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荣华富贵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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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华富贵 作者:rouwenwu

    国行商而后定居,男女比例才稍微得到缓和。

    胡国卢内对女子非常重视,虽然当家作主的仍是男子,但女子却如珠宝般珍贵。所以当初胡姬公主外嫁,胡卢王也是十分不舍。胡姬公主嫁到这里后,因为水土不服,久病在床,生下刘宜光后不久,便撒手西寰。胡卢王悲痛之余,转而对这位唯一的外甥极尽宠爱。每年都会派专使过来探望刘宜光,看他生活得好不好。还曾在刘宜光十岁的时候,请得当今皇帝的御批,将刘宜光接过去住了小半年。

    “不过,胡卢国的男子有些……”宋懿行琢磨了一下,选了个最贴切的词。“婆妈。”

    “什么?”温玉一时没怎么听清楚。

    “胡卢国的男子都没什么男子气概。”

    温玉一扬眉,不满地说道:“怎么,只娶妻不纳妾,就没男子气概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胡卢国的男子都婆婆妈,一件小事要计较很久。反正你也不会真的要嫁给刘宜光,所以见到胡卢国主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多说话。你多说一句,他就有可能罗索上一天。”

    “有那么夸张么?”温玉表示不信。

    “不信你可以试试。”

    温玉想了想,说道:“算了。”

    宋懿行又陪着温玉坐了会,走的时候,忽而说道:“对了,淑妃娘娘明天要请你姐姐进宫住几天。”

    “为什么?”温玉不解地问。

    宋懿行抿嘴看着温玉诡异地笑:“娘娘怀了龙嗣,你说她为了什么?”

    温玉明白过来,顿时无语了。梁妃娘娘想生儿子,汗这也未免太迷信了。温璧是生了三个儿子,但即便是她生一百个儿子,也是他们夫妇俩的事情。与梁妃娘娘这一胎生儿生女,又有什么相干?

    苏叶的婚期一天天地近了,要她忙的事情也多了,她不得不告假留在家中备嫁。宋懿行最近学里也来得少,温玉的消息来源少得可怜,完全不知道刘宜光什么时候回京,也不知道胡卢王什么时候会到。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有些担心会不会睡到一半,皇帝又一道诏令下来,说胡卢王到了。而那时刘宜光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囧囧地去接驾。

    这天晚上,睡到一半,温玉被外院“啪啪”的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立时拥着被子坐起来,心想该不会真被料中了吧,胡卢王来了?正想了,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张妈妈唤了声“小姐,快醒醒”,匆匆忙忙地来到床边。开了衣柜,随便取了套衣服过来,一边帮温玉穿,才一边与她说道:“瑞王府的人来了,说世子病了,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病了……”温玉心里暗惊。刘宜光不是出京礼佛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他们现在尚未成亲,一般的小病,应该也不会来派人来请她过去,难不成是……温玉的心突突地跳,当即也不多问什么,配合张妈妈快速穿好衣服,抱了个小暖炉在怀里,就匆匆忙忙地往大门出去。一边走,一边听张妈妈不住地小声念“菩萨保佑”、“无病无灾”之类的,温玉心里也越来越担心,暗自祈祷刘宜光能够平安无事,是她们想得太严重了。

    上了马车,温如韬已经在车里等候了。马车一刻不停地赶到瑞王府,王府上下已经乱成一团。瑞王是个傻子,王妃早故,又没有妾室,瑞王府上下就刘宜光一个主子。王府的日常事务,平常都由大管家和内院的三位嬷嬷共同主持。

    之前,刘宜光前往五福寺礼佛,要一个多月不在府中。大管家便借着这个机会告了假,将王府大门一关,回乡省亲去了。但刘宜光礼佛礼到一半,就接到宫中传讯,说胡卢王要来朝。刘宜光也很珍惜这次与舅舅相聚的时光,就提前赶了回来。但那边的事情没完,就留了自己的奶嬷、也就是平常主掌内院事物的兰嬷嬷在那边打点剩余事情。所以如今王府里的主事者,只有负责照顾瑞王的平嬷嬷和负责杂物事项的桂嬷嬷。

