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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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作者:rouwenwu

    然跟长在马背上似地牢稳,上官衷以单枪对他双戟,非是武力弱于他,而是输在了这马术之上,恐怕百招之后会落下风。”跟在身后的小唐,注意到李相紧盯的方向。

    原来那银甲偏将便是上官衷,果然,百招之后,他便落了下风,勉力维持。

    其实,注意红衣偏将的不止李相、小唐二人,还有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许将军,上官衷本是他的爱将,此次让他与实力颇强的葛多罗交手,乃是有意磨练他的作战能力,但眼见他有了颓势,又担心他性命有失,便命人打旗语,调动一队人护住他回撤。

    “备马”许将军喝道:“让我亲自会会这个葛多罗。”

    原来那人便是敌方左将军葛多罗。

    “慢着——”李相打断许将军道:“其实,依本官看,何用将军亲自出马,上官校尉未必不敌他,许大人信与不信?”

    “这……”许将军不知者李相是何用意,突然想到上官衷的父亲,上官元帅视乎与李相有隙,于是唯恐他会害上官衷,忙道:“上官校尉久战已是疲倦之极,还是下官去迎战得好。”

    李相是何等心思之人,见状便猜到了许将军的担忧,便道:“我只和他说一句话罢了,说完之后,战与不战,便由他自己做主。”

    话已经说到这地步,许将军只得同意,差人找来刚刚回营的上官衷。

    上官衷见了李相,脸上却无好颜色,当初他在宫里听了李相一席话,以为他是忠直之人,哪里知道他后来的行径全然是另一副模样,心头只当自己受了欺骗愚弄,见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相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走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上官衷一愣。

    然后李相朗声问:“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休息,再让你上阵对付葛多罗,你去还是不去?”

    上官衷直直的看着李错,然后道:“我去!”

    李相回望许大人,既然上官衷自己都答应了,许大人也无话可说。

    半柱香之后,上官衷又骑着马,冲杀了出去。

    葛多罗战了半日,越杀越性起,见上官衷又来,猖狂一笑,挥舞双戟,但是这一回,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葛多罗与上官衷交战中,不知上官衷嘴里嚷嚷着什么,葛多罗突然暴怒起来,那模样像是要吃人一般,双戟招招直对上官衷的要害,可是上官衷也不示弱,用浑铁枪封住了他的攻势。

    葛多罗因为攻势受阻,招式越来越焦躁蛮横,上官卖了一处破绽给他,他果然上当,奋力挥出一戟。

    高台上张望的许将军不明究竟,心头大急,暗道不好,却不想上官衷突然腰背一低,避开葛多罗的雷霆一击,反手将浑铁枪刺了出去,正正刺穿了葛多罗的右臂。

    葛多罗吃痛,被上官衷的力道带下了马背,摔下去之时,上官衷的枪头抽回,带出了一洒的鲜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又以迅雷之势往下再刺出一枪,这一次竟然刺中了葛多罗的喉咙。

    葛多罗怒目圆睁,口喷鲜血,双手握着喉咙上的枪杆,挣扎了几下再无动弹。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又太意想不到,连上官衷自己都愣了,不敢相信葛多罗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手里,等他回过神来,抽回浑铁枪,就看到葛多罗的喉咙上的窟窿不住的冒血,他的头盔也在摔下来之时弄掉了,露出他秃了一半的脑袋。

    他瞪着眼小声自言自语道:“他怎么知道他听到‘秃子’二字就会发狂?他怎么知道他的破绽在右臂?”

