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第6部分阅读
秋月 作者:rouwenwu
围在李小御医身边说话,说着说着便瞟我几眼,然后再接着一阵低语。
我懒得管他们在说些什么,嘴里嚼着红豆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门开了,几个军医被请了出去,问怎么了?来请人的卫士说监军在另一间屋等着他们,他们就跟着去了。
再过一会儿,又走了几个人,如此反复,最后只剩下我和李小御医。
李小御医身边没了人,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与我说话了。
“你,过来吧。”
我正吃着呢,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继续喝茶。
他恼了:“喂,跟你说话呢。”
我左右看看,确实没别人了,不得不答他:“什么事?”
他咳嗽一声,也看了看左右,见我没有要动的意思,居然走过来在我身边椅子上坐了,又咳嗽两声才开口。
“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怎么知道监军所中的是寒毒?面色潮红、舌苔肥厚、体有高热,这些明明都是热毒的症状。”
我原先对这位御医公子有些戒备,这时听他问得不情不愿,断断续续还要坚持到底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想笑了。
看来他也憋了很久了,可怜这高傲惯了的御医传人,要他放□段不耻下问于我真是难为他了。
他是有多在意这件事啊,明明是不情愿的,但还是问了。
我觉得他不容易,脸就板不住了,转过头去看着他回答:“因为我见过那咬人的蛇了,那蛇叫细柳黑,多产在苗疆最是阴寒的地方,被咬者面赤苔厚,体热上升,其实是体内阴毒聚集,将内热外逼的结果。”
他听得频频点头,然后面露懊恼:“没想到是这东西,我在脉间异种录上看到过这例蛇毒,怎么没认出来。”
我安慰他:“你没看到那蛇,只见了症状,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既然产在苗疆,怎么会在青州出现呢?”
“多半是有人带过来的,细柳黑生命力极强,虽然性喜阴寒,但在北方干燥之地仍能生存,只要不暴晒在阳光下即可。”我说到这里,想到至今都没有查到这些蛇是由何人驱使的,也颇有些烦恼起来。
怎么办?一日没有查清此事,我就一日悬着一颗心,现在师父又带兵出去了,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李公子也在皱眉思索我所说的话,仔细想了半天,还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很是受教的样子,然后突然清醒过来,一脸别扭地站起身。
“这次只是你侥幸,医家讲究望闻问切,疑症则需多方论证……”
他说得又急又快,我被突然惊醒,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就再次结巴了:“尤其是在军中,这么多军医都在,擅自做主是……是要不得的。”
我好笑起来,也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答他:“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李御医公子。”
最后那几个字我念得有些重了,李公子必定是察觉到我声音里的笑意,当下别过脸去,耳根都涨红了。
门又开了,锦衣卫士客气地:“李公子,王监军有请。”
他就忙不迭地出去了,逃一样。
门又关上,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翘起嘴角笑了,觉得李公子也挺有趣的,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讨人厌。
里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吃饱了,拢着袖子站起来想问一声究竟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刚起身就听到一声轻响,我转头去看,却见角落里一扇侧门开了,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厅里点着灯烛,但并不太亮,也没有照到那个角落,但那人的身材我还是有印象的,这么圆润丰满,军营我只见过一个。
我迟疑地叫了声:“王,王监军?”
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来了,说话时下巴上的肉连连抖动,笑起来五官都被脸上的肉挤没了。
“小玥,我来了,等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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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庆节快乐,有没有出门去玩?有没有打飞的回家?有没有出去大餐?
旁白:……你这么说,是想接下来逃避更新了吗?
海:不敢。。。。。。
☆、第 26 章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些天,经过那么多人有意无意的提醒,要是说我对王监军没有一点戒备之心,那就是傻子了,只是再怎么有准备,我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还带着一脸令我作呕的笑容,直激得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并且往门口处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这样示弱是不对的,勉强站住脚步,把手拢进袖子里才开口。
“监军大人,您不是在另一个房间见军医吗?”
