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第31部分阅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作者:rouwenwu
快一点。”说着走到秦桑跟前,弯下腰。
这时候也不能矫情,秦桑就覆上了苏爷的背,苏爷毕竟是男子,就算不通武功,力气总是有的,还不至于背不住她。
……
铁尔罕的络腮胡,掩去了英挺的相貌,只将一双冷酷嗜血的眼睛突了出来,身材魁梧壮硕,招式走的是大开大合,没有任何花俏,但也是精准无比,都是实战中累积起来的经验,端的是天生霸气,让人与之面对有种高山压顶之感,这份气魄力度连小唐都不敢正面制敌,不愧是大域第一勇士。
小唐行的全凭一个巧字,所用招式九虚一实,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可是偏偏对方又是滴水不漏,他只能机制的以巧招去消耗敌人的气力,但铁尔罕的攻击直接有效,也不会多花一分力气去做任何一点花俏,他的力量更仿佛是源源不竭一般的可怕。
这两人看上去战的是刀光剑影,势均力敌,实际上各自心知肚明,小唐已有下风之势,所以铁尔罕越战越勇,小唐只能去化解攻势。
其他的人被这两人挡在了洞里,他们看着王汗酣战之中,并未令他们上前,也没有人敢擅作主张。
小唐想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一个铁尔罕就足够让人吃不消了,渐渐的,身上被凌烈的刀气划伤了数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这样不是办法,小唐心道,于是卖了一个破绽想要引蛇出洞。
大域人多是性情耿直,便如铁尔罕在施招时也是单刀直入没有九曲八弯,可见这是民族特性,不过这并不代表铁尔罕一定会上套,他也是一点即透之人,小唐的实力已经被他摸得清楚,这人实力颇强,就是油滑得很,虽然此时露出破绽,他也不免留了一个心眼,果然当他挥刀而入,小唐忙侧身反手一剑。
谁知铁尔罕不退反进,身形突然一矮,虽然肩膀被挑破,但也险险避过要害,右手握刀不及收回,左手却出掌重重的拍在了小唐腹部,将小唐打得急急后退几步才稳住,刚刚站稳,噗出一口鲜血,可见铁尔罕掌力不俗。
两人都有负伤,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反倒是小唐伤得更重些,铁尔罕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给他,节节逼近,终于瞅准一个时机,全力一击,小唐躲避不及,刀锋划开他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他惨呼一声飞到一边去,挣扎了几下再无动弹。
身后连忙有人上前为其将肩膀上的伤做了简单处理,另有人过去探查小唐的气息,果然全无。
铁尔罕收刀,叹了口气,道:“这人……可惜了。”
不是可惜他死了,而是可惜他为什么不是大域人,身手了得,又忠心为主,不能不叫人佩服。
“走。”他下令道。
……
“前面就是一线天,过去之后就是山岩,山岩旁有三块垒起来的石头……缝隙之间有一个机关插口,我身上……有一块铁牌,插进去往右三转再往左两转……开启之后,里面有拉杆可以放下石门,进去就安全了,里面是密室,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
苏爷对背上的秦桑交了底,大滴的汗珠随着他的额头轮廓滑下,草丛里很难走,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分外吃力,而且还要注意脚下,不要又遇上毒蛇。
“放我下来自己走吧。”秦桑道。
“等到了平坦的地方,再说。”苏爷道,这种路若是让她自己走,只怕更是难。
……
铁尔罕将那块碎布片拿在手上,那块碎布片的颜色质地,应该是女子所穿之物,是……她吗?
魂牵梦绕的那个人,让他揪心让他痛的……铁尔罕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微微颤抖,他一直想要见到她,可是此时突然想到,见到之后呢?
