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忘川无殇(完结) 九鹭非香第4部分阅读
三生,忘川无殇(完结) 九鹭非香 作者:rouwenwu
扫,看见我便落了下来,道:“我素来不喜欢欠着别人,你放我一次,我放你一次,从今往后再无相欠。”
我又是一声叹息,这货不愧是大国师的转世。这种自作主张施恩于人的毛病真是一模一样。
我正要开口说我不走。
只听身后一声冷哼:“你们谁都别想离开流波。”
我转身,重华拿着剑指着呼遗,神情冷冽:“二十年前,我饶你一命,而你竟敢再犯流波!今日我必将你斩于剑下,挫骨扬灰。”
我看着他这表情,心中不爽的感觉更甚。索性退了两步,躲在呼遗身后,扭头不看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呼遗冷冷一笑,盯着重华道:“呼遗何需你来做恩惠。你现在已是仙尊杀我是很容易。可你流波的弟子能否抵挡得住外面妖怪的攻击?你流波的修仙者们,是否人人都如你一般道术高深?”
重华眉目间杀气更重。
呼遗又道:“重华你若愿答应我一事,我定有办法让你流波不伤一条性命便击退众妖,而且事后呼遗这条命交由你处置。”
听了这话,不说重华,连我也不甚诧异。他费了这么多功夫打上流波来,只为了给自己增加与重华谈判的一个筹码?一时,我对他的那个要求好奇不已。
重华默了会儿:“何事?”
“放她去投胎。”呼遗声音紧绷,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愤怒和悲哀,“她早该安息。放了她!”
听闻这话,重华眉目又冷了三分:“不可能。”
呼遗情绪一下便激动起来,他大吼:“她好歹也曾是你师父,教养你长大!你们已经生生将她囚困了二十年,再拖下去,她只会消散与世间!重华,你当真修得一副铁石心肠?”
我挑了挑眉,斜眼瞟向重华。只见他面无表情道:“她背叛流波,与妖物相恋,致使流波历千年大劫,元气大伤,依门派规矩,理当处以锁魂之刑。”
锁魂。便是锁住魂魄令鬼差无法勾走,让灵魂逗留世间直至生气耗尽枯竭而亡。对于留在人间的魂魄来说是个极其残忍的法子,因为魂魄一旦消失,便永远无法入轮回了。然而这个术法对于冥界来说却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法术,因为能到地府的都是魂魄。每个生前做过恶事的魂魄会被鬼差施以此术带去阎罗殿接受审判。
我本以为这凡间应当没人会这样的法术了,没想到流波竟还有流传下来。
二十年,足以使一个魂魄灰飞烟灭了……
呼遗拳头握得死紧。
我琢磨了一下,锁生魂是大忌,是犯天条的举动。而今这重华恨呼遗,呼遗恨重华,应当是怨憎会这劫数应了。此时若是没让呼遗将那魂魄放出来,不久那魂魄消散了,重华定是会被天雷劈上整整三十六道,以他现在这血肉之躯,怕是一记都接不下来吧。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呼遗的肩:“那个什么魂魄,你可知被他们困在哪里?”
呼遗转头看我,重华眼神也落在我身上,带着满心的厌恶:“奉劝你别搀和进来。”
我撅了撅嘴,心道这一世的陌溪还真是不讨人喜欢。但是我却不能因为这一世的陌溪不好而让他没法渡完劫数。他若是在这一世被天雷劈了,那我下一世去勾搭谁才好?
我盯着呼遗又问了一遍:“她在哪儿?”