    原来方才李相对他说的,便是“那家伙最忌讳别人说他是秃子,若是听到必定怒气上涌、心浮气躁……另外,一般人右臂毕竟便利,但是他恰恰相反,右臂曾受过伤,比左臂略慢,往往回挡不及,破绽便在此。”

    纵然心存不解,上官衷还是用枪头挑起葛多罗的头盔,骑着马招摇的绕场一周,政军一片欢呼,域军惊讶的看到自己的主将死了,很快就响起了他们鸣金收兵的声音。

    李相唇角微微一扬,有些笑意。

    这个葛多罗能征善战,勇武过人,乃是铁尔罕的心腹大将。但是有些小趣闻,比如他生性风流,好沾花惹草,自谓是伟男子,原本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可是不知为什么,正值壮年的他却突然开始掉头发,而且越掉越多,他非常介意此事,生怕别人取笑,连女人也不找了,成天泡在医官署逼着医官们给他找生发药材,不过似乎是没什么用,只好日日带着毡帽……所以他最忌讳别人说“秃子”二字,每每听到,必要发狂。

    葛多罗的马术在大域也是首屈一指,但是少年时为了练习马术,曾经右臂摔至骨裂,虽然后来长好了,但是总有些不及,也是因此缘故,他才改习双戟,将左臂练得比右臂更厉害。

    这些事情,本该非亲密的人不得知,苏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有人告诉他的了。

    域军主将已死,虽然失了士气,但是却没有如想象中的撤退,乃是因为这虎破口乃是西面的门户之地,军事要害,失去这里相当于西面的门户被打开了,因而主将葛多罗虽然死了,但还有副将,还有偏将,还有裨将,就算所有的将领都死绝了,还有千夫长,百夫长,乃至最普通的士兵。

    大域军人便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守住这块地方。

    很多时候,事情根本没有正义和邪恶可言,只在于你究竟站在哪一方,而对于那些大域军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守卫自己的家园,保护自己的亲人。

    这是一场悲壮的战役,域军不管是在人数、军配、医药、和供给上,都不及政军,他们拼的只有自己的决心和信念。

    当域军的一名副将领着一队先锋军,中了诱敌之计的时候,上官衷还在心里嘲笑他的愚蠢,心叹葛多罗稍微还懂一点兵法,作战还有一点门道,他一死这域军居然就无人了。

    可是当他看到那些域军,宁死不降时候的那份英勇,便笑不出来了,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个大域兵,满身是血,一双腿自膝盖齐断,却拼着最后一口气,拖着一把斩马刀,在地上爬行过去砍政军的马腿。

    上官衷突然心情沉重了……

    为了防止域军的援军赶到,政军不留一点点喘息的时间给敌人,在他们的主将死后的第三天的破晓,结束了这场到最后让大家肃穆的战斗……

    在战斗结束之后,李相带着小唐从军帐里走了出来,就看到上官衷坐在一段木头上,目无表情的擦拭着血迹斑斑的枪头,他的头盔搁在脚边,而其他士兵都在忙于清理战场。

    李相走到他跟前,坐到那段木头的另一边上,仰望着天空。

    今天的天空很干净,蓝蓝的没有一丝云。

    “上官校尉,那些域军,你看到他们想到了什么?”

    上官衷擦着枪头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埋头继续擦拭,并不理会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到战场上的这份惨烈,我们无法不钦佩他们,但也请你想一想,这场战役是不是比你预想的,打的艰难了许多?”

    上官衷闻言,手上的擦拭动作微微慢了一点,却还是不言不语。

    “一直以来,我们里面的许多人,都觉得大域不过是一群蛮夷,野蛮,无知,落后,不足为惧,可是经此一役之后,你看到了他们真正的实力了吧?

    你是知道实情的,我们虽然对外称这次出动了二十万大军,但那不过是迷惑敌人的虚词,实际上的人数却已经达到了四十万,兵分三路,下路军的人数至少有十二万,这才是我们能战胜他们的原因,因为我们人多!”

    李相依旧仰望着天空,而上官衷已经彻底停止了擦拭他的宝贝枪头。

    “……葛多罗的军队有多少人?不过才七万而已,这场战役下来,他们用七万人拖了我们多少时日?让我们死伤了多少?!

    你想过没有,假若他们的人数和我们一样多,那么你觉得我们的胜算能有多大?”