我的后退换来王监军的继续靠近,灯烛照在他脸上,油油的反着光。
“他们都走了,我是单独来见你的。”
他走得近了,滚圆的身子在深秋的天里仍旧散发着热乎乎的气味,让我忍不住又退了一步,背后碰到门,我试着推了推,那门纹丝不动。
“你叫小玥是吧?别紧张,这儿只有我们俩,没人会进来打扰。”王监军笑着说话,还从桌上拿了快糕点。
“这是皇后让人从都城快马送过来的,时候算得好,入营的时候刚巧送到,就拿来招待你了,我的小救命恩人。”
我不想在这猪头面前示弱,站直之后才答他:“多谢王监军,刚才大家都吃过了。”
“别管他们。”他挥挥手:“过来坐吧,我们聊聊,我到现在还没机会好好谢过你呢。”
他这么说着,就要伸手来拉我,我迅速地避过,既然门是出不去了,索性自己走到椅子边坐下。
“医者治病救人,这是我应该做的,王监军不要客气。”
王监军一手拉了个空,脸就板起来了,但在我看来,也就是他脸上那些的肉动了动而已,完全不足以明确表达他的不快。
但他很快又笑起来,走到我旁边坐下,椅子宽大,但他一坐下,所有的缝隙都被挤满了,空格里都能挤出肉来那样。
“徐将军带兵出去了。”他开口,换了个话题。
我听他提到师父就答了:“是,我听守卫说有辽人马蚤扰附近村庄,师父带人去查看了。”
“徐家人果然都一样啊,一遇到带兵上阵的事情就冲在前头。”王监军啧啧两声,又道:“就这么把你给留下了,营里闷不闷?来,吃块糕,这个好吃。”
“我吃饱了。”
“别客气,张嘴,我喂你啊,看看你这小嘴唇红的。”他拈着那块糕凑上来,嘴角亮晶晶的,让我几疑那点光是口水反射出来的。
我本能地觉得危险,向后仰头躲过那块塞过来的糕点,嘴里差点脱口而出“王监军你看看我,我是个男的……”
一句话涌到嘴边,我突然想到凤哥所说的话,他说王监军最喜欢漂亮男孩,我这样跑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凤哥说得模棱两可,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现在我全都明白了,敢情王监军是有龙阳之好的,好的还都是鲜嫩可口的小男孩。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王监军你看看我,我是个女的……”
王监军还在不断靠近,那张原本就丰满的脸在我眼中不断放大,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以及恐慌,手指已经拧紧了袖里的帕子,脑子里还有声音在尖叫。
不能对他用药,我答应过师父,绝不在军营里对任何人用药,师父一言九鼎,既然我答应了他,那就决不能食言。
我后仰得太厉害,木椅都有些支持不住了,发出不堪负荷的“吱嘎”声,王监军牙齿都露了出来,说话时热气喷到我的脸上。
“别躲嘛,小玥,我那天看到你就在想,你这么水灵灵娇嫩嫩的模样,徐佩秋怎么舍得把你放在军营里吃苦啊,以后还是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看看我这住处……”
王监军的长篇大论以一声尖叫结尾,整个人后退一大步,撞翻了一张桌子,并且手指发抖地指着我。
“你,你脸上是什么!”
我终于得以在椅子上坐稳,并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现在这时候,我脸上应该已经浮现出大块大块的红色肿块,我再看看自己的手背,满意地看到手背上也有了同样的症状。
疼痛麻痒的感觉让我很好地做出一个又惊又痛的表情来:“这是什么?天哪,监军大人,我像是得了会传染的疫症了,快救救我!”
我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朝王监军走了一步,他脸上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再次后退时被地上的桌子绊倒,整个人滚跌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还要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并且举起一只手阻止我。
“你别过来,别碰我,疫症是要传染要死人的,来人哪!快来人哪!”
门被迅速打开,有几个锦衣卫士冲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况都惊住了,王监军在一地凌乱中吼叫:“还不快把他给我弄出去,快点,快!”