呼遗眼神一亮,他见识过我挥一挥衣袖便毁掉了千锁塔的能力,现在更是病急乱投医,不得不信我。他指着不远处一座雄伟的九重高楼道:“万隔楼顶。不过她当年被施了术,破术之后还得有引路者……”
千锁塔,万隔楼,是要他们永世不得相见么……我想,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一些。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安心,又瞟了眼杀气愈重的重华:“拖住他。”言罢提气纵身,直往那万隔楼飞去。身后传来两人过招的声音,我不予理会,只希望呼遗能撑得久一点。
我生在冥界,虽不司鬼差一职,但是勾魂引路的活确实天生就会做的。或许不能做得那么专业……
登上万隔楼顶,入目一片空旷,在正中的香案上供了一个牌位,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但是却很干净,看得出来常常有人来打扫。
我左右找了一下,实在没看见重华师父的魂被锁在哪儿,正挠头之际,忽觉一点微光自头顶照下。我寻着光看去,见一只烛火被架在房梁之上,烛火之上有一张画,仿似画的是个人。
我跳上房梁,仔细端详着那画。
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形容打扮和如今的重华修仙者们没什么差别。只是她手中握着一枝红梅,身子微微往前倾,似乎正在嗅梅。
我心头微微一跳。
若不是看见下方落款:正武十年,流波十里亭作。我还真以为是上一世的陌溪为我画的画流传到这里来了。
联系着前面事情一想,不难猜到,这画中之人就是重华的师父。
他师父原来与我如此像么……如此一想,之前心中的那些背叛感刹那便消失了许多。
画像在这里,那么……我伸手欲触碰那画,金光一闪,生生将我弹了回来。
结界。
那女子的魂魄一定是被锁在这里面的。我凝气于掌心,一掌拍在结界之上。金光晃了两晃消失了。我欣喜的把画摘下。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魂魄我见过不少,却从来没见过虚弱成这样的。想来我要是再晚来几天,这货应该就消失得干净了吧。捻了一个决,轻而易举的解掉了锁魂之术。我将她捧在手心里,轻轻呵了口气。让她不至于在去黄泉的路上散掉。
我捧着她跃上九重高楼之颠。将她往天上一抛。她却不走,在空中沉沉浮浮,似想把流波守到最后一刻。
我道:“且去吧,今生之事已成了过往云烟,再是眷恋也回不去了。”想了想又道,“冥府的鬼都是极好的。你说你认识三生,他们兴许会给你开开后门。”
魂魄犹豫了一番,慢慢向下飘去,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见她晃晃悠悠飘去了重华的寝殿。
此处视野极好,我远远眺望还能看见重华与呼遗打斗的身影。呼遗明显处于弱势,但是仗着一股拼命的狠劲儿,重华一时也脱不了身。似是被纠缠得恼了,重华手下剑猛的掷出。
呼遗欲闪,可身形猛的一颤,竟躲也不躲,任那把寒剑直直刺入他的心窝,穿胸而出。
我想,我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我也知道,他此时唇角一定是笑着的。
我挥了挥手,将这两个魂魄一同送去轮回的路。他们能一起看见开了遍野的彼岸花,或许他们还会在我的真身上刻上两人的名字。
我立于万隔楼上,目送他们离开。转过眼,却只觉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远远看去,重华正盯着我,眉目间皆是肃穆。我突然想起这一世的他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来,此生我对于他心是“异”了一点。先是毁了他流波千锁塔,放了狼妖呼遗,引得群妖攻上流波,现在又放了他师父,让他爱慕的师父与呼遗同入轮回。
重华仙尊定是将我恨到了极点吧。
我冲他笑了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梅林一只蛇妖打开了木屋的门。我心中一凌凛。长安在里面!
