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衔巢第7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人,看来也不是很严重,你就自己一人呆在这里,一觉醒来,应该也大好了。”
“欸,楚长留,你的意思是我得泡这么一晚上?你神农谷弟子就是这般货色?”
“哼,怎么解毒看我的心情,由不得你来说。”楚长留神气的看着他,挑眉笑得开怀,“你能奈我何?”
“那你,好歹帮我把没办完的事办完吧。你楚长留的朋友怎么可以就这么吃个闷亏呢,你说是也不是?”阮非白眨着眼睛看着他,”要不要凑近听我说该怎么做?”
楚长留仍是狂傲无比的神色,步子却不由自主的挪过来,僵着脸撇嘴道:“且先听你说说,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阮非白微微一笑,眼里犹如一朵花绽放开来,轻微咳一声,才慢慢细语。
楚玉馆。像这样的地方总有那么几间房子做了些手脚,用来供客人听与看隔壁房间的动静。此刻,就有一群人聚在这间房子里,透过小孔,细细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在一个大汉的蹂躏下发出模糊的呻吟声。那少年白衣披散,黑丝在地上铺开,如同上好的缎子,而从那孔里看到的大块白色肌肤,耀着人的眼,那样艳丽刺激的画面,尽管只隐约看到一点,也有人都快忍不住那急促的呼吸。但当中的那个人没动,其他人再怎样也不敢先行半步。
门外传来轻叩声。
“是谁?”一人惊道。
“楚玉馆馆主过来与各位爷打声招呼。不知各位爷可还满意?”柔如春水的声音慢慢传进来,那样婉转柔和的调子让人突地放松下来,王道穆一摆手,门微微打开。
进来的这人细眉细眼,容貌并不怎么突出,只是一双手比女子的还要纤细,甚至比起白玉扇,还要美上几分。他身着浅绿的衫子,整个人就如春日里安静的树木,一见便让人心情舒畅。
“不知各位爷对此安排可还满意?”他低垂眉眼,浅笑问道。方才看这些人从一辆马车下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过来就跟他说找一个人好好调教一下白衣少年。他微微错愕,却也没多说什么。这些人,虽说话处灯光有些朦胧,他还是能认出几个的。怕是也不想让他知晓身份,在这般费周折吧。只是可惜了那个人……
“尚可。馆主很会做生意。日后,少不得还需叨扰。”王道穆背着手微微笑道,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如此,倒是小人的福气了。有几位孩子不懂事,看着几位爷英姿飒爽,仪表不凡,吵着要请几位爷喝口酒,不知可有爷愿意赏光?”他还是柔柔的说着,似是半点都没有感受到右相大人那灼人的眼光。
早有人忍不住,这时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不如……”
“来楚玉馆,当然是要照顾馆主生意的,自然乐意前去。”王道穆开口道。
其余人如同大赦,由着小厮领路七拐八拐探寻乐处不提。
馆主仍是立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说道:“不知爷喜欢什么样的?这样的夜,总不好让爷一个人独处不是?”
王道穆眼里精光一闪,“你可知我是谁?”
“小人不知,但来者都是客,好好招待总是错不了的。”
“你倒是个聪明的。”王道穆深深的笑了下,轻描淡写的问道,“听说落花水榭新来了一位?”
落花水榭是楚玉馆最特殊的地方,那个地方的男倌容貌等皆是顶尖,不是让客人选他们,而是他们依心情挑客人。且在落花水榭入住的,白日里还可上街游玩,呼朋引伴,自是别的男倌无法比拟的。
“小人这就领大人前去看。”馆主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躬身退出去,亲自来带路。
灯光还是很朦胧,仅是看得清脚下那么一小块地,调笑声,浅哼声与丝竹声混杂着,在这样的夜晚里更是有一种别样的诱惑,让人只想停下脚步,倒在一个温柔乡里,不复醒。
夜格外漫长。
次日清晨。有人路过一条小巷。见一白衣少年倒在地上,散落的青丝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到那清秀的轮廓。少年身上的白衣几乎没遮住什么,暧昧的红色痕迹若隐若现。那半垂的眼帘,脸上还未退掉的红晕,无不向人昭显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好事者点出,巷子不远处就是楚玉馆。但眼前这位,看起来就不像是馆里的男倌。
那他会是谁?