我不恨你,也许因为我也不够爱你……
我的心总是在还没热起来之前,就凉透了……
我乃大政朝王氏之女……身份尊贵,昔被你掳来,委身与你,隐藏来历,且不能为我以正名分,以致受人欺凌,今又因你之故蒙受奇耻大辱……我王氏之女尊荣被你殆尽,今日起我与你情义两绝,不到黄泉永不见……
不到黄泉永不见么——铁尔罕突然一阵气息不稳,胸内如绞,便知旧疾发作,忙压制自己的思绪,深深吐息,并强将涌上来的那口血给咽了下去。
这几年,他在战场上也没少受伤,方才与小唐过招已经有所牵动,此时思绪紊乱,悲不自胜,尤其想到当初王珍的决绝,和两人之间难以填尽的伤痛,竟然五内如焚,岔了气息,引发旧疾。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在缓了口气后,斜眼对小黑道:“你之前说这里有密室,是吧?”
“我……我只知道有,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真的,我从来只在外面守卫,从没进来过……”
铁尔罕望着岔口,一边从方向看应该能出谷,路况好走,且有疑似被荆棘钩破的衣服布片,另一边坑坑洼洼,杂草丛生,前面隐有山峰挡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密室,也许他也会觉得是那边,可是若有密室的话,会在哪里呢?
苏岩,不管你真名叫什么,狡猾如你,你会怎么做呢?他沉下心想。
他仔细审视,突然注意到杂草中似乎有被踩塌下的痕迹,一声冷笑,挥刀而指,道:“是那边,快去!”
……
珍儿,若我说我后悔了,你信么?
若我说,在半夜你身影入梦的时候,我的眼角也会湿润,你信么?
珍儿……你不爱我不要紧,我来爱你就够了,再一次,让我有再一次的机会——
只有失去方知珍贵……铁尔罕本是命定之人,纵情快意的性子,宏图霸业的梦想,心里哪里留过女人的影子?只有她让他迷恋,让他哀伤,让他痛彻心扉,绝然离去后他便犹如失去了一部分灵魂一般,再无快乐欢喜,他自己无法从中解脱,便奢望着自己能够有再一次的机会,让他把失去的灵魂再赎回来。
就算会被她恨也好,会让他心痛也好,恨他至少不会忘掉他,就像他从没出现过,心痛至少还能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还活着……还能看到她……
他是天生的王者,一切随心,便是汗位也叫他抢来了,就连南原沃土他也敢窥视,他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又怎么懂什么叫放手?
但从另一方面说,他何尝不是认定之后,就异常执着的人呢?
爱,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可以甜蜜,也可以痛苦,尤其对于轻视它的人,它的报复会是意想不到的残忍……
苏爷扶着秦桑终于走到了一线天,所谓一线天,便是一道山缝,其间只能一人通过,抬头望去,头顶上可视的天空仿佛一条线一般。
到这里就离目的地不远了,苏爷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声,心里一沉,回头望去,那些人已经追来了。
秦桑惊慌失措的望着苏爷,苏爷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推进了一线天,自己也进到一线天里。
“听着,这个是启动密室入口的铁牌!”苏爷拿出铁牌塞给秦桑,然后从靴子里抽出匕首道: “你先走……”
“不行——”什么叫做她先走,难道他要留下来不成?
“听我说完,你先走,我拦住他们,铁尔罕找的是你,所以只要你不落到他手里,就算抓到我,我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你懂不懂!”苏爷喝道。
秦桑含泪无语。
“到我府里去找管家,他会保护你,也会带人来救我,走!快点,就算为了我们两个人!”苏爷转过身,手持匕首背对秦桑低吼:“我们都能活着,相信我!”
秦桑听信了他的话,抹去眼泪,一瘸一拐的转身走去。
一线天如缝,走过不能逢,便是说,被称为一线天的这种山缝,往往窄得只能过一个人,若是两个人迎面相逢,便走不过去了。
苏爷卡在一线天进口三尺的地方,这样就算外面的人闯进来,他一次也只需对付一个人。
秦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到苏爷的背影卡在山峰之间,那个人并不强壮,可是他帮她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突然,秦桑想到什么,大叫道:“苏越!你骗我!!”
