装满的货车和十好几个人,我看着罗韶卿小声问:“合着你这些日子做买卖去了。”

    他点点头:“我都往来好几趟了。”

    “该不会是装备吧。”

    “哪儿能,都是药。”

    “骗子。”

    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捏我的脸:“我说你是我老婆吧,别搞得跟政敌似的。”

    我拍开他的爪子:“别碰我,想吐。”

    他说:“我就这么让你恶心。”

    我说:“是你儿子觉得你恶心。”

    第四十七章

    罗韶卿一把拉住我,脸上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急切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白他一眼,转身去屋里那药:“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老钱还等着我送药过去,否则你家小四命不久矣。”

    他说:“老钱他要什么药,我这儿都有。”

    我看了眼小五他们正在搬运的箱子:“真的是药?”

    “你当我没事儿逗你玩儿啊,快跟我说说孩子的事情。”他把我圈在怀里,不许我挪动半步,急切地追问,非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才肯罢休。

    “有什么事情?就是怀孕了,医生说才一个月,早着呢。”

    他还不让我走,神经兮兮的抱着我自言自语:“我也是要当爹的人了,这个有点儿突然,我得好好想想。”

    我费了大劲儿推开他:“那你想着,我送药去了。”

    小五搞来了一堆西药,老钱倒是用的顺手,把严彬身上大大小小几处伤势包扎好,打了一针青霉素,说:“四小子你要不要来一针吗啡镇痛,不然这大晚上的可不好过。”

    罗韶卿摆摆手:“算了算了,这玩意儿太影响反应能力了,他一搞暗杀的总用这个不太好,让他自个儿忍着吧。折腾半宿,大家都回屋歇着吧,老二你留下来照顾他。”

    严庆坐在床边点了点头,严彬突然睁开眼看着我:“谢谢你,嫂子。”

    他叫我嫂子,不是陆小姐。我从他眼神里看出些许信任的东西,微微一笑:“自己人,你太客气了。”

    跟着罗韶卿出了门,沿着小径一路往他的小院走,夏日微微的凉风拂面吹过,荷塘里含苞待放的莲花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偶尔一两声蛙鸣,气氛突然变得恬淡温馨。我挽过罗韶卿的手臂,依偎在他身旁:“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他说:“临时有任务,去了趟南京,回来之后遇见日本人与秦五爷交易,走私西药。我负责带人截下这批药,严彬则去暗杀那个日本人和秦五爷。”

    “怪不得。”我低声咕哝一句。却被他听了去。

    “怪不得什么?”

    于是我把晚上发生在陆宅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说了一遍:“我们路上碰见过几个日本人,他们会不会就是专门在找严彬?”

    “有可能,所以严彬才会解决掉他们。他这个人做事从来不留后患,”

    他突然把我打横抱了起来,笑着在我耳边道:“可别累坏了我儿子。”

    一走进他的院子,荼蘼花的幽香扑面而来,罗韶卿的脸色有一瞬的伤感,随即又恢复到他一贯的样子对我笑到:“不知罗太太可有兴趣陪我品茶赏月。”

    我想了想:“那得看是什么茶?”

    他说:“你先进屋换身衣服,出来就知道了。”

    我说:“这里哪有我的衣服?”

    “刚才我让老钱把小六的衣服拿过来了,你将就着穿。”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罗韶卿一身素色长衫悠闲地坐在石桌旁摆弄着茶具。他见我出来招了招手,递给我一个精致小巧的紫砂茶杯:“来尝一尝。”

    我轻啜一口:“今年的碧螺春。”

    他赞赏的点点头:“不错,还能喝出是今年的。”

    我冲他一笑:“上次来就喝过。”

    他很正经的端起茶杯:“你快成精了都。”

    我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上,放揉了声音恶心他:“是狐狸精吗,罗处长。”

    他厌恶的拍开我的手:“你别逼我打孕妇啊。”

    我说:“告诉你,今天有人跟踪我。”

    我突然转移话题,他反映到挺快:“跟踪你做什么?”

    “不知道,我没看见人,只是感觉他跟了我几条街。”

    他冲我狡黠一笑:“或许,我猜得到是谁?”

    我来了兴趣:“谁?”

    他扭头摆弄那几盆鸢尾:“暂时不告诉你,等我明天回了新闻处再说。”

    吊人胃口的事儿他没少干过,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空气里全是荼蘼的香气,一簇一簇白色的花朵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之下,美则美矣,就是美得有些诡异。我想起了小六,那个薄命的姑娘:“老钱知道小六的事情了吗?”

    他点点头:“下葬那天知道的,小六葬入了罗家祖坟。”

    “……”罗家祖坟,以什么身份,罗韶卿的妻子?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别多想,我父母收她作养女,她以我妹妹的身份下葬。”

    唉!他怎么就知道我多想了,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看得出来。

    他突然抱了盆蓝色爱丽丝放到石桌上:“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单名一个‘鸢’字好不好?”