到上朝的时辰,嘉和帝迟迟不露面。昔日来的最早的阮大人也不知因何故,也久候不到。大臣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经问向右相,究竟,阮大人是做何事去了。
右相只是摇头,笑得一派慈和,“我又从何得知?昨日饮酒过甚,早早歇下,阮大人素来不喜我,他的去处,那可就不是我能得知的了。”
不知谁突然小声来一句:“昨日阮大人似乎进宫了……皇上还未过来,莫不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一时大殿静寂无声。那人知是说错话,早隐匿在人群中,不见踪迹。
大殿卷帘处一人身影一晃,不着痕迹的退出来,疾步赶向嘉和帝所在处。
而京畿一处私宅,某人悠闲自在的躺在软榻上,吃着从尚福楼买回来的热腾腾的早点,笑看着紫衣男子练剑,端得是快活无比。
这一战,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十八章 朝堂反击
更新时间20111021 23:19:38字数:3417
就在大殿里吵闹不休,各派官员开始互相进行言语攻击时,嘉和帝大步踏进来。刘公公随侍一旁,并不开口。
嘉和帝冰冷威严的目光扫过一圈,才冷哼一声慢慢走向龙椅,“诸位爱卿精神都是不错嘛,朕本想着昨日里诸位都去右相府饮酒,少说今日也得迷糊一阵,索性今日倒晚来片刻,却不料,就这么片刻,你们也能给我惹出事!”
他面色一沉,紧迫盯着台下的诸人,却在众人以为他要发火怒骂时语调平平的问道:“哪位爱卿来跟朕解释一下今晨的传言?”
“臣等知错!”王道穆高呼一声跪下,往后使个眼色,余下官员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哦?右相何错之有?”嘉和帝有些困惑的问道,却并不叫他起身。
王道穆脸直抽搐,他本以为这么一来就能堵住小皇帝的嘴,让他知难而退,倒没想到今日他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怕是就得一直跪在这里。这样一来,他的威严何在?哼,小皇帝,这可是你逼我说的……
“昨日阮大人前去臣府中祝贺,后不胜酒力,臣便命人扶他下去歇息,不成想他居然不告而别,臣倒是一肚子疑惑想问阮大人呢,可是老臣招待不周,让阮大人不满意?至于这时刻还不见阮大人,臣等倒是有些担忧了,阮大人风姿卓绝,莫不是遭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这是一人在后接着说道:“臣今日上朝时,听闻有人在楚玉馆那边的巷子发现一白衣少年昏睡在地,那时臣赶着上朝也没多想,那个人……莫不是阮大人吧?这天都转凉了,睡在地上总归是伤身啊……”
大殿顿时一阵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有不知的则赶紧问身边的人。嘉和帝坐在高处,看着众人频频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仅是端坐在上方微微笑着。
半晌,王道穆才发现异样,轻咳一声,霎时鸦雀无声。
嘉和帝慢慢开口,笑容愉悦轻松,“说完了?不说了?嗯?”
王道穆跪在下首,嘴角阴狠的一撇,小皇帝能有几把刷子?没有把柄在,这个亏他也只能暗吃。再过些时日,给他张罗大婚,所有事务还不是尽攥他手里?
“倒是真的不说了?”嘉和帝声调陡然便狠,“都不说,那就我来说!尔等是欺我年幼,欺我身边尚无可帮衬的人麽?阮大人何等人才,尽也让你们这般折辱?尔等之心,当真恶毒!非白,听这么久,你还不进来反驳一二?”
众人听得如此,心下大骇,有的就已忍不住回头看,薄薄的晨光洒在进来那人的身上,脸孔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一层浅浅的轮廓,黑漆漆的眼睛犹如幽静的深潭,无法看清里面蕴藏的情感。他只是不急不缓的走进来,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到正中,俯身下拜,“下官阮非白,参见皇上。”
“阮爱卿已经听了那么久,该是有些话想要说的吧?”
王道穆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周身清爽,举止彬彬有礼,一双眼含着浅浅笑意,无半丝不满愤怒之态,看似清透却终不能探究其深浅,不可小窥。终是他轻敌了。
阮非白微笑着看向众人,“方才在外面,确实听到有几位大人提到我,”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有几人抬眼偷看他,畏畏缩缩的企图往人后躲,“虽并未分清到底是哪几位大人,可是……对于诸位所言之事,非白心里,还是有些疑问的。昨日自右相府饮酒,后发生了何事,诸位可否详细告知非白?”