    这两位嬷嬷平常就争权争得厉害,如今权利最大的大管家和兰嬷嬷都不在,更是纷纷争发号施令之权。而外院大管家下系的那些管事,又何尝肯听几个妇人的调度。所以,虽然请太医的事情上没有怠慢,但王府上下却差不多已是一团糟。没有主子在,群龙无首,众仆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还是刘宜光身边的大丫环锦书机灵,想着这大半夜的进宫请来皇帝必定不可行,就派了小厮连夜跑去温家,将温玉父女请了过来。

    听说刘宜光只是急着赶回来,路上劳累且受了风寒,太医已经在诊治了,温玉也略略松了口气。风寒不是大病,而且能当上太医的人,医术必然了得,加上诊治及时,必定能很快痊愈。只是现在王府里的情况非常乱,温如韬来了之后,倒是好了一点。虽然有些年资高的管事不屑他们父女俩,但温如韬毕竟是朝廷命官,又是世子的未来岳丈,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说也能当得半个主子,所以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温如韬留在外院稳住形势,让温玉进内去看看世子的情况。

    温玉经由丫环引领,进入刘宜光卧室的时候,丫环锦书说他已经服了药睡下了。温玉坐到床前,见刘宜光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睡得还算平稳,也放心不少。看他的睡容也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不由想,难道这家伙真的面瘫不成?于是,看着看着,就有几分想撮着他的唇角,给他摆个微笑的表情出来。

    她当然也清楚现在不是开这等玩笑的时候,转回身来想找人问话,便见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丫环都睁圆了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想到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她这个“传说中”“被世子爱慕”“从太子手下抢过来”的准世子妃,难免好奇,温玉也不怪责她们的无礼,朝她们微微一笑,问道:“太医怎么说?”

    “于太医说,世子是连日奔波,劳累过度,染了风寒。只要今晚不发烧,不引发旧疾,睡一觉醒过来,明天就没事了。”刘宜光身边的两个大丫环锦书尺素,尺素随着太医去药房取药,屋里的丫环以锦书为首,所以温玉的问话,一律都是锦书回答。

    “旧疾?”温玉问道。

    锦书迟疑了片刻,回道:“世子幼时,曾有心悸之症。”

    “哦。”温玉点点头,想着只要今晚守着,不发烧就行。留了锦书在屋里,并让她挑两个丫环在外面侯命,其余的都遣了下去。

    张妈妈进来告诉温玉说前院已经稳定了,闹事的几个都暂时被看守了起来。大管家那边已经派人去请他尽快回来了,皇宫那也已经有人在宫外等着,等天亮宫门开启的时候,便通报皇帝知道。

    温玉听着,想了想,问道:“王爷那边呢?”

    锦书说道:“并没有惊动王爷……要派人过去么?”

    “不用,世子没事,明天就好了,就不用让王爷跟着担心了。”温玉忽然觉得刘宜光其实很可怜,比她都尚且不如。她就算是在生活最艰辛的时候,也有父亲陪在身边,可以依靠。他却没有。他虽然贵为世子、两国皇亲,有父亲在世,也有众多关爱他的亲戚,但是父亲痴傻不通世事,对于他的痛痒无知无觉,更谈不上为他操置什么事情。舅舅远在天边,数年尚不得一见。叔父是当今皇上,终日政务繁忙,自己的子女尚且顾不过来,哪里还能顾得到他。而且像今天一样,真出了什么事情,宫禁重重,又哪里能轻易进得去的。再如何,也终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给予支持和关怀。

    温玉在心底长长地喟叹一声,回眸再度看向躺在床上的刘宜光。忽然发现他的眉头拧了拧,而且脸上出现了可疑的潮红。温玉蓦地惊了惊,连忙抬手覆上他的额头,触摸到的却是滚烫一片,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唤道:“锦书,快去请太医过来。”

    锦书是个极机灵的家伙,听到温玉这么说,立时知道坏了,必是刘宜光发烧了,赶紧出门,飞奔着去找于太医了。锦书刚一走,刘宜光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在床上侧翻了身子过来,抓着胸前的衣襟,一阵阵的发抖抽搐。

    “世子?世子,你怎么了?”温玉没见过这种情况,吓了一跳。忽然想到之前锦书说的“旧疾”,看他手握的地方,确实正是心脏的位置,看来真是引发心悸的旧疾了。但既是旧疾,那他屋里必定是有药物备着。连忙让张妈妈唤了候在外面的丫环进来,让她们将刘宜光平时用的药取过来。

