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奶第31部分阅读
三少奶奶 作者:rouwenwu
能找到宣泄的对象,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大少奶奶和四小姐那样,有些饥不择食。
像二少奶奶秦雅韵这种的,只会活在自己的回忆里,而可悲的是,她的那些回忆,大多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此时,夜色已深,她刚刚派了芷儿去祁连琛的院里看过,听茶儿说,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他们都没有回来,常喜也没有回来。
如今都已过戌时三刻了!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会去了整整两三个时辰。
两个时辰前,二少爷的贴身侍婢兰儿来汇报她说,三夫人已经出嫁的女儿三小姐回门了,不过,那是大少爷房里的事,她没兴趣。
如今她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祁连琛,他在干什么,他和莫梓旭一起都做了什么?难道,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这个正妻,真的产生感情了么?
都说七夕夜做镜占,是最灵验的。
她也听闻月老庙里有个大师很神,可是,她让芷儿去预约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名额。让她一个人去外面游逛,她也不愿,只好用芷儿打探来的土法子,自己镜占。
她不求别的,只问一事,那就是……祁连琛还爱她么。
芷儿打探来的土法子,很简单。——摆上铜镜,贴上八卦图,熏上檀香,然后将平时厨房用的木勺,放在盛满清水的茶碗里,默念所求之事后拨动勺柄,勺子停止不动后,朝着勺柄所指方向,抱镜出门二十步。停步后,将耳朵贴近镜子,据说便能清晰地听到镜中发出的人声,听到的第一句话,那便是她所问的占卜之语。
一切就绪,就在她心焦地等到勺柄停下时,还未及抱起铜镜,那铜镜竟然凭空而起!
定睛一看,原来是祁连城不知何时走进,一脸怒意地拿起那面镜子。
秦雅韵蹙眉,伸出玉手,“还我!”
“啪——哐啷!”
祁连城则回复于直接将镜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还在想着他!”
原来,秦雅韵所求之事,由于她太过急切,竟然说了出来,而她专心在镜占上,也没有注意祁连城是何时进来,竟然将她所说的话,都听在耳里。
看着破碎的铜镜,秦雅韵的心也碎了,她扬起泪眼,愤怒地盯着祁连城的俊脸,“为什么?”
“哈哈……”祁连城仰天苦笑,“为什么?你竟然还会问我为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还忘不了他!你难道看不出,他现在满心里装的都是三弟妹的了吗?”
“不可能!你胡说!”
秦雅韵近乎咆哮了,她欲冲出门去,却被祁连城抓住了手腕给拦,回来,“你干什么去?”
“你管我’我要再去找一面镜子!”
祁连城将她狠狠地甩在一边,秦雅韵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变了!
他以前不会对她大吼,更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哪怕是那次流产的时候,也是因为失手而推倒她。
而这一次,他分明是理智的、故意的!
“秦雅韵,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家,还想做这个二少奶奶,那你就给我安安分分的,不然,我……我休妻!”
说着,他一甩衣袍,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迎面碰到了闻声而来的菲儿。
看见菲儿满是担忧的小脸,祁连城拥住她的肩头,声音变柔,“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没养好,别到处走动。走,爷回西厢房里陪你。”说完,杵着秦雅韵的面,吻了吻菲儿的红唇,而后拥着她离开了。
秦雅韵跌坐原地,泪如雨下。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而不自知,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原本爱她的人,一个个都不再爱她了?
芷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第一次,秦雅韵觉得心里冷冰冰的,寂寞地很,从心而发的寂寞。
她哭湿了丝帕,也无人问津。
门帘似乎有些响动,她哑着声音,唤了声,“芷儿”
可那人没有反应,她又唤了声,那人仍没有反应。
她抬起头,却赫然发现,来人竟是曾经被她陷害了的竹儿!
看见秦雅韵瞪目结舌的恐惧模样,竹儿微笑了,走过来,欲要搀扶,“二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别摔坏了身子,让奴婢来扶你一把。”
秦雅韵瞪圆了眼睛,想要拂开竹儿的手,却觉得手臂有如千斤重,“你……你别过来,你是有孕的人,已是大哥的妾室,何必对我这般卑躬屈膝?更何况……”
秦雅韵咬了咬贝齿,更何况,自己还陷害过她!