“昨日阮大人饮酒过甚,不是由右相大人送入厅中稍作休息吗?后来不是回府麽?为何有此一问?”
阮非白看向出声的鸿胪寺卿魏廷,微挑眉,脸上的笑意渐浓,“魏大人倒是快言快语,可是没听见方才几位大人所议论之事?”
“不就是楚玉馆旁的巷子里发现一小倌麽?这样的事竟也拿到朝堂讨论,当真是……”他连连摇头,皱眉不再说下去。
台下窃笑声一片,“谁说那是小倌了?魏大人可真会信口雌黄。”
魏廷愤然反击:“这倒是好笑了,在楚玉馆附近,出现那样的货色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听各位这样说,反倒是不以为耻,还知晓几分内情啊,那倒是告知我这个信口雌黄的人,那人,究竟是谁?”
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是着了这个魏廷的道,怒极反笑,“这还有何好说的?谁人不知阮大人虽名非白,确喜白衣,据描述,那情形,不是昨晚就最后去楚玉馆逍遥的阮大人又是谁?”
“当真是可笑之急!你哪只眼睛看到阮大人进入楚玉馆的?为何一起饮酒的我就不得见?莫不是自己去了却恐皇上怪罪,倒打一耙将污水撒到阮大人头上吧?”
那人愤愤的直起上身,正欲辩白,却见王道穆略一摆手,止住他辩解。
这魏廷就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的面子也不买,再这般争论下去,只怕自己这方要输个干净了。他扫一眼坐在上方的皇上,台下众官员吵得脸红脖子粗,皇上不但未露不耐烦之色,反而是兴致盎然的样子,仿若就盼着这事吵个水落石出。
他心下微转,朝阮非白笑道:“却是昨日本相考虑不周了。竟没想到会让人误会至此。昨日阮大人确实是喝醉后在厅里醒酒后就离开,至于之后的去处,本相也不得知。想来应是与哪位好友小聚,才今日晚到。”他之口不提楚玉馆的事,但却暗示得知他肯定是得高人相救,才能逃此一劫。一点都不掩饰想要害他的心思。脸上却一派慈仁,如同关怀不懂事的小辈,又暗指阮大人晚来,皇上半点不怪,未免有失公允。到底是老狐狸!
“右相倒是只说对了一半。下官是在相府厅里小歇片刻不错,但右相爱女亲自前来送醒酒汤不说,还殷勤派小人一路回阮府,难道右相大人当真不知?”
王道穆听他这么一说,当场气得脸色发白。他该如何说?女儿究竟做没做过,他确实无暇去问,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的爱女倾心阮非白?要说不知,那就是他家教不严,让小女与外客私相授受;说知晓,那就是他没脸没皮,拿女儿来讨好当朝宠臣。
阮非白看着右相抽搐的嘴角,淡淡一笑,又加一句:“王小姐一片真心,但是非白身无长物,还是不要耽搁佳人的好。落花流水,各有各的喜好,强求的,终归是不美。”
王道穆低垂眼眸一声不吭。原打算在朝堂上将他受辱一事借众人之口嚷嚷开,让他声名扫地,借机敲打小皇帝;谁知被他这么三言两语,竟变成他婉拒右相女儿的青睐,明着告诉众人,他,不屑做他右相的女婿。
嘉和帝这才懒懒开口:“竟有此事?为何我从不得知?阮爱卿昨日过府,原是还有一番内情啊!那我就不责怪爱卿居然会去给右相新纳的小妾贺寿了。”
嘉和帝的意思很明显,阮非白是被迫去的,昨日不管怎样,他就算不想,右相也有办法让他来到右相府让小女相陪;可剩余去的,他就不会轻饶。
这时众人才醒悟嘉和帝已不是那个莽撞的无需放在心上的少年。哪怕再年幼,他也是享着众人三拜九叩的皇帝,说是要谁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他们可不光是对皇帝不敬啊!诸多官员为一个从青楼纳回的小妾贺寿,历朝历代,闻所未闻,他们的罪……想想都胆寒!
“皇上有所不知,右相新纳的小妾原是江南有名的女子,艳艳风骨有的男儿尚且不能及。众位大人前去,也是有几分想一睹这位女子的风采吧!”阮非白笑着看向魏廷,眼角微微上挑,“我说的可对,魏大人?”