    那两个小丫头见刘宜光在这个时候发病,也吓得没了脸色,颤颤巍巍地说道:“药……药吃完了……尺素姐姐,刚才……就是随太医去药房取药的……”

    另一个补充说道:“世子……世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病了……”

    “这……”张妈妈也慌了神,在这么紧要的时刻,竟然没有备药。她是年长者,一看刘宜光的样子就知道他的病恐怕并不是普通的心悸这么简单。他如今正高烧着,加上心病复发,极有可能是会没命的要是他在这个时候没命,那不仅仅温玉会背上“克夫”的臭名,说不定……说不定好不容易重新振兴起来的温家,就此又全完了“快,快去药房找人”等小丫环们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之外。张妈妈急得团团转:“这、这可怎么办才好?万一,万一有个……”

    温玉也慌得很、怕得很,她也看得出来刘宜光此时正在生死关头徘徊。她也不是太清楚心悸之症该如何救治,只隐约记得曾经在书上看过心悸引发原因是情绪大起大落、或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当即也来不得多想,回身扑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身体。一手紧握住他按在胸口的手,俯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世子,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慢慢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撑住,撑到太医赶到就好了在温玉的心跳持续走快的时候,所幸的是刘宜光的呼吸慢慢地有平稳下来的趋势。终于,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了锦书催促于太医的声音。而这时,温玉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渍得湿了个透彻。

    第三卷 第九十八章 亲近

    刘宜光服了药后,气息便渐渐顺了。睁开迷蒙的睡眼,虚弱地看了温玉一眼,便在丫环的服侍下躺回,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于太医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锦书口中得知温玉的身份,知道她就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为刘宜光重新切了脉之后,见温玉还立在一旁,温声说道:“世子的烧已经退了,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小姐也去歇着吧,这里有几个丫头看着就可以了。”

    温玉说道:“我不困,也留在这吧,顺便可以等我爹爹那边的消息。”

    于太医也不勉强,出了卧房,让尺素将取来的药都拿出来,一一与她说各种药的药性和服用方法。温玉留在床边守着,张妈妈心中有思虑,便借着沏茶的机会出去听于太医他们说话。

    天微微亮,门外有了动静。锦书匆匆忙忙进来,说道:“温小姐,皇上来了。”温玉闻言,慌忙起身,与屋里大大小小的丫环们跪了一地。珠帘“噼哩啪啦”的轻撞声中,一身正装朝服的皇帝快步进了来。坐到床前握了握刘宜光的手,又探探他的额头,见烧已退,并睡得安稳,才舒了口气。转身看到跪在地上的温玉,眼中闪过一抹柔和之色,轻声说道:“温玉,你随朕出来。”

    温玉隐约一惊,应道:“是。”

    皇帝从卧房出来,径直进了旁边的花厅,端身在主座上坐下,打量着跟在身后进来的温玉。于他而言,其实是完全看不上温家这样的“小户人家”的。小丫头虽然进过联考,但也不算特别拔尖的人才。只是刘宜光说喜欢她,那就是她了。今天看来,小户人家倒是也有小户人家的好处,找人方便。以今晚这样的情形看来,换个规矩多的大户人家,就不能及时赶过来,后果说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今晚幸亏有你们父女帮衬,宜光才能平安无事,朕定当论功行赏。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温玉虽然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但也不会天真地认为就此开口,皇帝就会真的给予。自然立时称这是份内之事,但求世子平安,不敢奢求赏赐。皇帝闻言,赞许地点点头,又说道:“王府里的情况,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宜光一病,这府里连个主子都没有,看这上上下下的,乱成什么样子了。你既与宜光订了婚,就先住进来吧。”

    “以世子眼下的情况,就是皇上不提,小女也自当侍病在旁。等世子病体大好之后,方能安心离去。”皇帝的意思,温玉明白。但是未成婚就先住到一处,就算是在现代,也是容易被人诟病的一件事情,不好轻易为之。但是未婚夫生病,为“侍病”而来夫家暂住一段日子,却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皇帝当然听得出来温玉话中的意思,倒也没有责怪她,只道小姑娘还是挺有想法的。吩咐了尺素去给温玉准备住房,便留了温玉下来,自己去前院温如韬那边。皇帝今晨一起床就接到了刘宜光生病的消息,当即撇下一干等在朝房等候上朝的文武大臣,穿着朝服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刘宜光没事了,他也不在这里多留。只吩咐在大管家回来之前,外院的事情就由温如韬全权处理,谁敢不听调度,小心脑袋搬家。皇帝一发话,那些管事们自然全都服服贴贴,不敢造次。

