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第21部分阅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作者:rouwenwu
我这里还有一些,可随我过去拿?”说着,便将梅师爷引了出来。
“大哥,给我个准话,可是心里有数了?”出来之后,秦桑便问道。
梅师爷点头道:“你得罪了谁,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虽然还没查,但十有八九又是他,若是旁人倒好对付,若是他的话……”
秦桑自是知道梅师爷的难处,叹了口气,道:“自从惹了那人,没少劳烦到大哥,小妹真是过意不去。”
“既然我们家那老太太认了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不要说见外的话,何况你每年,也是抽了头送进了铁脚帮的,自当受到铁脚帮的保护,只是那人很是棘手……这样吧,若真是他,我再想办法中间调停调停,并多派些人暗中保护你们,你们自己也小心些,尽量不要落了单。”
话说如今,看在梅老太太的份上,梅师爷逐渐也接受了这么个妹子,何况他也了解到,这个妹子外头名声虽然不好,但却都是些无影的事,了解的越多,反倒越是佩服起她来,一个女人在外闯荡,一大家子人都靠她支撑,确实是不易。
两人说着话,秦桑领着梅师爷拿了药膏贴子,并问候了梅老太太的近况之后,梅师爷便带着人离开。
送走了那人,秦桑不禁站在门口沉思。
他们说的那人,实则是她的冤家对头,也是缅罗城有名的大商户当家黄伯仁黄老爷。
这个黄老爷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往年闹灾的时候,数他发死人财发的最厉害,而且仗势凌人,强买强卖,不光是对客人,便是对其他商户也是如此。
这人大家都不齿,但是由于他有个族叔,是朝里的一品大官,所以都敢怒不敢言。
本来黄老爷和他族叔的亲戚关系七万八绕并不亲近,但是人不亲钱亲,他每年都孝敬大把银子,所以他的族叔也滥用了一下职权,竟然给他安上了一个皇商的名头,让他敛了不少财,当然,其中又不知多少,私下送进了他那个族叔的腰包。
这些也都还罢了,毕竟和秦桑并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谁知这黄老爷还是个贪花好色之徒,某次无意间见了出门采买的秦柳,竟然看中了,打听了出身之后,派了人上门来商要纳她过去做小妾。
秦桑自然是不肯的,所以就得罪了他。此后,她就成了黄老爷眼里的一根刺,想方设法的想要整垮她。
这几个月来,明里暗里想了不知多少阴损的法子对付她,若不是有梅师爷相护,鄢二少照应,她也挨不到现在。
这人,可真是当真讨厌,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才好,秦桑暗自考虑着,抬头就见前面来了一人,便是她名义上的三弟秦斐。
“大姐,我有事告诉你。”秦斐环顾四周,见没人便小声说道。
秦桑笑道:“啥事儿啊,神秘兮兮的。”
秦斐面色严肃,道:“大姐,真是要事儿,你最近是不是给人跟踪了?”
秦桑一听,也不笑了,沉下脸道:“你知道了什么?”
“是那个姓黄的老狗……你知道我有一帮外面的朋友,他们告诉我,姓黄的找了几个人,准备绑了你,说……”秦斐吞吞吐吐。
他是乞丐的出身,那些所谓的朋友,就算不是乞丐,也是地痞,可是这些人却往往是最快得到消息的人。
“说什么?”秦桑问。
“说是要那几人先毁你的清白,然后卖到羊城那边的深山老林子里去。”羊城,地处臻南的最南边,尽是深山,对外不通,那里非常落后,甚至有些地方还未开化。
秦斐想了半天,才想出怎么文雅一点,解释轮 暴这个词。
秦桑闻言的脸色刷一下全白了,身子僵硬,手足冰冷。
“那黄狗打的如意算盘,先做掉你,然后强娶二姐……还说顺便接收了秦家的产业,我们剩下的几个小的,随便怎么处置都可以了……”
“这消息,可靠么?”秦桑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姐你是知道我以前是在街头混的……这些消息千真万确……他们知道我是你们的弟弟,所以得到消息后,马上赶来通知我。”秦斐深怕大姐不信,急忙解释道。
秦桑沉默了一会,抬头望着秦斐道:“你告诉你二姐没有?”