竹儿笑得温和,仿若不知道秦雅韵指的是什么,半强迫地将她扶起,“自家人,还说这么见外干什么呢?就算我再怀了孩子,也不过是个妾,伺候你是应该的,倘若他日我生下男丁……’呵呵,那时的事,那时再说。——二少奶奶,七夕佳节,你怎么一个人孤苦伶竹地在这里?二少爷没陪你出游么?我可是听说,三少爷带着三少奶奶出去了呢,去了一晚上,现在都没回来。”
竹儿分明是在往秦雅韵的伤口上撒盐,秦雅韵也知道她是故意,咬牙道,“你如今这般风光,又何必来挖苦我?”
竹儿啧啧嘴,“瞧你说的,奴婢怎敢挖苦二少奶奶你呢,别忘了,我们可是同盟啊。”
“同盟”二字,让秦雅韵又是一阵心惊。
“竹儿,你在胡说什么,我可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同盟不同盟的!”
“呵呵……”竹儿低声笑了,—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鬼魅,“二少奶奶,你可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的,我这辈子,其实最想做得,便是三少爷的妾室,可如今,我触了三少爷的虎须,得罪了他,再没这个命。好在大少爷与我有恩,救我水火,如今,我不求别的,只是忠心希望三少爷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我不想看着三少奶奶得了三少爷的心,毕竟,论情分,她哪里敌得过你对三少爷的情呢?所以,我还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够和三少爷破开重重阻碍,走到一起!”
一番话,简直如雪中送炭,说进了秦雅韵的心底里。
上一秒才觉得自己孤苦无依,这一下,又如飘进天堂,自己再不寂寞,而有“同盟”!
可是,问题又来了,凭竹儿一个小小妾室,又能做得了什么?
看出了秦雅韵眼神中的不置信,竹儿压低了声音,轻道,“我自然是没这个能耐,可是……大少爷会帮你!”
如同祁连琛所说,那月老庙里的镜占之处确实人满为患,那个符真大师的大弟子也是真有来头,竟然可以让几名捕快充当保安来保护,那场面就和天皇巨星出场有的一拼。
有令牌是王道。
凭着令牌,莫梓旭和祁连琛二人很顺利地进去了,却还要现在外厅排队等候。
前面也没有很多人排着,大概这令牌是限量发售,数量极为有限。
不一会,就见那内室的帘子撩开,人未出来,却是有个很洪亮的声音先道,“三品诘命夫人回府,见者下跪——”
三品诘命夫人?
官高于商,对着三品官太太下跪,那是无从抗拒。
莫梓旭和祁连琛等人埋头跪下,轻微抬眸,只能看见一堆脚。
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锻底绣鸳鸯的红锻鞋的女子从内室走出,而—红锻鞋女子小步徐徐,走到莫梓旭的面前,竟然停了停。
“三嫂,可是你么?”
一听—声音,莫梓旭猛地抬头,“五妹!”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家伙直接冲着莫梓旭吼了声,“大胆!竟敢跟当今三品诰命夫人攀亲带故!……”
“你才大胆。”女子回头瞪了—络腮胡一眼,一个大汉被年轻女子一瞪,顿时偃旗息鼓。
那所谓的三品诘命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嫁给三品大员当了妾室的祁家五小姐祈落烟。
祁家五小姐扶起莫梓旭的手,也免了祁连琛的礼,而后回头道,“安排一个安静休息室,本夫人要跟故人说两句话,其他人等回避。”
所谓的其他人,自然是连同祁连琛一起在内了。
不多时,莫梓旭就被带到一处雅间。祈落烟免了她行礼,而正好,莫梓旭也不知道对着一个诘命夫人,到底该行哪种礼节。
二人双双坐上了塌,莫梓旭握着祈落烟的手,不可能不开心,“五妹,呃不……该称呼你为夫人。”
祈落烟笑笑,“这里没人,三嫂随便叫吧,而且,天天被人围着叫夫人,也早就腻了。”
上下打量了祈落烟一番,莫梓旭摇头道,“真是想不到,你现在的气色,可以说比在祈府还要好上很多。可是,你怎么会……”
“怎么会成了三品诘命夫人?”