    李相把目光从蔚蓝色的天空上收了回来,看了上官衷一眼,继续道:

    “……大域在巴拉尔汗王那一代就已经开始逐渐走向壮大,而铁尔罕登位之后,便壮大得更加迅速……你已经看到了这个民族的凶悍,你觉得他们若是强盛到足够的程度,会不会一直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待在这草原上,而不觊觎我们南原肥沃富饶的土地?

    他们的汗王铁尔罕本就是野心勃勃之徒,从他为抢夺汗位而杀了自己的侄儿一事上便能看出其心性……若他只是有野心,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有能力——大域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一直内讧不断,便是在他父亲手上也未曾真正的统一,而他父亲没做到的事情,他却做到了。

    他现在正值盛年,他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难道真的要到无法收拾的那一天,我们才能看到迫在眉睫的威胁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现在我们还有实力站在他们的土地上,把他们的土地变成战场,把他们的城池变成废墟,让他们的鲜血遍洒草原,可是若是等到他们的实力强过于我们,那么成为战场的,变成废墟的,遍洒鲜血的,就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了。”

    不知何时,上官衷已经侧过头来,仔细听着李相的这一席话,他紧蹙的眉头,复杂的眼神,抿在一起的嘴唇,无不说明他已经被触动了。

    李相伸出手,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被上官衷拿在手里的那杆铁枪的枪头,一边道:“是与非,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是不同的,我们无法面面俱到,我们只能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李相说完,便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上官衷突然开口。

    李相便立住了,回过头望了他一眼。

    结果上官衷一脸欲言又止,半晌才问出了一个心中纠结许久的问题。

    “上一次在宫里,你和我说的那些话,真的是你的心里话吗?为什么你之后做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李相一默,他记得在他还在刑部办差的那会儿,的确是和上官衷有过一席谈话。

    “如果你认为是真的,便是真的,如果认为是假的,便是假的……我做的事情,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同,我自己认同便够了。”

    说完,李相转身,带着等候在一旁的小唐,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相的狡猾,无人人及,明明做着无比狠毒的事情,却常常给人留有虚伪的假象,便如上官衷,明明已经察觉了自己受骗,却无端的有种奇怪的错觉,觉得李相也许没那么坏,也许另有苦衷,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罢了。

    终其他一生,都没有消除这个错觉,对那位后世史书上记载着死于非命的“大政朝第一祸国j臣”的李相,抱有一种莫名的同情。

    “小唐。”走至无人处,李相留步,对身后的小唐道:“……大域西面的防线终于被撕开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传令下去,今晚出发。”

    “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谢罪,还没写完,我谢罪的方式是,三天之内,更新完全文但是不知道这话还有没人相信

    其实写之前,情节已经构思好了,也就那么几个主题,但是下笔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写的比较细致,而整个结局篇,是全文情节的高嘲,有战争,计谋,爱恨纠葛私以为,越是结局,越是得高嘲迭起,才能不烂尾

    另外,苏爷的一席话,和上官衷的错觉是某黑的恶趣味又爆发了,为了这段恶趣味,又追加了字数(对手指,望天)

    还有,现在苏爷的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某黑的手中,某黑要他生就生,要他死,他就得死!!!哇咔咔(邪恶的笑)现在人质在我的手上,亲们,表不要霸王啦,凶猛的留下你们华丽丽的爪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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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相为何会突然出来前来巡视军情?又为何会从许文庭的军队着手?这本身就是有所预谋的。

    便如一盘棋,他定好了路数,布好了局,所欠缺的仅仅是一个突破口,而虎破口便正是他需要的突破口。

    虎破口的失守,使大域的第一道防线出现了缺口,却不代表便可以长驱直入,后面必然会遇到堵截,但是这些不是李相真正挂心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他在许文庭的军队攻破虎破口的当天晚上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并且拒绝了许文庭派兵护送的请求。