无暇他顾,我纵身一跃,急奔至木屋前,刚一进门便看见长安趴在床上不断挣扎,而他嘴中还有一条小黄蛇的尾巴在诡异的摇晃。
这种蛇妖最喜食小孩内脏,会化作真身钻进他们嘴里直至将五脏内腑食尽为止。
我上前两步,摁住长安,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拽住小黄蛇的尾巴,阴气往蛇身中一灌,径直将它震死在长安腹中,然后缓缓将其从长安嘴里拉出。
忽然我后脊一凉,只听一声血肉刺穿的声音。
我低头看去,一柄剑穿过我的腹部。彼时痛觉还没有传入大脑,我好奇,谁这么想杀我。
转头一看,重华神色晦暗的盯着我:“不可伤我流波……”话没说完,看见了我手中已死的小黄蛇妖,瞳孔猛的紧缩。
屋中一片死寂,只余长安翻身呕吐的声音,没吐多久,他便晕死了过去。
“他与你以前长得那么像,我舍不得的。”说着我的身子不由往地上滑去,喉头腥甜一片,“我不是妖。”
若是凡世的剑就是再插上几把我也不会有什么多的感觉。可是重华这剑是历代流波掌门传下来的,正气凌然。对于我这阴冥灵物可谓是天敌。
我感觉身体中的力气慢慢流失,最后还是忍不住拼尽全力拽住他的衣袖,咧嘴一笑:“这一生你真不讨人喜欢。”
他呆怔在那里,没了反应。
“可是那天……你枕在我的膝头叫师父,我还是……很心疼。”
痛觉传来,除了伤口的疼痛,还有剑上的阳气与我身体中的阴气相互噬咬的烧灼感。我死死握紧他的袖子,他似猛的惊醒,一把搂住我拔腿就往外走:“殿中有药。”
或许是错觉,我感觉抱着我这个人脚步踉跄得一点也不似他往日冷稳重的模样。
这个人为何活得这么矛盾。
眼前的景色越发模糊。
结界破除之后,这梅林中的白雪缓缓融化,红梅也渐渐凋落。院子里凄然一片。
我眯着眼看着他的侧脸乐呵呵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暗香晴雪么?”我这话说得小声,连我自己也没听见。他却猛的顿住脚步,低头看我,漆黑的眸中情绪翻涌。
那一瞬我几乎以为他冲破了孟婆汤的禁锢,记起了前尘往事。眼前一黑,恍惚间我又看见了我的老熟人。
耳边,只听到了自己最后的声音:“你能唤唤我的名字么?”
他静默无言。
原来,这一世,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11
11、第十一章,三生,卖萌可耻
被黑白无常接回冥府之后,脖子上又灼痛了一番。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陌溪,就只剩下一生的时间了。
我这次不打算在地府中等陌溪一起走。省得他见到我之后又给我下个百年千年的禁忌。可是也不能投胎太早,否则陌溪那边才将我埋了,我这边又轮回转世的跑到他面前,定会吓得流波一众人风中凌乱。
我去了阎王殿,打算问问阎王陌溪什么时候会下来,我算着时间离开。
结果见了阎王,我还没开口说话,他便围着我转了两圈:“啧啧,咱们三生了不得啦。”因为太矮,他只有一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大腿:“两次助神君渡劫,且每一次都与他勾搭得那么成功,咱们冥界出头之日近在眼前啦!啊哈哈哈哈!”
我拍开他那只慢慢摸到我屁股后面的手,道:“陌溪什么时候会下来?这次我不能再和他撞上了。”
阎王跳上他的桌案,翻了翻乱作一团的书本:“啊,有了有了,就是这个。”阎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司命星君的命格上写着,唔,呼遗作乱流波之后,流波实力大减,不到两年,重华便被人杀害,死在寝殿之中。”
我一怔:“谁杀了他?”
“他的师妹青灵。”
“那个道姑?”我摸着下巴道,“那个道姑一双水灵的贼眼里写满了‘我爱你你却不知道’的悲情怨妇样,她怎敢杀了陌溪?”