因为一直是秦柳照顾这几个孩子,所以他们和她的感情更加亲厚一些,秦桑担心,他先告诉了秦柳,让秦柳惊慌。
秦斐摇头道:“没有,我怕吓到她。”
是极,虽然他和二姐感情好一些,但是却知道,这个家若是出了事儿,还得找大姐才行。
秦桑点点头道:“若这事儿让你二姐知道,一来怕她惊慌,二来怕这傻丫头想不开,自己送上门去找那条黄狗。”
秦桑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充满了恨意,她道:“那黄狗想出这样的毒招,只怕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了,大姐现在这里有个伤天害理的法子,可是却是迫不得已,那人也是咎由自取,你可愿意帮我?”
秦斐点头道:“大姐只管说,我野猴无不从命。”
此刻,他恨那人也是恨到极处。
第七十六章
那黄伯仁乃是一地地道道跋扈之人,利欲熏心,贪得无厌,仗着自己皇商的身份,朝里又有人,平日行事蛮横霸道、不可一世。
他强行压低进货的价格,出货的价格却远远高于别家,而且强买强卖,若有人不服,便以卑劣手段报复,使不服之人苦不堪言,求告无门,官府因为惧其背后那位大官的威势,皆推脱搪塞,一件案子拖上个一年半载,然后便不了了之。
曾有一耿直的通判,便是因为公正无私不具强权审判了他,以致差点官职不保,幸亏城主维护周旋,才保住了官阶,调到了别处。当然,之前所判,也俱是不作数了,那相告之人,反倒落了个诬告之罪,判了流放。
所以说,秦桑惹了他,当真是老虎头上拔了毛,太岁头上动了土,在他看来,这小小一个黑寡妇若是不能整治,那旁人还不以为他无能么?
几次被她躲过之后,他现今已经找了几个外乡的亡命之徒,叫他们找个机会掳了她,玩过之后再卖到偏远的地方去做贱妓,哼,她不是喜欢和男人纠缠不清么,那就让她爽个够!
除去她,再把她妹妹收了房,然后便以妹夫的身份接收了她的产业,至于她的弟弟们么,他这个姐夫自然会好好照料照料。
对于铁脚帮的调停,他面上还是卖了陈老帮主的薄面,没有明面推拒,而是放了话,便是要那黑寡妇对他三拜九叩的敬茶,然后敲锣打鼓把秦柳送进他家的小门里,才考虑放过他们。
可是他心知,那个倔女人定然是做不到的。
到时候,可别怪他心狠手辣,条件他是已经开了出来摆在明面上的。
这天,黄老爷在一家酒楼包厢里面与其他商户商谈,基本上就是一场直接的掠夺,对方只能将自己的利润一再作出让步,而黄老爷,连这顿饭钱也没有准备付。
话说席间,黄老爷感到一阵小腹饱胀,便退了出来跑去如厕,当他经过后院的时候,却看到那边的树下,立着一个女人。
黄老爷先是一晃而过,意识过来的时候,急忙掉头,盯着那女人猛看。
只见那名女子站在树下,身穿桃红色罗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她额上点着朱砂,一根碧玉七宝玲珑簪绾起她的青丝,薄如蝉翼的面纱覆住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顾盼流转的美目,那面纱几乎透明,非但没有将她绝丽的容颜遮住,反倒有一种朦朦胧胧,欲说还休之意,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女子手里拈着一枝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放在鼻息之间,她望着黄老爷将双目微微眯起,眼神儿勾魂夺魄,妩媚之极,那模样……分明是在勾引他。
黄老爷哪里还感觉的到尿意,只觉得魂儿都飞到那女子身边去了,等他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那女子身侧。
“美人儿,你是何人?”黄老爷说着,便要去抓那女子白璧般的柔荑。
女子轻巧的转身,身姿如舞蹈般优美的转到他的另一边,她挨近黄老爷的耳边,气吐幽兰道:“黄爷乃缅罗城第一首富,人品不凡,风流倜傥,奴家好生仰慕,便在此痴候,望能见上一面,以慰思慕之情……老天果然待奴家不薄……终是得偿所愿……”
实际上这黄老爷年近不惑,体态发福,生了个烧饼脸绿豆眼蒜头鼻香肠嘴,却是人丑而不自知,偏生喜欢丑人多作怪,自以为是花丛里的浪子,脂粉里的郎君。