    刘宜光卧室的旁边是书旁,尺素将附在书房旁边的暖阁收拾了一下,给温玉住。温玉一夜没睡,喝了一小碗粥充早餐,便和衣躺在榻上小憩。“小姐。”张妈妈看着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地坐到榻前,将温玉唤醒,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早上听太医与那尺素姑娘说用药,其中有好几味名贵的药……我虽不懂医,却也知道麝香保心丸的用处……只怕世子……患得不是一般的心悸之症,而是……”

    “是什么?”

    “怕是先天心病啊”张妈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若真是这个不治之症,皇帝的这个赐婚,不是害了温玉一辈子么先天心病,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先天性心脏病。这回病发,还算是轻的,没有立即送了性命,但下一回就难说了。温玉才十三岁,放在寻常人家,年幼丧夫,还能再嫁。可这是皇家啊哪有皇家的媳妇再嫁的事情?倘若世子真有了个三长两短,温玉年纪轻轻的,就得守一辈子寡了看昨天刘宜光病发的景状,温玉其实心里就有些猜到,刘宜光怕是心脏上有问题。所以明明是古道热肠之人,平日里却总是面无表情,对什么事情都一副冷冷淡淡、全无兴趣的模样。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条件来说,心脏病患者约摸是活不长的。他在金殿上将她争取过来,他说是为了帮她和宋嘉言……他说得那样肯定,其实是做好了自己随时会死去的准备了么?

    温玉心里钝钝地难受,面上却只能打起精神,出言宽慰张妈妈说道:“我看世子应该只是心悸之症,不然以昨晚那病势,早就不妙了。至于那些名贵药材,皇上疼爱世子,用药自然是往名贵里用。妈妈想想,那些治心病的药,治起这心悸之症来,就像是用精锐之师去抓小贼,自然是见效愈大。妈妈不要乱想了。”

    张妈妈拊着心口说道:“但愿是我多想了。一想到小姐好不容易结的好亲事,要是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就算死了,也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啊”

    温玉又宽慰了几句,而后说皇上让她在王府住几天,等世子病好再回去,请张妈妈回去帮她取些衣物过来。紫菱的话,就不必唤过来了。那丫头太机敏,让她来了,若真让她打探出世子有个什么病,就难保她不去别处说了。在外面都没有听说世子有什么病,看来皇家对此也是隐瞒颇深的,若就此走漏了风声过去,必定知道是他们温家人透露出去的。

    午后时分,锦书来说世子醒了。温玉过去的时候,刘宜光已经坐起身,在尺素的服侍下吃药。看见温玉进来,刘宜光便让丫环们都下去了。丫环们只道是小夫妻两个要说情话,出门的时候,纷纷朝温玉投来暧昧的目光,除了尺素。

    锦书和尺素是刘宜光身边的两个大丫环,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百里挑一的俊俏模样。另外还有四个小丫环,与温玉差不多年纪。之前温玉在暖阁的时候,她们都来温玉面前见过礼,只有尺素没来。温玉只道她是掌管刘宜光的起居饮食和药物的,无暇过来。但从她刚才出门时的眼神看来,恐怕是别有深意了。

    丫环们都出去了,刘宜光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吟了半晌,说道:“谢谢。”

    “不用。”温玉回答。

    他兀自在靠坐着,看了眼温玉,便转开目光望着帐顶出神,也不让温玉坐。温玉也不客气,自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皇上早上来过了,见世子无事便回去上朝了……皇上让我这几天都在王府住着,等世子病好后再回。”

    “嗯。”刘宜光点点头,方才锦书已经跟他说了。“我舅舅也在这几天会来,他想见见你。等他见过后,再回去吧。”

    “嗯。”温玉也默默点头。过了半晌,没等到他说见到胡卢王后该怎么办。他们毕竟不是像传言中那样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真像现在这样冷淡而疏远地相处,必定会被胡卢王看出端倪来,怕到时不好解释。只能开口问道:“世子,到时候……该怎么办?”