那几个人就过来拉我,却又在看到我的脸之后全体僵住。我还想再吓唬他们一下,但热度已经上来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自己也知道撑不了多久,只好放弃,撑着头说了声:“送我回屋就行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我被七手八脚地送回自己的屋子,师父与骁骑队长们都不在,只有凤哥奔了出来,看到我的样子惊叫起来,抓着送我回来的人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锦衣卫士怎会理睬他,将我丢下就走了,凤哥围着我团团转,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被自己下的药弄得浑身高热,正有些糊里糊涂的时候,看到他哭就叹气了,还要挤出力气来安慰他。
“没事的凤哥,我没事。”
凤哥抓头发了:“你看看你的脸,你身上,这些是什么?刚才你去王监军那里了?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
凤哥的聒噪让我想掩住耳朵,但又没有力气,想想挣扎着说了句:“这是我自己弄的,很快就好了,你别说话,让我睡一会儿。”
凤哥充耳不闻,还在那里抓头发,眼泪飙出来了:“天哪,将军看到会怎么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只好再努力了一下,开口道:“凤哥,给我倒杯水,我想喝水。”
凤哥得了明确的指令要求,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一声后转身往外跑,跑到一半又回头,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有什么事啊,我马上回来。”
我叹口气,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上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身上所有的肿块都在发疼。
我想给自己敷点药,但手指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最后还是决定算了。疼就疼一会儿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消退下去,敷药得做多少个动作?现在我一动都不想动。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傍晚在河边被我下了麻醉粉的那位公子哥,然后苦笑起来。
——人果然是有报应的。
门被推开了,有人几步走到床边,然后有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翻身:“凤哥……师父!”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大,但到了耳里却只有微弱的一点。
门没关,将军身上的银甲在透入的月光下带着很淡的光,我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他已经俯□来,在我肩膀上的手移到我的脸上,呼吸沉重。
屋里没有点灯,我在仅有的一点月光里看到师父的脸,那上面突然涌现的怒意与杀气令我呼吸停顿。
将军有雷霆之怒,纵百万雄师亦噤若寒蝉,何况是我?
师父的眼睛与我相对,然后我的眼睛被他的手掌盖住了,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不知怎么比平时哑了许多。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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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一到过节,留言的人都没了,好孤单凄清凄凉痛苦啊……
旁白:我陪着你,来,肩膀给你
☆、第 27 章
我已经被吓傻了,眼睛被遮住也不知道要挣开,师父一问立刻就答了,因为害怕,声音都打了结。
“没,没事,我被王监军找去了,他不让我走,我没对他用药,这是我自己弄的,不对,是他要对我……”
我被遮住了眼,心里着急慌忙,一片黑暗中说话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眼睛上的手掌被移开了,我还来不及睁开眼就被抱住了,是师父,两只手将我从床上托起来搂进怀里,发烫的皮肤与冰凉的铁甲相贴,舒服得让我想大声叹气。
我想要伸手回抱师父,但手指抬起就觉得师父的身体僵硬,每一处都紧绷到极点,我一惊,转头想说话,却看到师父贴着我的脸的颈侧筋脉暴出,血管突突的跳。
就算没有读过医书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人怒极的反应,我刚刚松下来一点的心又猛地被吊到高处,结巴都忘记了:“师父,我没事的,我有药,明早就好了。”
师父许久才回答我,只一个简单的字:“好。”然后慢慢放开我,抬起头来,在我床边站直了身子。
我敏感地察觉到师父要走,立刻就想抓住他,但师父已经转过身去,我又浑身无力控制不好动作,这一下半个身子都从床里扑了出去,最后只抓到师父的一角披风。
将军迅速回头将我接住,我被小心地放回床上。
“师父,你要去哪里?”