    “是个姑娘当然好,要是个小子会不会太过胭脂气?”

    他说:“是个小子取谐音就是了,渊源的‘渊’怎样?”

    我伸手去触碰爱丽丝的花瓣:“这才一个月,你就着急起名儿了。”

    他说:“兵荒马乱的,我是着急啊。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今后我或者罗家护不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卖了这处老宅一定把孩子养大。”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却头也不抬,生怕与我对视。我说:“罗韶卿你现在跟我说这种话?!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要不我明儿就去打掉这孩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咱俩死也死一处。”

    他依旧慢条斯理的摆弄那些个花花草草:“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我要去死,我只是担心如果我有个好歹,你和孩子受苦。我罗家的血脉,你得替我好好养着。”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是得好好养着,可我凭什么替他们罗家好好养着?我说:“你们罗家这便宜可占大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你,公公婆婆都还没见过,恐怕他们至今连我这个儿媳妇都还不知道。没名没分的,我就跟着你,还得替你生儿育女好好养着,”妈的,这不是倒贴是什么?想想都觉得他对不起我。

    他牵起我的手,把我俩手上的婚戒举在我眼前:“我俩可是合法夫妻,你还需要谁的认可?”

    我认命的点头:“行,你说什么是什么。”谁叫我迷迷噔噔就让你给骗到手了,还他妈死心塌地一往而深。我转身进屋,躺床上再也不说什么,一晚上他也没招我,睡我身旁动都没有动一下。

    第二天,除了受伤的严彬,所有人回到新闻处。罗韶卿把大伙儿叫到一起开了个会,字字饱含激|情,慷慨激昂,可就是没一句实话。不痛不痒的都是些套话:大概意思就是大家接着没完没了的看报纸,过激言论一定得把好关。淞沪会战正在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有煽动市民情绪的言论,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学生给军方添麻烦。

    说完还没等下面人给个反应,他直接就转身走人了。

    我真想给他鼓个掌,人才啊人才!

    开完会我坐在办公桌前翻报纸,没过一会儿小五走过来靠在老三的办公桌前,两个人高一声第一声的瞎侃起来。我竟然断断续续的听出他俩在说这两天的任务。

    这俩真有胆儿,也不怕罗韶卿扒他们一层皮。

    他俩聊了没五分钟,刘蓉蓉又走我跟前显摆:“如萍,如萍,你看我这旗袍怎么样?昨天刚拿到的,苏绣雪缎,上海最好的师傅剪裁。花了好几十块呢。”

    我低头继续看报纸:“你可真有兴致,这战火硝烟的,还有心思做旗袍,我都担心出了门回不来。”

    她撇撇嘴:“我爹说了,租界日本人不敢动的。”

    我拿了杯子站起来去接水:“你爹可真了解日本人。”

    她脸上的笑容尴尬起来:“开什么玩笑,我爹怎么可能了解日本人?他也是猜的,猜的……”

    我本来是想带着刘蓉蓉走远些,老三老五那俩不靠谱的说个没完了都。哪知道我走没多久,他们全散了,今天都什么毛病这是。

    中午罗韶卿来找我吃饭,吃什么吃,老娘昨晚儿气饱了还没饿呢:“没胃口。”

    他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往外走:“没胃口也要吃。”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我碗里:“多吃蔬菜,对胎儿有好处。”

    我看了看一桌子深深浅浅的绿:“我是兔子吗?你拿一桌子草打发我。”

    他说:“那就多吃鱼。”然后又是一筷子清蒸鲫鱼。

    我看着白白的鱼肉上面两颗葱姜蒜末就觉得索然无味,摇了摇头:“你别总拿这些打发我行吗?”

    他点头说:“行,你说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我招手叫来了服务员:“你们这儿什么放醋给我上什么。”

    一桌子菜酸酸甜甜的,罗韶卿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尝惯了山珍海味,哪里吃得了这个,看一眼就腻着了,埋头在那里数豆芽。猛地抬头看见我也没动筷子,于是问道:“怎么还不吃?”

    我说:“太油了,想吐!”

