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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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昨天 作者:rouwenwu

    他额头上明显渗出汗水,而洪三爷猛然松了一口气,脊背一松,靠在靠背上。

    洪兴明扑哧一笑,他身后的手下发出轻轻的欢呼声,他转过头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的运气还真是好,果然赢了。”

    我不以为意说:“这不是应该的吗?我的钱有多少?我希望收现金。”

    “放心,答应你的数目我一分不少。”洪兴明笑着说,“如果现金的话你可能抬不动,我给你开支票吧。”

    我转头看董苏。

    董苏叹了口气说:“少爷,支票通兑后可以存入银行账户。”

    “可以直接存张家涵的账户吗?”

    “可以。”

    “那我要支票。”我点头,对洪兴明说:“你最好不要撒谎。”

    “我怎么会对你这么可爱的孩子撒谎?”洪兴明笑得意味不明,看着我的眼神复杂闪烁,我知道他一定在盘算什么。这时我们所在房间的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夹杂着门外保镖为难的声音:“大小姐,大小姐您别冲动……”

    “滚一边去,我带来的客人呢?要他们少根寒毛,你们就知道好看!”洪馨阳清脆的嗓音响起。

    洪兴明脸上现出难堪,他飞快板起脸孔呵斥:“馨阳,你干什么?”

    “大哥,”洪馨阳叫了一声,转头看见我们,略微松了口气,随即说:“我听说您把我的客人请来这,我怕他们冒犯您,所以赶过来。”

    “不会,我们相谈甚欢,是不是啊,”他转头看我,压低了声音,带了一丝诱惑说,“小原弟弟。”

    我皱眉说:“你说这四个字很难听。我还是比较喜欢女性这么称呼我。”

    第 50 章

    第50章

    尽管名为洪兴明的男子不太高兴,但他最终还是在一张小纸片上签名,将它交给我。洪馨阳告诉我说这张纸片叫做支票,上面的数额甚至大于张家涵一生辛勤工作的总和。我走出那间赌场的时候对呆在这里面的那些人毫不掩饰,膨胀到极致的欲望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在我看来,如果能一夜之间拥有一辈子收入的总和,这样的诱惑,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意志力承受范围。

    所以这里面很少有人能明白,一夜暴富只是一种虚构的神话,他们心甘情愿地陷入赌场的游戏中,怀着侥幸和盲目的乐观主义,哪怕被掏光最后一分钱也不愿离开。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虽然我乐于见到人的情绪外露,乐于发现他们隐匿在重重伪装下的真实欲望,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这里充斥的,都是意志薄弱又心理偏执的个案,扑面而来的欲望太过直白和扭曲,对付他们太没难度,我对此不感兴趣。

    但我不喜欢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我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这个空间内或狂喜或悲恸或故作高深或慌乱紧张的这些男女脸孔,他们没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和理性,我为此感到厌烦。

    我转身大步走出赌场。

    洪馨阳跟在我身边,柔声说:“小原弟弟,你是不是,真的急用钱?”

    我抬头,这已经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人。

    “无所谓急用,但必须拥有,”我淡淡地说,“要给张家涵。”

    “他遇到什么事了?那个,就算他有事,不还有袁牧之吗?你一个小孩子拿了笔巨款回去……”

    我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说你想说的。多余的一个字也不要浪费。”

    洪馨阳抿紧嘴唇,想了想说:“我是觉得,我大哥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不知道他那个人……”

    “他会攻击我吗?”

    “不是攻击那么简单,他会利用你,他……”洪馨阳着急地说,“反正我不想你惹麻烦。”

    “没人能在我面前隐藏他的真实意图,”我说,“如果他不信,尽可以来试试。”

    “你这破小孩,真是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啊,我告诉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董苏轻声打断:“洪小姐,我想少爷累了,需要休息,不如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至于有可能引发的其他问题,我想我们袁大哥也不是怕事的人。”

    洪馨阳立即嘟起嘴说:“董苏,怎么你也这么说,我是为了小原弟弟好啊。”

    “我替少爷谢谢您,但令兄的事,我们不要置评,请您谅解。”他微微颔首后低声问我,“累不累?”