    刘宜光想了想,说道:“我病着,你在旁边陪着,就可以了。”

    温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胡卢王疼爱刘宜光,见他病着,肯定多半的注意力就到刘宜光身上去了,对于来看看未来外甥媳妇的初衷就忘却不少。而且刘宜光病着,就算是热恋中的小儿女,相看应该也是担忧居多,少些眷恋和亲热也是完全正常的。

    “世子大病初愈,还是躺下休息吧。我在这坐会。”

    刘宜光点了下头。见他撑着身子,慢慢地滑回被窝里,温玉终还是走上前去搭了把手,将原本靠在背上的枕头放平,扶他躺回去。两人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甚至有几缕低垂的发丝,拂过了他的脸庞。刘宜光闻到温玉身上淡淡的幽香,不由地红了脸。想起之前自己心病复发之时,就是这股香气萦绕着自己,有个温暖如春风一般的声音在耳边轻唤,牵引着他急剧跳动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温玉并未发现他脸上的异样,帮他盖上被子的时候,发觉他一个劲地将脸往被窝里沉去。本以为他是在寻找一个比舒适的睡姿,便体贴地帮他把被子也往下拉了拉,把他的脸露出来。没想到她一拉,他又跟着往下沉身子,似乎非要将脸埋进被窝里似的。温玉忍不住劝道:“世子,蒙着头睡会呼吸不畅,对身体不好。”

    刘宜光脸愈红,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支吾着半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茶座的书架上有书,你可以取来看。”

    温玉听他这句话里有支开自己的意思,怕是有难言之隐,便应了声“嗯”,退了开去,依言到茶座旁边的书架上找书。取下一本书,透过空出的格子去看床上的情况,便见刘宜光慢慢地挪动身子,将埋在被子里的脸重新露了出来。温玉在细细打量之下,发现了他脸上有可疑的红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不由抿嘴轻笑,看来他是不习惯与她这样的“陌生女子”亲近,害羞了。然后又怕被她发现“他脸红了”这一事实,所以就躲到被子里面去了。

    温玉也不去揭穿他,将书架上的书都扫了一遍,然后挑了本最感兴趣的地域志来看。这一本是关于东北方诸国的,其中就有胡卢国风俗民情的介绍。胡卢国算是个半女尊的国家,由于它独特的风土民情,所以有许多很有趣、另类的传说故事,非常对温玉这个现代人的胃口。

    刘宜光见温玉真找了本书看,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但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觉得有些倦了,却怎么也睡不了。回眸见温玉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呃?”温玉正看得入神,听得刘宜光出声问,便说道。“在看东云地域志,里面有个故事看得真教人生气。”

    “什么故事?”刘宜光好奇地问。那上面的书,他都看过了,他怎么没觉得有什么是让人生气的。

    “讲有个胡卢国的女子,与一个男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他们成亲了,但是两人的家里都非常贫寒,过着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有一天,这个男子在行商的路上,被匪人打劫差点丢了性命,被一个剑客救了。为了报恩,就劝自己的妻子也嫁给这个剑客。这个剑客,觉得他们夫妻俩都是很有德行的人,不应该过这样贫寒的生活,又在中间牵线搭桥,让他们的妻子三嫁了一位有钱的里长,然后他们一起过上了富足而快乐的日子。就这样的故事,竟然还被当成传统美德来赞扬,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刘宜光沉默半晌,说道:“胡卢国是这样的,他们那儿女子是家庭的中心,地位比男子高得多,一女多嫁也是大为提倡和称赞的美德。”

    “但从这故事看来,完全就不是这回事么”温玉很少生气的,但这个故事真把她气着了。“女子地位再高又怎么样,可已经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件珍贵的器物了。有好东西,与人共享,是美德。但妻子也拿出来与人共享,这也太……”温玉瞧见刘宜光瞅着自己的目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转而叹了口气说道。“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在于男女地位的不对等。”

    刘宜光说道:“将来,你的夫君若是要纳妾室的话,你也会生气了?”