    罗韶卿乐了,气乐的:“你昨晚儿那点儿气还没消呢,这故意折腾我来了。”

    “咱回家吧,你给我做。”我笑着看他。

    罗韶卿没辙,叫来服务员买单,牵着我往家走。楼下有一小姑娘,绞着手帕来回踱步,看见罗韶卿就喜出望外的跑过来:“少爷,少爷,说是老爷今晚回来,太太吩咐你回去吃饭。”

    第四十八章

    罗韶卿的父亲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他更像是个温和慈祥的长者。我和罗韶卿走进屋子,他便笑着从楼上下来:“煜煊回来了。”

    “爸爸,您回来了。”罗韶卿牵着我上前,介绍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陆如萍。如萍,这是我的父亲。”

    “罗先生好。”我问了声好。

    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叫什么罗先生,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你就应该跟着煜煊叫我‘爸爸’才是。”

    我笑了笑,轻声叫道:“爸爸。”

    “好好好,先来这边坐,你有孕在身,站多了不好。”他把我们迎到客厅坐下,又吩咐吓人上茶。这才说道:“你和预选的婚事,在南京的时候我已经听煜煊说过了,我们罗家本应该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来,可如今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的精力都放在了对抗日寇上面,只能是委屈了你。”

    我轻轻摇头:“没有委屈,我只是希望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不要有遗憾。所以无论是不是风光,有没有祝福我都是要嫁给他的。”

    他笑道:“我家这小子竟有这样的福气,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严彬缓缓从楼上下来,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上到处是绷带,走到我们跟前:“大哥,嫂子回来了。”

    我点点头:“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难得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对罗韶卿说道:“军长,大哥,我们去书房聊吧。”

    他们走后,罗太太从厨房出来,亲自端了汤碗坐到我身旁:“你现在怀了孩子,这是我吩咐他们炖的冰糖燕窝,你喝点儿吧。”

    “谢谢。”我接过碗捧在手上,笑着看向她,等她的下文。

    她幽幽的叹口气:“小六命苦,她现在人也不在了,你和煜煊结了婚,现在又有了孩子,当初那番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我放下碗:“对不起,当时结婚太匆忙,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们,这一点是我和煜煊做得不妥,我向您道歉。”

    “没关系,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现在的局势太乱,你又怀了孩子,你们俩搬回家来住,也方便照顾你。”她拉着我的手放在掌心。

    “谢谢,我想这得等我同煜煊商量一下再给您答复。”其实不用商量我也知道,罗韶卿现在巴不得把我拐到这里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养胎。

    她又叫了身边的丫鬟去她房里拿了个盒子,金丝楠木做的锦盒十分古朴精致,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把盒子打开来放到我的面前,里面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她说:“这是我嫁进罗家的时候,煜煊的奶奶给我的,你拿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经过了几代人的手。”说完她直接拉过我的手把那镯子戴了上去。

    自那以后,我和罗韶卿搬回了罗公馆。她的父亲我只见过那一次,甚至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上海的局势也一天比一天紧张。我虽然住进了罗公馆,却还是每天坚持上班。而渐渐的我竟也可以和罗韶卿他们一起谋划每一次情报窃取,和暗杀工作。

    后来我的肚子大了起来,罗韶卿和他的母亲都坚持要我留在家里,想来,在上海一点一滴陷落的三个月是我认识罗韶卿以来,最平静也最提心吊胆的三个月。

    十月下旬,我回过一次陆家,没想到我去的时候正巧碰见依萍早产。自秦五爷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包括大上海在内的所有产业。听我妈说有一次依萍去大上海找秦五爷的儿子理论财产问题,却被保镖打了一顿扔出来,差一点没了孩子。后来就成天疯疯癫癫,叫着五爷五爷,有时又叫着书桓书桓。这一次早产,也是因为她突然情绪激动,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文姨在门口哭得晕过去好几次,老头子一个劲儿的叹气称造孽啊。

    魏光雄死了,我妈带着尔杰依旧留在陆家。自打我进屋,她就围着我嘘寒问暖,问我过的好不好,住的地方安不安全,罗韶卿怎么没有陪我回来……从她的语气中我听得出来,她变了。

    依萍生了个女婴,因为不足月,那孩子看着就跟耗子似的,文姨用毯子裹了抱在怀里,弱弱小小,哭的声音也时断时续,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医生说依萍的身体十分虚弱,加上精神状态特别糟糕,如果得不到好的治疗,还会有生命危险。

    老头子问:“什么叫好的治疗?”

    医生说:“起码得找个太平地方好好调养。”

    依萍彻底疯了,抱着孩子的状态还颇有点儿像当年的可云。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跟孩子说你姓秦,一会儿又说你爸爸是何书桓。文姨守着她不停地落眼泪。

    我说:“这次回来,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老头子摇摇头:“去我的书房吧。”

    等我妈和文姨到齐了我才说道:“现在的局势你们也知道,上海撑不了多久了,一旦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吃苦的都是平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没有钱逃难,又不愿做亡国奴。爸爸,你趁着手里还有些积蓄,带着他们赶紧离开上海吧。”

    老头子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从哈尔滨来到上海,现在又要逃。你看看他们,老弱妇孺,我们怎么离开?”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可是,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老头子问我。

    “把这栋房子留给我。”

    送他们离开的那一天,我妈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她抹着眼泪拼

    txt电子书下载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