“兴许是由爱生恨,得不到便想毁掉吧。你看看,这里写着——自师父魂魄被呼遗放走后,重华日日酗酒买醉,失魂落魄。青灵向其表白心意,被拒,恨而杀之,随即自刎。”
我琢磨了一会儿,正色道:“阎王这莫不是你编排的狗血吧。”
阎王肃容道:“陌溪神君的命格都是司命星君亲自提笔写的。”
于是乎,我越发好奇那司命星君究竟是长了颗怎样惊世骇俗的脑袋。
我回到忘川河边做石头,这两年过得甚快。小鬼甲乙去人界勾魂的时候我托他们帮我看看陌溪的现状。他们回来后告诉我流波实力大减不错,重华尊者日日买醉不错,青灵道姑爱而生恨不错。而命格上没有写的小细节是,他日日醉倒在晴雪梅林之中,他将流波世代流传的剑废品一般插在一座无名的坟上。
封剑隐退。
听罢这些,我在小鬼甲乙骇然的目光中仰天长笑。
甲说:“三生,此时你该做一副,怎累得你人世受苦,我自心万分疼痛的哀伤模样。”
我拍了拍甲的肩:“不管怎么轮回,历什么样的劫,陌溪还是被我勾搭得动了心。我骄傲得很,哀伤的有陌溪一人足矣,我只需笑眯眯的等着去勾搭他下一世便好。”
乙转身合十:“阿弥陀佛,神君珍重。”
我乐呵呵的回石头里蹲了几天,估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潇洒入人世去也。
到人间后,我好几次忍不住想跑去流波看看他,可都勉强忍耐了下来。直到那日,我倚在茶楼二楼看话本,看到公子将手探入了小姐的衣裙之下,小姐一声娇呼“不要”旋即扒开自己的衣服道,“咱们按次序来。”我挑眉,正道这小姐生猛,忽听楼下一人惊呼:“怎么可能!”
我探头望去,是一个老道,他握着书信的手像得了癫病一般抖个不停。
突然掩面长泣:“尊者亡矣!流波亡矣!我辈道法之术亡矣!”其声凄厉,嚎得人发怵,若不是我认识重华,还真以为他俩在陈年往事中曾有过那么一场刻骨铭心的断袖情。
重华总算是去了。我想,他这一世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长大,不叫他有不幸的童年,不叫他有爱慕上别的女人的机会。我阴测测一笑,定将他死死拽在我的手心里!
转念一想,他此生的劫数是“求不得”。
求不得?
有我在,陌溪会有什么是求不得的。
当天晚上,我的老熟人找上了我。黑无常看见我先打了个寒颤:“三生,下次回冥府的时候你怕是得小心点了。”
“为何?”
黑无常又打了个寒颤:“你是没瞧见战神发火的模样。知道你先一步跑了,他神色阴鸷得仿若阎王抢了他女人一样。骇得阎王现在都还在尿裤子。”
“他很生气?”
黑无常寒颤打个不停,我把目光投向白无常,他道:“阎王殿的丰镇黑石砖被他三步踩为齑粉。”
我浑身僵了僵,我倒忘了,在他历劫的这三生中,我是强于他数倍。但是终归我还是得回到冥府,他终归也会历完劫数,彼时他是战神,我是个小小三生石灵……
丰镇黑那种石头可是比我这石头坚硬了个数百倍……
我拽住白无常的手臂,双眼泪一包:“白大哥,到时候你一定要救我!”
白无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三生,卖萌可耻。”
我淡然的将泪花一抹:“这招对陌溪管用。”
黑无常拽着白无常道:“不和你多说,我哥俩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对了,此生他投在次阳山下的一户农户家中,你若要勾搭,趁早。”
还用他们提醒。我连夜赶到次阳山下,竖着耳朵在山下村庄中转来又转去,等着哪家响起婴儿的哭声。
可是除了有几家灯火亮了整夜,我等到天边星辰都快隐没,也没听见哪家有产子后的嘈杂。
我立在一家农户的房顶上苦恼,黑白无常定是送陌溪投胎来的,他们给我说的消息绝不会错。陌溪到底投去哪里了呢?
正想着,忽然余光瞥见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自茅草屋中跑出,他怀中似抱了个什么东西。
腕间的印记一热,我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跟了上去。男子行至村外河边停下,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将怀里的东西扔入了河中。襁褓散开,一张婴儿的脸蓦地映入我的眼中。
我大怒。纵身上前,挥手一掌将男子拍得晕死过去。掠过水面,将陌溪捞起。
待站稳一看,一张乌青的小脸,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怔愣得呆住。
陌溪……此生竟是哑的!