    他带着他原本的一队护军,以巡视军情之名改往了田荆所率的中路军方向,然而在中途却折了道。

    那一队护军,在他的一声令下,纷纷脱去了身上大红色的侍卫服,露出了里面的黑衣,又从 随行的马车里取出护甲套上,将脱去的侍卫服塞进马车里,放火点燃。

    熊熊火焰燃烧,所有人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待到马车烧成了灰烬,苏爷抬手一挥,这一行黑衣人便诡静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

    铁尔罕守着缁临关,只守不攻,以逸待劳,但是熟悉他性格的人都知道,他非是那种保守的性子,似乎比起坚守,他更喜欢在骑在战马,挥着长刀砍去敌人的脑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面对政军的种种挑衅滋扰,隐而不发只为了一个原因,他在等援军。

    他的援军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他自己预留的汗王军,一方面是乌胡那边的雇佣军。

    乌胡的雇佣军已经招募近四万人,已经入境,不日可达。这帮人多是些强盗,劫匪之流,因为混不下去才成了雇佣军,哪里有战事就往哪里去,以命换钱,能活下来也算是经验丰富,勇猛过人。

    对于这帮人,铁尔罕是不会痛惜的,等他们来了,自然会派他们前往最前线。

    而汗王军,则是铁尔罕自己的所属兵力,也是他维护自身统治地位的根本,大域实力最强的军队。

    此番大域迎战得军队,主要来源于两方,一方是所属铁尔罕的汗王军,另一方是来自于各部族的集结军,又称为护王军。

    在铁尔罕建立的第一道防线中,大域军中汗王军仅仅只占一半,另一半则是护王军。所剩下的汗王军则和各部族的余留势力一起,做增援第一道防线,及守卫第二道防线之用。

    按照之前得到的政军兵力情况,这样的安排的确可以应付,便是有纰漏也可及时填补,可是变故就出现在,政军的兵力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政军此战,除了在与臻南相接的防线留下必要的所需守备,李相动用了一切可用的兵力,这甚至可以说是倾国之势了,实在令人咋舌,可对外却称只发兵了二十万,为的就是降低大域军的防备。

    政军的主帅田荆原本对此不以为然,带着四十万军打大域,简直就像是强壮的大人欺负羸弱的小孩一般,可是从和大域军交手之后,他发现的确小看了这帮蛮子,他们以少战多,毫不逊色,战马膘肥,士兵勇猛,若非占着人数的绝对优势,只怕还反叫人家欺负了去。

    而且这还是,在大域军分出实力去对付臻南的情况下……大域,到底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变得这般强势的?田荆作为一名军事将领,突然感到一阵庆幸,这战开得好,的确不能任其他们继续坐大了!

    铁尔罕此次吃亏便是吃亏在消息不通上,若是他早点得知政军的实际兵力,定然会将所有的兵力孤注一掷,拼死一搏,可是他不知,因而给政军留下了余地。

    当他在缁临关面对政军的时候,就知道上当了,敌人的兵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于是他一边稳定战局,一边摸清政军的实际兵力,安排调动兵马前来增援。

    首先传来了局势吃紧的,是右路的哈刺尔的军队,他的军队只有六万人左右,可是所堵截的敌方上路军人数却达到了十三万,铁尔罕只得首先将驻守在宁西城的五万汗王军调过去增援。

    战场上的兵力加减,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哈刺尔的六万人加上五万的援军,结果却是等于九万人。

    因为在援军赶去的前四天里,哈刺尔的军队在政军的连续猛烈攻击下,阵亡了两万人,伤者不计,而政军,在敌人兵力不及自身二分之一的情况下,居然伤亡的人数也达到了两万!

    几乎每个面临绝境的大于军人,都是以冲过去与要政军同归于尽的姿态受死!