师父顿了顿,答我:“我让凤哥进来照顾你。”
“他已经害怕了,以后都不敢再来找我,师父,你不用去,不用理他。”我情急之下连王监军这三字都忘了提,季先生对我所说的那番话就在耳边,他说师父对我越是在意,我便越成了他人的把柄,我不要那样。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手指还揪着师父的披风,死也不放手。
师父脚步动了动,我见状吸了口气,改用哀兵政策:“不要叫凤哥,师父你别走,替我敷药好不好?我疼,浑身疼。”
将军听到这里便弯了腰,握住我陷在他披风中的手,说话时好像叹了口气。
“好,我不走,药在哪里?我替你敷。”
凤哥进来了两次,送来热水和干净的毛巾,两次都看着我不停的吸鼻涕,听得我肠子打结。
每次凤哥出去,屋外便传来一阵说话声,其中尤以韩云的大嗓门最好辨认,我还听见徐平的声音,问凤哥是不是王监军的人把我送回来的?声音很吓人,与平时迥然有异,害我都不敢想象他说话时是什么样的脸色。
后来还是师父走出去,下令让他们散了才安静下来,回来时师父带上门,又将桌上的灯烛点了起来。
我自觉地将手伸出来,师父将瓷瓶里的药倒在掌心里,然后慢慢地替我擦在手上与脸上,师父长的手指抹过那些肿块,清凉的感觉弥漫开来,抹到我的脸的时候,他手指上的薄茧轻轻擦过的感觉让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被安抚到的猫咪一样在他手下不自觉地蹭了两下。
师父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抹药的动作,我听到深深的呼吸从头顶传来,然后是师父克制的声音。
“疼吗?”
我睁开眼,看到师父的脸,虽然表情冷静,但脸色苍白。
我忽地有些担心起来,仔细看着他说话:“不疼了,师父你没事吗?他们说辽兵来打草……”
我说得这么没头没尾,师父居然也听明白了,答我:“我带人到那里时辽人已经走了,村子受损严重,需要救助的人很多,所以耽搁了回营的时间。”
师父语速并不快,缓缓道来,却比平日多说了许多。
我想到大门处守卫所说的话,心里很有些可怜那些村民。
“村子是被烧了吗?有人受伤吗?”
“有。”
“谁?谁受伤了?”我有些紧张,忍不住抓住师父的手,想再看清他一些。
“不是我们的人,是村民。”师父将我的手按下去。
“如果我在就好了。”我松了口气,仍有些懊恼。
这次师父没有很快答我,手里的动作也停了,半晌才开了口。
“那里危险。”
我摸摸脸,不敢接话,怕一开口师父就会再补一句——看你这样子,在这里也不安全,还是得送回去。
“不要碰,才抹好药。”师父再次抓住我的手:“还有哪里疼?”
“没有了,只有手上和脸上沾到了药粉,其他地方都没有,现在敷了药,手上和脸上也不疼了,师父别担心,明天早上就消肿了。”
师父点头,过一会儿又伸出手,碰了碰我的头发:“那睡吧。”
我嗫嚅了一会儿,想说又不敢说,手指勾着师父的衣角,还是师父了解我,半晌之后又开了口:“睡吧,我陪着你。”
师父声音温和,我小时候偶尔生病,他也是这样陪着我,一整夜都不走开,现在想想,其实是我赖着他不放,小孩子偶尔还要得寸进尺,非要他抱着,直到我睡着为止。
只是为什么师父的脸这样苍白,他为我抹药的时候手指稳定,与我说话声音温和,甚至还比平日说得更多一些,就是脸上没有血色,显得眉毛与眼睛比平时更黑,让我有些害怕。
“还不睡?”