    我立即点头。

    “那回去吃饭吧,出来这么久,你的张哥肯定也担心你了。”

    提到张家涵,我的兴致稍微高了点,我说:“拿到钱他会高兴的。”

    “那可未必。”董苏不理会我,径直过去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对我说:“快上车吧。”

    我转头对洪馨阳微微颔首说:“我走了。你再来找我。”

    洪馨阳愣愣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弯腰坐进车里,董苏坐到我身边,跟司机说了地点。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对他说:“你刚刚的意思是张家涵存在不高兴的可能?但这里的每个人不都希望平白无故拿到钱吗?”

    “平白无故得到的东西,不一定会令人高兴,也有可能令人心生恐惧。”

    我说:“那倒是真的,不过我说过养活张家涵,我做到了,他该高兴。”

    “你很在乎张家涵?”董苏看着我问,“他对你比我大哥对你还重要?”

    “两者不存在可比性,”我说,“张家涵要照顾,袁大头不用。”

    董苏勾起嘴角,点头说:“你的判断倒很准。”

    “我向来如此。”我冲他微微点了下巴。

    “而且从不谦虚。”

    “那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我说,“加诸在内心真实欲望之上的掩盖物,你不同意?”

    “恰恰相反,我很赞同,但若谦虚成为社会性规则的一部分,我不介意遵守。”他戴上墨镜,脸部轮廓立即显得格外冷峻,他说,“任何群体性规则,一旦打破都需要付出代价,在时机成熟之前,遵守它比反抗它更有必要。”

    “为此撒谎也在所不惜?”

    “撒谎并不是罪,”他对我说,“少爷,相信我,跟许多事情比起来,撒谎无关紧要。”

    “你的意志会有被蒙蔽的危险。”我认真地告诫他。

    “走着瞧吧,”他微微一笑,“到目前为止,我可是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

    “我也是。”我说,“我的决定从未变更。”

    “是吗?”他笑容加深,“很高兴我们又有一个共同点。”

    我们一起闭嘴,看着前方不语,车子很快到了我住的酒店,停稳后我正要下车,董苏伸手搭住我的胳膊,我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他松开,对我说:“我只是想起还有句话没说。”

    “说。”

    “你能看穿那些人的想法,是靠这个才赢钱的对吧?”他盯着我问,“你根本不懂牌,你不可能作弊,你是靠这种天赋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过了长长的一分钟,一直看到他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裂缝才淡淡地说:“那个不是天赋,而是一个漫长的训练过程。但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你想知道这些信息,是因为你发现它触动了你的某些想法,也许暗合你内心的某种意愿,对吗?”

    他脸色一变,我冷冷地说:“别再愚蠢地以为可以试探我,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的那个意愿掏出来。”

    说完我转身就走,董苏在我身后有何反应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我只是在那瞬间,从他眼眸中读到一种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意愿,那个意愿他平时藏得很深,大概因为我身上某种东西激发了他的兴奋,致使他牢不可摧的意志力堤坝终于出现松动的痕迹。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很有兴趣探究一下被他藏得那么好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今天我没有兴趣,因为我想快点把那种小薄纸票,他们称之为支票的东西送给张家涵。那样即便我离开了,他也有足够的钱过活,我知道对他来说,卖廉价运动鞋,在夜市中摆一个小摊,不是他真正喜欢的事。他那个人,只有做真正喜欢的事才会笑得特别好看,比如帮我熨烫衬衫,摸着我的头问我他做的东西好不好吃,这种时候他的笑容总是令我格外喜欢。

    我想要我喜欢的那种笑容,永远挂在他脸上,虽然世界上不存在永远这种可能性,但我希望,那个出现的概率能大大提高。

    原来只是需要这么一张小纸片就能他拜托那种不喜欢的事,我真是愚蠢,我早该这么做了。

    如果他喜欢烫衬衫和煮东西,那就一直做这些好了,看来我还需要弄张额外的小纸片,以便购买足够的衬衫让他熨烫,以便购买足够的烹饪工具让他玩。

    我这么想的时候觉得脚步好像变轻,大概刺激肾上腺分泌?我不得而知,但感觉不错。

    就在我感觉不错的时候,我看见张家涵从电梯那慌慌张张地出来,正要跑外面去。

    我正要叫他,但我很快感到一阵厌烦,因为我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年,正是那名叫浩子的男孩。