哑子,谓之不祥。
所以生产后才没有一点声音,所以他父亲才将他抱出来扔掉,所以……即便是有三生,陌溪此生也注定有样东西求不得了……
我想陌溪此生身上有缺陷,应当避世而居,这样才能省得俗世闲言碎语的烦扰。但是转念一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应当由他自己决定才是。而且他此生还有劫数要渡,我若一味的护着他,致使他最后应不了劫……天规应当不会饶了我。
于是我握了陌溪小小的拳头,在他还没完全打开的拳心中塞了一枚铜钱道:“陌溪,正面,我们就隐于市,反面我们就隐于野。抛抛看。”
他转手便把硬币砸在我脸上,皱着眉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我心下觉得,其实现在的陌溪喝的那碗孟婆汤或许还没起效果,否则他怎会舍得对貌美如花的三生动手。
我瞅了瞅弹落在地上的铜钱道:“你说的,隐于市。”陌溪衔着拳头,津津有味的舔着,口水糊了满下巴都是,哪有空理我。
九重天上风华绝代的战神,投了胎下来竟是这么一副丑得惨绝人寰的模样……
我寻思着,现在若是将他这形容画下来再拿给以后的他看,彼时他的表情定是妙不可言的。
既然陌溪说要大隐隐于市。我便琢磨着怎么也得隐个大点的市才不至于逆了他的意思。想来想去觉得京城最符合要求了,于是当天晚上腾云驾雾了一番,隔日便到了京城。
我想我现在是要带着陌溪长大的,断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他的童年过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我收敛了浑身的阴气,决定不到必要时绝不使用法术。
我租了一间小屋,将窝安置好了。然后望着陌溪深深思考着不用法术后,我们的生计问题。
我戳着他的鼻子:“你会干啥?”
许是这语气过于鄙视,他表示不满的吐了我一手的口水。我默默的反手将口水擦在了他的头发上。
他张着嘴叫不出声,两个小拳头拽得紧紧的推我。
“我就现在能欺负欺负你了,回头你做了战神,还不知要怎么收拾我呢,我可不能亏了本去。”于是越发厉害的将一手的口水都糊了上去。
第二天,我仍旧在思考生计问题。
用法术变出钱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让邻居不奇怪,你坐在家里便能生出钱来。我抱着陌溪坐在门口,正愁眉不展之时,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的路过我家门口。我望着他的背影盯了好一会儿,又转过头来问陌溪:“你喜欢喝酒不?”
他咬着手指睡得正香。
七年后,京城城东,有间酒馆。
我敲了敲柜台的桌子,柜台里的正在算账的掌柜抬头看见是我,笑道:“三生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酒馆看看?”
“我在家没找见陌溪,想着他可能跑到这里来了便过来看看。”我左右看了看没寻见陌溪的影子,顺口问道,“最近生意如何?”
“最近生意还不错,小姐要不要查查账?”刘掌柜是个温厚老实的老头,我素来信得过他。而且开个酒馆不过就是打个幌子罢了,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我反手一转便有了。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余光扫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楼上晃了一下,抬眼看去,正是陌溪。我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陌溪!回家吃饭了。”
陌溪见是我,欣喜一笑,迈着腿便急急扑了过来。
来喝酒的客人有的不由发出了奇怪的咋舌声。刘掌柜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小姐还年轻,老是带着小少爷免不了引人误会,长此以往,怕是会耽误终身啊!”
我告诉他们陌溪是我捡来的孩子,当弟弟一样养。熟悉我的人,对我这一“善良”之举总是报以叹息的神情。
陌溪奔到我身边,恰恰听到这话,不解的望着刘掌柜,又转头看着我。我蹲□替陌溪擦了擦脸上糊到的灰,不甚在意道:“误会就误会,难道我还会对他们有什么想法不成?我这终身,有陌溪就够了。”
陌溪像个小大人一样,笑着替我理了理额前微乱的发,
刘掌柜又叹道:“三生小姐终归是年纪轻了些。”
我牵起陌溪的手,对刘掌柜正色道:“我不是年纪轻,我只是长不出皱纹和白发。”因为石头生毛已是相当困难,更遑论要长褶子……
刘掌柜只当我在说笑,我也不想解释什么,牵着陌溪,慢慢走回家去。
吃饭的时候,陌溪突然很着急的给我比划着什么,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在问我,我会不会和别人走了。
我不动声色的给他夹了个鸡腿:“你希望我和别人走么?”