魏廷一拱手,朗朗道:“半点不错,下官肯前去,也仅仅是因为那女子。”
嘉和帝淡然笑道:“朕今日才知晓,原来朕的臣子,还有这等人物!歆慕美人风华,欣然前去,到也是一桩美事。朕不怪你!两位爱卿先起身吧!右相大人年老体弱,怎可一直这般跪着?刘公公,你可是瞎了眼,居然还不去扶右相起身?要是右相明日身体抱恙,我可饶不了你!”
他目光一转,看向台下仍然跪着的众人,漫不经心的问道:“诸位倒是自己说说,朕该如何教训你们,才能改改这口不对心胡乱栽赃的毛病?”
众人只是伏地不敢做声。似是这时才想起这小皇帝并非那心慈手软之人。
“诸位不说,想必也是很痛恨所犯之罪了?那就好,朕还头疼你们若是拒不认错,给你们一顿教训,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总不好听。”
李大人与身侧之人相看一眼,暗吁一口气。看来今日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只不过是想吓吓他们。要是真打了,明日无人来上朝,这小皇帝的脸也无处搁。
却听着嘉和帝的声音愈加柔和:“今日听闻边关来报,北戎来犯。朕登基时日尚少,国库空虚,免不了让诸位卿家出些力,填充一下国库好囤积粮饷,让边关战士无后顾之忧,诸位可是愿意?”
跪着的众人身子一凛,心在滴血,看着龙椅上犹如笑面虎的皇上,哪里敢多言半个不字?纷纷跪下叩首,向皇上大表决心。心里却想着一会儿下朝,要赶着向右相商讨对策才好。
嘉和帝想了想又说道:“朝中大臣,右相素来了解,散朝后,右相就留下与朕商讨这派往边关的大将人选吧;阮爱卿就辛苦点,将国库的银两收上来,好及时补给。诸位卿家平身,无事的话就前去准备,边关之事可是半点都耽搁不得的。”
众人面色一苦,知局势已不可逆转,只得怏怏的跟在阮非白身后,回家取银子。
王道穆则垂首尾随皇帝身后,去往太极殿。但在转身的一瞬,他看着阮非白离去的方向,眼犹如荒野里的狼,血腥恶毒。阮非白,必不可留!
第十九章 风起云涌
更新时间20111023 0:10:48字数:3237
嘉和三年秋,君衎佑听从右相王道穆的建议,派遣郝连将军前去边关,同时命阮非白为督军。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雨水终于告一段落,大驭终于等来了一年中最为欢畅的日子。日日高阳当空挂,金子般的光辉洒遍大地,虽有边关战情,但京畿中的百姓依然乐呵呵的奔走于集市,为一日三餐操劳。
右相大人的心情很不好。推举了阮非白前去督军,是因为他知道,郝连将军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么一个徒有一张好皮囊的小皇帝宠臣前去督军,他一定会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届时少不得冷落他;那样的话,他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阮非白在走之前,居然大大方方的赶到他右相府,亲手送来一张请帖,邀他明日去掬醉楼小聚。
虽拿不准阮非白究竟作何打算,但他越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前来邀请,越是让他猜不透。
已然在书房里踱步半天,幕僚李席蕴凑上前:“右相,明日这宴,我们是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免不了被那小子小看……”
王道穆眼一缩,冷冷盯着李席蕴,“谁跟你说我不去了?他只不过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而已,赢了一局就这般沉不住气,又有何惧?只是他敢这么做,免不了是皇帝的授意,那个小皇帝,也要想着法子攥在我手心里才是。”
李席蕴弓着腰,声音愈发谦卑,“右相大人所言极是,是小的妄加猜测,鼠目寸光。”
王道穆这才冷哼一声,甩甩衣袖坐下来,沉声问道:“今日那几家可有异动?”
”这倒没有,倒是很安分的呆在家里,不过小的认为,他们并不是真的安分,应该是在等局势明朗之际再站出来。“
”哼,这些个老家伙!一身硬骨头,倒是真的软硬不吃!可有关于左相阮子彦的传言?”右相恨声问道。这个名字是横亘在他心里的一根刺,虽然此刻人已不在眼前,但一提到就让他不舒服。
大驭王朝向来是设左右相,相互制衡。而左相阮子彦虽已死有些年头,但当日与他同朝为官的人一提起他就是满腹慨叹;那样的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心怀家国天下,温润如玉,就连来朝拜的使臣都称赞不已,却英年早逝。若是今时今日那人还在,恐怕这朝中已无他的位子。想到这里,右相面色愈加难看,捏紧手中的茶杯,阴沉沉的说道:“若是当年之事走露半点风声,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直接回到我当日遇见你的地方。”
这李席蕴当年本是一个小小的教习,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日日长吁短叹,教书也不是十分用心。镇上的人自是看不过,衣食供给方面就不似以前那样恭敬,还日日有恶霸前来马蚤扰。若不是那时右相恰好路过,他就要被那些恶霸给打死。这时虽没说要他的命,但他若是从这繁华堆里重回那小镇,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受骂,对他而言,岂不比死了还难受?