    一瞬间,我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光匕首,我想把他的头砍下来。

    第 51 章

    第51章

    我原地站立不动,看着那两个人朝我走近,张家涵脸色惶急,名为浩子的少年一边走一边不知道在张家涵耳边说着什么,那些内容令张家涵的神情焦急中带上恐惧,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可能发生的事,以至于他在看到我的瞬间竟然呆了几秒才急急忙忙上来,搭住我的肩膀说:“小冰,你自己乖乖回酒店房间休息,张哥现在有点急事要马上出去……”

    我看着他,心里想砍掉浩子的头那种欲望越加强烈。

    “事情有点突然,我也没办法,你回去自己洗澡睡觉,睡醒了张哥就回来了……”

    我打断他:“谁出事了。”

    他一愣,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他来这告诉你谁出事了,是你在乎的人,袁牧之?”

    张家涵一愣,随即咬着唇说不出话,我转头看浩子,冷冷地说道:“把你跟张家涵说的再跟我重复一遍。”

    “不,不关你的事,你谁啊你,我们才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他梗着脖子瞪我,随即扭头对张家涵说:“张哥,快走吧,迟了我怕……”

    张家涵浑身一颤,急急忙忙地说:“好,我们快走……”

    “等等。”我伸出胳膊拦住他们。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浩子尖叫起来。

    我盯着他,皱眉说:“你在撒谎。”

    “你胡说什么你,我为什么要撒谎,我哪句撒谎了我……”

    “你在说连你都不信的事。”我轻声说,“他骗你,张家涵。”

    “你,浩子,”张家涵狐疑地停下来,不敢置信地问,“浩子你在撒谎吗?大头他其实没事?”

    浩子眼眶发红,怒道:“我怎么会拿袁哥的事情开玩笑,他是我最爱的人,我宁愿咒自己都不可能说他出事!”

    他愤怒地转头瞪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受了极大的伤害和委屈,哽咽说:“你也这样,张哥,你怎么也这样?啊?你们都怎么啦?宁可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也不肯相信我了,是吗?我做错什么了你们要这么对我?啊?我有那么坏吗?我会坏到咒自己的亲哥吗?呜呜呜呜……”

    他的哭声迸发出来,张家涵歉疚地说:“不不,我没怀疑你,我只是问多一句,毕竟小冰从来不撒谎……”

    “那他就没个说错的时候吗?呜呜,张哥你太伤我的心了……”浩子哭得鼻头发红,整个人显得很难看,而且他哭得太吵,周围已经有很多人纷纷朝我们这么看过来。我觉得不耐烦,于是打断他们,直接说:“袁牧之怎么了?”

    张家涵脸上现出惶恐说:“浩子说,他,他中枪了,打在胸口,送进医院抢救了。”

    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像有个微不足道的小零件掉落下来,我想象了一下袁牧之中弹时的情形,忽然发现我想象不出来。我能想得起的,都是他笑嘻嘻的脸,胳膊抱着睡很舒服,我在这个男人身上获得从未得到过的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如果他死了,也许再也没第二个人能给我同样的感觉。毕竟找那样的人很难,意志力与行动力同样坚定强硬,同时还会在枪林弹雨中让我先走。

    一种奇异的微微刺痛感令我不安,我看着浩子,柔声问:“袁牧之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谁动手伤他的,他中了多少颗子弹,伤他的人抓到没有?”

    张家涵着急说:“小冰你别问了,先让我们赶过去要紧。”

    我抬手止住了他,盯着浩子的眼睛,放缓口气说:“回答我的问题吧。”

    他迷茫地说:“上次抓到的那个青狼帮的人,给他用了药,他终于肯招,大哥就亲自过去,哪知道那个人是伪装的,不知在哪弄了把枪突然朝大哥开枪。”

    我观察了他好一会,确定他说的是真话,于是问:“现在他在医院?”

    “是。”

    “张家涵又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为什么你要他去?”

    他还没答话,张家涵已经忍不住了在一旁说:“小冰,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当然要去,在手术室外守着,这样我才放心啊。”

    我皱眉问:“这么说他拉你过去,就是为了跟你一块浪费时间?”

    “小冰,你不要这样说话。”张家涵不赞同地拉过浩子说,“浩子现在肯定很担心,他也许怕一个人等,我陪着不是互相有个精神支撑吗?”