此时听到那美人居然仰慕自己,有意在此等候,便立即心花怒放了起来,也不想自己究竟是不是首富,只觉得通体舒畅,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对方的梦中情郎,不禁把臂一张,就要搂住美人。
只见美人又一旋身,裙角飞扬,环佩玎珰,已经从他手里再次溜走。
美人先是一阵娇笑,后又接着一声千回百转的幽幽轻叹,面上露出的秀眉也忧郁的蹙了起来。
“美人何故叹气啊。”黄老爷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何困难,说出来,黄某定可为你分忧。”
美人幽幽道:“奴家素来仰慕黄爷,今日能得一面何其有幸……可惜奴家已是名花有主,身不由己之人,不然……若是能得黄爷一夕之宠,虽百死而无憾矣……”
黄爷突然上前,拉住了美人的手,那美人果真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无妨,你且告诉我你是何人的姬妾,我自有办法成全我俩的好事。”他拉着美人的手放到怀里揉了揉。
原来,他仅存的一点点神智,从那美人的打扮言谈中,猜测此女定然是这里某个客人的姬妾。
那女子轻轻一笑,拨开他的手,将自己手中的花枝塞到他手里,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若是黄爷不嫌奴家蒲柳之姿,便于明日戌时,到西北坡山神庙一会……还望黄爷只身前来,奴家……自有一番情意。”
说罢,那女子睇了一个销魂眼波给他之后,便转身翩然而去。
黄老爷握着花枝站在那里回味了许久,才感到小腹内的胀痛,哎呀,不好,赶紧夹着腿去找茅厕——
此间酒楼的后门,在一处僻静的小巷里,秦斐便在此处望风,他之前见到大姐的真面目时,彻底被震撼到了,从未想过人称黑寡妇的大姐,实际上那么漂亮,真是不可思议。
秦桑皱着眉,用左手捂着嘴从后门而出,秦斐见到,连忙递上斗篷给她遮上,秦桑一边穿戴一边强忍着不适说:“不宜久留,走。”
于是两人便从小巷穿出去,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一青年汉子头戴斗笠侯在那里,正是秦桑买来的奴隶阿南。
阿南见他们过来,连忙掀了门帘,让他俩进去,然后驾着马车离开。
待进去之后,秦桑望着自己的右手露出古怪的神色,秦斐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秦桑干呕了起来。
秦斐会过意来,从角落的小柜子里找来一方干净的帕子, 又叫阿南把水囊递进来,然后打开水囊,用水打湿了帕子,递给秦桑。
外头总是传他大姐的风言风语,可谁会料到,大姐其实有不足外人道的隐疾,便是不能碰触男子,否则就会这般。
秦桑接过来,用力的擦自己的右手,擦过后将帕子从车窗丢了出去。
随后她又从小柜子里翻出几个帕子,像方才那样又擦了三遍手,才觉得恶心感没那么强了。
“三弟,那老狗果然在那里,做的好。”秦桑含笑道。
秦斐傻傻的抓抓脑袋一笑,原来黄老爷的行踪便是他打听出来的。
“明日再陪我去个地方吧。”秦桑又道。
秦斐闻言,点点头。
且说那黄老爷,回去将此事想了一宿,他心里倒也清楚,自己非是翩翩少年郎,怎么拈花美人独独看中自己?瞧她那打扮做派,媚眼勾魂风马蚤入骨,绝不会是良家女子,一想到她模样,黄老爷不觉身上燥热起来,管他的,八成是哪家的姬妾想甩掉旧主另攀高枝,自己就顺水推舟笑纳了吧。
当即,黄老爷觉得身上难耐,手掌一把拍到身边不知是第几房小妾的屁股上,把人弄醒……
黄老爷满以为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哪里知道明日之行,暗藏杀机,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可若他日后能知晓前因,只怕会迫切的希望,自己的老命,能在那时便被断送掉。
第二日,好不容易到天黑,黄老爷就摸到了西北坡的山神庙处。
这里山神庙其实已经荒废,别处早修了新的山神庙,就连里面供奉的神像,也翻了一新,搬了过去。