    这种惨烈的气势,实在让人胆寒,他们以绝对的弱势支撑了四天,寸土不让,当他们的援军赶到的时候,政军真正的苦战便开始了。

    没有错,兵力相差不算太大的域、政两军相较,硬碰起来政军是绝对打不过的,政军便开始频频失利,一退再退,损失甚大……所幸而后政军上路军的将领,飞麟将军李义常在窘迫的处境中悟了,再不跟这帮蛮人硬碰硬,而改用兵法策略,行诡道之计。

    这位飞麟将军的运气在于,大域人的脑袋转得确实比动作慢,所以他总算没有继续难看下去……

    葛多罗那边传来的消息倒还好,虽然也是以少对多,却不弱于人,没让政军讨取便宜。

    葛多罗是铁尔罕最为看重的人才,不仅武力了得,马术精湛,行军还颇为灵活,不似一般武夫那么鲁莽,倒可以稍让铁尔罕放放心,腾出功夫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铁尔罕的守军比葛多罗、哈刺尔的兵力更少,所面对的却是政军的主力,铁尔罕能固守住缁临关,凭借的,主要是威力甚大的掷矛车。

    这东西委实是厉害,所投掷出来的矛,连盾牌也能穿透,政军几次试探性进攻之后,便按兵不动了。

    数日后,政军开始了夜袭。

    在夜色的掩护下,十几名政军拖着油罐子躲过了巡逻的大域兵,顺利潜至了缁临关下,乘域军不备,冲上去将油罐子砸在掷矛车上,然后将其点燃,远方的政军看到火光之后,擂起战鼓,冲杀而来。

    铁尔罕当时正在不远处巡视,听见动静就急忙登上了关楼,域军初时有些失措,但汗王出现,让所有人都安下了心。

    铁尔罕沉着的指挥士兵迅速灭火、迎战。

    火灭之后,掷矛车还有三台可用,配合域军的防守,激战一夜之后,政军终于退去。

    次日,铁尔罕招来匠人紧急修复掷矛车,除去两台损毁的太厉害无法修复,另外三台当夜就可以投入使用,两台次日可投入使用。

    此后,每当入夜,铁尔罕就令人在关口外四周点了火堆,照亮四方,以防政军的夜袭。

    坚持了二日之后,铁尔罕终于等来了他的六万汗王军。

    原来他得知政军的实际兵力之后,便四方调集人马,有五万人马驻扎在较近的西宁城,已经被他派往援助哈刺尔德军队,而后赶来的六万的汗王军,则是铁尔罕最后的家底。

    铁尔罕本未料到大政的来势是这番决绝,所以留了六万后备军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招。

    而现在,杀招是不同谈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要紧,在随着六万汗王军的抵达,好消息接踵而来,首先是乌胡的雇佣军此时也已经抵达了黄石坡,铁尔罕便令人带领他们赶去支援葛多罗的军队。

    其次,便是各部又召集了数万的护王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各部族本就已经集结了大批的护王军参战,还能剩下多少人?居然还能召集数万人出来?

    原来此番战事紧张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而面对这国破家亡的灭顶之灾,各部空前一致的团结,将余下所有能上战场的人手都调了出来,其中有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六十岁以下的男子,能骑马会拉弓的妇女,并且这些人并非是强迫上战场,而是主动请战……

    铁尔罕在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沉默了,不止是他,整个营帐的将士们都沉默了,有一种不言而喻的东西,正在刺激着他们的斗志。

    久久之后,铁尔罕拔出腰间的金刀,高高举起,然后劈在面前的案桌上。

    案桌遂而被劈成了两半,分倒两边。

    铁尔罕面色暗沉,眼里冒着火,他道:“……明日,我们冲出去,杀光政人!”