“睡了睡了。”我答应着,立刻闭上眼睛,但一下又睁了开来,并且往床的里面让了让。
“师父,你不累吗?不要坐着了,上床来躺着吧。”
话一出口,屋里就沉默了。
这沉默很是持续了一会儿,在我还以为永远都等不到师父回答的时候,他却站起来熄灭了灯烛,然后就在我面前卸了甲。
屋里只剩黑暗,我只听到铁甲碰擦的金属声响,等我的双目适应黑暗,渐渐能够看到一个大致轮廓的时候,师父已经坐上了床。
床并不小,但师父一坐上来我就觉得所有的地方都满了,满得让我怎么都让不开,我也没想过要让开,师父张开一边手臂,接住已经滚向他的我,待我躺好之后才开口,声音里很有些无奈。
“看看你,到现在还像个孩子。”
将军铁甲下是简单的武士服,布料普通,与王监军所穿的绫罗绸缎根本无法相比,但对我来说却是这世上最温暖的,且带着我唯一熟悉的男人的气味。
这么多年了,师父身上的味道仍与我记忆中的相差无几,那是白灵山上葱茏草木的味道,还有竹篱笆围起的那两件简单屋舍,永远缭绕着晒在阳光下的药草的香气,只是再仔细闻,就能闻到些陌生的味道与它们交织在一起,是我说不清的。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属于战场的味道,因为多年征战,硝烟溶在了血里,怎么都抹不掉。
只是那时候,我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个问题,我把一只手放在师父的胸膛上,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并且在那一刹那对自己身上每一个肿块都满怀感激之情。
我以为这样,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就知道,将军决定的事情,根本不会以他人的意志力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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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那些期待重口味场面的同志们,请不要着急。。。本书内绝对有,只不过。。。还早
旁白:国庆吃撑了,翻滚
☆、第 28 章
我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师父已经走了,凤哥听到声音从外头奔进来,看着我满脸吃惊。
“真的好了?你太厉害了,昨天你一脸肿块把我给吓得,我还以为你要不行了呢。”
我“呸呸”两声:“童言无忌,将军呢?”
凤哥见我好了,整个人都重见阳光了,笑着答我:“将军去晨间操练了。”
我一愣:“什么时候?”
“卯时啊。”凤哥看看日头:“不知道今天将军会不会带兵去营外操练,如果那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记得昨晚睡下时子时都过了,卯时操练,那师父岂不是两个时辰都没有休息到?
“为什么这么早就操练啊?”
凤哥拿斜眼看我了:“军营里一向如此,怎地早了?”
我“……”
凤哥见我说不出话来,就露出个得意的表情来,摇晃着脑袋指着我:“将军让你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回去躺着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小锅菜吗?”
“病号饭。”凤歌瞪我一眼,纠正我。
我拢起袖子沉思,过一会儿才抬头:“我想吃白灵菇焖饭。”
凤哥抓了抓头发,伤脑筋了:“嘴真刁,这地方哪里去给你找白灵菇啊。”
凤哥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却转身行动,走出几步又回头重复了一遍:“将军要你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啊。”
我立在屋前对他挥手帕,笑眯眯地。
“好,快去快回。”
我目送凤哥离开,一回头却看到徐平在不远处,正向我走过来。
我对他招手:“徐平。”
徐平加快步子,走到我面前先仔细地看了我一眼,脸色不是太好看。
“你没事了?”
“恩。”我点头,对他翘起嘴角。
“下次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徐平半点和颜悦色都没有,板着脸对我说话。
我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太师父养过的那只老母鸡,带着一群鸡仔,日头下面追来追去,不让任何一只离开它的视线。
“我没有乱跑,是王监军把所有军医都找去我才……”
“王监军?”徐平冷笑一声:“他不会有胆子再来找你了。”
我肩膀往后挺了一下,很高兴地:“是啊,我把他吓住了。”
徐平根本没看我:“将军把他带走了。”
“什么?”我怔住,脱口问了一句。
徐平还未回答,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请问……小玥?”
我与徐平同时转头,然后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竟然会看到李小御医出现在我的屋前。
徐平反应则比我快了许多,只一步便跨到李小御医的面前。
“干什么?”