黄老爷见荒庙的破窗户里透出烛光,便知那女子已经到了,先摸到窗户边撅着屁股窥视,果然烛光下,昨日那名女子正妖妖娆娆的侧坐在一截断了的柱子上,一双美目盯着闪烁的烛光,不知在想什么。
他心里一乐,面上整了个自己以为风流倜傥的表情,理理衣衫,迈步而进。
“美人儿,我来了。”黄老爷进门便道。
女子见他进来,起身娇笑道:“黄爷,可叫奴家好等。”
酥软的声音,听在黄老爷耳里,不知有多受用,他在路上本想了一首月下会佳人的滛诗,准备当场卖弄卖弄,谁知临到此时,脑袋跟空了似得,急吼吼的就只想扑过去。
他吞了吞口水,嘿嘿一笑道:“还戴面纱做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快摘了给老爷我看看。”原本透过薄薄的面纱,也能判断出是个美人,但他更想看看真貌是如何的美艳绝伦。
黄老爷往前一扑,想把人搂在怀里摘取她的面纱,那女子起身躲开,轻笑道:“黄爷急什么,奴家有东西给您呢。”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绣帕,带着一股幽香,甩进了黄老爷的怀里。
“您闻闻,香不香,这可是奴家给您的定情信物呢。”
黄老爷果然把绣帕放到鼻子下使劲嗅了嗅,猥琐的笑道:“好香、好香,就不知跟你的人相比,哪个更……”
话没说完,两眼一昏,人就栽了下去。
“当然,是它香了。”秦桑摘去面纱,冷笑道。
秦桑走过去,狠狠地踢了踢他,见他确实不动,便蹲了下来,拔出头上的发簪,抽出簪刀,握在手上。
毕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到底有些手软,但容不得她妇人之仁,今日不杀此人,他日落在他手里,可会有半点活路留给她?
把心一横,她高高举起簪刀,对准他的心脏,就要落下——
“你在做什么。”
秦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门口竟然站了一人——苏爷?!
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翻着白眼道:“差点给你吓死……秦斐呢?”
她叫秦斐守在门口,怎么有人来了居然没有通知她。
“小唐陪着他呢,你呢,这是做什么。”苏爷环顾一下四周。
若是小唐的话,难怪秦斐没办法出声,秦桑心想。
“呃……要是我跟你说,今晚月黑风高……呃……不是,是夜色明媚,我出来拜神,你信不信?”
苏爷没做声,只是抬眼看了看空了的神龛。
“这里是山神庙,就算没有神像……它也是山神庙……”秦桑岔开话题,道:“对了,好久没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忙不忙,要是忙的话,我就不送了。”
“不是遇上,我是跟着你来的,城门口见到你这个样子招摇过市,就跟过来看看。”顿了顿,苏爷又补充道:“我不忙。”
秦桑倒没有真的招摇过市,她来的时候和秦斐一起乘着阿南驾的马车,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现下阿南和马车正在附近候着呢。
只是在城门口的时候,守城士兵撩起门帘往里面看了看,审问了几句才放行,而那时候,秦桑与苏爷,正好一个进一个出。苏爷骑在马背上,秦桑身边的这两个人,上次他都是见过的,所以当即就猜测出马车里的是她,不免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当士兵撩起门帘的时候,他就正好看到。
然后,他便迟疑了一下,皱眉,这女人没事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似乎他已经忘记了,人家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后来因为好奇,他就跟了过来,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便没有惊动,直到方才——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趁我还没生气之前。”苏爷淡淡道。
秦桑无奈,话说,为什么这次碰见这个人,她都只能落在下风?
