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神雕之芙面桃花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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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之芙面桃花 作者:

    幸福的吧。

    第二日,听着杀驼时母驼悲戚的嘶鸣,郭芙终是忍不住泪水簌簌而下,许是这些日子积压了太多的悲伤与忧虑,让她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唯有身后宽阔而温暖的胸膛让她感到安心。

    仪式完成后,伯颜需留下,晓古台因有军务匆匆离开,郭芙就道要回忽牙思去予伯颜取些日常用品来,伯颜皱眉,“不若找个仆从去吧。”

    “不行,阿穆尔和清勒格的物事都没带,仆从却不知从何处找去,这草原上清苦,我却想将孩子带回去交予斯琴,我陪着你在草原上住些日子。”

    伯颜看着她道,“十一在那边?”

    郭芙轻轻道,“放心吧,不仅是他,尚有旁人,不管如何,要先将孩子送回去,这样我与你才可无后顾之忧。”

    伯颜怜惜地看着她,“能送到你父母身边固然是好,便这般吧。”

    “嗯,且我们也不能这般走,表哥与阿九、阿古勒他们尚无消息,怎可如此离开,送走孩子之后,你若留在此间,我便去打听白驼山庄的消息。”

    伯颜点点头,“今日忽必烈约我说是有事相商,不若明日我陪你一道回去。”

    郭芙正待答话,却见岱钦掀帘入帐,朗声道,“不如我陪嫂子走一趟!”

    “如此也好,我早早把孩子送走也好安心。”郭芙道,“伯颜,放心吧,便让岱钦陪我走一趟。”

    伯颜看着她漆黑明亮的眼睛,微笑道,“好罢。”

    天色尚早,郭芙与岱钦一人抱一襁褓,策马而奔。草原上方向难辨,但岱钦向来是惯于在草原上玩耍的,自然不会迷失了方向,一路朝忽牙思疾驰而去。

    行了几个时辰,忽遥遥传来唱歌之声,不知唱的是何蒙古民谣,悠远轻盈的歌声飘在碧蓝的天际,如今草色渐枯,风吹草屑四飞,郭芙策马停住,听那风中隐约飘渺的歌声。

    岱钦诧异地勒住马道,“怎么了,嫂子?”

    “岱钦,你听到歌声了么?”

    岱钦皱起眉,拍了拍嘶鸣的马儿脑袋,静静听了半晌道,“确似是有歌声。”两人停了不过半刻,便听那歌声越来越近,那苍茫惘然的歌声中似是蕴着无边的痛苦与悲伤,且另有一道柔和清丽的女声随着那沧桑歌声哼着曲调。

    极为好听,却让人闻之断肠。

    “呀,原是这首。”岱钦道。

    郭芙的心已是渐渐沉了下去,“什么?”

    “这是一首很出名的民谣,常听一些老人唱,讲的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即将生离死别,不尽悲伤之意。”岱钦道,“这人唱的真好。”

    郭芙已经渐渐看到黄绿色的草原那头,出现两个飘渺的白色身影,他们便似两只翩然的白蝶,在这茫茫草原上轻盈地飞来,不染尘埃。

    那俩人速度好快!不过片刻,已是近了许多!

    郭芙面色一变,对岱钦道,“快!走!”说罢马鞭一样,催马飞奔!岱钦虽是一愣,但仍是听她的话,随她奔去,但似要拉开与那两个白色身影的距离之时,便听到“噗”地一声轻响,从一旁草丛之中,已是吹出两支吹箭!

    两匹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双双倒地!

    郭芙纵身一跃,已是轻盈落地,岱钦虽力大勇猛,却未曾练过什么功夫,只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自然对马儿将之摔下极有心得,翻了一个跟头便单膝跪在地上,不曾受一点伤,怀中阿穆尔更是尚径自睡得香甜。

    郭芙的轻功纵然不差,但那两个白衣来者的速度好生可怕,却不知轻功妙绝天下的古墓派有无这般轻盈迅速的身法!

    他们落地之时,郭芙已经两颗石子打去,她如今内功已深,弹指神通“嗤嗤”作响,便听“噗通”两声响,那两个吹箭的埋伏者已都被她解决,她沉凝看着四周,但见风吹草低,却还不知哪里埋伏着怎样可怕的杀机。

    岱钦惊讶地看着郭芙,“却不想嫂子的武功这般好。”

    郭芙勉强一笑,“岱钦,你走!这草原上你自不会迷失道路!速去找伯颜!他应该就在这后方!”

