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第14部分阅读
秋月 作者:rouwenwu
我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一个晚上。
皇帝派来的大队人马就在白灵山下扎了营,不断地将从京中送来的赏赐送上山来。引得方圆百里的山民们纷纷议论,都说山里来了侯爷,皇帝派了那么多人来伺候着,都不走了。
那些人来得次数多了,太师父就不满了:“没事跑上跑下,山里兔子都给惊光了,那只老鹰又贪吃,几日都没见它捕了回来孝敬长辈。”
我在旁边听得两眼直翻,还是徐平管用,恭恭敬敬地:“老爷子想吃什么?属下这就去办。”
“这还差不多。”太师父哼哼:“顺便让山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也一并散了吧,隔几天就上来看一眼,怕徐持活得太好是怎么了?害得我想出门都麻烦。”
“是徒儿拖累师父。”
“知道就好。”太师父坦然受之,又对我与师父招手:“跟我进房去。”
我一愣:“进房干什么?我还要做饭去呢。”
太师父瞪眼,指着站在旁边的徐平道:“这小子不是过来伺候徐持的吗?做饭都不会?你们俩跟我进房,谈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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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我觉着,这一本,可以定义为虐虐更健康的故事吧……
☆、第 67 章
山上日子清净,无需过多杂物,家里所有屋子都是陈设简单的,一床一桌数椅而已,我们在桌边坐了,太师父觑了我一眼,开口却直接对着师父。
“徐持,你和这丫头的事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办了?”
“太师父……”我的脸刷的红了,头顶都冒了烟。
“怎么啦?你们不急我急,都在这儿陪着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多久了?我还盘算着继续我的云游去呢。”
我“……”
师父握住我的手,掌心是暖的,对太师父道:“徒儿想带玥儿回一趟宗祠,在我爹娘灵位前告知此事,然后再……”
“回京城去?”太师父是个急性子的,话都不让师父说完。
“宗祠内灵位俱在,大礼前总要回去一次,徐家虽然人丁单薄,但也不能委屈了玥儿。”师父声音平稳,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与他目光相碰,就像是落入温柔而暖的一匹布那样,顿时满心欢喜。
“回去继续当你的侯爷?”太师父最会煞风景了。
师父眼色一暗:“徒儿早已对朝堂意懒心灰,未曾想过再踏入一步,只是连丧国君,江山未稳,不好在国乱之时请辞而已。”
“都几个月了?现在该不乱了吧?”
“此次回京,徒儿自当将去意禀明皇上。”
“请辞了人家也不放你走。”太师父往山下方向指了指:“天天盯着你呢。”
我听到这里,渐渐紧张起来,不知不觉握紧了师父的手。
太师父把手伸进怀里摸来摸去,我立刻会意,从衣袖里掏出包好的玫瑰酥来递给他:“太师父,这是我早上才弄好的,刚才忘记拿出来了。”
太师父嚼着玫瑰酥,嘴里就发出满意的“唔唔”声,眼睛看着我点点头,孺子可教的样子,咽下去以后才说话。
“要我说,要走就得走个干净,免生后患。上回你血也吐过了,人家还是不放心,这回要不就死给他们看吧,死完就干净了,你要是愿意,我来安排。”
我很想用手去堵太师父的嘴,但心里却是忽地亮起来的,黝黑密室里突开了一扇窗那样,透进来的全是光,难以想象的珍贵。
其实是可以的,太师父若是这样说了,那手中一定有可令人假死一时的药物,只要安排得妥当,丧礼之后,还有谁会心心念念地顾虑着一个死去的王侯将军?
帝王将相终有一死,我曾在城楼下眼见过文官武将全城百姓对老皇帝跪拜时的惶恐,但人死如灯灭,死去以后便有新的皇帝坐上龙椅,如此的龙威显赫都能转眼被遗忘,何况其他?
“诈死隐退?”师父一愣,脱口而出:“如此欺瞒……”说到这里便沉默了,大概是想起太多事情。
太师父拿眼睛看着师父,我屏住气,呼吸都没有了,半点声音都不敢有,与太师父一起等一个即将决定我今后活着的日子里所有一切的答案。
师父垂眼沉默,我紧张得手指发抖,屋里的一切都结了冻,仿佛过了数百年都没有一点声响,最终唤醒我的是师父的动作,用力揉我的脸,声音里全是担忧。
“玥儿,你怎么了?”