李席蕴仰着一张养得白白净净的脸,讨好笑道:“我办事,右相还不放心,不够稳妥的,都送到阎王那了;稳妥的,一家老小的卖身契全都在王爷手里,还敢不听话?”
“这样倒好,这些日子你派人盯紧点小姐,别让她再给我弄出什么妖蛾子。”
右相吩咐完毕也懒得再看他那赔小心的样子,抬脚走出书房前去找新纳的小妾,美人素芊芊,在温柔乡里舒缓他的心情。
待到第二日,右相在素芊芊的服侍下穿戴好,在家中硬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前往掬醉楼。
掬醉楼素有一菜千金之说,虽是夸张了点,但江南酒家此处最贵最有格调总是错不了的。
由小二领着去到二楼雅间“相留醉”,一眉清目秀的侍童伸手替他推开虚掩的门,拂开帘子,就看见端坐在里面的人。
阮非白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自酌自饮,桌上摆的菜不不是很多,但样样精品,均是掬醉楼每日限供千金难买的菜。
王道穆站在桌旁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着阮非白语气欢快地说道:“可算是来了,倒是让非白久等。”说着就将他面前的酒杯注满,浅笑道,“大人不自罚几杯,可是说不过去。”
他语气熟稔,倒让王道穆有几分错愕,“本相倒是没料到阮大人居然会来的这般早。这时节,阮大人难道不该在宫里多陪陪皇上,或是与至交好友痛饮几杯,为前行做准备?”
“右相说哪里话,皇帝年幼,性格又莽撞,指点一两回就罢了,哪能天天伺候跟前,为他收拾烂摊子?”他说这话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虽是很快,还是被王道穆看见。
“哦,本相倒是不知,阮大人竟会做此想,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又要生是非了。”
阮非白轻轻笑出声,起身为他再倒一杯酒,挑眉不以为然的说道:“右相这话,到令人费解。你我心知肚明,皇上是不会听信那些谗言的,又何必这样说呢?”
他言语间自信满满,明明是别人向皇上反映他表里不一,在他的口里竟然就是嫉恨他向皇上进谗言。王道穆暗恨在心却也无法,因为他并没有说错,此刻无论谁去说,小皇帝都不会信上半分。
“非白即日就要动身,不知怎的,这心里总是有几分不安,这才来叨扰右相大人,约您前来一叙了。”
“不知阮大人有何不安?”
阮非白皱眉叹道:“非白自幼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从未走出半步,那北戎是何等情形,更是从未听闻。郝连老将军怕也是很不喜我,到时有些个损伤什么的,我可不是亏大了。所以,还请右相指点一二。”
“北戎不过是些有勇无谋的莽夫,又怎能入阮大人的眼?阮大人这不是说笑吗?且郝连将军向来体恤下属,定会保你安然无恙的。”
阮非白见他说的滴水不漏,脸上笑意更深,那郝连将军确实是体恤下属,但他体恤的是跟他出生入死几经风雨的硬汉子,哪里会是他这样的皇帝宠臣?
“右相非得拐着弯跟非白说话,也不嫌累?莽夫不足为惧,但若是谁背地里捅非白一刀,那可就……”阮非白饮尽手里的酒,转动着酒杯,笑意不变,一双眼定定的看着右相,等他回话。
王道穆脸一僵,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微眯眼道:“阮大人所言,本相并不是十分懂。如今朗朗乾坤,又哪来诸多小人,恐是阮大人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疑神疑鬼之故吧?”
阮非白见他这般油盐不进,死撑着不肯松口,自是恼怒无比,面色微微一变,淡淡道:“下官本是很有诚意与右相共谋大事,但右相这般态度,想来心里已有更好人选,多说无益,就此别过!”
王道穆一急,站起身问道:“你所言是何事?”