    岱钦不解道,“大哥为何也会来?”

    郭芙面色有些苍白,“虽是想到是一个局,却远比想象的要凶险,为何是他?!”

    那两个白色身影已然渐渐接近,已然看到那两个阳光下朦胧的身形,那个走在前方几乎足不点地,缩地成尺的白衣人,白发白须,面容慈和,他唱着歌,踏着这草原的秋草而来,甚至——眼神还是一般的清澈如稚子。

    身后是一身白裙的雅利安,她微笑着,那么柔和美丽的笑,漂亮的眼睛如一弯明澈的溪水,不染一点世俗的尘埃。她背着手,和着毕勒格的歌声,悠然地哼着曲调,如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

    只是,没有那般可怕的轻功,和她背在背上的铁弓的话。

    49一箭西来破谋局

    “雅利安!”一旁的岱钦欣喜唤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城中等我的么?”

    郭芙心中一沉,看着雅利安天真不知世事的表情,“岱钦,你与雅利安约好才要急着回忽牙思么?”

    岱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对不住啊,嫂子,原本我是去找大哥说要先回忽牙思的,结果你刚好也要回去,所以——”

    郭芙看向面容慈和的老者,忽然笑起来,“毕勒格老师,我真的没想到是你。”

    毕勒格叹息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怕是知道今日明明是个圈套,却还敢于以身犯险。”

    郭芙柔声道,“若是我不出来,你们又怎会出来,更何况,你们本就算计好了的不是么,设计留下伯颜,我即便是为了孩子也必须要回忽牙思一趟,只要拖住了伯颜,自然可以来对付我,只是,我不曾想到来的是你,更不曾想到,原来你们的目标不仅是我,还有岱钦。”

    毕勒格微笑道,“岱钦也是个好孩子。”

    郭芙道,“毕勒格老师,我不明白,为何你容不下我。”

    毕勒格道,“我方才才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会连这点也想不透。我教导伯颜这么多年,教他的是权谋军政之术,他天生聪慧睿智,乃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我蒙古虽如今打下大好基业,却需人打理,伯颜是我选定的管家,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的出现使他偏离了他原该走的路。”

    “那你容不下岱钦又是何故?”

    岱钦一脸惊愕,忙道,“嫂子,你究竟在说什么!毕勒格大人怎会容不下你我!雅利安,我原就要跟你说,我家中那些姬妾,都是那些朋友送的,我只喜欢你!我已给大哥留了信决心要跟你走了!”

    郭芙听着他天真的孩子般的言语,心中一阵悲哀,“想必那些所谓的‘朋友’,毕勒格老师心中有数了。”

    毕勒格温言道,“伯颜的出身是他向上走最大的阻力,是以我劝华筝收了他作义子,这十几年的悉心教导,伯颜总算不曾辜负我的希望,原本岱钦也是无妨的,再给我两年时间,他必然名声败坏到连晓古台都无法再纵容,设计除去时自然简单,伯颜原可娶了乌云然,继承了晓古台的势力,助忽必烈成就大事,更可管理这天下,此乃大事大节,绝不可出现一丝差错。”

    “但偏偏出现了一个我。”郭芙轻笑道,“但如今就算你除去了我,伯颜又怎会任你们摆布。”

    毕勒格清澈的眼变得有些幽深,“他自然不会任我们摆布,但是他会相信我想让他相信的事情。”

    “你们真当伯颜是傻瓜么,他会相信?我若出事,他心中自然有数。”郭芙漆黑的眼中透出一丝森寒来。

    毕勒格道:“若是——他看到他的弟弟,死于这样一支铁箭呢?”

    郭芙看去,只见雅利安取下背上弓箭,她心头一紧,看着她纤细雪白的指间那支黝黑的铁箭,那支箭太熟悉,她禁不住面色一变,失声叫道,“怎么会?!”

    毕勒格叹道,“世事当真多变不可预测,我十几年前,曾去过一趟中原,去见一位老朋友,拜她所托,教予一位小朋友一门尚还不成熟的箭技,我曾嘱咐于他,切不可练至最高一层,此箭技太过霸道,会伤了眼睛——却想不到,那位小朋友还是练成了,当真是我的意料之外。”

    郭芙越听心越是往下沉去,“既知会毁了眼睛,为何还教予他人?!”