莫梓旭点头,虽然她不是个八卦之人,只不过,这件事就算是她,也想不明白。
祈落烟有些感慨地笑了笑,“大概,是我的命好……,嫁给那个何胖子没几天,何胖子的正室就死了,那何胖子是真心喜欢我,就把我扶了正。……后来,何胖子在一次平反中,选择对了拥护对象,叛党被平,便被皇上封赠其授以诰命,于是,我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三品诘命夫人。——啊,这种政局之事,三嫂可能是不清楚的。”
莫梓旭点点头,虽然不清楚,却不是不明白,“老天有眼,只不过,你别总是何胖子、何胖子的叫人家,万一叫顺口改不过来……”
祈落烟失笑,“何胖子自己喜欢我这么叫他,你说,这是不是人自己找虐呢?——人的命,天注定,谁能想到如今我是诘命夫人?大人很疼我,甚至愿意为了我,瘦去了他那一身肥肉。三嫂,这都是命!就像是……就像是谁能想到,你竟然会嫁给了三哥……”
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莫梓旭知道,现在才刚入正题。
她等着祈落烟挑开话来,而后者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今天出来这里,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三哥让你来的?”
这话问得平平,却暗含深意。
莫梓旭如实而答,“是你三哥的安排。”
“哦——”瞧祈落烟的样子,竟然像是极为失望一般,踌躇良久,方道,“前阵子,……黎堂哥飞鸽传书给我,估计,今天会回来了。”
“嗯。”莫梓旭无所谓的应了声,祁连黎回来了?也好,早晚是要面对,顺便,她会把他的腰牌还给他。
祈落烟看着她,终究没忍住,“你当真记不得他了?”
莫梓旭摇摇头,对于祈落烟的奢望表示抱歉。
祈落烟忽而紧紧抓住她的手,“那你可又知道,他赶着今天回来,是因为,他要付一个约,很重要的约!”
莫梓旭摇摇头,眉间已微微蹙起,该不会,这个要约见的人,就是她吧!
这么巧合地祁连琛选择今天出来,难不成……难不成……他是故意送她来赴约?
如果是,那他为何还要带她来镜占?
一切的疑惑,就算她不问,估计也快解开了,毕竟,此时已经时间很晚,再过一个时辰,便不再是七夕,如果有约,也就是下面一两个小时内的事情了!
大概是觉得多说无谓吧,祈落烟没再说下去,只是和莫梓旭闲聊,几句,便离开了。
而出了那小雅间,祁连琛便迎上来,劈头就问,“你们聊了什么?”
莫梓旭瞪他一眼,“女人的秘密。”
祁连琛被呛,却也不在意,只是神秘地笑笑,“你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等会镜占的时候,我会偷偷问大师,到时候,你所有‘女人的秘密’都瞒不住。”
莫梓旭嗤之以鼻,都说一牌换一卜,反正她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问问题,他觉得,她会把这个机会让出?
对于镜占,莫梓旭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符真大师的神乎其技已经让她有所领略,如今排场这么大,甚至比符真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敢情也并非浪得虚名。
轮到她之后,进了内室,不知道祁连琛是打通了什么关系,他竟然也能跟进来。
这次内室的摆设,要比之前去符真大师那里玄妙很多,到处摆着铜镜,看—摆放的格局,大概是按照八卦图形来摆放,让人分不清,哪面才是显出卦象的真镜。
至于那个占卜的大师,则是位于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却有种超脱之外的意味。
想不到的是,符真大师的首席大弟子,竟然是个男的,而且,年纪比符真大师还显得老些。
但很快,莫梓旭便挥开了心中以貌取人的想法,想必那符真大师就像是隐世于湖底十六年的小龙女似地,年月在大师的脸上,已留不下任何沧桑的痕迹。
莫梓旭被要求坐于正中,周围环绕铜镜。
那男大师闭着眼眸,沉声问道,“能入此室,实属有缘,信女所求何事?”
这一问,难倒了莫梓旭,说真的,她还真是不知要问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尽己所能地计划着重生后的生活,还真是没有特别的奢望。如今,没有大夫人在场,她总不会再傻傻地问何时有子嗣吧。
想一想,最关心的,竟然是强犦男的问题,可是守着祁连琛的面,她又不能说出强犦男的事,憋了半天,她觉得悲剧了,自己竟然想不到要问什么!
支支吾吾的,最后,只问了一个最狗血的,“我能活几岁?”
那男大师睁开了眼睛,看了祁连琛一眼,而后又看了看他面前最近的镜子,略一睁眸,方道,“你是问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年岁?”
直接的,间接的?
这一问,让莫梓旭不由一怔,心里感慨,大师就是大师!直接的,便是这一世的年龄,间接的,便是加上穿越前的那二十多年!
神人果然比比皆是啊!
“直接的!”