我站在徐平背后,不知道他摆出什么样的臭脸,只看到李小御医的脸白了。
“我,我听说他得了疫症,所以带了点药……”李小御医可能是被徐平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我再把头从徐平背后探出去一点,看到他身上背着的药箱,果然是带着药来的。
我吃惊之余感动起来,见徐平没有让开的意思,索性从他背后钻了出来,走到李小御医身边说话。
“多谢你,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徐平,你干吗臭着一张脸?走开走开,我们军医要说话了。”我这么说着,还两手将徐平往后推了几步:“人家都去操练了,你怎么不去?”
徐平被我推得退了几步,再看看李小御医实在没什么威胁性,最后才闷声道:“我就在附近巡视,有事叫我。”
待他走到远处李小御医才说出话来,开口时狠狠咳嗽了两声,以壮声势那样。
“父亲说的没错,军营里果然都是莽夫,个个凶神恶煞的。”
“怎么会?徐平平时不这样,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为徐平说话。
“就连将军都……”
“我师父怎么了!”我立刻翻脸了,瞪着他说话。
他被我瞪得一愣,声音就低了一点:“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今早在操练台下,王监军要将军将你送走,说你得了疫症会祸及大营,将军就……”
“将军说什么了?”我急了,追着问,就差没有揪住李小御医的衣领子。
李小御医露出犹有余悸的表情:“将军冷着脸,就说了句‘此事正要与监军商谈。’”
李小御医竭力模仿师父说话的样子,很是努力地想让自己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硬起来,虽然委实不像,但只要想一想,我就胆寒了。
“王监军说什么?”我有些气弱,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王监军摇头啊,说他要回去写奏折,没空多说,将军压根没听,过去把他抓到自己的战车上,讲了句‘监军借一步说话。’就把他带走了。”
“抓到战车上……?”我回想王监军那庞大的身体,冷汗都下来了。
李小御医与我并肩站在一起,对操练场方向露出一个朦胧的眼神,感慨地:“是啊……就跟抓一只小鸡似的,武将就是……”
我打断他的盲目崇拜:“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谁敢拦着啊,王监军手下那些人平日里都挺厉害的,刚才那场面,居然没一个敢动弹,再说那些骁骑队长们一字排开站在那儿,吓死人了。”李小御医被我打断,说话就没好气了,讲完又看看我:“亏我还以为你不行了,根本没事嘛。”
李小御医虽然脸色不佳,语气也不善,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带着药来看我的军医,我心里感动,对他的态度就不计较了,放缓了声音答他。
“知道你关心我了,我真的没事,昨天大概是在哪儿吃坏了,身上起了些疹子,晚上自己用了药,现在已经好了,谢谢你,李御医公子。”
他听我这么叫他,脸上表情就有些古怪起来,过一会儿才回:“我叫李程,字晴云,记着点。”
我眨眨眼,从善如流地跟着改口:“谢谢你,李程。”
他一愣,然后“哼”了一声,站起来说了句:“我走了。”就这么甩袖子走了,我奇怪,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但这时候也没心情猜他的心思,看他走了,转身就去找季先生。
怎么办?我还以为昨晚把师父留下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今早师父还是找了王监军,王监军会怎么做?季先生又会怎么想?