我猛吸气,声音大得太师父都瞪眼睛了。
“你这丫头是想把自己憋死吗?”
师父听得一怔,再看我时眼里忽然软弱,转瞬即逝的一抹,让我觉得自己是生了幻觉。
师父是乌马银枪,血战沙场的大将军大英雄,百万雄师亦不在话下,怎么会在我面前软弱?
但我随即听到师父的声音,低且安静地:“我明白了,师父安排便是。”
车马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前有打着明黄旗号的宫廷内侍队伍,后有徐平带领的亲兵压阵,道路两边还时不时有听闻消息而赶来的热情百姓,我与师父这一次的回京之路竟是极尽荣宠,排场大得我都不习惯了。
就连鹰儿都受不了,往常整日都在头顶上方出没的,这次却几日才能看到一眼。
白灵山到京城路途遥远,但按照徐平说的,若是乌云踏雪,三天就到了,就算不是,按照过去昼夜行军的速度,必定不出五日,但此次侯爷身体仍未康复,自当徐缓行之,所以一路走来竟是用了十日有余。
师父一直都没有下过马车,睡着的时候多,我便陪着他,幸好车内宽敞,也不觉得拥挤。
内侍们常来请安,凤哥则常常含着眼泪跑进跑出地伺候琐事,就连徐平所带的那些亲兵都个个满脸悲怆,让我很是不忍,觉得瞒着他们多少是不好,又不能不瞒着,他们都是军营里出来的,半点装不来情绪,总怕露出马脚。
有时候师父醒过来,便与我说会儿话,我在先前的那段日子里落下了毛病,总觉得下山以后除师父身边就没有一处是安全的,除师父以外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与他说话时总像蚊子叫哪样,只怕被其他人听去,恨不能那些字句都是从他脑里直接进了我脑里的,根本不用发出一丝声响。
师父耐心好得惊人,这样的我也能忍下来,有时候索性张开手来搂住我,一边说话一边让我在他怀里靠一会儿,背贴着他的胸,心口的位置合在一起,慢慢地说一会儿话。
但师父睡着的时间也太多了,太师父下药力求逼真,弄得马车上的侯爷不但面色苍白,每日咳喘连连,连醒着的时候都不多,逼真到有时候我都会担心起来,端详着师父睡着的脸,一遍遍数着他的呼吸等他醒过来。
待到师父醒来时看到我的表情,就说:“你太师父真是胡闹,这样睡下去,到了京城我浑身筋骨都要睡生锈了。”
我把嘴贴到他耳边,声音压到几乎没有:“要的,那些人都看着呢,太师父说你不会装,装也装不像,一定要一切都听他的。”
师父“……”
“委屈师父了。”我看着他,师父的脸色并不太好看,我虽然知道师父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这样的脸色是太师父用了药之后的结果,但仍旧是心疼的,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一只手又习惯性地摸着小指上的戒指。
戒指是太师父给的,不起眼的一个金色小环,里头中空可以藏药粉,无色无味,打开机关就能取出使用。
有谁知道这样一只小小的金环,却寄托着我最大的期待与希望。
太师父是个习惯了不负责任的,给了我一瓶药丸与这只戒指,讲明药丸一日一颗,戒指到时候再用就完了,也不肯跟我们回京城,还耍赖。
“我都答应了还要怎地?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你们自己去就行了,早点办完事再来找我,别耽误我云游。”
我就急了:“那我们还要……”
“嫁衣都给你了,不就是磕头吗?来来,现在就磕。”
“太师父!”我叫。
师父拉住我,先自跪下了:“徒儿不孝,待琐事理清再来伺候师父。”说着齐齐整整地磕了一个头。
我见师父跪了便不出声了,也老老实实给太师父磕了头,太师父泰然受之,又挥挥手道:“那就去吧,我等你们把那群黄苍蝇带走了再下山,看着就烦。”
“奴婢给侯爷请安,侯爷,这就快入城了。”车外有人尖着嗓子说话,我一惊,赶紧与师父分开,转过头去镇定一下,再推开一线车窗拿眼去看。
前方城郭隐约,果然是快到京城了,已是傍晚,巍峨城墙与其后的宫檐飞阁的轮廓在暮色中连绵无际,远望如同一只早已与天地融在一处的上古巨兽,犬牙嶙峋,一切都只待它张口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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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儿情人节,祝看文的js甜甜蜜蜜,蜜里调油哦