背过身去的苏爷闻言,不禁双眉深锁,眼里透着无奈何绝望。
秦桑扶着山壁急急走回来,边走边道:“你骗我!他是铁尔罕!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这里是臻南国,他搞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会还留在这里等我带人过来?你骗我……”
她方才忽然意识到他话中的漏洞,以铁尔罕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苏爷,他必然已经是知道当初是他帮自己逃出来的,他是有仇必报,绝不手软的人,就算要从苏爷这里套出她的下落,也必是要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他又怎么会出卖她?而铁尔罕又岂是那么好唬弄的?
且他这回来到臻南孤军深入,之前连苏爷这个情报头子都没察觉,必然是用了很深的心机偷偷潜伏进来,此番一举之后,即使没有找到她,也必然不会再留在此地了,若真等到她来,苏爷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苏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要,事到如今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秦桑哭道。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外面的人已经追来并且发现了他们,山缝里顿时挤进来一个凹眼凸眉,皮肤黝黑的大域汉子,他呼喝着向苏爷袭来。
苏爷用匕首将之挡住,嘴里道:“药包!”
他这两个字是对秦桑说的,他才记起,秦桑随身带着迷|药,而秦桑闻言也会意过来,忙拿出药包,取下簪刀刺破抓在手里向外面撒去。
撒出去的同时,二人屏住呼吸,挤进来的汉子连同后面挤进来的人齐齐栽倒。
秦桑忙用另一只手取出解药喂进自己和苏爷的嘴里,刚刚放到嘴里,后面挤又进来一人,苏爷抄起地上人手里的长刀,和来人打了起来。
匕首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长刀在手自然是好得多。
苏爷不会武功,但也不是文弱书生,早年在李府受人欺负,从小没少挨过打,也没少打过架,大概是心性的原因,他下手也很狠历阴毒,加之背水一战,后面跟着个秦桑,更是在气势上便有一种决然之势,另外秦桑以迷|药偷袭,一时间尽然没让来人攻进来。
中了迷|药倒下的,外面的人就会将之拖出去,后来居然都围在外面,不再进来。
情况便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苏爷喘了口气,急道:“听我的,把迷|药给我,然后快走,能活一个是一个,要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就去替我报仇,不要让我死得没有意义……或者我还能撑着一口气等你呢,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
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寿终正寝,所以从事总带着些泄愤式的快意,每当死里逃生之后,就会如赌徒赌赢一般兴奋,但是如今他越来越怕。
拥有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对失去有种忧心如焚的恐惧,可是如果结局是为她去死,在他狰狞的生命里,也是一抹得意的亮色吧。
这是否应了那句俗不可耐的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不禁自嘲的想到。
苏爷孤高,何曾低声下气求过别人,秦桑哭着,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被他话里一丝侥幸的希望打动,将迷|药塞在他的手里,一横心转身走去。
“活着等我……”
不一会,一线天的进口又有一人持刀而入,此人身材魁梧,黑衣蒙面,一进来眼睛就盯住了正在往另一边走的女子背影,那个背景深深陷进山壁的阴影之中,朦胧得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是……她吗?