已走到门口的阮非白侧过身子,冷然道:“右相明知我深受皇帝信任,与我合作,自是会有所得,却还是不肯相信与我,又有何好说的?”
“本相不是尚不知你究竟是作何打算,才没有当下答应的嘛!你细细说与我听,我再看看!”
“这些事,又哪里能细说?非白尚无大志,只求过得舒坦,右相既然不想为非白开方便之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他语气平平的说道,但是那怒气却是止不住的外泄,充斥在这间格调清幽的房间里。
右相上前拉住他,有些责怪的笑道:“你这人,倒是个急性子。我可说不同意了?放心吧,待你归朝之时,定又是另一番气象!”
二人相视一笑,阮非白开口道:“右相是知晓我的家底,这些菜,我是付不起的,还请右相前去为非白结一下帐。”
王道穆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哪里,全是右相抬爱。”阮非白拱手笑道,无半分羞涩之情。
王道穆回去后就招来李席蕴,问他阮非白的话可信几分。两人分析来去,都觉得暂时可将计就计,利用一番为己所图也未尝不可。
李席蕴问道:“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的计划?”
“照常执行。我要看他够不够格与我合作。”王道穆大手一挥,一锤定音,继续前往素芊芊住处。
嘉和三年秋末。天渐寒,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皇宫却忙个底朝天。不为别的,郝连将军已在回朝路上,但是督军阮非白却身负重伤。
阮非白是先被送进来的,郝连将军率领队伍还未到城。据御医诊断,阮大人是被箭射中左肋肺叶,在偏上几分,就要射中心脏。军中包扎手法尚还稳妥,但那箭上还喂有毒,虽不是剧毒,也罕见的很,御医商量一阵,还是束手无策。
嘉和帝大怒,命将众人拉出去斩首,被阮非白拦下:“臣无大碍,皇上还是尽早安排接见郝连将军的事宜为好。”
嘉和帝仍是暴怒不止,但最终还是听从阮非白的话,将他送回去静养,并命令御医三日之内为其解毒。
而二更时分,就有一盒包装的极为精致有幽幽暗香的药从大敞的窗子扔到阮非白床上。
嘉和帝不顾众大臣反对,在阮非白伤好后,执意擢升他为当朝左相,与王道穆分庭抗礼。至此,朝中局势大改。
嘉和三年冬至,阮非白派遣前往苍梧的暗卫流光归来,并带来一消息,那个已沉睡将近三载的苍梧九公主,即将醒来。
而嘉和三年终于在潇潇冷雨中接近尾声。
第二十章 远赴江南
更新时间20111023 16:31:44字数:3573
时光来覆去,三载光阴已满。
那迦从江南急赶回来,青丝散开,满身灰尘,到皇宫将缰绳一丢,匆匆梳洗下就亟不可待的跑着去霁月殿。
等待太久,此刻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不理会旁边宫女的劝诫,那迦闷头向前冲。逮谁撞谁。
霁月殿内半点声响都无,众人皆是安静站立一旁,等着那个沉睡的人儿苏醒。
那迦跑过去靠近元洛,低低问道:“可有异样?”
“一切安好,再等会儿应该就成了。”元洛也低低的回答她。
屏住呼吸,那迦按下性子等候着。
“唔……阿迦。”略有些沙哑的呼唤传入耳膜,那迦不敢置信的看向元洛,声音直发颤,“你……你可是听见了?”不待元洛回答,她就喜不自禁的冲进去,“我在,公主我在!那迦在!”
跑得太急,她连连带倒好几张椅子,才冲进里面。又被软纱挡住视线,那迦恨不得直接把它扯掉才好。
“公主,你说你的闺房要这么些纱幔做甚?层层叠叠的,我都看不清你人!”那迦跳脚抱怨,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青昭耳中,让她不由笑出声。
“人家都说这纱幔好看的,就是你,挑剔它碍你的事。”她慢慢起身,下了床,站在那迦面前,“阿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睡了这么久,真的很不舒服啊!”她微皱眉扭动着脖子,一只手紧紧拉着那迦。
那迦熟练地按她坐下,为她轻捶着,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公主既然醒过来了,我们就得抓紧时间赶到江南。你说过的,醒来就让我提醒你,而且那位江家小姐……公主还是赶着见一面的好。”
“她可是有什么麻烦了?”青昭有些焦急的问道。
“公主先别急,司命大人在外头,我们想办法出宫,路上我再一一告知。”
“那个叫阮非白的,怎样了?”