旁白:明儿在家写文,不要去星巴克受刺激的说……
☆、第 68 章
车队徐徐向城门行进,看看天光,这样的时辰入城已是不能,却有报信的疾马赶过来,离着老远翻身下马,跪在尘土里报。
“皇上得知武威侯今日入城,现已率百官摆御驾至安定门亲迎。”
我在车里听得清楚,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奎元二年初,武威侯带病回朝,奎元帝御驾亲迎,百官随行,是夜长街灯火如海,皇家仪仗整齐,武威侯入城后勉强下车叩拜后即被奎元帝扶起,帝急招御医,场面一时混乱,武威侯一行即刻转道侯府,群臣惶惶,私下议论纷纷,通道是武威侯此番模样想必是撑不了几日,一时朝中动荡,颇有风雨再起之势。
将军府换了侯府的匾牌,入内却一切照旧,徐管家带着几个小童前前后后的忙碌,都赶不上跟儿子说一句话。
到了晚上,子锦居然也来了,轻车简从,只带了不多的几个侍卫,从正门进来,所有人跪迎了,他也不多说,匆匆进了内室。
太医们都在,我提心吊胆地立在他们身后,只见太医们个个愁眉紧锁,低语声声,显见得是意见无法达成一致,又没有一个敢担这风险。
外头内侍唱了一声:“皇上驾到。”所有人都是一惊,门未被推开便跪了一地,子锦换了简装,掀袍跨门而入,目光落在跪了一地的太医们身上,开口便道:“武威侯如何了?”
太医们便互相看了起来,哪个都不敢先开口,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发起抖来。
“李太医?”皇帝见无人回答,索性指名道姓地问了。
当先跪着的那个花白胡须的老人便回话了,声音很是虚弱。
“禀皇上,侯爷内腑经脉受损,伤情反复,情况复杂,臣等须得仔细商议才能……”
“退下。”子锦开口,声音并不高,却令周遭所有人的气息都为之一滞。
我在太医们仓惶退出门去的同时望了子锦一眼,居移体,养移气,数月未见,他早已不是那个北海大营外带着贴身仆从嬉笑游历的悠闲皇孙,更没有了灵堂内生死一线的强自镇定。
面前这个男人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九五至尊,君王喜怒无常,谈笑间可定万人生死,再无需用提高声音来显示自己的权威与尊贵。
不知是否感觉到我的视线,皇帝眼梢一扬,视线扫过我的脸,我低头,不想让他从我的脸上看到太多情绪。
屋内安静下来,我正踌躇着如何才能留下来,垂下的眼前却已出现明黄帝靴,金线织就的五爪盘龙栩栩如生,随时都会腾空而起扑到我面前那样。
“小玥。”皇帝的声音。
那金色让我双目刺痛,我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子锦的脸近在咫尺,明明是熟悉的一张脸,却陌生得如同初见。
我以为皇帝要与我说些什么,最后听到的却只是一声 “你也下去吧,都下去,朕要与武威侯说几句话。”
这几句话,说了足足半个时辰。
我只觉心神不定,也不愿回房,就在松树下徘徊来去,抬头见月已上中天,却也光线不明,只在云遮雾绕若隐若现。
徐管家来看了我几次,劝我先进房去吧,又说虽是开春了,夜里仍是凉的,不要让侯爷担心。
我摇头,说没事的,我等皇上离开还要去见师父。
徐管家的叹气声,走老远都能听到,让我很是不忍,不能说出真相,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再等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我连头都没回就说了句:“我等皇上走了再……”
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身边池水里映出来人的影来,虽是简装,但仍旧黄袍玉带,走到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便负手立定,也不言语,不是皇帝本人又是谁?