    在场所有人持械而呼:“杀光政人——杀光政人——”

    夜色暗沉,有大风,其声如鬼哭。

    铁尔罕从王帐中出来,心中沉闷异常,迎面刮来的风,带着一股凉意,让他感到清明了一些。

    突然,一阵闷闷的布匹抽打声传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不远处的旗幡被风吹得作响,那来回摆动的姿态,就像在做某种无奈的抗争一般。

    铁尔罕立在那里凝视着旗幡,但其实他的眼神早就穿透了它,而淡化在了夜空里。

    他只是在发怔,有时候发怔的感觉也挺好,因为脑中会有短暂的空明,什么都可以暂且不去想,但是……铁尔罕抬手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是汗王,他要想的要面对的,比寻常人多了太多,而且不能逃避。

    铁尔罕叹了口气,屏退了侍卫,独自走到一处帐篷前。

    这间帐篷的位置很巧妙,离王帐不远却较偏,还隐在一处大帐篷后面,不会很引人注目,而她就被他安置在了里面。

    她很乖觉,自踏进这里便不再出一步,期间他也再未来看过她一次。

    今夜,他偶然兴起走到了此处,却停在了帐篷前。

    ……

    当值的侍女在一旁的小塌上睡着了,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

    王珍对着墙壁侧身而卧,聆听着如鬼哭哀号似的风声,并未睡着。

    突然,她察觉到门口有轻微的动静,就翻过身来,在黑暗中,睁着一双明目,盯着门帘的方向。

    因为很黑,她什么都看不到,所以细微的声音就觉得格外清晰。

    ……

    铁尔罕站在帐篷前许久,风从他身上刮过,在他身上那件战甲的鳞片缝隙沟回间,形成一种细微的“铮铮”声。

    这声音,和剑锋磨砺岩石表面一样,都透着难以言表的孤寒与决绝。

    他与她现在,只隔了一道门帘,而这一帘之隔,却如千里。

    ……

    珍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么自责,多么痛苦?

    那些人……本该在族里颐养天年的老人,本该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女人,本该在阳光下嬉戏玩耍的孩子,如今都拿着武器上战场上来了,明明知道也许明天自己就会倒在血泊当中,尸骨不全,却还是为了守护家园,不惜以命相搏。

    我愧对他们,因为将他们推入如此境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爱戴的汗王,是我铁尔罕。

    是我对你的执念,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而你才是这一切真正起源……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曾有过那么一瞬间,为了挽回你,我请愿付出所以,但是我没想到,这会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现在,当整个大域陷入巨大的危机中,当成千上万的臣民悲壮的死去,我猛然察觉,回望过去,我不知何时起陷入了迷局,我对你的感情,仅仅只能作为男人来表达,而不是一方君王。

    我本该区分其中的界限,不能踏越雷池,然而却没有做到,执意的维护你,偏袒你,顽固的去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结果。而这恰恰便是给你制造了机会,让你去背叛我,出卖我,毁去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我以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其实现在却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

    爱上你,是我的罪孽,我将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阴影……而今后,若能使大域挽回局面,我铁尔罕什么都可以去做。

    珍儿,我爱你,这句话,似乎我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但是,我将永不会再说了……

    铁尔罕这天在王珍的帐篷外站了很久很久,但是他并没有进去。

    很多人都喜欢在诀别之前,见上最后一面以示怀念,虽然铁尔罕与王珍不一定是诀别,但在铁尔罕心里,便是如此意义。

    他是该放下了,因为他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作为一个君王,却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女人。

    又或者说,既然他早已选择了王者之路,就不配再去拥有爱情了。

    铁尔罕内心的诀别,让他没有进去再看王珍一眼,谁又知道,若是看上一眼,他会悲哀的将她困进怀里,还是愤恨的掐断她的脖子呢?

    ……

    铁尔罕一夜无眠,当天空微微泛白之后,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噩耗传来。

    先至的是马祜刺从臻南传来的消息,原来向臻南求和一事,并不顺利,一度受到一个叫张寄的臻南官员的阻扰,此人似乎与大域有过节,但事情已经出现转机,马祜刺予以重利,使臻南孔太师松了口,得到一次面见国君的机会,从目前的形势看来,求和有望。

    铁尔罕大喜,若是解决了臻南,抽回了兵力,对大政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不过他百思不得其间,大域是怎么什么得罪过一个叫张寄的臻南官员?