    我仍然不赞同,但这显然是他们的观念,我没兴趣改变它,现在有趣的是,在浩子一见到我产生的条件反射中,明显带了慌乱和害怕。他的话语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动机,但问题在于,他提供的信息却都是真的,袁牧之肯定中枪了,他肯定是在医院,他肯定情况不算好。

    浩子脸上有跟张家涵一样的真实的忧虑。

    这件事成功引起我的兴趣,而且我还感觉到,我有一种欲望,跟张家涵一样,想把时间浪费在手术室外。这实在不是一个符合理性判断范畴的判断,但恐怕越是违背理性和利益最大化信条,它便越发成为一种强烈的欲望。我在犹豫了五秒钟后决定对欲望让步,因为我发现我实在很想知道,袁牧之会不会死。

    他死了对我整个计划其实没有太大打扰,但我却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就像我不乐意看到张家涵哭泣,看到他受伤或者没有钱用不得不去摆鞋摊一样。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说:“我跟你们去。”

    张家涵愣住,浩子也愣住,他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有怨怒,可也有欣慰。

    我们一起坐进酒店门口的出租车,浩子坐在前座,我跟张家涵坐在后座,车子开往某个我没听说过的医院名称。张家涵握住我的手,强笑着说:“小冰不用担心,大头命大,一定会没事。”

    可他的手是冰凉的。

    我反手握紧他的手,想了想,拿两只手掌合住他的,开始使劲搓。

    “你干嘛?”

    “你的手很冷,血液循环不好,我帮你弄热。”我觉得他的问题很愚蠢,不耐地加了一句,“这不是很明白吗?”

    他呆了呆,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伸出胳膊来环住我的肩膀,紧紧抱住我,我不满地扭了扭说:“放开,不方便我搓你的手。”

    “小气鬼,让哥抱一会吧,就一会。”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有点怕,小冰,呵呵,你要笑话我了吧?张哥真没用啊。”

    我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我不想跟他讨论这种既定事实,于是我认真地说:“从概率上讲,袁牧之那种人比较难死。”

    张哥噗嗤一声笑了,点头说:“你说得对。”

    “那你不用怕到心理性血液循环不良,”我指出他的缺陷,“来,松手,我继续帮你搓。”

    他哑声说:“好。”

    张家涵的手指很柔软,形状也算好看,而且凉凉的捏起来很舒服。于是我低头专心地玩他的手指,这时我听见浩子在前座带了幽怨问:“张哥,你跟他感情还挺好。”

    张家涵微笑着搂紧我说:“是啊,小冰其实很乖的,你要给点耐性他,他其实很好相处。”

    “是吗?”他低低地笑,他的笑声中有种古怪的苍凉,我猛然抬头,正听见他说,“可惜我很恨他呢。”

    “浩子,你别那么偏激,他是好孩子,你也是,你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说了我很恨他。”浩子忽然提高嗓音,转过头来恶毒地盯着我说,“我恨不得宰了他,划花他的脸,扒了他的衣服往身上戳十七八刀解解我的恶气!”

    他话音一落,我立即抽出光匕首辟头要向他砍过去,我知道我不先动手这个人就绝对会攻击我,因为他的恨意是真实且强烈的。但这个时候车子突然急转弯,猛地让我往左边一倒,光匕首险些脱手,可这么一来,浩子已经抢得先机,他拔出一把小手枪不管不顾地冲我就开。我往旁边一躲,可车厢太窄,根本没办法躲过去,我只觉肩膀一阵剧痛,子弹擦过皮肉的烧灼感随之而来。

    浩子欢笑出声,他举起枪继续要朝我开,张家涵此时已经大惊失色,连呼“住手”,然后奋不顾身扑了上去。他拼命拿手掐住浩子的手,不让他冲我开枪,两人因为较上力气都已经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直冒。

    可惜张家涵力气小,不一会就被浩子慢慢往下压,然后我看见浩子双目通红,脸色狰狞,从副驾驶那跨过来,飞起一脚直踢张家涵胸口,然后他毫不犹豫,拿起枪就冲张家涵补了一下,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张家涵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我扭头一看,他双手捂住腹部,伤口鲜血淋漓,显然已经中弹。但他的受伤似乎是在浩子的意料之外,只见他拿枪的手剧烈颤抖,眼眶里冒出泪水,抖着声说:“是你逼我,张哥,是你逼我的。”

    张家涵呻吟着,弱声说:“浩子,别,一错再错……”

    “闭嘴!”浩子神经质地大喊,拿枪指着我脑袋说:“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给我去死,去死!”