士兵说刚有京里来的急报,季先生正跟人谈话呢,我就奔去了,因为心急,直接就冲进了屋,进去就后悔了,季先生确实在,但除了他之外,将军与骁骑队长们居然也在,就连王监军都没有缺席,就是一脸的虚汗,坐在椅子里就像是瘫在那儿的,也不知道之前师父与他“商谈”了些什么,看到我更是脸色一变,整个人都抖了两抖。
师父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昨夜的温柔全都消失在银盔银甲之下。队长们则表情各异,韩云拼命对我使眼色,示意我快闪,季先生站在师父旁边,看到我也是一愣。我肠子都悔青了,正想出去,师父却开口了。
“小玥,一边站着。”
我听到这句就知道不好,低头挪到角落里,默默地等着发落。
送急报的人还在,从身上所背的竹筒里拿出一卷画来摊开说话:“请将军务必将皇十二孙平安寻回,宫中很是担忧,皇上日夜思虑……”
那幅画被摊开在众人面前,也不知是宫里哪位丹青圣手的手笔,画上人活灵活现,极为逼真,仿佛下一秒便会从纸上走下来。
“皇十二孙……”将军看着那画沉吟,其他人目光都落在那画上,只有我与韩云,不约而同地去看对方,两张脸上都是震惊。
画上人长眉凤目,眼角一颗黑痣,可不就是那天我们在林中所遇到的差点被熊吃掉的倒霉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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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天飞出去咯,争取在旅途中继续更新,时间不保证哦
旁白:你又飞……
☆、第 29 章
季先生领着送急报的人走了,骁骑队长们则得了命令各自离开,王监军期间数次从座椅上抬起屁股,但又都在望向将军的一刹那坐了回去,表情颇为痛苦,与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大相径庭。
这情形实在古怪,若不是我对王监军深恶痛绝到一看到他就反胃的地步,说不定就要可怜起他来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将军才把正脸对上了王监军,语气倒是颇为客气的,只是脸上没有表情,总让人有些心惊胆战,开口句子也简单,就是陈述。
“王监军,我徒儿并无疫症。”
王监军抖着下巴点头,正眼都不敢看我,只说:“对对,昨日是我错眼。”
“虽无疫症,但小徒年幼体弱,又新入军营,有些事或不能胜任,还需我多加管教。是以今后监军若对他有什么差遣,能否先告知佩秋。”
“是是。”王监军连连点头,想想又觉不对,又摇起头来:“不不,我也没什么事要麻烦到将军徒弟的。”
“监军如此爱护,小玥,还不快谢过。”
我正在一边默默地在心中挥拳,大叫师父威武,突听师父叫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开口说了声:“谢谢王监军。”半点迟疑都没有。
王监军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却仍只把脸对着将军:“将军还有何事?我这头疼得厉害……”
“监军既是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不要再劳神了。”将军并不挽留,起身道:“来人!”
外头立刻有人应了,进来的却不是王监军常带在身边的那些个锦衣卫士,只是两个普通士兵而已。
王监军又擦汗:“我那些侍卫……”
将军和颜悦色:“他们操练完自然回去伺候,监军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王监军哼哼两声,火烧屁股般走了。
我“……”
待王监军彻底消失在门外我才敢提问。
“师父,你把王监军怎么了?”
“还敢问,让你留在屋里休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将军板着脸。
自我再见到师父之后,总觉得他是变了许多的。每次他对我板脸,我都会打心眼里战战兢兢,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生我的气,又会如何罚我。但昨晚他为我发怒,又在我身边陪了一整夜,抹过我肿块的每一根手指都是温柔且疼惜的,暌违的七年突然消失了,过去的师父与现在的将军融到一起,我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感觉,笃定师父是疼我爱我的,是绝不会放弃我,也绝不会真的对我生气的,这笃定就像舌头信任牙齿,一切就是那样,自然而然。
屋里没有别人,我做出一个忏悔的表情,两只手却将师父的手臂抱住了。
“师父,你是不是为了我去教训王监军了?”