我自小在山上长大,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最初下得山来见了人也是一样,谁都是眼里看到的那样子,所以后来犯了许多傻,做了许多错事,但大多只怪自己了,那些人那些事让他们过去,再不相见再不想起也就是了。
唯有对这个人,真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怨恨的,虽知道他已经是皇帝,仍旧无法掩饰。
只好先自跪了,不让他看到我的脸,也不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倒是他先开了口:“起来吧,不必拘礼,我就要走了。”
我也并不愿意在他面前跪着,听毕便站了起来。
他又道:“走前想起你,过来看看你,与你聊几句,回宫便没这么方便了。”
皇帝什么人都没有带,独自一人在侯府空荡庭院中与我说话,这情景真有些诡异。
“皇……皇上要与我说什么?”我极之不惯地吐出这句话来,心已经飞到师父身边去了,只盼着他说完快走,我好飞奔回去。
“你倒是直接,一点都没变。”皇帝开口,说完又补了一句:“也就是你,一点都没变。”
我一愣抬头,天上乌云初分,月华如水,皇帝在这乍明还暗的光线里对我笑了一下,眼下那颗小痣微微一动,竟是华严尽褪,依稀又能看到初见时五陵年少春衫风流的样子。
我呆住,在这种时候居然脑筋跳脱地想到,原来当了皇帝的人,偶尔也还是可以笑一笑的。
☆、第 69 章
皇帝笑过之后,就在池边的一大块青石上坐下了,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
“来,我们聊一会儿。”
皇帝还是子锦的时候,常与我笑嘻嘻地说话,举止也并不同那些天潢贵胄一般,动不动便要人跪着,仰起头来看他。
让我以为,他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但现在他已登上皇位,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他不提起那场腥风血雨,我又怎能忘记那一夜的可怖。
还有他之后所做的一切,令我对他再生不出一丝亲近之意来。
太师父说,自古君王莫不是称孤道寡,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身边是不能有其他人的,自古伴君如伴虎,老虎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懒洋洋睡着的时候就跟一只猫一样,等睁开眼来,一下就咬掉你的头。
这要是在我小时候,多半是当故事来听的,但在宫中经历过那样的一夜,再听太师父慢悠悠地说出这些话来,我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是,就是这样的”的表情来。
我没有动,子锦也不恼,看着我道:“佩秋伤成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怪我。”
倒是让我一惊。
我想一想,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地。
“皇上,你要是想与我说话,能不能让我先去看看侯爷,我很担心他。”
子锦愣住,大概是当了皇帝之后再没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了,一时无法接受。
但又很快恢复过来:“有太医在那里看着,你不用担心。”
我暗咬牙,想到太医便益发恼恨。
“皇上到底想与我说什么?”
“小玥,我是把佩秋当做朋友看的。”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上头去了,且觉得荒谬,根本无从答起。
“我生在和元府里,自小也没什么朋友,景宁小时候常被送到将军府跟着徐夫人学刺绣,每次回来都提起徐持,就算只是与他说了几句话,都会高兴得与我讲个不停。”
我泛酸:“是吗?”
他看我一眼,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母亲看我看得紧,从不让我离开她身边,我长到十余岁,都没有出过几次府门。”
“她一定很宝贝你。”我就事论事,子锦对我说话全是我啊我的,朕都不自称一句,我也知道自己走不掉了,只想着快些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完,光顾着与他一问一答,全忘了要用尊称。
“不,她只是害怕,怕我被人弄死了,她就没了一点依仗,只能和其他女人一样,死在王家人手里。”
他用平淡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在说院子里的花草,我却听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把两只手都拢进袖子里,紧紧握在一起。
“我少时被关得狠了,是以年龄稍长之后便常常溜出去,又常常被抓回来,免不了越跑越远。后来在北海与徐持待了些日子,他是景宁的朋友,又救了我,再后来……我心里对他总是与对别人不同的。”
我哑然。
对他总是与对别人不同……所以要他为你血战边疆,要他用血肉之躯在灵堂外苦守一夜,要他兵权加护,最后还要他呕血而死。
我越想越冷,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子锦立起身来,向我走近一步,轻声问:“冷吗?”
我立刻退了一步,又回到那夜他解下雪白狐毛围脖系在我脖子上时的惊恐中,只想逃回师父身边去。
“你这是怕冷,还是怕我呢?”
我摇头。
他抿起唇,似笑非笑地:“亏我一直记着要带你游历京城,你就这样报答我?”