他抱着碗,摇了摇头,有点丧气的模样。又比划了大半天,大致意思是,隔壁小丁的姐姐跟别人走了,以后都不会回去看小丁。他担心我也向小丁他姐姐一样。
我从来没有向他掩饰他的身世。之前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但是自从前年上学堂之后,他越发知道自己和别人有的地方不一样。或许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又或许是怕连我也不要他了。他越发乖巧,什么事都自己做得好好的,半点没有其他小孩的闹心。
懂事得让我心疼。
早知如此,当初我还是应当带他到山野去隐着,让他过得任性一点,恣意妄为一点,我养着也觉得舒心一点。
我摸了摸他的头,温言道:“三生不走,陌溪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本来就是来勾搭你的,怎么会舍得离开。
听了这话,他眼睛一亮,任由我折腾他细软的头发,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晚上,我刚把陌溪送上床,忽听一细小的声音落在院子里。
我挑了挑眉,心想,不知是哪个蠢贼挑到了我这院子。推开屋门,却吓了一跳。那不是一个贼,竟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高大男子,此时他正捂着腰上的伤口,倚着墙,借着夜色掩住自己的身影。
他定是不知我这双眼睛即便蒙上布也能看清东西。
我撇了撇嘴,装作没看见他,到院子另一角提了一桶水便进屋去了。
当天晚上,京城戒严了一夜,外面的火把照得整个天空都是亮的。
我搂着陌溪睡得安然,只是睡着之前隐隐想到,这是陌溪的劫数要开始了呢?还是只是一段小小的意外呢?总之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一个麻烦。若是他明天还在的话……
就打晕了扔街上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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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猿粪啊!
第二天,他果然还在。
然而我却不能照着昨夜想的那般将他扔了出去。因为……
陌溪拽着那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的衣袖,一脸无措的望着我,焦急的想让我过去帮他。
我叹了口气,心道,若是现在将这个男人扔出去了,是不是显得我太残忍了些。而且我最是受不了陌溪用这样的眼神将我望着,只有赶紧点了头,将那男子拖进屋里去,扒了衣服给他清洗腰间的伤口,又上药包扎。
看见那个男子的呼吸慢慢缓和下来,陌溪被吓得惨白惨白的小脸终于才恢复了一点血色。我想,这种伤,若是换做战神的陌溪只怕是连个眼神都不会施舍,而这个只有七岁的陌溪,生嫩许多啊!
我洗了手,盯着陌溪认真道:“救了他或许会有很大的麻烦,但既然是你让我救的,以后可别跟我说后悔。”
陌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脸上还有尚未退去的些许惊慌,我心中酥麻了一下,忍不住心痒,“叭”的一口狠狠亲在他白嫩嫩的脸蛋上。
他眼睛瞪得更大了。
“舒服不?”我像流氓一样挑着他下巴问。
陌溪摸着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又认真的点头。
我笑得万分得意:“舒服归舒服,可是这是对自己最着紧的人才可以做的事。可不许随便这样做。”
陌溪在自己脸上摩挲了两下,小手又摸到我的脸上,清澈的眼眸清清楚楚的印着我的影子。他踮起脚尖,学着我的模样“叭”的亲在我脸颊上。
又摸着自己亲过的位置,一直看着我,就像在说“我只会这样对三生”一样。
我一时又忍不住连着在他脸上“叭”了好几口,亲得他一脸的口水,他又无奈的不敢推开我,唯有无声浅笑。
“陌溪、陌溪,你要三生怎么不喜欢你!”我蹂躏着他额前细软的发,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来护着。
我与陌溪的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只是屋里多了一个老是昏迷不醒的男人,而京城中多了很多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的官兵。酒馆已经被人查过好多次,所幸都没有查到我家来。
三天后,陌溪去上了学堂,我闲来没事拿着话本,坐在院中的摇椅上,瞅一眼天空,看一眼话本,一晃一晃的数着日子,盼着院中梅花开。忽然,屋内响起了虚浮的脚步。我闭上眼,听着他慢慢走出里屋,到大厅里转了一圈,又在柴房门口饶了一圈,最后走到了院子中,脚步顿住。
“姑娘何人?”他问,声色冷淡,“为何救我?”