他想去拉住她将之看清楚,可是却有一人挡住了他。苏爷也认出了铁尔罕,但是他没有做声,他怕惊动了她。
苏爷拿刀的手松开两指,从药粉包里抠出迷|药朝他撒去,铁尔罕一声冷笑,屏住呼吸,一刀挥下,苏爷用力去挡,可是他哪里是铁尔罕的对手,虎口爆裂,血流如注,手上的刀也被震飞了去。
铁尔罕上前用另一只手掐住苏爷抓着药粉包的手,用力一捏,迫使苏爷的手松开,药粉包掉了下去。
然后抵住他向后一推,苏爷急忙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此刻却已经出了方才迷|药撒出的范围。
铁尔罕本来并未蒙面,是因为顾忌迷|药,所以才戴了几层,他打算闭气快速解决里面的人,若是其间吸入半点进鼻,好歹蒙面巾还可以起到一定的过滤作用。
秦桑正要走出一线天,听到身后双刀相击的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苏爷被黑衣男子挟持着,背后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出一节刀尖,鲜血绽开的花朵立即现了出来,娇艳欲滴。
“不——”秦桑瞪着双眼,内心极度恐惧,扯声大呼,她的呼声让那个蒙面男子浑身一震,不觉抬眼向她看去。
“珍儿……”声音轻得犹如一声叹息。
“走!!!”苏爷仰面而吼,用尽全身的力气。
秦桑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多么惨烈,却从他微侧的角度,看到了太阳|岤和脖子上暴露而出的青筋……
伏在草丛里的小唐听到声音,便知此时不出手,就再也来不及了,虽然这仍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还是起身一跃,跳到树上,对准目标全力扔出手上的飞刀。
为何要跳到树上?他尾随在众人后方,而铁尔罕站在山缝入口,处于众人之前,中间隔了那么些人,他不得不站高一些,不仅可以看清目标的位置,也利于他发刀,不至于半路插中别的倒霉蛋儿。
但是……小唐没有死?
小唐没有死!
铁尔罕没有对他估计错误,他果然是十分狡猾,当时铁尔罕一刀挥来,他在刀劈到他身上之前,就足下一点,飞身而出,只是还是被刀气划开了胸膛,伤了皮肉却并未伤及内脏。
他心知大势已去,索性用了龟息之法诈死,说到底他还是十分庆幸,这帮人没有在他“死后”补上一刀,不过他倒没有想到,铁尔罕对他乃是抱着一丝敬佩之意,才没有辱及尸体,也是这一点点侧恻隐之心,救了他一命。
待他们走后,小唐止了血,摸出怀里还藏着的飞刀,偷偷跟在后面,想要伺机暗杀铁尔罕。
杀他只有一次机会,否则打草惊蛇,再杀就难了,而且相信要是被逮到,他们这次一定不会忘记在他的尸体上多补上几刀,所以一定要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只是一路上都没找到这样的时机。
而如今听到秦桑的呼声,便知道情况必是极度恶劣,别无他法,只能勉力而为。在他跃起发刀的同时,有人看到了他,忙大叫起来示警。
铁尔罕本想再捅深一点,然后再补上一刀,彻底让这姓苏的绝了性命,突然听到有人示警,连忙抽刀转身,就见一柄飞刀朝他的命门飞来,立即将刀面一横,挡住了飞刀,飞刀反弹出去掉在了地上。
小唐已经暴露,自然有人与之缠斗,虽然他武功高强,等闲人不是对手,可是也架不住人多,以一敌百,终究只是传说。
铁尔罕见此状况,转身面对苏爷,苏爷在方才他抽刀的时候,鲜血已经喷薄而出,他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无力支撑,跪在了地上,可是他不肯倒下,一边吐血一边扶着山壁拼着最后一气,挺住躯干挡在铁尔罕跟前,便像是要死也要挡住这条路。
铁尔罕的视线在苏爷身上落了一会,又落到后面那个女子的身影上,残忍而又深情的一笑。虽然这怪异的笑容被蒙面巾遮挡住了,可那抹残忍之意却透过他嗜血的眼睛传达了出来。
铁尔罕抬手挥刀——
“他死我也死!”秦桑用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大叫道:“铁尔罕!我知道是你。”
毕竟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连苏爷都可以认出他来,何况她呢。
铁尔罕的手顿住。
“铁尔罕!他死我也死!”当她蹒跚着从阴影里走出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珍儿……”铁尔罕终于看清楚了她,她的模样变化不少,但的确是她的珍儿。他随即扯去脸上的蒙面,露出他的面目,如今的他蓄了胡须,和他们第一次在大政相遇一样。
苏爷双眼侵染着绝望,靠着山壁转过身子,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都让他呼吸更加急促,快要喘不上气来,他看向她,头微微一摇,顺着下巴往下淌出的血,艳绝的超出了人心里承受的底线。
他们的眼神交接,秦桑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可是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使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抹去眼泪。
“铁尔罕,我脸上涂的是药粉,洗去之后你会发现我现在比以前还好看一百倍……你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找我,一定不希望我就这样轻易的死掉吧?