我终于忍不住了,在这反复无常的君王面前咬着牙说了句:“夜已深了,皇上若是没什么要说的了,我就回侯爷那里去了。”
子锦一把抓住我:“别急,我还有要紧事。”
“要紧事?”
子锦点头,说话时眼下小痣黑得发蓝。
“景宁想嫁进侯府,太后也觉得好,要我择日赐婚呢,你看如何?”
我回到师父房里的时候,床上竟然没有人。
我原本紧绷的神经“啪”地断了,叫了声:“师父。”声音都变了调。
幸好徐平赶过来,推门看到我惊慌的样子就叹气了:“小玥,侯爷在宗祠,让我过来带你。”
我呼出一口气来,怦怦乱跳的心这才找回位置。
宗祠就在侯府里,一个小小的祠堂,徐平送我到门口就不进去了,报了声:“侯爷,小玥来了。”
师父成了武威侯,将军府改了侯府,人人都已经习惯了对着师父叫侯爷,只有我改不过来,一声佩秋说出来就要脸红。
我跨进祠堂,一眼就看到桌案上供着的历代徐家人的灵牌,徐家人丁单薄,前几代还有些规模,后来便少了,到师父父母那一代,只有孤零零两个灵牌并排放在一起,看上去很是孤单。
“玥儿。”师父叫我。
我走过去,一肚子话想说,但看到师父的脸又安静下来了,心里很定。
师父向来不喜多言,凡事举重若轻,但只要他在,无论是两军对垒的沙场边疆,还是诡异难测的皇宫内苑,身边所有人都会即刻安定下来,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危机都会过去。
祠堂里很安静,我磕头的时候,仿佛可以听见师父的呼吸声,师父没说什么,许是我来之前都已经说过了,待我站起来便把燃好的香交在我手里,示意我走上前去上香。
我将线香插入灵位前小小的香炉里,祠堂小而简单,几乎是毫无装饰的,虽然供着灵位,也并不让人觉得阴冷,平常屋舍那样,香烟缭绕中甚至是有些暖的,像是被许多人环绕着。
我听师父说:“爹,娘,这是玥儿。”
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说完拉起我的手,又道:“孩儿想她做我的妻子。”
说完才看我一眼,眉目温柔。
出门看到徐家父子都立在外头,徐管家脸上煞是欣慰,激动得胡子都抖了,倒是徐平比他父亲镇定许多,对我笑了一下,这段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高兴。
我被师父牵住手一路走回去,夜已经深了,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像已经这样走了千万遍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顺理成章无比自然的,无需任何语言做点缀。
我做梦一样与他回到房里,还是师父关门,点灯,凝目望着我,等我说话那样。
我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还是师父开口,声音仍旧沉稳。
“玥儿,那件嫁衣呢?去换上,我很想看。”
我突然想起子锦的话来,双唇一动就想问师父,但随即看到他脸上的微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去他的皇上公主,师父要看我穿嫁衣我便穿给他看,师父要我做他的妻子,我便是他的妻子了,只要我与师父在一起就够了,谁还去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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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说我万年清水的亲们,预告一下,下一章是有激|情戏的,邪恶地笑
旁白:小师父……你不要害羞……
☆、第 70 章
嫁衣被我包得好好的,收在那个描红小盒里,一路小心翼翼地带过来,若不是怕羞,简直要时时刻刻都捧在手里才放心。
现在终于打开盒子了,却觉得自己连穿衣服都不会了,低着头一遍遍摸着红色的衣摆上看不见的皱褶,立在门口踌躇,总觉得自己还缺少许多东西。
依稀觉得应该再添个红盖头,但一时间又哪里去找?没有准备周全会不会讨不到好彩头?会不会多少有些不吉利?
“玥儿?”
门开了,屋里燃着蒙着红罩的灯烛,多半是徐管家刚才安排好的,染得整间屋子都是暖色的,师父居然已经换了红衣,腰间束了宽带,说不出的修长挺拔。
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穿红衣,当下眼前就只剩下这片红了,只觉得身侧所有的光都是烫的,烫得我整个人都热起来。
师父倒是很镇定,牵住我的手拉我进屋,问我:“怎么还没换上?”
我涨红着脸嗫嚅:“我……我找不到盖头,怕穿错……”
师父一愣,也像是才想起这件事那样,懊恼起来:“说的是,是我没准备好。”想一想又问:“玥儿,就这样让你穿了嫁衣,你可会觉得委屈?”