“这个人,黄伯仁黄老爷,和我有一些过节,屡次找我的麻烦,上回强迫菜商不给我的酒楼供货,之后找人来闹过事,还威胁过我的客人,在我门口撒鸡血……这些我都应付过去了,没想到这回……”秦桑眼里闪过痛意和恨意,转瞬即逝。
“他还找人打算掳了我,对我施暴……”
听了这话,苏爷的眼神一敛,居然在一剎那,有和秦桑如出一辙的痛意并恨意闪过。
“我不过一弱质女流,若不是他实在欺人太甚,也不至于……”说到此,秦桑便详装柔弱,捂着胸口,蹙着眉头,一副娇弱无依的模样。
偏偏她已经退了伪装,虽然有些做作,但此时她看起来确实很惹人怜爱。
“都手持利器准备杀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弱质女流?”苏爷讽刺道。
“呃……”秦桑连忙把拿着簪刀的手藏到身后,道:“都说是他欺人太甚了,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
“哼,不过这人的确该死,只是——”苏爷的话转了个弯儿,道:“报复人的手法千千万,你却选了一种杀伤力最小,最下品的法子,当真是不入流之极。”
“那什么才是入流?”秦桑有些觉得对方的大脑构造诡异,这个时候该关注的是这些么?
对了,他是苏爷啊!怎能以常人论之!
苏爷突然注意到秦桑放在身侧的手,有些文不对题的道:“把手伸出来。”
秦桑不解,但还是依言把左手伸了出去。
“两只”
秦桑便把背在身后的那只也伸了出去,那只手还握着簪刀。
苏爷仔细打量那双手,手如柔荑,指如青葱,烛光之下,看起来万般柔和秀美,这样的手,应该用来抚琴煮茶,风花雪月……用来杀人,的确是有点糟蹋了。
苏爷的言行不能以常人论之,秦桑已有这样的认知,但这举动未免太怪异了吧,正奇怪着,就见苏爷抬起头,望着她貌似温和一笑。
秦桑呆住了,苏爷这一笑,当真是……当真是……让人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仿佛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飞沙走石,愁云惨淡!
是梦,却是噩梦。
“入流的话,基本上就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苏爷含笑道。
可能他并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渗人,秦桑打了个寒战,默默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啊——
接着,苏爷又道:“话说,七千两买你那颗珠子,似乎是便宜了点。”
第七十七章
次日,太阳升的老高,黄老爷才砸吧砸吧嘴转醒,心道,今个这床怎么这么硬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手伸到一半,愣住了——
这里是……环顾四周,败瓦破墙连着蛛丝,昨日之事便俱已想起,不禁打了个寒战,越想越觉得不对,明明两人正在说话,怎么后来就不记得了呢?莫非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黄老爷往身上摸摸,并没少什么,记得昨天那女子送了方绣帕给他,如今也是找不着了,莫不真的是……如此想着,身上果然感到入骨的寒意,黄老爷打了个哆嗦,连忙跳起来往外跑,完了完了,八成是遇见妖精鬼怪了,只怕昨晚已是吸了他的精气,万幸是还留下了一条命。
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回去,一回去就生了场病,郎中说是受了凉染了风寒,他偏不信,非请和尚道士过来轮番做法……后来,那天那个酒楼后院的那棵树,就莫名其妙无妄之灾的被人砍了去。
黄老爷染得也不过是小病,将养了几天之后便痊愈了,又告香还神了一番,便一切如常了。
一日,他受邀去了胭脂楼喝花酒,觥筹交错,歌舞飘香,喝了个醉眼迷蒙,色性大发,就点了个头牌进房,可是不知为什么,头牌扶他进去,吹了灯拔了蜡,人却退了出来。
房门口早已站了两个人,分别是老鸨和一个素衣的女子。
老鸨和头牌站得离那素衣女子远远的,素衣女子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去吧,事后亏待不了你。”老鸨道。
素衣女子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便进去了。老鸨示意头牌先走,自己却留了下来,不一会房里便传出嗯嗯啊啊男欢女爱的声音。
老鸨这才会意的一笑,放心走了。
说那老鸨离开后,溜进了一间暗室,对着里面那人恭敬道:“烦请回去禀告总管,事情已经办妥。”
黄老爷一夜风流,第二日才出门口,却叫官差给拦住了。
“怎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黄老爷颐指气使,态度高慢道。
那些个官差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作风,上去就把人押了起来,什么?敢反抗?一嘴巴子抽死你个小样儿的!
黄老爷被连抽了几下,抽得他是晕头晕脑眼冒金星,冷不防还挨了谁一脚,气急败坏的道:“你们!你们!好大的狗胆,你们知道我叔叔是谁吗?当朝一品……”
“我们都知道你那当朝一品的叔叔是谁,老实告诉你,他事发啦,自身难保,姓黄的,现在有人告你草菅人命,抢占良家妇女,你有话就对咱们通判大人说去吧!”