    正在寻思之时,忽闻噩耗传来——虎破口失守,葛多罗的军队已于两日前全军覆没,主将葛多罗战死,而乌胡援兵行至半路,在风骨林与政军下路军遭遇,发生激战,请求援兵。

    铁尔罕听闻此事,简直难以相信,肝胆俱裂,连问了三遍“属实否”,然后撕心裂肺:“本汗要政军血债血偿!”

    遂调拨两万汗王军前去相助,另派行至半路的数万护王军前去相助。

    天亮之后,铁尔罕头盔上系上白色布条,大域军人人戴孝,便是战马,也在颈项上缠绕白色布条,全军凝着一股悲壮的杀气,出关迎战。

    王珍坐在帐篷里,外面发生的事情,早上已经由赫拉尔佳处得知。

    此时赫拉尔佳和另一名侍女正在整理房间,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她的思绪飘到了别处。

    昨夜铁尔罕前来,她初以为是西勒哲,后见情况很怪,才想到是铁尔罕。但他却只是在外面不进来,不免让她有所揣测。

    王珍一直有一个推测,若是大域的战局已经到无法挽回的时候,铁尔罕会不会将她绑在阵前,威胁政军退兵?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办法,要是寻常战争也就罢了,但铁尔罕心知肚明,李相便是苏爷,而这场战争,实际上是因她而起。

    他现在忽略了这个办法,也许是留了旧情,也许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可要真无计可施了,铁尔罕,你会这么做吗?

    会吧,王珍不认为,在一切都发生了之后,她身上还有什么让他留念的地方。

    况且,她已经来了不是吗?他将她带来战场的时候,未必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

    突然想起在出王宫之前,他曾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以为一个君王的爱恋,能允许你多少次的背叛,你以为我铁尔罕的情意又能被你折腾到什么地步?

    铁尔罕,王珍心道,我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你的底线,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但是,有另一个人在等着我陪他,下地狱……而我无怨无悔——

    ……

    突然,门帘被挑起,王珍的思绪被打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外,那个人用湖蓝色的美丽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久等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在场的除了赫拉尔佳,还有另一名当值的侍女,她见状面露惊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只听一声撞击的响声,她昏了过去。

    原来有人站在她身后,双手拿起搁在一旁架上的木盆,趁她不备,朝着她脑后一挥,将她打昏了。

    “好重……”王珍将木盆丢开,笑了,道:“看来我得快点强壮起来。”

    前头还在打仗,西勒哲就已经驾驶着运送药材的马车,从后方出了缁临关。

    铁尔罕带着兵杀敌去了,大域军的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又调拨了两万人去援助乌胡军,所以一旦出战,便是倾巢而出。

    于是兵营里的守备就很薄弱,他让王珍和赫拉尔佳躲进了马车上的大箱子里,然后驾着马车从后方而出,后方的守卫士兵自然拦截询问,西勒哲便不慌不忙的拿出事先备好的出关手令,带着一股医者父母心的亲和态度,称药材不足,受命去才买。

    西勒哲在军营里救死扶伤,兵士们也很敬重他,又见手令无误,便放他出关了。

    主要是,葛多罗的军队给铁尔罕不小的冲击,以至于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杀敌之上,完全忽略了王珍,所以这次混出来,倒是意外的容易。

    离开了守卫士兵的视线,西勒哲收敛笑容,甩出鞭子,让马儿拼命的跑起来。

    他知道,王珍失踪的事情,随时都会被发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在被发现之前,跑得越远越好。

    的确如此,在他们出关后又过了约摸两炷香的时间,一名侍女送水进了王珍的帐篷,却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不觉感到惊异,又听到屏风后面有异响,走了过去,找到了那名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侍女,此时,她被封了嘴巴,手脚也被捆缚……

    ……

    马车奔行了一个多时辰,王珍心中仍然忐忑不安,思绪不宁。

    这辆马车本是运送货物的货车,比较简陋,车厢仅仅是个架子,前头还有两扇挡风的门,后头就是空的,人坐在里面,视线可以穿透而出。

    王珍就一直盯着远处看,在目力所及之处,景色向后流动,恍惚间,让她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