我原本已经低得快要叩在桌子上的头猛抬起来,也不结巴了,声音很大地:“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我要做师父的妻子,怎么做都可以。”
师父“……”半晌,终是忍不住笑了,笑完站起身来道:“我让徐管家准备盖头。”说着就要往门外去,还未迈步先低下头来,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等我。”
门都合上了,我沦陷在那个亲吻里,全然无法动弹。
桌上放了酒壶酒杯,我定定看着它们,突然想起什么来,从衣袖里摸出个小包打开,小包里有两颗药丸,我取出一颗直接吞了,另一颗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终于下了决定,直接将它放进酒壶里,药丸遇水即化,我犹自不放心,还用力摇了摇,然后小心翼翼归原位放好。
小包是我们下山前太师父特意交给我的,吩咐我穿上嫁衣前将药丸与师父分吃了,以防万一。
我问他什么叫以防万一?太师父抓着胡子想一想,答我:“徐持这阵子不是不大好吗?穿嫁衣是大日子,未免太过激动,吃颗药定定心也是好的。”
我“哦”了一声,想师父都快大好了,太师父也小心得太过了,又奇怪地补了一句:“为什么我也要吃?”
太师父哼了一声:“也让你定定心,免得你激动得昏过去。”
我那时听了颇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看自己的反应,觉得太师父真是英明神武,没什么是料不到的。
药丸下肚,我果然觉得镇定许多,心里更是佩服起太师父的远见来,门开了,师父手里拿着块红布走进来,交在我手里时微笑道:“难为徐管家了,这么仓促,要不是厨娘帮忙,他就差要徐平半夜里去打劫布庄了。”
红布入手,我便觉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师父,我们要不要先喝杯酒?”说着就替他满满地倒了一杯,酒都洒出来了。
师父也像是有些紧张,见我端起杯子就接过去喝了,喝完才再次露出略有些懊恼的表情。
“不对,刚才徐管家说这要在揭开盖头以后才喝的。”
我听完愣住,脑门上汗都出来了。
“师父……你是不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师父看着我,脸皮微微地红了:“我……”
我立刻把担忧都抛掉了,抢着说:“没关系的,反正太师父说只要穿过嫁衣就好了,我这就去穿嫁衣。”
说完我便抓起盒子与盖头走到屏风后头去了,两只手捧起那件嫁衣,不但脸红,且觉得浑身发热,脑门上的汗全没有要干的迹象,身子里像是燃了一把火。
太师父,你的药丸没用啊,一想到我要在师父面前换上嫁衣了,我还是紧张得……连衣服都抓不住了。
掌心里也出了汗,我怕弄脏了太师父的宝贝嫁衣,急忙地想找布来擦,可一时又哪里找得到。
许是我浪费的时间太长,动静又太大,师父突然叫我,声音有些怪异:“玥儿。”
“等一下。”我正心急火燎的时候,头都没有转,只应了一声。
“玥儿。”师父又唤了我一声,这一次声音却是近在耳边。
我猛回头,就看到师父站在我身后。
“师师师……父。”我只穿着月白色的内衫,两手将那件嫁衣握在胸前,整个人都由里到外透出红色,脸上都要滴出血来了,口吃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只站在那里看我,屏风挡住了半室灯光,师父在明暗的影里伸出手来,从我手里将那件嫁衣抽了去。
他居然在替我穿嫁衣。
我想说我自己来,但身体不听使唤,手脚都已经软了,只是任由师父摆弄,像是只过了一瞬师父便替我穿妥了嫁衣,又低下头来系那条坠了流苏的腰带,他人高,低下头时侧脸与我贴得极近,英朗眉目笼在一室暖的光内,一阵阵热的呼吸扑在我的皮肤上,薄的嘴唇抿着,抿得太紧了,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像是在微微地发抖。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身体里一股熔岩般的热流翻滚,左冲右突地找不到一个出口,只看得到师父的嘴唇在我眼中晃动,鬼使神差那样,直接就亲了上去。
四唇相贴,我只觉得师父一震。
然后他便回吻了我。
这不是师父第一次吻我,但这一次唇齿间表达出的意味却是全然不同的,那双唇的力道很重,我原本闭着的嘴唇不自觉地张开,任他进入,湿润的交缠带来滚烫的热度,光是这样的亲吻就让我大脑一片空白起来,眼前一阵一阵的眩光,绽放烟花那样腾空而起。
而后我的腰便被他的双手牢牢握住,那双手是滚烫且无比有力的,几乎将我举了起来。我双脚离地,一颗心也像是晃悠悠到了半空中,起伏都靠着师父的一双手。脑中意识模糊,眼睛只知道看着师父清俊的脸,看着他的眉他的鼻,看着他在四唇分开时凝视我的眼,还有那里面的我自己。
我听他哑着叫我:“玥儿。”吐出的热气里带着诱人的味道,让我神智昏茫,只知道用尽力气紧贴着他,一种想求求不得的难受几乎要让我呻吟起来。