    温玉迟疑了一下,终还是点点头,应了声“嗯”。

    正说着,门轻轻叩了两声,外面响起了尺素的声音:“世子,温小姐,宋大公子来了。”

    第三卷 第九十九章 侍病

    宋嘉言来了

    温玉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来探望刘宜光的病情的。虽然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他,很想知道他的近况,但这个时候她似乎还是应该回避。毕竟她并不算是这里的女主人,不过也是个客人而已。

    温玉微微欠了欠身,想站起来。刘宜光看出她的意图,出声说道:“你也见见他吧。”温玉略作迟疑,还是坐了回来。

    门推开了,宋嘉言快步走了进来。他一身银青色的秋装,衣襟和袖管处一圈细细的黑鼠毛。面容清俊依旧,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愁苦之色。进门后,乍然看到起身相迎的温玉,脚步微微一顿之后,朝温玉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快步来到床前,忧声问道:“宜光,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刘宜光轻声宽慰道:“连夜赶了路,受了风寒。服过药,就没事了。”

    “听说还发了旧疾……”宋嘉言担心的是这个。风寒是小病,而且瑞王府上长年配有太医,必定能药到病除。只是他的旧疾,却极为凶险。一有不慎,极可能就有性命之忧。

    “没事,这么多年,也就发了这一次病。过了这次,接下来就可以安稳一些了。”他说得轻轻巧巧,仿佛这回发病还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似的。一次生死关头的挣扎,过来了,便是换来了接下来几年的安稳日子。温玉听到耳中,也深深地为这个外表清冷、内心温柔的少年感到心疼。

    刘宜光又与宋嘉言说了几句,便道:“我有些倦了,想睡一会。嘉言,你叫尺素进来守在这儿就行,你陪温小姐到花园里走走吧。”

    宋嘉言见到这个时候,刘宜光还想着帮他,不由想说些什么。但见他苍白的脸色确实透着几分疲倦之色,也不忍心拂逆他的一片好意,只得点头应下。唤了尺素和锦书进屋,然后让“温师妹”送他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卧室出来,沿着青石小径徐徐往外而去。道旁的红枫与天边的晚霞一般绚烂,走动中,裙摆拖过零落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这一刻,分外幽静。

    “你、近来好吗?”宋嘉言轻声问。

    “嗯……宋公子很久没来学里了。”

    “家里事情多。”宋嘉言点点头,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这次赐婚,双亲都是始料未及,意外之下,情绪有些不稳。这时候,我也不方便去学里,怕家母在气头上捕风捉影,将这件事情归咎到你的身上。所以,还是过一阵子,等风头过后,再回去比较好。”在得知母亲曾到京学找过温玉进行了一番威胁和警告之后,他便知道自己高估了父母的关爱和宽容,行事自然也小心谨慎了几分。

    “嗯……那宋公子可有什么打算?”温玉轻声问道。

    宋嘉言抬眸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略作沉吟,说道:“先考功名吧。下一次正科要三年之后了……我准备去试一下明年的武科。”他清楚地知道横亘在他与温玉之间,最难以跨越的大山并不是瑞堇公主,而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明白就算在他的坚持下娶了温玉,家里也必会不宁,与其这样,不如望山止步……没想到,刘宜光却帮他做了这样的决定。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尽力地去尝试,看有没有办法化解母亲与温玉之间的心结。

    “嗯。”温玉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知道他想考取功名博取父母亲的欢颜,以便寻找时机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失去了一个公主媳妇,对于宋夫人来说,不是这样轻易就能弥补得了的吧?而且她们之间,也算是有旧怨了,让她接受她这个儿媳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天,就辛苦你照料宜光了。”宋嘉言停下脚步,回眸看着微垂着头、一脸沉静的温玉。“宜光的病,病因在心,不宜多思多想,也不宜大喜大悲,所幸你也是沉静的性子,你陪在他身边,我是极放心的。”

    “我会注意的。”温玉会意地点头,想了想,问道。“世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么?”

    宋嘉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他的病,怕是此生都无法痊愈……但是在于太医多年来的治疗下,已经好很多了。他自己平时也很注意保持心绪的平静,这些年来,连心悸都不曾发生过了,没想到这回竟然会发病……”

    “太医说是高烧引发的。”

    宋嘉言喟叹:“他身边确实应该有个人了……丫环嬷嬷再好,毕竟还是下人,有时候他执拗起来,也没法说他。就像这一次,胡卢王还没到,他完全可以慢慢赶回来,偏要强撑着连夜赶路,唉——”

    有那么一瞬间,宋嘉言忽然觉得就像现在这样,让温玉留在刘宜光身边也挺好的。温玉生性娴静淡定,遇事从容不迫,连身为男子的他都自愧不如。又喜爱读书,擅长画画,这两样都是刘宜光平时极喜欢的。从性情和喜好上来说,他们两人完全就是,绝配宋嘉言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感到茫然和忐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努力地争取一下,还是顺水推舟,创造契机,让他们二人就此成为眷属。