“他?他已经是大驭的左相了。不过那迦没有多余时间去打听他的事,还请公主原谅。”那迦俏皮的吐吐舌头,讨好笑道。
青昭捏一下她的脸,打趣她:“你说的可是实话?那样的美男子你会不去关注?别忘了当年人家走的时候,是谁怂恿我去看的,嗯?”
“哼,公主分明是骗我。你都知道他叫什么了,还装作不认识,哄得我出头,陪你偷看他。”那迦不满的反驳道,“再说江家哪是寻常人家,我躲在暗处保护那位小姐已经够吃力了……”
“嘘。”青昭猛的站起身,拂开帘子,对站在外面的司命浅笑道:“青昭感谢司命大人救命之恩。”
“有何可谢的?不过是因你要做的事是谁都替代不了而已。”司命冷冷答道。
“那就是了,我还以为司命大人是想听青昭主动道谢,才站在这纱幔后迟迟不肯进来呢。”
听她这么一说,那迦惊得满身冷汗,刚才所说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忙心生警惕,一双眼紧盯着司命大人,一眨也不眨。
“青昭修为倒是精进不少,倒是可以让我少操点心。“司命皮笑肉不笑的道,又接着脸色端凝,平淡道,“王上有命,公主醒来后即刻赶赴大驭,探得一些有用的东西,那边安排有人从你手中将这些东西传送回来,公主不必忧心。”
“这是王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青昭厉声问道若是此刻她还心存侥幸认为他刚才并未听到什么,除非她变得痴傻了。
“小昭儿,若我是你,此刻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立马转身去准备所需之物。无论是谁的意思,难不成你还能反抗?”司命随意的笑道,只是那样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总让人觉得怪异。
“青昭领命,定不负此行。”
“记着你的身份,记着你的使命。九公主。”
他这话说得很矛盾,那迦本欲想问清楚,却被青昭以眼神制止,只好按捺住,等着司命大人带着一脸渗人的笑走出去,她才不解的问出来。
青昭并不理会她,只是淡淡吩咐着阿黛去准备所需的东西。那迦黑着脸,站在她面前不肯挪步。
“你是真傻啊?他不过是提醒我的双重身份,不论哪一种,都不容我做出半点有损苍梧利益的事。只是我搞不懂,司命大人那样的性子,究竟是什么,让他愿意这般守护苍梧。”青昭无奈的叹口气,“好啦,现在不走都不行了,你还不前去盯着她们点?要是一会儿在路上少了什么,你家公主我,可是相当不乐意的!”
终于把眼前的柱子哄走,青昭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什么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谁知道,下一刻,会等来什么。但是无论怎样,江南还是要去,从未谋面的姐姐,拥有的是怎样的人生呢?那个当年激励她的朗朗少年,今时今日,又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若想由苍梧去大驭江南,必须穿过菫理山。苍梧无外敌来犯,也是因这一道天然屏障。有大雪弥漫的菫理山横亘在眼前,那些国主就是在怎么觊觎苍梧丰富的物产,众多的珍珠宝石,也没有办法将精兵铁骑搬过来。
青昭和那迦二人乘坐在马车上,一路疾驰,也不过才赶到菫理山山脚下。
“公主,要不要跟流冥师傅说一声,让他送你过去?”那迦问道,这本就是流冥道长的地方,若得他亲自护送,应该就可以缩短大半时间。
“不行。这次是我自己出来历练,怎可事事麻烦师傅?”青昭很坚决的拒绝了。
那迦嘴一撇,哀哀摇着她的手臂道:“可是公主,天都快要黑了,我们不用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想阿迦赶着回来看我时,肯定是不肯休息片刻的,如今我也要学阿迦,快马加鞭赶着去江南。”
“公主……”阿迦哀嚎一声,干脆在车厢内打滚,“你看看阿迦的眼睛,你于心何忍?”
可怜她快马赶回来,气还没喘匀又陪着她出来,这黑眼圈……怎么见人嘛?
“阿迦休息去,我睡得太久,无事。就是要辛苦一下驾车的小哥了。”
小六听到提到自己,忙回答道:“公主放心,走的时候元洛大人吩咐过,一定要将您平安送到江南。小六以前驾车,几天几夜不休息也是有的,这只是小意思!”