师父将我一把抱起。一路吻着我往内室走去,我渐渐呼吸困难,又不愿停下,身体已经没了主张,只知道尽可能地与他交缠在一起,舌尖绕着他的舌尖,宁愿窒息地回应着他,他在我艰难的气息中停下,却又在我的急切求索中再次吻下来,像是双唇与我的生在了一起,如何都分不开。
待到了床上,我们都已经衣衫不整,气喘吁吁,我自小研习医理,又怎么会感觉不出师父的欲望勃发,有心觉得太师父给的那药丸有异样,但脊背上一阵一阵发麻,身上的热已经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双手不由自主地在师父身上摸索,没有章法地想要解开他的衣服,渴求着更多的触碰。
耳里只听到自己时快时慢的喘气声,嘴一张开,声音就压不住了,只知道叫“师父,师父。”哀求一样的声音,又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么。
我双手穿过被我扯得凌乱不堪的布料,终于触碰到师父滚烫的皮肤上,薄薄的皮肤下是肌肉结实的纹理,师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像是被极度刺激了,猛地抬头,整个腰背都反弓了起来。
原本紧缠的身体一分,我立刻生出无边的空虚来,双手不顾一切地想将师父拉回来,嘴里仍旧翻来覆去地叫他。
“师父,师父。”
身上的嫁衣被解开,师父的手回应了我,我的手碰到那坚硬了不知多久的欲望,感觉到它缓缓进入我的体内,而师父终于在长久的亲吻与沉默之后叫了我一声:“玥儿。”
声音沙哑到极点,却直接钻入我的脑里,令我浑身酥麻。
而后传来的疼痛感觉让我在神智涣散之中都发出痛叫来,师父动作一顿,因为极度艰难的克制,按在我身上的双手都在微微地颤。
体内细小火花被点燃的感觉紧接着疼痛袭来,混着痛的快感令我情不自禁地夹紧双腿,浑身紧绷,痛叫之后声音迷离地:“师父,师父。”
师父用一只手将我的后背抬起,另一只手抚在我脸上,手心烫极,我脸上全是汗,只觉得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摸过我的眉眼鼻梁,摸过我的每一寸皮肤,无比渴求的,像是要把我整个地捉在手中,收进身体里去。
“叫我名字。”师父哑着声音,在沉重的喘息中说话。
我再也无法忍受等待的痛苦,呜咽着叫出来:“佩秋,佩秋。”
身体里的律动一旦开始就像是再也无法停止,我的脸被按在师父的胸膛上,心跳声与无比的快感海潮一样裹挟着我,席卷着我,最后将我冲上九天。极致来临的刹那,我一口咬在师父的肩头上,眼前仿佛有巨浪拍崖,一片幻光轰然绽放。
但师父仍没有停止的意思,抱着我汗湿的身体,还未完全退出就再次坚硬起来,双目迷离地看着我,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又仿佛只看得到与他紧紧抱在一起的我。
我身体里仍未熄灭的那把火又重新燃烧起来,意乱情迷的时候也只知道跟着最本能的渴望行事。师父再次进入我,激烈时从床上落下来也顾不得了,再被师父重新放回床上,俯趴着感觉他的汗水滴在我的脊背上,那一声声“佩秋”都成了怪异的尖叫,再后来被师父抱起来抵在墙上,两个人汗湿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灼热的呼吸混在一起,每一口都是艰难而挣扎的。
再被抱回床上,我已经彻底不行了,瘫痪一样地躺在师父怀里,眼前黑沉沉的,又浑身涨满了快感与幸福,快要淹死在世上最稠的蜜当中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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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去西塘古镇了,一路吃进去,一路吃出来,太阳很好,吃得很好
☆、第 71 章
日上三竿的时候我才能够再度睁开眼睛,脑袋犹自昏昏沉沉的,依稀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又忘了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眼前看到的是师父沉睡的侧脸,鼻梁挺直,眉如远山。
我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
师父是当世英雄,心中藏着国泰民安,天下百姓,但我只是个平凡人,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与他在一起,见他平安喜乐就好了。
只是昨晚……
那些喘息、叫喊与激烈回涌,令我情不自禁地捂住脸呻吟了一声。
师父几乎是立刻便醒了,睁开眼看我,声音朦胧:“玥儿。”
我羞得只能从手指缝间看他,又不舍得退后或者转身,我们的身体仍旧紧贴着,温暖的感觉令我贪婪。
师父拿手来摸我的脸,想要拨开我的手看清楚,微笑道。
“怎么了?”