“猿粪啊!”我不由感慨,“我心里面最柔软的那东西让我救你,我也无可奈何。”
身后那人沉默了些许,声音带了点羞涩:“错蒙姑娘厚爱。在下目前实在无心风月之事。”
我心里觉得好笑。我说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乃是指的陌溪,然而这位自作聪明又自作多情的男子显然将我误会了个彻彻底底。我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这左右不是件多大的事,我便随他想去。
他见我不再搭话,又道:“这几日,可否是姑娘为在下……呃,包扎换药。”
“嗯。”我不甚在意道,“拉屎拉尿,脱裤子放屁,洗头擦身揩屁股,全是我伺候的你。”在陌溪睡了之后,我一个法术便搞定。我琢磨了一下补充道,“为你好,我提醒你一句。你排泄物的味道着实重了一些,有病,得治。”
后面没了声音。
这一没声,便安静到了傍晚。
陌溪回来,推开门一看,愣了愣。他跑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手,又指着那个男子,脸上的笑很是惊喜。彼时我正端着一盘炒好的蔬菜,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点头:“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那人看见陌溪,表情奇怪了一瞬:“这是……”
我斜了他一眼:“我弟弟。”
陌溪对着他笑了笑,似想到了什么,又对着他做了个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人似乎对陌溪生了兴趣,上前围着陌溪转了几圈道:“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只是,他不会说话?”
“嗯,天生如此。”最后这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倒是我答得大大咧咧,陌溪也笑得不甚在意,引得他连连奇怪的看了我们好几眼。
“姑娘豁达。”
饭桌上,我替陌溪夹菜,他如往常一样给我比划着学堂里的一些趣事。那人看不下去了,道:“他如今尚不会写一字?”
陌溪脸上的笑一顿,埋头吃饭。我将筷子一放:“你有意见?”
“我……”
“有意见我也会无视。”
他默了默,微微叹息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是学堂的夫子兴许是看见孩子这个样子,对他生了偏见,没有好好教他。而今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教他一些实用的东西,让他未来有安生立命之本。”
“这话你问陌溪便是,望着我作甚?”在我看来,陌溪从来就与我是平等的,他自己的事不自己拿主意,我又怎么替他拿。
那人又是一阵叹息,觉得与我交流不甚困难。待又要说话时,陌溪突然拽住他的手,认真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愣了愣。笑道:“既然如此,我已是你师父,明日你便不用去学堂了。跟着我学会吃许多苦头,你可得做好准备。”
陌溪仍是一个劲儿的点头。我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是喂喂的叫你。”
他想了一会儿:“在下名唤白九。”
我一声嗤笑,这假名字取得真没创意:“很好,我叫黄酒。这孩子叫雄黄酒。”
白九脸上一抽搐:“姑娘风趣……”
我淡淡道:“过奖。”
自此,陌溪便开始了他的拜师生涯。
师父,不仅是对于陌溪,连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生物。白九师父教陌溪识字画画,教他习武强身,偶尔还教他弹奏两首风雅的琴曲。
他教得多,陌溪也学得快,仿似上天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便在天资方面对补充了他一样。
特别是在弹琴这方面他最是有天赋,学了没多久,便能隐隐弹出一首曲子来了。
我最爱趴在他的琴案旁边,撑着脑袋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稚嫩的指尖在琴弦上挑动,旋转。有些音都还没掌握准确,但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真是可爱得让人不爱也不行。
我趁白九不在时,悄悄吃过陌溪好多次的嫩豆腐。