    他已然情绪失控,我双目微眯,跟着他大喊一声:“张家涵被你害死了,你这个凶手,张家涵被你害死!”

    他微微一愣,我迅速扑上去,挥着光匕首奋力砍向他持枪的手。

    第 52 章

    第52章

    光匕首发出的光线是轻微的淡蓝色,一小簇,光波不长,绝对不刺眼,乍眼看过去,人们会以为这是一柄小巧的彩色手电筒,不会将之与利器相联系。

    所以浩子在见到它的瞬间并没有太多防备,他甚至还稍稍疑惑了下,我知道这一瞬间他脑子里肯定在想,这是个什么东西?

    或是,原冰狗急跳墙,抓了把小手电筒就想扔我。

    但下一秒他见识了光匕首的威力,这个东西说是匕首,但早已超越冷兵器时代对匕首的定义,蓝光一闪,他持枪的手从手腕处被整齐切下,随之而来的,是他惊天动地的惨叫和喷涌而出的鲜血。

    车厢太窄,不可避免的,我被血喷了个正着,尽管我已经侧身躲开,可身上手上还是感到从人体血管中喷发出来的血液的浓稠和温热。我感到一阵恶心,似乎我自己左肩的伤口格外疼痛,疼得我眼前开始有些发黑。我狠狠咬了下舌尖,唤回清醒,眼角余光发现那个司机脸色大变,想急转弯来老一套,我飞身扑上去攥住那个司机的肩膀,对他瞬间使用最强度的催眠,从反射镜里盯住他的眼睛柔声说:“开到医院去,快点,后座那个男人是你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人,你不能让他死,他要是死了你会终身悔恨,快点开,把车开往医院。”

    他眼神渐渐迷茫,一踩刹车,车子骤然停下,随后倒退拐弯,走上另一条路。

    我感到自己的手格外无力,大概也是流血过多了,事不宜迟,我必须在丧失意志之前解决到车厢里的大麻烦,于是我转身,光匕首一横一挑,对准了浩子的颈动脉。

    考虑到砍了他的头必定会喷出更多的血,我也不喜欢看到断头尸体的境况,我决定还是这样处死他比较合理。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明白无误的恐惧和后悔,他像看一个怪物那样盯着我,瞳孔发大,脸色惨白,恐惧到了那样大的程度,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挣扎。很好,我恶意地想,让你直到死前都怕吧,怀着对我的恐惧下地狱去!

    我从他咧开嘴笑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我享受他害怕到极点呼吸急促神情绝望的快感,我清楚自己向来不喜欢这个少年,他在我的全盘计划中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这么一个卑微的低等动物居然敢挑衅我,还妄图攻击我,甚至伤了张家涵,他已经成功激怒了我,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怕了对不对?很好,把对我的恐惧从此深深刻到心底吧,哪怕死了也不要忘记,能做到吗?”我轻笑着问,“别担心,很快你就死掉,我可是研究过人体结构的,我不会浪费时间让你死得慢。”

    浩子瑟瑟发抖,张开嘴无助地哀嚎,全身犹如被掐断尾巴的爬行动物一样神经性抽搐。我厌恶地皱眉,这样的丑态实在不想继续再看下去。于是我提起匕首,对准他的脖子就要刺下,这时一旁的张家涵却微弱而尽力地喊了声:“住手!”

    我扭过头,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我恶狠狠地说:“你要我别杀他,因为你们所谓的兄弟情谊?真是荒谬啊张家涵,如果不是我,他早就给你补多一枪,他下意识想杀了你,那是他出自本心的真实的意愿,你还不明白吗?张家涵,你的愚蠢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我,我知道……”张家涵弱声回答,他勉力挣扎着靠在座位上,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脸色灰白说,“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小冰,我做不到……”

    “那是你的问题!”我厉声说,“这只臭虫胆敢攻击我,那就是他自己找死!”