    两人并肩,徐徐往前走着。忽而草丛中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一团雪白的毛球窜了出来,快速“滚”到了温玉的脚边。

    “是世子的雪貂。”温玉连忙蹲下身,将已经吃成一个胖球的雪貂抱了起来,捧到自己面前。温玉总觉得这雪貂与自己特别有缘,每次看到它,它都是笔直地往她的脚下冲来,仿佛认得她一般。“世子生病了,这几天都不能陪你玩了,你要乖乖的,不要闯祸。”温玉说着,轻抚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见它舒服地闭起眼睛来,仿佛在说“我很乖、我很乖的”,非常可爱,温玉不由抿嘴会心地微笑。

    宋嘉言见温玉喜欢,从旁说道:“宜光给它取名叫雪鸢,纸鸢的鸢。”

    温玉摸摸它肥嘟嘟的肚子,轻声笑着说道:“雪鸢……明明是只飞不起来的纸鸢,不如改名叫雪球,好不好?”

    宋嘉言微微笑了笑,说道:“回头我把白玉……就是那只白狐,也送过来吧。”

    “白狐……不是送给公主了么?”

    宋嘉言低眉苦笑:“它调皮捣蛋,把瑞堇心爱的玉镯摔碎了。瑞堇生气了,就把它送还了给我。眼下在我房里养着,之前的腿伤刚刚好,又开始四处作乱了,丫环们叫苦不迭。它之前就与雪鸢是一处养大的,正巧这些天你也在王府,就送过来让它们继续作伴吧。”

    正说着,负责照顾雪貂的小丫环寻了过来,温玉便将雪貂交给了她。第二天,宋嘉言就派人把白狐也送了过来。与雪貂的白白胖胖相比,白狐就显得瘦弱多了。温玉将它抱在怀里,不由慨叹起彼此的命运来。这两只小东西,从小一起长大,又同时被两名从京中而来的贵族公子买回,却是一只好吃好喝,另一只命运多蹇;一只吃得白白胖胖,另一只却是瘦弱带伤。所幸兜一个大转,它们又在一块儿了。

    刘宜光的风寒隔天便好了,却一直窝在床上不肯下来。外院有任何事情来报,一律却让他们去找温如韬商量。温玉觉得他大病初愈,应该到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每天闷在房中不好,便劝他到外面去走走。保持心境的通畅清透,对于他的旧疾也有好处。刘宜光却说:“我若是走出房门,他们就知道我的病好了。”

    温玉原以为他话中的“他们”指的是来探病的人们,他们得知他病好后,自然会在外面说起。等胡卢王进京后,他再装病,说不定就要露破绽了。后来大管家回来了,有一些决议性的东西要找他拍板,也被他差去找温如韬。那时候温如韬都已经离开王府,回了温家了。于是,温玉便明白了。原来他并不是怕到时候不好装病,而是他根本就不想管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平常瑞王府里又只有他一个能管事的主子,他不得不管。现在好不容易皇帝发了话替他“病期”找了个代管的人,他也就乐于撒手不管,能多清闲几天,便多清闲几天。每天窝在床上看看书,与温玉谈谈画,或而让丫环们将两只小家伙抱进来,看它们在屋子里上窜下跳的,日子过得格外舒心惬意。

    温玉在瑞王府住下的第五天,胡卢王到京了。朝见了皇帝之后,听说刘宜光发了旧疾,就急忙来了瑞王府。时值午后,温玉与刘宜光聊完天,回自己房中午憩。刚有了一些睡意,就被一阵扣门声吵醒。是锦书差来的小丫环,说胡卢王已经进府了。温玉连忙起身,在张妈帮衬下,重新梳了头,换上一套玫红色宫装款式的秋衣。再三确认装容并无不妥之后,方才出门,急步而去。

    第三卷 第一百章 秘术

    温玉出了房门,就看到往常冷清的院子里站满了人,除了一队劲装的御林军之外,还有一些衣着古怪的带刀侍卫,想想应该是胡卢王带来的。

    温玉停立在刘宜光卧房门前等待通报的时候,留心打量了一番那些胡卢侍卫。他们的身量普通都比御林军们要高大一些,五大三粗,过半的人都留了络腮胡,看上去格外魁伟粗犷。衣服用料是普通的麻布,衣襟和袖管处却缝制了大量特殊处理过的皮毛。看不去既不简陋,也不华贵,唯觉大气豪迈。