祁连琛正对大师的问题云里雾里的,见莫梓旭竟然明白大师之意,不由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那大师再次闭上眼睛,不知是用了什么阴风,就见所有以支杆支撑的铜镜都旋转起来,一晃一晃的,确实神乎。
那铜镜越转越快,后来又慢慢止歇,最后静止,而后,那大师睁开眼,微微一笑道,“七十已是古来稀,这位夫人,你该满足了。”
呃……
莫梓旭没明白,这大师的意思是,她能活到七十多?还是说,她能活比古来稀还要……古来稀?
那大师说完这话,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人生不能一帆风顺,夫人要找到你命中贵人,才能度过你此生最大的一劫。”
又是那一劫!
如此看来,上次被竹儿下毒弄得半死不活的,根本不算是一劫!
而她命中的贵人……又会是谁?
想到这,她的视线往祁连琛看去,而后者恰好也在看她,这一瞬间,二人不约而同在想:他可是她命中的—个救她劫难的贵人?
此卦已完,大师再次闭上眼睛,“夫人的问题已完,二位可以出去了。”
莫梓旭站起往门口走去,可是祁连琛却是反方向地往那大师面前走去,一米之遥时,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莫梓旭听不真切,心想着,他该不会真的去问问大师,刚刚她跟祈落烟聊的所谓的“女人的秘密”是什么吧。
嘴角一抽,想着这男人还真是不靠谱。
她哪里知道,祁连琛的这句低语,才是他带她来镜占的真正目的。
——“苍空大师……是我家师。”
只这一句低语,边让大师对他侧目,大师同样低语,“那好,本座送你一答。”
祁连琛笑笑,低声道,“我只想知道……藏在我夫人心底深处的男人……是谁?”
大师挑了下眉,横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太过迷恋尘世,白担了苍空大师之徒的虚名。可无奈,自己已经许诺,也只好为他一占。
这一次,只有大师面前的镜子旋转,莫梓旭远远地瞪着—镜子,不信镜子能冒出什么声音来。
而祁连琛也一脸凝重,他知道自己这么问,有些任性,不是他的性情所为,可是没有办法,这个问题,压在他的心里很久,久到他每每想做出某种突破的时候,都为其所束,他需要用这一卜来让自己做个决断。
如果镜子显示空白,那么他再无顾忌。
如果镜子显示是……那个和莫梓旭有着干丝万缕过往的祁连黎……
他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这时,镜子停止,大师将镜子摆过去,只让他一人观看。
他睁眼一瞧,不由眨了眨,再仔细一瞧,一脸古怪。
“这……”
大师笑笑,“着实有趣。”
有趣,他看,有问题还差不多!
这镜中显示的男人,样子是不错,只不过,那人穿得是未开化的衣服么?
一身黑黑的,连个刺绣花纹都没有,领口开得那么大,没有衣摆,外衫那么僵硬,而且只到了腰际之下。内衫还留着看起来—么坚硬的领子,更诡异的是,内衫的领子里,还勒着根深蓝色的布带!脖子不觉得喘不过气么?
搞什么?玩自杀?
32
祁连琛最后再古怪地看了眼—镜中的男人,这一眼,已足够让他把这个男人的每个细节记在心里,不仅仅因为—男人怪异的装束,最主要是因为……,那人是莫梓旭心底的男人!
他的心里百味杂陈’脑中在经过,短暂的空白、诧异、抓狂、恼怒等种种思绪后,慢慢变得清明。
这一占卜结果,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占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来。
论理,莫梓旭从水中被救出之后,分明是被诊断出彻底失去以前的记忆,甚至是连她自身的一切过去都已经忘记,祁连琛曾问过一些郎中,失魂症有两类,彻底失忆和部分失忆,如果是部分失忆,那便是只把自己记忆中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遗忘;如果是彻底失忆,—便是将自己的所有事情全都忘记,脑中只留空白一片,所作所为都只剩下本能。
从莫梓旭忘掉了自己的父母、亲人,甚至是祁连黎的一切来看,她应该是彻底失忆,可偏生她又平白无故地多出了很多让当今之人堪堪称奇的设计和思维,这些新东西不可能是本能,那么又是从何而来?包括这个镜中的男人,从彻底失忆角度来说,又如何解释?
祁连琛心里的狐疑,又回到了最初刚刚得知莫梓旭失忆的时候,—时候,他亲眼所见她—么游刃有余、心平气和地度日,—样的平静和稳重,充分说明她对于现状完全了若指掌、完全没有一个彻底失忆之人应有的恐慌,所以,他以为她是在伪装着、故作彻底失忆!
可如果她并没有失忆,—么这次镜占显示出来的人,应该是祁连黎,毕竟……,想到“她”在嫁给他之前,偷偷找上他,声泪俱下地说的—番话,他看得出来,绝不是谎言!