“没,没事,师父你还好吧?”我一边怕羞一边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来,虽然我知道师父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以昨夜的激烈程度来看,终于能够清醒思考的我仍是不能不担心的。
我这样说着,两只手也顾不上捂脸了,一只手去找师父的脉门,另一只手更是直接放到了他的胸口上。
师父被我这样上下其手,眼里的颜色顿时深了一层,反掌捉住我不安分的两只手。
我发急:“师父,你让我诊一下脉,昨夜你吃了太师父的药……”
“昨夜我并没有服药。”师父答我,又想起什么那样,脸上变了神色:“太师父给了你什么药?”
到了这个时候,再说我不知道太师父究竟干了什么也不可能了,我心一横,索性把事情全招了,师父听完愣了许久,最后闭上眼睛,抬起一只手横在眼上,无奈地。
“你太师父真是……”
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徐平的声音。
“侯爷还未起,请云大人前厅暂候。”
“皇上忧心侯爷病情,特令我等前来请侯爷入宫诊治,皇上的意思是,宫内药材齐备,御医会诊方便,对侯爷的病情更有好处。”
子锦要师父入宫……
我在云旗的声音中停下所有动作,浑身僵硬。
“侯爷还未起。”徐平重复着同一句话,寸步不让的味道。
“那我等便在府外等候,不打扰侯爷了,待侯爷醒来,烦请徐骠骑知会一声。”
轻而迅速的脚步声远去,我仍旧一动不动,直到师父拿手来抱住我,声音里带着安抚。
“不用担心,先起吧。”
我跪在床上替师父束腰带,怎么都掩不住忧心。
“师父,能不能不要去?”
“不会有事的,这样也好,我还有些话要与他说。”师父安慰我,声音平静温和。
“可是……”我忐忑,一想到皇宫便浑身发冷。
那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冤魂无声无息地丧生期间?比明刀明枪的战场更令人恐惧。
“不过是御医会诊,或许这样让他死心……会更好一些。”师父说到这里,终有些无以为继,只轻叹了一声。
“如果师父进宫,我也去。”
“你留下。”师父立刻答我,一点迟疑都没有。
“为什么?”
“你去做什么?”
“我守着你。”
“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我是你妻子。”
然后我就傻了,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对着师父说出这样的话来,手上动作完全停了下来,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师父也愣了半晌,最后居然笑了,笑完来牵我的手。
“是,我知道。”
侯府马车缓缓驶向玄武门,巍峨宫墙朱红如血,国丧时的漫天白绫早已撤了,唯有那些全副武装的皇城禁军仍旧十步一岗地环绕在墙下,风中静立,说不出的威严肃穆。
云旗带来的人马一路护送,马车在宫门口停住,徐平一直在马车边上,我隔着窗轻声问他:“要下车吗?”
我记得入宫的规矩,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到了此地,能够坐在车上进出的唯有皇族。
徐平低声报:“我去看一下。”过一会儿声音又响起来:“云大人有皇上手谕,特许侯爷入宫时无需下车。”
话说到这里,就听到整齐人声。
“恭迎武威侯。”
其声响亮,许多人一同发?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