    张家涵看着我,愣愣地流下泪来,他冲我绽开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微笑,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内容的微笑,只知道因为他这么笑了,我的心像被光匕首硬生生切下一块似的疼痛难当,我在他的微笑中看到我们一块呆着的无数个早晨,他唠唠叨叨要我吃这个吃那个;他兴致勃勃地给我熨烫衬衫;他说他喜欢跟我说话,看着我好好的长大;他让我等长大了再给他赚钱,他老是不相信我能养活他,可他又那么喜欢听我说我会养活他;他说过很多话,我惊奇地发现,他说过的那些话我都记得,我有堪比计算机的非凡记忆,但此刻,我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件好事。

    “过来,到张哥这。”他伸出手给我。

    我咬着唇不动。

    “张哥,可能,不行了呢……”他笑着对我说,声音越来越微弱,“过来,让我,再抱一次……”

    我心里发狠,手在颤抖,终于顺手抄起一旁的矿泉水瓶冲浩子后脑砸了下去,他一番白眼晕过去,我丢下瓶子,踉跄地扑到张家涵身边。

    我贴近他,用手圈住他,我拼命搓他的身子,我不要他变凉。

    可是他在变凉。

    “别费劲了……”他柔和地看我,我从没发现他的眼睛原来这么好看,就像我在地下室对着窗户瞥见过的五月蓝天,纯粹得令人惊心动魄。

    我抓住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我盯住他的眼睛命令说:“你不能睡过去,听见没有,你不能睡,听见没有!”

    他疲倦地微微合眼,又勉强睁开,手掌轻轻摩挲我的脸颊,我焦灼地盯着他下指令:“不能睡,听话,不能睡过去,很快就到了,你会没事的,不会死,小冰不会让你死……”

    但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催眠术好像失效了,无论我怎么喊,怎么下指令,他都无可挽回现出疲态,仿佛我贴紧的身体里有看不见的生命源泉在悄然流逝,我怎么用力也抓不回那种东西,怎么用力也抓不回。

    我害怕了,我重新感到害怕,这种情绪有多少年被我强行压抑在意志力之下,但现在全部反弹出来,来势凶猛不可抵挡,我怕得浑身哆嗦,我的眼眶莫名其妙发热,有液体不断从眼睛里渗透出来。

    “傻孩子,别哭啊……”张家涵拼命想对我笑,可是他没有力气了,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看着我,目光柔和,充满我不懂的感情,我辨别不清楚的,份量沉重的感情。

    “你会没事,”我狠狠地厉声说,扭头对那个司机大喊:“开快点,再快点!”

    “别生气……”他弱声说,“要,做个,乖孩子……”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闭上眼。

    我深吸一口气,猛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迅速脱下自己的衬衫用力堵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将他放平,拼命按压他的心脏。

    我的眼睛中还是有液体渗出,视线一片模糊,我用力擦掉碍事的液体,继续按压。

    他不会有事,我还没把那张叫支票的小纸片给他呢,他怎么可以有事?

    我的张家涵,我发誓,如果你醒来,我就叫你张哥,从今往后,我都叫你张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然停下,我抬起头,外面是一所医院。

    我厉声对那个司机说:“下去求救,快!”

    那个男人开了车门跌跌撞撞下去,不一会,一堆穿着白衣服的人推着担架车跑过来打开车门。

    我看着他们把张家涵搬上去,我想跟着,一迈出车门,却发现脚下一软。

    一阵强烈的眩晕如约而至,天地仿佛都倒转了个,在听见自己摔倒在地的声音的同时,我抬头看见了蓝天,还有白花花的太阳光。

    原来是个好天气。

    第 53 章

    第53章

    我又重新回到我的梦里。

    大草坪,绿色一直蔓延到脚踝,我知道那些草踩上去很凉,又痒,很有趣,草丛中没准还有各种各样的昆虫,从我的视线往远处眺望,约一百米处有一棵大树,树冠像完美的圆形大伞,树上大概有一个小木屋,我根本看不见那边,可我就是知道,那里有个小木屋,还有彩色的小木梯可以爬上去。

    这里熟悉得令我心里发慌。

    我站在那,莫名其妙就想把鞋脱掉,撒开脚丫奔跑,我想跑到树屋下面,我很喜欢那,想到那个地方,突然有种由衷的欣喜。

    “宝宝,不可以光脚哦。”

    我猛然回头,是谁在说话?是谁在我不知道的深层意识中一再说话?我到处寻找她,我知道那是一个女人,我遗忘了的女人,但我不知道她为何被遗忘,又为何总是一再出现?