没错,今早传来的通告,他那个族叔被打入了天牢。
也不知他是招惹了哪方鬼神,居然收集到了他贪赃枉法的证据,还匿名送至了他的死对头处,这招借力打力使得好,递了一把刀子给他的死对头,还怕不捅得他血肉横飞?!
更巧的是,这个族叔一倒,立马就有人来把黄老爷也告了,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家里的一名小妾。
原来这名小妾是他强霸占来的,本是他商铺里一名伙计的老婆,虽然出身穷苦,倒也有几番姿色,一次无意中被他撞见,起了色心,设毒计诬陷这名伙计偷窃,私下里却逼滛他老婆,后来被这名伙计知道,气愤之下,在牢房里的墙壁上写下血书,然后就撞墙自尽了。
这事虽然惊动了官府,但还是因为证据不足只得让黄老爷逍遥法外,而那名伙计的老婆,倒是被他拉进了自家的后院,那个女子因为还有个小娃儿养在公婆之处,只得受了他的威胁,忍辱偷生。这一家人就这样被他搞得家破人亡。
这事只是个开始,黄老爷一入狱之后,厄运接踵而来,一些商户联名上告,告那黄家是如何如何仗势欺人,强买强卖,低进高出,还有几年前闹灾的时候,黄家是如何强迫他们把米价抬高到离谱的价前,然后自家却以稍低一点的价钱卖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厢事情没完,那厢他家里的枯井里又被人发现了一具尸体,约莫是个十一二岁的女童,虽然尸体腐烂不堪,但是从衣服穿戴上,立马就被认出是厨娘春嫂的闺女,春嫂的闺女便是两年前失踪的,春嫂一见也是哭的肝肠尽断,她一直以为女儿是自己跑出去玩被拐走的……这事情到第二天,仵作检验尸体的时候,却在尸体上找到一片不属于她的布片,追查起来,竟然是黄老爷一件旧衣上的……
于是便有传言,黄老爷喜好幼女,有杀人的嫌疑。
但实际上……黄老爷虽然作恶多端,但惟独这一件却还真是冤枉的,这倒霉孩子八成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旧衣布片是怎么落到那里的,这真是……欲哭无泪,要是他说冤枉,还有人信不?
其实,这分明是有人怕他死不透嘛。
黄老爷大势已去,审问的时候受了折磨,终于在堂上昏倒了,被人一看,吓了一跳,怎么黄老爷身上竟会有异样的脓包,那症状分明是……
花柳病!
有人问胭脂楼的老鸨,听说你们这楼里有姑娘得了花柳病?
老鸨连忙骂道,是哪个黑心烂肝没□儿的小王八羔子造的谣,咱们这的姑娘个个干净着哩,老娘天天找大夫给她们检查,就算不信老娘的话,去找安济堂的大夫问问去,要是有,老娘的头砍下来给你当夜壶!
那人还有些怀疑,道,那……上回哪个黄老爷不是来过么?