将军句子简短:“我只是让他知道你并非得了疫病而已。”
“可你把他的侍卫都弄走了。”
“营中将士当一视同仁,既是到了这里,自然要与其他人一同操练的。”
我想象那些个锦衣灿灿,鼻子长在头顶上的侍卫在日头下□练得哭爹叫娘,心中便一阵痛快,但隐忧仍在,忍不住再问。
“那他……他是监军,他要是存心使坏,会不会在奏折里刁难你?”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不安至极,原想撒娇,开口却说了心里话:“对不起师父,可我怕你为难,我怕会有人拿我去当了你的把柄。”
将军听到这里,脸便板不下去了,伸手拍我的头:“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管好好待着,放开手吧,我要带人出营了。”
我不说话,却仍是不肯放手,小狗一样巴着他看着他,师父与我对视了一会儿,终于破功,笑着叹了句。
“好了好了,让你不要留下,偏不听话。这下好了,让谁都知道我护短。”
我听得一呆,还没开口就在师父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却是两眼弯弯,说不出的欢喜之意。
师父见我笑成这样,便皱了眉,但眼里却还是带着点笑意的,与我的影子搅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那样。
“好了,我要出营。”
我知道师父军务忙碌,不能被我缠得太久,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了手,师父大步出了门,我看着他上马,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手叫了一声:“师父,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这么多话,还不快回屋去。”被我耽搁许久的将军终于不耐烦了,不等我说完打马便走,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周围的士兵看着笑。
我独自走回自己的屋子,低着头烦恼不已。
怎么办?我该怎么跟师父说明那位皇十二孙应该就在军营附近出没的事情?韩云都走了,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我在大军抵达北海大营的当天便把那位尊贵无比的失踪人口给麻倒在河边,也不知他会火成什么样。
我边走边烦恼,步子便迈不起来了,好不容易走了回去,又看到徐平与凤哥一同站在屋子门口瞪我,两人表情如出一辙,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又乱跑!”
我叹口气,走过去先他们一步开口。
“我又乱跑了,对不起,能让一让吗?我要晒药材了,你们把有阳光的地方都占了。”
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没有再离开屋子前后,徐平表示满意之后带队操练去了,凤哥则端出我一早要求的白灵菇焖饭来与我一起吃了,接着又跑前跑后地去忙他的杂务。
忙碌不知时日,不知不觉天就黑了,骁骑队长们回来了一半,韩云不在其中。男人们吃饭时皆是笑着在谈王监军与那群锦衣卫士今日的窘态,我小心翼翼问到有没有找到那位皇十二孙,他们便像是才想起来那样,七嘴八舌地。
“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北海这么大,总之守关口的都知会到了就是。”
“就是,关口都看着呢,只要他不跑出关外去,不会有事的。”
“你们说那皇子吃饱了没事干跑北海来干吗?”
“人家是皇子,谁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我低头,心想什么皇子,就是个纨绔公子哥,看样子也就是跑出来玩的,平日里日子过得太逍遥,哪知道别人的辛苦。
我等了又等,师父仍没有回来,倒是韩云回来了,被我拉到角落里问怎么办?
韩云在马上待了一天,一身臭汗,很干脆的回答我:“那事儿啊?我对将军说了。”
“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啊,我说那天我跟你在林子里遇见的就是皇十二孙,他身边还带着几个人,至少有两个是侍卫摸样的。将军已经派人回去查看了。”
“那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将军带人去巡视关卡附近的村庄了,有线报说辽人最近还会有动作,不得不防。再说了,我们是来戍边的,又不是来找人的。”韩云说到这里就没好气了,明显对那位皇子印象不佳。
我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忍着没把后来的事情告诉他,心里却是越发慌起来。
要是这些队长们知道他们嘴里的那位皇子龙孙昨天还在军营边上拉着我不放,接着便被我用了药,那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实在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我心里有事,晚上就睡不着了,夜里安静,我甚至能够听见营地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月上中天的时候,有马蹄声传来,接着便是凤哥睡意朦胧的声音。
“将军,您才回来啊,我把马先牵下去,给您留了饭呢。”
“好。”
我听到师父的声音就再也坐不住了,下床来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想要单独与师父谈一谈。
不想将军屋前却没有人,只看到久违的鹰儿收拢翅膀立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褐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想它这几日多半又是出门送信去了,才回来也不去休息,就等着师父,顿时觉得这军营里除了我之外真是无人不辛苦,连鸟都这么忙。
我正想与鹰儿打个招呼,耳边却听到泼溅开来的水声从屋后传出来。
我随着那声音绕到屋后,才探头就呆住了。
月下井边,卸下的银盔银甲堆叠在一边,将军身上只剩下一条布的军裤,正提起一桶水从头顶浇下,冷水在他修长有力的身躯上流过,那是常年上战场的男人的身体,腰身矫健,线条优美强硬,在夜的光线里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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