我那样离开你,践踏了你的尊严,你不想报复我吗?若是我就这样死了,你不觉得意犹未尽吗?
只有活着,才能承受你的怒气,死了就一了白了了,那……多可惜啊,是不是?”
擦去又一抹泪水,秦桑犹如一个兜售自己的妓女一样,只不过妓女是留客人度夜,而她是要说服他对她的命感兴趣。
“所以……要我的命,就要留下他的命。”秦桑将刀尖刺破自己的皮肤,脖子上便滚出红色,顺着皮肤往下滴。
“我说到做到,他死,我生无可恋。”
到如今,她还特地的在他面前强调她的脸,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注重外表的人么?
如果只是为了一张脸,天下绝色非她一人,为何独独对她心心念念?
报复是么?
他只是想将她拘在身边,他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因而想要弥补她,怜惜她,想让他们重新开始,这一次不再是忽视轻慢,而是真心实意,这也是报复么?
更撩拨他怒气的,乃是她最后一句,他死,我生无可恋!
铁尔罕不由的瞳孔一敛,呼吸逐渐加深,心里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有一根烧红了的铁刺,正狠狠的往他最柔软的地方扎去。
“生无可恋是吗,生无可恋,是——吗?”铁尔罕恨恨的喝道:“你们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了,是吗?!”
他们曾经很亲密,他们曾经有过许多可以相爱的机会,然而最终仍然错失,并且遗恨终身。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了解他,知道他此时怒了,盛怒。
所幸她还保留着一分清明,见他神情不对,连忙换了另一种态度,道:
“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从来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害得那么惨!你知道在地牢的时候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我的吗?我哭着哀求他们不要的时候你在哪里?……是谁害我到那种地步的?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你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人!不要忘了你为了你的汗位,是怎么把我送到元泰哪里去献祭的……”
果然,闻言铁尔罕的怒意奄息了下来,转而整个人笼上一层悲伤。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痛,伤口永远难以愈合,终年鲜血淋漓。
“我会……补偿给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我恨你。”她道。
“无妨,只要你回来,恨就恨吧……”
“为什么我们非要到这个地步?”她面目凄然。
“因为……”铁尔罕惨然一笑,道:“我很痛苦。”
“你痛苦就要我陪你痛苦么,凭什么!”她怒道。
“我为你而苦。”其实他想告诉她的是,他爱她,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原来爱,比不爱要痛苦的多。
如他这样惯于伤他人之心的人,终于也明白了这个痛苦的道理,只是……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我恨你。”
……但是,我爱你——虽然没有言语出来,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想传达的,也许就是这种入魔一般绝望的深情。
……
铁尔罕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将苏爷拖了出去,苏爷想说什么,可是嘴一张,鲜血便堵住了他的喉咙。
秦桑的簪刀,仍然抵住了脖子,从她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与人缠斗的小唐,她便朝他大叫道:“小唐,快看看苏越情况如何”
然后对铁尔罕道:“快让你的人住手!”
铁尔罕微微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染了鲜红色的簪刀刀尖,下令叫他们停手。
小唐身上带了不少彩,可见方才也是一番苦战,他先检查了苏爷的伤势,点住胸前几处|岤位止住血,而后在苏爷胸口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了苏爷的嘴巴。
此药便是当初苏爷潜进地牢里,喂给秦桑保命的药丸。
“怎么样,还有没有救?”秦桑急道。
此时小唐和苏爷处于一线天入口外,铁尔罕已经退了出来,秦桑便往外又走了几步,所以小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秦桑的表情。
那表情告诉他,若是他说没有,面前这个女人只怕立即就会割断自己的脖子,可是他确实是没有把握,现在知道苏爷还活不活得成的,就只有老天爷了。
“有救!”小唐斩钉截铁的说。
秦桑闻言终于笑了,笑得无比安慰,她朝铁尔罕道:“你退后,让你的人也退后!”