老鸨一翻眼儿鄙视的道,那老货啊,不中用啦,喝了一壶酒进房就瘫啦,连姑娘的一个手指头也没碰,事后还不好意思对外声张哩
旁人听到都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那我们就放心啦。
老鸨看着客似云来,眼睛笑得眯眯儿弯。
黄老爷丢在牢里,任他烂臭,他家里那帮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临走之前能偷就偷,能带就带,几个儿子昏天暗地忙着抢夺家产,没空理他。
后来上面审批的公文下来了,称人犯黄伯仁,罪证确凿,罪大恶极,并且经查,与当朝一品大员贪赃枉法一案有所关联,本应押送国都候审,但因身患恶疾,着地方官员依法处以极刑,家产充公。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补充,考虑到人犯患的是恶疾,未免传染他人,建议火刑。
哐当!通判大人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火刑……已经废除三十多年的火刑……
通判大人暗叹道,黄伯仁哪黄伯仁,是天要亡你啊,原来真有报应一说。
上一任通判,就是因他之故被调走,可他却亡在这一任通判手上,并且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
押送囚车的队伍从小怡楼门口而过,秦桑和苏爷便在楼上的雅座观望。
秦桑探出头去,见队伍周围的人群忙着丢烂菜叶和臭鸡蛋,话说,这天的臭鸡蛋卖得极好。
黄老爷不复以往趾高气昂之态,衣服破烂,头发肮脏,无力的瘫在囚车里,死气沉沉的耸拉着脑袋,要是站得近了,便能看到乱发之下,他脸上长脓,身上生蛆,并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话说人要是到了这样,还真是生不如死,可是他现在,只怕连求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些护车的捕快们,也是离得远远,用袖子捂着鼻子,仿佛车上拉的的一车大粪。
“大手笔!真是大手笔!跟苏爷一比,我秦桑确实是不入流之极,佩服,真真佩服。”秦桑拍手称赞道。
她与之说话的那人将手搁在窗栏架子上,轻轻的点着,哼了一声,却没答话。
“说起来,怎么这么巧,他那个族叔说倒就倒,这么是时候?”秦桑回头望望这个气定神闲、面色如菜的青年,状似无意的道。
苏爷看着下面的情形,眼皮子也没一抬的答道:“谁知道呢,他运气不好吧。”
是么,秦桑一笑,眼睛侧向别处。
有些事,只要对方不明说,另一人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于是乎,这两人异常一致的看着下面。
“说来……”苏爷突然道:“现在不会再抱怨你那颗珠子卖亏了吧。”
“哪能呢,苏爷您是出了名儿的公道,我求神拜佛做梦都想和您打交道,怎么会抱怨……哟,看,后面还有一车柴火,还真要烧死他呀。”秦桑道。
死对那人确实是一种解脱,可是活活烧死,还真有点……她有些觉得,自己若是那时候就这样刺下去,或者还真是一种仁慈。
苏爷闻言,恨恨的道:“哼,那位通判大人假仁假义,说是怕人犯过于痛苦,非要事先给喂些麻药,真真可恶。”
秦桑闻言,心里默默的道,嗯,也好。
苏爷迅速看了一下秦桑的神色,暗道,到底是女人,心思还是软了一点啊……
其实麻药一说,不过是他瞎掰而已。
“苏爷,泰宁楼明日开张,您有空来不?”眼看囚车走远了,秦桑问道。本来泰宁楼早可以开张了,只因黄老爷的事给耽误了。
“没空。”
“真可惜,我楼里请了福泽寺做素菜的老师傅过来。”秦桑笑。
苏爷听闻,虽然没有回答,侧在另一边的脸上神色比之先前,却柔和了许多。。
福泽寺离这里隔了条大河,寺庙香火鼎盛,素食是出了名的好,那位老师傅退下来之后,便于本地定居,秦桑听闻后,特意去请了来,本来人家不肯来,说自己年纪大了,可经不住秦桑的拳拳盛意,重金礼聘,再加上秦桑答应他,每日仅仅只做四道菜,主要是帮她调教一下她那里厨子做素食的手艺。
秦桑记得,自己曾在苏府用了一次便饭,岂料全是素食,还以为苏爷小气,吃下去才知道,苏府的素食,味道奇佳,用料也非凡品,后来才知道苏爷是吃斋之人……难怪面色如菜,不过吃斋之人手段这般毒辣,倒也是奇事。
只是不知为什么,秦桑却一点也不惧他。
她自己也许还没想明白,曾经,苏爷一句“活下去,我就带你走”支撑了她所有的希望。
一曲“净心菩提咒”又伴她驱走黑夜里所有的恐惧,所以,不管她面不面对,承不承认,这样一个人,在她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旁人无法比拟的安全感。
只是,自从亲见苏爷之后,一向不离身的螺纹青玉笛,被她解了下来,搁在了床头上。
第七十八章
开张前夕,秦桑想了个揽客的招儿,便请人去请流霞班的班主柳玉暇过来商量。
流霞班是当年在缅罗城曾红极一时的戏班,不过后来败落了,最几个月不知怎么回事,连出了几场新戏,居然又开始放出异彩,这里面,倒与秦桑有些个关联。
那流霞班的班主柳玉暇如今四十好几,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名角,现在年岁大了,但看上去依旧有几分俊雅之气。当初他见生意萧条,有维持不下去之势,已准备散了班子回乡,他与梅老太太是老相识,走之前便去拜别了一次,正巧撞见了秦桑。
秦桑在梅老太太和柳玉暇言谈的时候插了几句嘴,让柳玉暇起了别样心思。
梅老太太当时是说,小柳啊,当年你唱的《玉蝶记》真是好啊,太传神了。
提起当年之事,比之如今之事,柳玉暇有些落寞,并没有马上接话。
倒是秦桑没听过那部戏,插嘴道,那出戏讲的什么?