整个事情,怎么想都是如此矛盾,不得解释。
祁连琛的脑中闪过丝丝片段,曾经,符真大师说,她本该年初已死……,今日这个男大师又说,她有着直接和间接的寿命……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撞击着他的大脑,但是却不成系绕,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有些不能置信。
本欲再细细理一理思路’可却被那男大师打断了思维,“你可疑惑么?
祁连琛点头,万分疑惑。
镜中的男人影像消失,同时,男大师又问,“敢问,你所同床共枕的—个夫人,可有变过么?”
同床共枕的?
那也就是成亲后了?
祁连琛摇头,“一直如是。”从没变过地让他日日称奇、日渐沉迷。
男大师笑笑,“既未变,那你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是啊,只要他所日日相处的女人未曾变化,又何必追求—些不得解释的过去?
祁连琛顿悟,“谢大师指点。”
就这样,祁连琛彻底抹杀了自己心里已几欲成型的答案,甚至很久以后,都不再问起。
虽然接受了莫梓旭就是莫梓旭的事实,可是,祁连琛心里仍有介怀,一来,就是刚刚显示出的她心底的—个男人,另一个……便是今夜他必须要做到的承诺。
和祁连琛相携而出,莫梓旭最后没有按捺住,还是问了他之前偷偷和那男大师说了什么。
祁连琛怎会把实话相告?随便敷衍了两句。
莫梓旭也不是傻的,知道他在说谎,可谁都有自己不想与外人得知的秘密,她虽然心里闷闷的,却也还能自我开解。
二人随意的走在仍旧拥挤的路上,由于祁连琛一直没说下一步的安排,估摸时间,莫梓旭以为该是回府的时候了,可是不想,祁连琛竟然并不是把她带去常喜栓马车的地方,而是引着她往人迹越发热闹的地方走。
直到看见前方一处横架石桥,而桥上似乎人满为患的时候,莫梓旭才蹙眉停了脚步,“我们还要过去么?那里人太多,不安全。”
祁连琛回头看了看她,一眼之中,包含着莫梓旭无从理解的复杂情绪,有一刹那,她竟有种他要与自己自此永别的感觉。
不过,这个男人向来情绪多变,很快又嬉皮笑脸了,“小旭此言差矣,今夜,你哪里都不去,也要往鹊桥上走一走。”
“鹊桥?”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应了今天这个节日。
祁连琛略显心不在焉地往鹊桥上看了看,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忽而一怔,脸面有瞬间的僵硬,“对,鹊桥。今夜……你必须去。”
莫梓旭心里觉得蹊跷,可又一时捉摸不出其中味道,“为什么‘必须’,妾身去了,又有什么好处?”
祁连琛回了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处很多,很快……你就会知道。呵呵,就说个最现实的吧,听说,夫妻在七夕夜往鹊桥,走一遭,必定能恩爱永久、白头偕老。小旭,你不想和为夫白头携老么?”
“……”莫梓旭一窒,就算她不想,也不敢说出来,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好,妾身就陪相公走一遭。”
二人肩并肩,往—人流最拥挤的地方走去,上了桥,却在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祁连琛突然道,“小旭,你且站在这里等着为夫,哪里都别去,为夫刚刚上桥时,瞧见了有个卖糖炒栗子,下去买一包,回头咱们一边吃,一边站在桥上赏景。”
“妾身和你……”
莫梓旭话未说完,就被祁连琛打断,“人多,两个人都下去慢,你就站在这里,千万别乱跑,嗯?”
莫梓旭默默看着他,看他自从往桥上走之后就摆出的严肃表情,越发觉得古怪。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她有种预感,这其中的古怪是因为什么,很快就能揭晓。
祁连琛后退了两步,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她数眼,而后扭了头走了,—背影看起来,像是带着几分决然。
莫梓旭站在远处,看着他离开,直至他的身影被人群淹没,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子温柔的呼唤,——“梓儿?”
梓儿?
因为这称呼和她名字中的一个字相似,所以思绪被引过去,她将—呼唤听进耳里,却没有回头。
没过两秒,—声音又近了些,“梓儿,是你么?”
莫梓旭仍没有回头,只是有些百无聊赖地找着祁连琛去买栗子的影子,可在—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太摊前,却遍寻不得。
“梓……梓儿!”