    静候了一会儿,锦书出来引温玉进去。屋里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静,进了内室才看到有几名宫女侍立在旁。皇帝与皇后都在,刘宜光因为要装病没有下床。侧身坐在床前,半拥着刘宜光的,是一个身着九彩华服的……男子。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温玉只看见一头可以媲美黑缎的长发,顺着肩披泻而下,一直垂到膝盖处。头上带着奇怪的冠束,青色和金色相杂的质地颜色,镂成牡丹花与不知名鸟儿的形状。两鬓还各有一束五彩的流苏垂下,一直到下颔处,显得格外幽静柔美。加上一身繁复而色彩鲜艳的华服,温玉一度还以为是个女子。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皇帝皇后之外,应该就是胡卢王了。胡卢王是刘宜光的舅舅,那应该是个男子吧“温玉,快去见过胡卢王。宜光的舅舅,以后也就是你的舅舅了。”皇帝开口了。

    “是。”温玉上前行了个规范的宫礼,起身的时候,便见那鲜艳华丽如孔雀般的男子打量着她。

    他的眼睛颜色略浅,还带着些明澈的天蓝色,与刘宜光非常相似。模样看上去也很年轻,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比一般人要白,脸竟是标准的美人型鹅蛋脸,双眉还特意修成细细长长的。如画笔淡扫,轻飞入鬓。虽然总体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俊秀的男子,但温玉也终于有些明白,宋懿行所说的胡卢国男子比较婆妈是什么意思了。

    在将温玉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之后,胡卢王细长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不甚满意。“怎么这么小?”

    温玉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嫌她年纪小。不过这位外国君王挑剔的东西还真奇怪,现在年纪小,等过两年,年纪不就大了,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皇帝微扬唇角,淡然笑道:“胡卢人天生高大,不是我朝可比。胡王休看小姑娘个子小,足数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个月,就十四岁了。”

    胡卢王闻言,再度打量了温玉一番,然后问出了一句让温玉觉得天雷滚滚,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的话。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当众问她:“月事来了么?”

    “……”温玉感觉被深深地囧到了。转眸向在场的皇帝皇后,还有刘宜光投去求救的目光。刘宜光的神情也很尴尬,虽然他与温玉订了亲,但他毕竟还是个未婚少年,甚至还没谈过恋爱,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女性话题,真是又羞又囧。

    “舅舅……”刘宜光轻轻扯了扯胡卢王的衣袖,希望他不要问这样惊悚的问题。

    胡卢王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没听到温玉的回答,便不高兴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皇帝轻咳了一声,说道:“温玉,你就如实回答吧。”

    温玉无奈,只能说道:“来了。”说起来也是巧,她还是上个月才刚来月事,没想到这个月就被人问起来了。

    “那很好。”胡卢王很满意地点头了。在温玉刚正暗自庆幸过了关时,忽而又听得他极其认真地说道:“可以同房了。”

    “……”温玉再一次地被雷给霹中了,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宜光也听不下去了,腼红着脸说道:“舅舅,我们才刚刚定婚。这几天,是因为我生病,她才住这儿的。”

    “那正好,趁舅舅在这,就赶紧把婚事给办了吧下回舅舅就不一定能抽得出身了。”

    “舅舅……要两年后,十五岁,才能行及笄之礼……”

    胡卢王轻拥着刘宜光的肩膀,像哄小孩一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那不过就是一个仪式而已。既然都已经成|人了,就不必非要多等那两年了。现在成婚,有舅舅帮你主持婚礼不好么?”

    “而且,早点成婚,也好早日诞下子嗣,你们中原不是有句古话么,叫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了,说起这个,我们胡卢有些秘传,还有些秘方,舅舅都带过来了。”说着,他扬声朝外面唤了声。“阿娣,快将我们带来的那个碧玉箱搬进来。”

    “是,大王”应话的,却是一个爽朗的男子的声音。在阿娣搬书期间,胡卢王又对刘宜光进行了一番言传身教,说他们胡卢这些祖传的秘方都是非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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