铁尔罕迟疑。
“我脚伤了,他们一个人差不多只剩半条命,另一个人都快没命了,你还怕我们骗你不成?”秦桑冷笑道。
于是铁尔罕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叫他的人也后退了。
秦桑便从一线天出来,仍然是小心翼翼,紧紧抵住自己的脖子,深怕铁尔罕有一丝不信之举,
“小唐,你带苏爷进去,快。”秦桑将铁牌丢给小唐。
“那你——”
苏爷死死盯住秦桑,他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至少,我们都可以活着。”秦桑对小唐道,也是说给苏爷听。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人不死,希望不灭。
小唐闻言,再不说什么,抱起苏爷进了一线天,而秦桑抵着自己的命,一直站那里。
苏爷在失去意识之前,脑海里想的,便是秦桑在最后一刻对他做的那个嘴型,她是在对他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曾经,他对她说过这句话,使她在绝境中残存了一丝希望,而今,她又将这句话送还给了他……
终于,秦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线天里,视线一穿而过,哪里有他们的身影。
已经走了么,她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来了。
便在她松懈的一霎那,铁尔罕冲上前来,握住了簪刀,在他的控制之下,秦桑半分也使不动那只簪刀了。
但是铁尔罕握的,却是簪刀的利刃,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下来,他似乎是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着什么绝望的情绪一样。
只是他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就冷冷对部下们道:“快去追。”
他带来的那些人便一个个进了一线天,去追消失在里面的人。
“你!”秦桑怒。
铁尔罕夺过了簪刀,将它丢得远远的,转头对她道:“你必须忘记这个人,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追上小唐,小唐的轻功果然了得,也许也是他们命不该绝,铁尔罕几番辛苦,终于寻回了遗失的灵魂,可是这片灵魂已经属于了别人……
失而复得最珍贵,可是失而复得的,真的就是原来遗失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俺知道亲们想要做什么
某黑淡定的戴好头盔,穿上钢盔,戴好护具,将凌波微步练上第九层。
不管如何,亲们至少要留下俺一口气,让俺将故事续下去,要是俺死了,就要就此打住,真成悲剧了不可
第九十八章
小唐抱着苏爷逃进了密室后,才将他放了下来,此时苏爷眼睛已经闭上,也不知道是晕了过去还是……
他颤微微的将手放到他鼻息之下一试,心里略安了一些,还好,还有呼吸。
小唐从十几岁一出道开始就跟着苏爷,一晃好多年,其中经历不少事情,感情是自比别人不同,苏爷这人,平素虽然冷情冷性,但若得他看重,视为心腹,却又最是护犊子的一个,否则怎容他养成这般上串下跳的性子?
记得以前有一次,他掩护苏爷撤离,结果自己落得深陷绝境,也是身负重伤,生死难料,在那关头,他突然想到一个从未考虑过的问题,撇开死士的身份不提,此生就这样死去,当真没有遗憾么?或者说值得么?