他家里穷困,为补贴家用自愿加入暗宫,但他向来乐观,整天笑呵呵的,被欺负也不生气,做事又踏实,司命就把他教给元洛,让他近身陪伴。
“小六,是叫小六是吧?赶快找一地方,让公主安歇。就算不从菫理山上走,这山下的温度到夜间也低的很,公主久卧床上,要是冻到了,那就要坏事了!”那迦掀开帘子,急急吩咐道。
“就你话多。连司命大人都说我修为大进,你又操哪门子心。”青昭冲她翻个白眼,对小六笑道,“还是赶紧赶路吧,再耽搁夜色渐沉,你们可就真的要挨冻了。”
天色已黑,她的盈盈笑脸映在小六的眼中,堪比最美的的花儿;话语间又全是对他二人的关心照顾,小六不由心里热乎乎的,低着头认真驾车,只盼着能快点赶到,好让公主放心。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以后的岁月里,小六这么简单的名字,竟然会与这位极易亲近的公主名讳连在一起,响彻了苍梧大地。
三人在夜里说说笑笑,那迦终于在青昭半是强迫半是劝告下眯眼休息。青昭看着黑乎乎的远处山峦,偶尔与小六说上几句话。
到天渐亮时分,终于赶到一个宁静的小村子,小六下车,将马牵引到池塘处,让它稍作休息。
那迦还在沉睡,看她的样子,也是累坏了。青昭笑笑,将她身上的薄毯捂严实,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些吃食,拿着去找小六。
被薄雾笼罩着的小村庄看起来格外美丽。青昭看了下四周,只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可能是要去赶早市。她站得有点久,草地上的露水打湿了鞋袜,略有些凉意。
小六看见她,忙低声唤道:“公主怎么出来了?小六马上就回去。一会儿再赶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小镇了,到那时再请公主歇息。”
“没什么的,我不累,阿迦还未醒,我送一些吃的给你吃,顺便下来看看。”她极其自然的将手里的吃食递给他一些,自己也慢慢吃起来。
小六心里略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高兴。当就接过来开心的吃掉,又牵着马与她一道回去。
才走了几步,两人都觉得不对劲。空气中有血腥味!
“公主小心!“小六一下子窜到青昭面前,全身肌肉紧绷,眼睛扫向四周,整个人气势为之大变,如同利剑散发着寒芒!
“小六,是马车那边,阿迦有危险!”青昭失声叫道,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身体,疾步奔向马车。
小六抢在她前面掀开帘子,马车里所有东西都被翻了一通,触目惊心的是坐垫上那一大滩血迹!那是阿迦睡觉的地方!
“小六,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青昭深吸一口气,狠狠擦掉眼角喷涌而出的泪水,死命的翻着车厢,裙摆被染上血迹也毫不在乎。
“公主别急,让小六来。”小六将她扶到一边,沉声道,“小六是从暗宫出来的,这点事难不倒小六!”
青昭靠着大树,紧闭眼睛,脑海里还是那一大滩的血。要怎样狠毒的刺杀才会流那么多的血?是她太不小心,居然明知道阿迦那么累,还丢下她一个人……此刻阿迦到底是在受怎样的折磨?害她的是哪路人马?她竭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张,昔年不是没见过死人,她周身的伤痕虽被师傅精心调养已消失,可那曾今的痛却深入骨髓!怎么可以,再让阿迦为她承受这样的苦!
再睁开眼睛,已无泪水,只有清明与坚定,她扭过头,看着小六,“可有发现?”
小六走上前,手里捧着一小块染血的布,青昭紧紧盯着那上面的字,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上面仅有一个字:“走!”写得歪歪扭扭的,若她不是与阿迦熟悉,怕是都认不出来。那是阿迦的小衣上的布料,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她想着给她示警还怕那些人发现,干脆扯下小衣上的布料以血写就,那傻姑娘!
“小六,将车厢收拾下。快速赶到下一个小镇!”青昭低声吩咐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布,紧咬嘴唇,知道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慢慢松口,也不抬头,就那么缓缓地冷笑开来。
小六麻利的收拾妥当一切,将她服侍好,转身坐稳,扬起马鞭,狠厉的呼一声:“驾——”
第二十一章 如你所愿
更新时间20111025 0:04:36字数:4082
青昭与小六到达那个小镇时,正是小镇最繁忙的时刻。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让人目不暇接,虽是小镇,但因地处边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