    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了,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为了一个目标,总是处于不断的努力状态,而到了它实现的时候,相反不敢相信。

    “主子,我们安全了吧?”赫拉尔佳也朝着王珍凝视的方向看去,低声问道。

    王珍盯着流动的景色,喃喃道:“……还没有,不见到那个人,不离开这片土地,永远称不上安全。”

    赫拉尔佳回头一望,她感到王珍的紧张与不安,于是安慰道:“有医官大人保护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主子请放心。”

    王珍闻言,勉强一笑,突然问赫拉尔佳道:“尔佳,你有梦想吗?”

    赫拉尔佳想了想,有些落寞的道:“我娘去世前,要奴婢一定要找到弟弟,但是后来听说他死了,所以奴婢没有梦想了。”

    “那么,愿望呢?希望呢?总有一件你很想让它发生的事吧?”王珍接着问。

    “其实……奴婢还希望,希望医官大人大仇得报!”赫拉尔佳斩钉截铁的说着。

    她会这样说,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当年她无意中得罪贵人,遭致杖刑,被丢入柴房等死,便是那个时候,西勒哲出现了,将她救了回来……从此她便走上了另一条路。

    赫拉尔佳是奴隶子,父母皆为奴,她和她的弟弟一出生就是奴隶,被买卖,被奴役,仿佛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的死活。

    而西勒哲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所遇到人里面对她最好的,不由让她发自内心的感激,尤其当得知了他的身世后,她无法不替他感到悲痛,那么温柔又慈悲的人,命运却如此对待他,不仅让他被迫为奴,还让他背负如此沉重的血仇。

    赫拉尔佳对西勒哲的感情里,交织着感恩、崇拜与同情,虽然她奉王珍为主,实际上却是对西勒哲惟命是从。

    王珍淡淡一笑,她觉得一个女子将另一个人的人生当做是自己的希望,本身就是爱慕的表现,虽然如此作想,却也不点破。

    “主子,你有梦想吗?”赫拉尔佳反问王珍。

    “有”王珍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的梦想是,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和一些对我重要的人在一起过……”

    王珍的眼神一敛,声音嘎然而止。

    赫拉尔佳感到有异,忙顺着王珍的视线朝车后看去,便只见天边沙尘滚滚,那是……

    “追来了!他们追来了!”王珍探出头去,对西勒哲高声示警。

    外头赶车的西勒哲闻言,扭过脖子向后看去,只见远处的出现了数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向着他们而来,行过的地方俱扬起一片沙尘。

    果然是追兵!

    他心下一紧,立即回转身子,对着马股又狠狠的抽打了数鞭,将速度提了起来。

    此时,王珍和赫拉尔佳不禁握紧对方的双手,一致神色紧张的盯着远处看,赶车的西勒哲拼命的挥舞鞭子,试图将速度提到最快。

    一时间,只听得到鞭子抽打的声音……

    王珍此时,突然有一刹那的时间,思绪游离了出去——眼前这个场景,为何如此熟悉?马车、追兵,一个男子,两个女子……曾几何时,同样的事情曾在她身上发生过,莫不是历史就要重演了么?

    她感到压抑和窒息,那感觉犹如掉进了茫茫大海,海水向她侵袭而来,漫过她的头顶,将她淹没,她伸出手去挣扎,却沉沦得更快,水面离她越来越远……

    赫拉尔佳发出一声惊叫,让王珍回魂,凝神看去,原来追兵比之刚才又近了许多,且隐隐能听到他们发出的呼喝声。

    顿时,她的手脚冰凉,面色苍白如纸。

    西勒哲向后看了一眼,心知情况危急,虽然拉车的马是他事先挑选的好马,但是两匹马套的马车,终究要比单骑慢的,迟早会被追上。

    之前他套马车的时候,不是不想多套几匹马,可他是以采买药材混出关的,而采办一事,一般情况下最多也是两匹马套车,所以他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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