    突然之间,我屏住呼吸,看到她了。就在我身前不远处,阳光照着她,金黄|色柔和的光线,她整个人就笼罩在这样的柔和光线中。在我的梦境中,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过,作为一个整体出现过,我甚至可以看清她穿的衣服。她穿着一件丝绸的晨衣,紫红色,袖口和下摆有精美的镂空蕾丝,她斜靠在白色的椅子上,手里端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展开一份报纸。她的视线间或从报纸中瞥过来,带着一丝好笑和警告说:“别以为我看不到哦,妈妈可是什么都看得见。”

    我愣住了,彻底而完全地愣住,我贪婪地看着她,在那样光晕中我无法判断她的五官,但我迫切想看清楚,于是我朝前走了一步,但她的脸突然融化,就在我的眼前,莫名其妙地开始变成透明,像有人用稀释的液体一再冲刷一样。

    我很焦急,拼命想跑过去,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的四周再也不是草地,而是那间囚禁了我将近十年的地下室,就在我跟她之间,一道厚重的铁门狠狠闭合,哐当之间,我看见她站起来,放下报纸,姿态优雅地背对着我离开。

    不,妈妈,我在这,不要抛下我,我就在这,不要离开我。

    我大声喊,捶打那扇门,可是没用,她已经走远了,她听不见我,她没有寻找我,她抛下了我。

    一阵强烈的心悸突然袭来,我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

    一个少女坐在我床头,她漂亮的眼睛充满怜悯地看着我,见到我醒来登时充满欣喜,说:“小原弟弟,你醒了?太好……”

    她的脸突然跟梦里看不清脸的女人重合了,我一把攥紧她的手,我喊:“妈妈,不要离我……”

    我意识到我想说的竟然是,妈妈,不要离我而去。

    话一出口,我立即紧紧闭嘴。我认识到我在什么地方,我在我出世之前的时空里,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原冰的存在,这个时候,这个少女,即便是原冰的母亲,她也未曾怀孕,她甚至还未选定一个男性与之交配。

    她惊诧地看着我,但随后,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她没有试图挣脱我攥紧她手腕的手指,而是靠过来,侧身坐在我的枕头边,伸出胳膊半搂住我。

    然后她拍我的背,嘴里重复幼稚之极的话,她说:“别怕啊,乖宝宝,没事了,只是做了噩梦而已,没事的。”

    我浑身僵硬,因为这些幼稚的话而微微颤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自己不要靠到她怀里去,抱紧她,在眼眶中流出那种无用的液体。

    我有点不知所措,也许该推开她我想,但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一时半会又不想这么做,因为这样犹豫了几秒钟,直到边上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然后我被人狠狠地从洪馨阳那拽回,紧紧搂进另一个怀抱,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喜欢用胳膊随便圈人,但这个怀抱是个例外,我靠上去就觉得很放心,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袁牧之。”我闭上眼叫他。

    “嗯,我在。”

    “张家涵呢?”我抱着他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才问,“他死了吗?”

    “没。”他哑声说,“你做得很好,他得到及时的抢救,动过手术了,不过还没醒。”

    我的心安定了,睁开眼,眨眨眼,看向他,他看起来很糟糕,下巴的胡子都冒出来,头发纷乱,身上衣服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嫌恶地皱眉,挣扎起来说:“放开我,你臭。”

    “呸,就是要臭死你,小祸害。”他笑骂着搂紧我,骂骂咧咧说,“让你再吓我,等你好了非打你屁股不可。”

    我皱着眉毛严肃地说:“你不能再攻击我的臀部,因为那样不够尊重我。”

    “啊?你个小屁孩还要什么尊重?”

    “我已经成年,你的惩罚方式只适合未成年小孩。”我说,“而且这一次你没有权利,也没有合理理由惩罚我。”

    “我他妈的……”他顿了顿,揉揉我的头发说,“好吧,这一次算你乖。”

    “那当然,”我点头表示同意说,“我救了张家涵。”

    “嗯,你救了他,但他为什么会中枪?浩子不会朝他开枪。”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不是很容易推断的吗?浩子在他面前想攻击我,他是在明知道张家涵一定会维护我的情况下还这么做,那就只能解释他在寻找合理原因朝张家涵开枪,这是他隐藏的真实欲望,他自己不会承认的。”

    他没说话,我只好自己补充说:“所以,还是我救了张家涵。”

    袁牧之的脸色变得严峻,他眯着眼沉思了一会,然后松开我,把我放到枕头上,揉揉我的头发说:“我知道了,刚醒过来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馨阳,麻烦你了,替我看着这小子。”