这一次,声音竟像是从她的头顶发出一般,带着浓浓的颤音,莫梓旭不禁蹙眉回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俊雅男人,而显然—几声呼唤,是从他的嘴里所出。
男人的样貌很面善,身材高大,一看就像是个练过武的,他的眉宇间和四少爷祁连堂的模样有三分相似,而他的眼睛正灼灼地盯着莫梓旭,见她回头的瞬间,眼里闪着欣喜,甚至是渗出点点泪光。
他是叫她的!
梓儿的“梓”,就是“莫梓旭”三个字中的“梓”!
和祈四少爷相似的样貌,对她用一个特别的小名而叫出的神情呼唤,以及—久别重逢般的热切目光……
莫梓旭只觉心中像是被重重一击,五小姐在雅间中的话回响耳际,她知道他是谁了!
“……祁连黎?”
—俊美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激动地颤着嘴唇,冷不防地抓住了她的双手,在她错愕不已的时候,竟她猛地拥进怀里,两条钢铁一般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把她楼住,像是要按进自己的身体。
“是,是我!我回来了,梓儿!我以为你不会出现的,毕竟分别时,我对你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你那时说要今夜七夕见面,可是我却拒绝了,甚至是用‘恩断义绝’这么重的字眼……,我不是人!这半年多来,我每天都后悔地要死,甚至是害怕来见你,可—时,我也是无可奈何,你要嫁给三堂弟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我心里是又急又气,却又无能为力,我不能给你幸福,可是却不能刻夺你获得幸福!三堂弟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安心地嫁给他,忘了我……”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每说一句,就更多加一分力气抱紧莫梓旭,像是怕她从自己的怀里溜走一般,“我想不到,你还是来了!梓儿,能再见你一面,我死了也值!”
莫梓旭被他勒得大脑缺氧,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不过,有一件事她是想明白了,原来,五小姐所说的祁连黎今夜赴约而回,确实是为了和她相约,而当时提出约会的’是她这个肉身本人!
可因为莫梓旭出嫁前的半个月’婚事已被定死,祁连黎在又急又一筹莫展之下,说了绝交的狠话,为了让“莫梓旭”安心地过自己应有的生活,做好祁家“三少奶奶”的位子。
可不想,就是因为他的这番好意,让“莫梓旭”这个肉身在嫁过祈府的当夜,跳湖自杀!因为,—个为爱付出了全部的女孩子,为了不让王府被人诟病,选择了嫁过祁家,而后以祁家人的身份自杀,埋葬了自己,同时更是埋葬了自己的爱情。
莫梓旭觉得心里酸涩,眼圈也不由地泛红,为了这对不能成眷属而阴阳两隔的情人,无限伤感。——“莫梓旭”和祁连黎的爱情,是一份凄美的爱情,他这半年多的日子,虽活着,但想必生不如死。
“梓儿,现在我这颗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你没有气我,前来应约,这就够了!我真的很开心!”祁连黎的话说到最后,有些沙哑。
而这句话,也让莫梓旭一个激灵,彻底回神,她开始推探着紧抱她的男人,想要再说不认识这人,已是不可能,她可是亲口说出,他的名字。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抱着,已经是不合时宜,而最重要的是,万一祁连琛卖了糖炒栗子回来看见……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为什么这么巧地祁连琛选择在今天带着她出来?去每一个曾经她和祁连黎去过的地方?又为什么整晚,祁连琛都常常说着未完的话?而偏偏今天就是“莫梓旭”和祁连黎约见之日……
而最巧合的,莫过于他才去买了糖炒栗子,祁连黎便出现,!
莫梓旭明白了,敢情,祁连琛今天的最终打算,就是想把她亲手送到祁连黎的面前!
一种无名之火悄然而生,充斥心底,让她咬紧了牙,用力地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对不起,请你放开,我……我并不认识你!”
祁连黎一怔,看见她恼羞的样子,和她刚刚所说的话,自然是以为她在说气话,不由又凑过来,却也没有再动手动脚,只是耐心安抚,“好好,我不碰你,是我的错,你明明已经是三堂弟的……,今天能见你一面,我已经很开心,起码,你过得很好,这是我最乐见的。”
莫梓旭听着男人神情的自白,越发觉得头痛无比,她心里暗骂:祁连琛你这个王八蛋,到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还有将自己的正妻拱手让人的?她冲着卖糖炒栗子的—里又看了看,哪里有祁连琛的影子?该不是,偷偷地回了祈府,就把她丢给祁连黎了吧!