经过梅老太太介绍,才知道是一段两人相恋不能相守的苦情戏,她便道,这戏不好。
问是如何不好,她便天马行空的说开了去。
其实她瞎说一番无非也是为了博梅老太太一乐,硬是将人家一段好生生的苦情戏改成了鸡飞狗跳的闹剧,也是梅老太太一向惯着她,而柳玉暇又是和善的,听她瞎说不但没有怪罪,还饶有兴趣。
那天柳玉暇回去之后,想来想去,居然还真照着她说的排了一出戏来。
柳玉暇若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想要回乡,这几年生意萧条,人才凋零,惟有自己的爱徒沈清落还在撑着局面,因为没有钱,所以唱得好的不愿到他那里去,他也请不起戏文写的好的人替他们写戏文,只将那些旧戏翻来覆去的唱,或者唱那些传开了的戏文,总之没什么特色。
所以恶性循环,生意也更加差。那天听了秦桑讲的,觉得有些意思,回去自己磨出了一部新戏,也该他时来运转,居然很是卖座。
后来他便找上了秦桑,想要秦桑帮他写戏,秦桑听了,却道:“那日我也是瞎说,要知道,故事我还能编编,可是戏文,那些唱腔唱曲词句什么的,我是真不会的。”
“无妨的,我也读过几年书,会些笔墨,又唱了半辈子戏,你就给编个故事出来,其他那些词句我来参详就好。”柳玉暇道。
“既然你能写,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说出来不怕你见笑,我唱了半辈子戏,想的便离不了那些老框框,不及你年轻,想法多且大胆新颖。”柳玉暇见秦桑没有拒绝,笑道。
秦桑的前世,到底还是看过一些电影,读过一些小说的,若比对起来,说实话,现在流行的戏文,于她而言,简直是酸的让她掉牙,雷的让她头疼。
她自己正好也不忙,听柳玉暇说了,觉得有趣也跃跃欲试。于是就和柳玉暇联手写了几部戏文,还真让流霞班给唱红了。
有了这层关系,秦桑便想出了个能让泰宁楼和流霞班互利互惠的点子。
柳玉暇请来之后,秦桑便与他商量,他也觉得不错,就欣然同意了。
泰宁楼终于开张了,火红的绸子挂牌匾上,门口两个石兽也挂了彩球,几个蹬着高跷的杂耍艺人,扭着腰,挥舞着手里的红巾子;两个丑角一边做着滑稽的表演,一边嘭彭的敲着响拔;一个大肚皮的汉子,穿着小红短衣,突出肚皮,有力的擂鼓,声音很是振奋人心,还有两三个上了浓妆的女子,穿着艳丽的彩衣跑场,场面极是热闹,门前聚足了旺气,围观的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不一会,泰宁楼的伙计在门口又贴了个告示,上面说为庆祝泰宁楼开张,泰宁楼与流霞班达成协议,凡在此吃饭和住店的客人,可以长期以优惠的价格到流霞班去听戏。
大伙儿还没听说过这种事,问那伙计,这是真的吗?
伙计斩钉截铁道:“自然是真的,你们没见那边站着流霞班的人吗?”
顺着他指的望去,果然人群里站了几个流霞班的人,班主柳玉暇和台柱沈清落也在当中。
这年头民众没什么娱乐,看戏就好比秦桑前世的看电影一样,这一回泰宁楼和流霞班合作,可以说是互利互惠,泰宁楼因可以低价看戏而多了客人,流霞班也因泰宁楼的客人,可以做到生意兴旺。
这个主意,倒是很妙。
不过,泰宁楼开张那日,除此之外,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泰宁楼还请了缅罗城的首富苏越前来剪彩。
要知道苏越发迹至今,产业已是遍布全国,听说所相交之人,无不是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