    洪馨阳抿着嘴笑说:“知道了,袁大哥。”

    我看了看他们俩,说:“你们好像关系变熟了。”

    “哈哈,这几天都凑在你病床前守着你,一来二去当然熟了。”洪馨阳笑呵呵地说,“我也没想到外面传说狠辣无情的袁大少到你跟前不过是个弟控啊。”

    “弟控?那是什么?”我问。

    “别问这些乱七八糟的,”袁牧之脸上闪过可以的赧颜,打断我们说,“小冰,你乖乖躺着,馨阳,等下麻烦你叫医生给他检查一下。”

    我不满地问:“那我的食物怎么办?”

    “饿不到你的,小猪。”他笑骂着说,“我现在就出去给你觅食回来喂你好不好?”

    我点头,说:“我要吃甜味道的排骨。”

    “这可由不得你,吃什么咱得听医生的。”他摸摸我的头,站起来顿了顿,才一瘸一拐慢腾腾走出去。

    “他好像受伤了。”我对洪馨阳说。

    她哈哈大笑,说:“袁大哥是受伤了啊,听说帮派出了内j,不过伤的不重,倒是你跟张家涵,你们倆把他吓得够呛。”

    “我睡了几天?”

    “有三天多了。”她说。

    “我的张家涵也睡了这么久?”我说,“我要去看他。”

    “小祖宗,别作了,你乖乖地好不好?”她轻柔地对我说,“你听话袁大哥身上的担子才轻点。你没看他都累得够呛了吗?为了担心你,担心张家涵,他都有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我好奇地问:“他没地方睡觉吗?”

    “是担心得睡不着啊。”洪馨阳拍了一下我的脑门说,“你个没良心的臭东西,你也不想想,你刚刚送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了,医生说你身体本来就差,幸亏意志力够强,不然早就在交代在车上了。那位张家涵先生的情况,只比你更严重,你想袁大哥怎么可能放心?”

    我这才想起我也中了枪,动了动肩膀,确实很疼。

    “所以说你下回做什么事都拜托你带上董苏啊这些人,这样我们也能放心点,好不好?”她帮我掖掖被角。

    我偏着头看她,问:“洪馨阳,你以后如果有孩子,会抛弃他吗?”

    “怎么又问这个?”她眼中一阵诧异,随后柔和一笑,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说:“我不知道小冰经历过什么,但我真的很心疼,你不用没有安全感的,姐姐会陪着你,袁大哥也会跟你在一起,大家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放心吧。”

    我提醒她说:“永远不会分开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人不可能永远处在一成不变的生活境况中。”

    “臭东西。那我们尽量做到,好不好?”她笑着对我说。

    我想了想说;“那必须加上张家涵,他得靠我养活。”

    洪馨阳扑哧一笑,在我身边轻快地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说:“说起这位张家涵,是不是跟我们家的仲嶙哥认识?”

    “你说的是谁?”

    “哦,洪仲嶙,说起来跟我是一辈的,但他太厉害了,早早就自立门户,现在洪家的大事,除了爷爷和我大哥那个未来掌门人,还得请他来商议的。”洪馨阳削着苹果,自己先切一块吃了,才笑嘻嘻问我:“哎,要吃吗?”

    “要喝水。”我说。

    她笨手笨脚倒了一杯水过来给我喝,倒撒了不少在我衣襟上。我不满地拿纸巾擦拭,一边擦一边问:“你说的这个人,张哥不会认识。”

    “不会啊,我看他都有守在你们张家涵的病房外,看来不仅认识,还挺熟的。”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问:“洪仲嶙,是不是别人要叫他洪爷?”

    “嗯,”洪馨阳点头,啃着苹果含糊地说,“年轻一辈,也就他一个人敢称爷了。”

    第 54 章

    第54章

    我想起在酒店房间中那位洪爷直勾勾盯着张家涵的眼神,那是一种超越一般程度的欲望,它也许经过层层压抑,但惟其如此,其显露的瞬间才越显得激烈和不可抵挡。名为洪爷的男子意志力超乎常人,他能承受的心理压迫强度也超乎常人,但这样的人坚毅果断,目标明确,下定决心要攻击的目标绝不会轻易更改。

    他守在张家涵的病房前,张家涵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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