莫梓旭抚抚额头,想了想,决定有些事逃避不是办法,总要面对。祁连黎是迟早会回来与她碰面的,只是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场合。
当她再抬起眸子的时候,面容已有些疏离和清冷,“黎堂哥,弟妹这么叫你,没错吧。”
这样的称呼显然伤了祁连黎的心,就见他眸光一暗,却又勉强地挤出笑容,“对,你说的都对,是我不该再叫你梓儿……”
莫梓旭见不得男人深情如斯的样子,她不由又按了按眉间,“黎堂哥,事情不是这个样子……,你喜欢的—个梓儿已经死了,在她和祁连琛成亲的当晚,便跳河自杀,而我被从水中救起之后,便失去了她的所有记忆,包括你的,甚至是她自己的,所以,我不是你心中的—个梓儿,……这么说,你可明白?”说完之后,莫梓旭都撇了下嘴,觉得有些语无伦次。
☆、第三十三章
这算是祁连黎唯一一次获知事情真相的机会。
莫梓旭因为急于撇清某种关系,所以在措辞上已经太多地泄露了天机,如果此时面对着她的人是祁连琛,那么一切秘密,则可能被探破,只可惜,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祁连黎。——风尘仆仆地匆忙赶回的祁连黎。
他又怎能在见到佳人的激动之余,还能领悟她的那番匪夷所思的经历?
这半年多来,祁连黎对祈府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五小姐和他有书信往来,这书信中所聊最多的,莫过于是莫梓旭其人,所以,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莫梓旭失忆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所以,当莫梓旭颇有些混乱地一通解释之后,他理所当然地选择去相信梓儿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无情,才选择忘记了他;他不怕她忘了他,他只怕她恨他,再也不理他,毕竟,失去的记忆,总会想办法挽回,就算她再也想不起来,那么也说明她已经开始和祁连琛的新生活,他也乐得放弃,如果再奢望一点的话,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重新和她相识。
只要她愿意,而且……祁连琛也愿意。
至于后者,祁连黎对于这个三堂弟有着绝对的信任,不为别的,就为半年多前祁连琛在他面前的承诺。
想到此,他似乎又恢复了些许信心,长臂一伸,祁连黎试图再次将莫梓旭纳入怀中,口中温柔道,“梓儿,你莫要着急,慢慢说,我都能理解。”
一听他这么说,莫梓旭便知道,他根本是一点都不理解,急忙地后退两步,她决定把所有麻烦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彻底摆平。“请不要再叫我梓儿,黎堂哥,我们这样……于理不合!”
祁连黎一愣,苦涩再次涌起,可是他却面露能包容一切的笑容,“好,好,你说的不错,有外人的时候,我自然不会那般叫你,如果没有别的熟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莫梓旭拒绝地快,“抱歉,黎堂哥,我真是想不起来你,更不愿跟你一起趟入这场混乱的关系,而且,我真的觉得,你是认错了人。——实话说了吧,今天能够站在这个桥上,非我本意,是祁连琛……嗯,是我相公带我来的,因为人多,我跟他失散了,现在,我要去找他,告辞。”
说着,礼貌地行了礼,告退。
祁连黎一急,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梓儿!……呃,三弟妹,你等等,这里人多,鱼目混杂,还是做堂兄的护送你吧。”
莫梓旭蹙了眉,想着如果再拒绝,未免太过不合情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于是颇有些客气地点了点头,“有劳堂哥。”
就这样,二人下了桥,去的第一处地方,便是那糖炒栗子处,根本就没有祁连琛的影子,莫梓旭更加确信,那个可恶的男人把她丢给了“旧情人”后,便自己一个人打道回府,或是自己去逍遥快活了。
心里一股无名火烧得很旺,而这些火气都被转嫁到祁连黎的身上,莫梓旭也不管身边这男人是如何英俊养眼,又是如何跟她的肉身有着怎样缠绵悱恻的过去,她就抱着彻底破坏形象的想法,一路上冷着脸,毫无表情地走着。
祁连黎的数次搭讪,她也淡淡地简短应着,一来二往之后,祁连黎便没有了声音,低着头,很是失落。
瞧见他这个样子,莫梓旭又觉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怎么说,这个男人也是可怜的情种,伤心逃避了大半年,终于鼓起勇气回来了,却被心上人给忘记。正准备客套地说两句寒暄话,可巧迎面跑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一个叫“小姐”,一个叫“三少奶奶”,这才缓了尴尬。
莫梓旭一瞧,可不是柳儿和常喜两个,她面上一喜,走了过去。
那柳儿见了莫梓旭本来是又哭又笑地娇嗔道,“小姐是想急死奴婢,再换个贴心的伺候人,是么?”