那时候,他以为苏爷不会回来救自己,因为当时的情况下,于大局而言,救他是得不偿失,何况是苏爷这惯于计算得失的性子……
作为死士,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而且应该以此为荣,但濒临死亡,渐渐心里头产生了别样的念头,他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他的生死,到底重不重要!其实这种想法,对于一个无我的死士而言是可耻的,可是他控制不了……
弃卒!他是一个弃卒——
这种感觉一旦产生,马上就淹没了他,身上越来越冷,不是因为流血,而是一种对自己的不确定,他从来都是作为别人的影子而存在,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生不足惜,死亦不足惜。
就在他陷于绝望之中,对生存不在抱着一丝侥幸之心的时候,苏爷来了。
是的,他会还活着,自然是因为苏爷带人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来了。
他当时讶异之极,就只听到苏爷说,虽然牺牲不小,不过你值得。
苏爷说这话的时候,一贯冷漠的眼睛里,有一种赞许和认同的意思。
当时他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只是心中逐渐平复了下来,后来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有这样一种执着。
他可以作为死士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然而他唯一要求的,就是得到自身价值的肯定。
这便是他的骄傲。
……
后来相处得更久,他便发现苏爷有一种严重的护犊子的习惯,一旦被他认定了的人,就真的被当成了自己的羽毛一般,器重而爱惜,当然,能被他看重的人,也是极少的。
往昔种种,一闪即逝,苏爷如今是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小唐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怀里还有伤药,刚才是时间不及,只是封|岤止血,并未用上,于是他掏出伤药,将里衣脱了,撕成布条,给苏爷包扎上。
不过苏爷是伤了内脏,仅仅止血是没用的,如今之计还得去找大夫。
对,得去找大夫,找大夫,哪里有好大夫?
对了,他想起某处的确有个口碑不错的大夫,而且路程也不算远,苏爷这身子骨不能颠簸,正好走水路更近,那弄艘船去,到了地头再找辆马车,垫上厚一点的棉絮……
小唐匆忙套上外衣,启了暗道,托起苏爷而出……
“爷,撑住,她在等你——”
“滚——”
秦桑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了掷出去,正好砸中铁尔罕负伤的肩膀,只听他“嘶——”一声,声音到中途闷进了嘴巴,原来是他给忍住了。
可是秦桑并未消停,她瞪着红红的双眼,咬牙切齿的将一切她可以拿得起的东西,水壶,盘子,枕头,凳子等物通通砸向铁尔罕,狠毒的瞄准了他已经浸出血色的肩膀砸去。
但是船舱的单间里,并没有放置太多东西,在她搬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扔出去了之后,她发现再也找不到可以扔的东西了。
铁尔罕一直站在那里,如一个靶子似得,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秦桑发狂发怒。
她越怒,他便越镇定。
“看来你这么有力气,是不用吃东西,我白担心了。”他道,原来他是听说她绝食,才匆匆赶来,不过那碗肉粥,现在正粘在他衣摆上往下流,而碗倒扣在他的脚边。
“我不用你管,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你滚!”秦桑愤怒的吼道。
铁尔罕闻言,扯出一个冷笑,转身欲走,到门边的时候却留了一步,道:“纳姆如今叫做秦柳是么?”
这是威胁!
秦桑一怔,皱起了眉头,狐疑道:“他们……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铁尔罕不答,连头都没有回,却能听到他的一声冷哼。
“当初离开的时候是我硬拉上她的,事先她根本不知情,还有那些小孩子,不过是我收养的孤儿,跟我没什么确实的关系,我也不在乎他们,你要是把他们扯进来,就未免自作多情了。”秦桑道。
“在不在乎,不是嘴上说的。”当年面对元泰的时候,他不也是口口声声说着相似的话么?