有一次我抱着陌溪正在表示“重视”。
亲得他一脸通红,恰巧被他师父撞见了。从那天开始,他师父就像防会吃小孩的黑山老妖一样防着我。我再难占到陌溪的便宜。将白九恨得心血滴了好几滩。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将这碍事的家伙给碎尸荒野了,他却突然变得忙起来,时常不见人影。
我乐得宽松,有事没事就往陌溪身上粘,但是不知白九对陌溪说了什么,他对我的亲昵竟表现出羞涩与不知所措起来。
我不愿勉强陌溪,但在心里更翻着番的给白九记恨了几笔。
陌溪学习非常认真,即便没有白九的督促,他每日都会超额完成白九布置的任务。但毕竟人还小,长期下来,还是有些撑不住。
今年初雪之日,我替陌溪缝了一件新袄子,他拿着左看看右看看,既舍不得穿又舍不得放下。红扑扑的一张脸看得我心痒难耐。但是想到他之前几次的尴尬,我默默的忍下“重视”他的冲动,道:“你自己收拾一下,我去做饭。”
但是等我端着饭菜回来的时候,陌溪竟然抱着袄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将他抱回床上去,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瘦了不少的小脸很是心疼。
我认为,凭着我的力量要护他一世也不是不可能,助他渡过“求不得”这一劫,他便可一生安稳。可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怎么走,还是听他自己的。
我摸了摸他的脸,心想:
等你此生一过,以后我们还会再有交集吗?黑白无常说你在地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神君,我助你渡劫,你不但不谢我,每次还都对我又凶又恶,当真是恩将仇报!恩将仇报!
不过,陌溪对我再如何不好,我也是狠不下心来对他不好的。
谁叫他是三生的情劫呢!
微微叹了口气,我见他睡得这么香甜,不由也生了一丝睡意。也不想管一桌子慢慢冷掉的菜,趴在床边,守着他也慢慢睡着了。
最后却是被脸上的瘙痒感弄醒的。
睁开眼,陌溪正笑眯眯的望着我,手上还捏着我的发,发梢扫过我的脸颊,又是一阵痒痒的。
我素来不喜别人碰我这一头金贵的毛,但是陌溪无所谓。即便是有所谓,见他一脸快乐的模样我也什么气都聚不起来了。唯有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道:“陌溪,你是在调戏三生么?”
他学着我的模样眨巴眨巴了眼,疑惑的望着我,不懂调戏为何物。我对着他邪邪一笑,玩笑般一口咬在他耳朵上:“此乃调戏。”
他愣了愣,捂着耳朵,小脸一阵绯红。
我正叹息这孩子此生脸皮怎的如此薄,不想他嘟了嘟嘴巴,“叭”的一口,毫不示弱的亲在我脸上。
这次换我愣了。
他抓过我的手,在我掌心中用食指一笔一笔的画着,他写:“三生,最喜欢。”
我只觉心底顿时融成了一滩水,温温热热,摇摇晃晃,荡漾着温暖了四肢百骸。
等回过神来,我老实不客气的同样在他脸上叭了一口,立马脱了鞋掀了被子爬上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今天咱们啥都不干,好好休息。”
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我们躺下还没多久被子便被掀开了。
白九额头上青筋乱跳,看了看陌溪,又狠狠盯着我,最后闭上眼忍了好久才稳住声音道:“今日为何不做功课?”
陌溪猛的自我怀中跳出来,急急忙忙的下床穿鞋。
被人打扰了这么温馨的时刻,我心里火冒三丈,一手抓住陌溪,望着白九道:“跑什么?又不是捉j在床。”
陌溪显然不知这词是什么意思,倒是将白九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句话来。动手要将陌溪拖过去,我不动声色的揽过陌溪,一只手拦在了他与陌溪之间。
他没抓到人,脸色更是难看。
我得意一笑,骄傲道:“哼!陌溪是我的!”
“你怎可对小孩施以毒手!”
我不再理会他,回头摸了摸陌溪的头,问:“这么个糟老头子你还要跟着他学?”其实白九不过二三十来岁的年纪,离糟老头子的境界还差了很远。但现在在我看来,他的思想迂腐得与那些书院的糟老头子没甚区别。
此话一出,白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仿似想一口黑狗血喷在我的脸上再将我暴打一顿。
陌溪急急捂住我的嘴,对我的话很不赞同。
我拉开他的手问:“?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