莫梓旭还没有打趣,就发现柳儿的脸色变了,因为,她看见了自己身边的祁连黎。
“黎……少爷?”
柳儿有些怔怔地看着祁连黎,而后者则对着柳儿微微一笑,“还好不是主仆俩都失忆。”
常喜也是才瞅见莫梓旭身边的这位主,之前满心地都把注意落在莫梓旭身上,一瞧见祁连黎,忙得作揖,“堂……堂少爷!真的是……,哎呦,刚刚在鹊桥上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了人,您这是啥时回来的啊,都还没进府吧。”
趁着常喜在那跟主子搭腔之际,莫梓旭正好找了个机会,“常喜,这些回头等黎堂哥回府后,自然有老爷、夫人他们去问,你还不快把马车牵来。——还有,三少爷人呢?”
“三少爷?”常喜搔搔头,一脸茫然,“少奶奶,你跟少爷走散了?”
正说着,四人身后传来一声埋怨,“好啊,小旭,为夫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自己先开溜了?”
常喜看了来人喜道,“三少爷,正说着您呐,可巧你就来了。”
莫梓旭则诧异回头,果然瞅着祁连琛手捧着一个纸袋一颠一颠地走来,看那纸袋,便知是包糖炒栗子的,还以为他先走了,难不成,她竟误会了他?和祁连黎的相遇真的只是巧合?
莫梓旭也糊涂了,视线不着痕迹地从祁连琛和祁连黎的脸上划过,这一看,却正好看见了这二人的相视一眼。
蹊跷!
此时,祁连琛已走到她的面前,很诧异地将祁连黎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怪叫道,“堂哥!哎呦呦,这巧得,刚回来么?”
祁连黎的神情却很淡,淡得让莫梓旭越发摸不清状况,“是刚到,恰好遇到常喜和……三弟妹他们。”
三两句话绕开了和莫梓旭鹊桥想见的事,这两个少爷的一来一往对话,就像是他们过往的交情并不相熟,像是刚刚久别重逢一般。
可莫梓旭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心里觉得这二人是在伪装着,可是,她却想不透他们为何伪装,更可疑的是,怎么这么巧地她才跟常喜提到祁连琛,那家伙就从后面出现了,时间卡得如此微妙,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一直尾随她身后,盯着她和祁连黎的一举一动了。
这种自己在明他人在暗的感觉不很爽,尤其是自己又像是无形中被观察探究的实验物……,她低着头蹙眉,忽而,祁连琛将那纸袋递过,“桥头那家不好吃,为夫去了杏园楼附近的那家,那家卖的香甜些。——堂哥,你也尝尝?”
祁连黎婉言谢绝,“不了,既然你和三弟妹会合,我也不好打扰,你们自行回府吧,我要去朋友那住几天,早就约好的,替我先像大伯问个好。”
就这么几句话,祁连黎说完之后,竟然就这样走了,甚是是离开的时候,都没有看向莫梓旭一眼。
这样与之前截然相反的举动,让莫梓旭心中纳闷,可也有些理解,毕竟人言可畏,也因为他心里是真心的爱着“莫梓旭”,才会设身处地地为她的名节考虑,至于他回来后,却并不急着回府,大概……是她在桥上刺激了他,他不想她和他共处祈家而尴尬吧。
别的不说,单凭这个心思,也足以说明祁连黎是个好男人。
心中为祁连黎惋惜的同时,她瞧见柳儿痴痴地望着祁连黎的背影,那眼中的情谊,再也藏不住,原来,每次她跟柳儿开玩笑谈婚论嫁的时候,柳儿总说心里有人,这个人,竟真的是祁连黎。
可是,在这种讲求门当户对的年代,柳儿一介丫鬟,就算当真能嫁给祁连黎,也是个妾吧,如果祁连黎能抛开门户之见,带着柳儿浪迹天涯,也不失是一件美事。
手腕一疼,莫梓旭从遐思中回神,就见祁连琛正死捏着她的手腕,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怎么,为夫的糖炒栗子不好吃?小旭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听他酸溜溜的指控,莫梓旭还没找他算账呢,“来到府外的世界,相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买一个糖炒栗子也能绕城三圈,相公还真是放心妾身一个人在桥上啊。”
说起在桥上,祈连琛立即答话,“嘿,小旭还说桥上,说好了让你在桥上等着,为夫买了东西回去,可是差点急得要往桥底下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