铁尔罕眼睛闭了片刻,甩掉一些不好的回忆之后,才转身望着秦桑道:“他们现在还在缅罗城,我的手下正监视着他们,你若想他们好好的,就乖乖的把饭吃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穷凶极恶,前提是,不要逼我。”
说完,他便离去了,在房门关上之后,力气仿佛一下子从秦桑身上抽离,她慢慢蹲了下来,一手揪住自己的一撮头发,一手环抱住自己,轻轻的抽泣,如一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混蛋……混蛋……”她红着眼睛咒骂着,哀切的将脸埋进怀抱之间。
苏越,我该怎么办……
铁尔罕一言不发的背靠着门,隔着门板,他似乎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细微动静,伤口被秦桑砸裂开,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袖,他仿佛没有感到一般,只将头微微仰起,一如既往的骄傲模样。
他,铁尔罕汗王,大域民族的领袖,英勇和力量的象征,可是,有谁知道他的内心也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珍儿,我,又该怎么办呢……
时间过得既缓慢又匆忙,一晃便过了两个多月,虽然已是春天,此地却似乎春意迟来,到处都还是充斥着一股萧瑟之感。
他们已经离了缅罗城,落脚于枝柳山脚下。当时小唐找的那个大夫姓黄,黄大夫的确有几分本事,却对救回苏爷的性命没有把握,幸而他有一个师兄,医术在他之上,便给苏爷做了一些处理,以秘方保住他的性命,又写了一封书信,介绍他们去枝柳山找他的师兄李济生。
李济生此人如今已年过五旬,在臻南有些名气,有逍遥神医之称,为人慈悲为怀,颇有美誉,传言臻南国君曾经三度请他出任太医令之职,被其婉拒,自称性好逍遥,不愿被名利拘束,只求漫走山野,为臻南子民造福。
话已经说到此地步,国君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封了他一个逍遥神医之名,勉力他善用自己的医术,悬壶济世,使臻南子民脱离疾病之苦,也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自此之后,逍遥神医之名大炙,更是受人敬仰。
寻找李神医看病的人越来越多,而他又是医德上品的大夫,自然是尽心尽力,随着年纪逐年增加,渐渐有力不从心之感,于是便寻了一处隐居,带了几个徒弟,希望能将他的医术发扬光大,救人活命。
小唐拿着书信,不眠不休护着苏爷赶上枝柳山,几番辛苦找到了李神医,李神医也是不负众望,亏得他拖着花甲之年的身子骨,熬了几夜,终于是救得了苏爷性命。
命是救回了,可心却没能救回。
苏爷身份复杂,内部也有不少勾心斗角,虎视眈眈之人,只是他一早将其整服,压制下来。其中秘事小唐自然清楚,因而不敢声张苏爷落难,只联系几名忠心耿耿的心腹,勉力维持局面。
只是平日上报情况都会由苏爷亲自批示,限期下达,而这段时间却迟迟拖着不发,人事变动也隐隐有些异况,便有别有用心的人揣测出一些流言蜚传出来,有说苏爷遇险重伤不治的,有说其实是失踪的,甚至也有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藏而不报,妄想取而代之,矛头直指苏爷“在世”时的那帮心腹。
其实所谓流言,不过是投石问路,投出去的石头没有听到响声,便真的怀疑苏爷这边有异况,
原先被苏爷压制的野心勃勃之徒有抬头之势,只是暂还无法确定,不敢轻举妄动,私下都在打探他的踪迹,一时间人心惶惶。
真是人还未死,就有人巴望着他早点去投胎。
直到苏爷苏醒,小唐总算是安了心,才不过半月,仿佛累了好多年一样,方才觉得虽然平日看苏爷像是得心应手,其实也是艰难险阻大为不易,不免对苏爷的敬服更是多了几分。
苏爷一清醒,便如如来佛祖睁开了眼睛,各方妖孽不敢再动,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是鱼儿在水里游一般,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估摸到形势的发展,他要小唐将面临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肃整后方,只当此事是番试探,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异心之徒绝不姑息……确定自己的主导地位之后,便再也迫不及待定计布局,调动人手,去大域营救秦桑,可事情始终毫无进展。
他乃是重伤之人,本该疗养休息,却时不待他,只能强撑着身体披甲上阵。
如此伤神,伤势自然是恢复缓慢,几番反复,如同熬命。
……
手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动静不能再扩大了,再扩大便对上面瞒不住了,只好让小唐隐藏身份,匿名从外面重金联系了一批杀手潜入大域。
然而要从大域王宫里杀个人不难,难得是带出一个活人来……
铁尔罕这厮又是极难对付的,早已经重兵把守,莫说王宫,便是入城也要严格审查一番,看来是早已料到他们会来救人。
……
小唐在门口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