    “我原没有想到那位小朋友的天分如此之高。”毕勒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要知道,若要练那箭技,必然要心无旁骛,除了这一支黝黑的铁箭,心中再装不下其他的东西,除了那位小朋友,这样的人我如今也只遇到一个雅利安而已。”

    郭芙冷笑道,“就算是一样的箭又如何,伯颜绝不是那种会被表象迷惑的人。”

    毕勒格摇头道,“你错了,不仅是一样的箭,尚是一样的箭技。”

    郭芙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伯颜见过十一的箭,是那般霸道凌厉不可复制,几乎无人能做到一般的强悍肃杀,若事前告诉她雅利安这般天真美丽的少女也能射出这般的箭来,她也是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如今雅利安正带着微笑拿着弓箭,岱钦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更是有种不可置信的绝望,他抿着唇,黯然道,“原来如此。”他手一动,雅利安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笑容依旧如此清澈纯美。

    原岱钦只是把怀中的阿穆尔扔给了郭芙,他笑得有些惨然,低声道,“自小我就知道我比不上大哥,所以妈总是让我更加努力一点,更加努力一点,但我知道没用的,我从没想过能超过大哥去,但有时候又想,很好啊,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虽然旁人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哥必然是要做大事的。虽然自小我与大哥都不怎么能见得到面,但是我还是知道,大哥他——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

    “我从没想过和大哥争什么。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大哥为了我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那些人不好,我知道,但是我仍跟他们交朋友,他们送给我一个又一个女人,我笑呵呵地接下来,直到——连原本订下的那门亲事都被退掉。”

    “没什么不好的。父亲已经渐渐对我失望了,他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才华,只是因为我而不能让大哥回家,其实,我是希望大哥回家的。从小就希望。”

    他熊一般壮硕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眼中亦露出悲哀的神色,“雅利安,我是真的喜欢你,原本我还做梦想着,你陪我一起到草原上去放牧,像个普通人那样,再不回来了也没关系。”

    “我原本就不聪明,只会想到最笨的办法,但是从没想过最简单的办法原来是——我死了。”岱钦的声音暗哑,似哭似笑地道,“从没想过,原来最简单的办法原来是——我死了!”

    毕勒格怜惜地看着岱钦,摇头叹道,“岱钦,你原是个好孩子,虽然比不上你哥哥,但确实是个好孩子,原你也不必死的,若是没有这个女子的话,我或许会真的将雅利安嫁给你,让她跟你远走高飞。”

    岱钦冷笑道,“何必装出这种姿态来!既然她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我又要她作甚!嫂子又做错了什么!她虽是个汉人,但是大哥喜欢她!她是我侄子的母亲!毕勒格,你虽是贤者,但这个贤字当真可笑!他人的生命,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去践踏!但我从来不怕死!”他站直了身子,厉声道,“雅利安,你动手啊!”

    “岱钦!”郭芙叫道,“你若死了!我如何向你哥哥交代,更何况,他们是要让你哥哥误以为,是我要杀你!”

    岱钦一愣,“嫂子怎会——”

    “我自然不会。”郭芙沉声道,“我巴不得伯颜这辈子都不要掌权,是啊,我父是驻守襄阳的郭靖,我自然不想让我的夫君成为蒙古的高官,就因为这样,他们最想让我死!”

    毕勒格叹息道,“是啊,若你真是一个出嫁从夫,一切为夫君着想的女子,我原也不必除去你,伯颜就算不娶乌云然,也是能大展所才的,这个我早就知道,但偏生虽只与你相处几个月,我便知你实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子,绝不会因嫁给了伯颜而改变你的坚持。”

    “是。”郭芙道,“所以我不懂,你们如何说服伯颜是我要杀岱钦。”

    毕勒格柔声道,“不,你又错了,不是你要杀岱钦,而是岱钦这个好弟弟要为了哥哥杀你。”

    郭芙面色一变,失笑道,“他不会信的。”

    “他会。”毕勒格道,“现场不会留下任何其他人的痕迹,马在,人死,而你也不知所踪,自然是为杀了他的弟弟而心怀愧疚,放心吧,伯颜永远不会知道你已经死了,但以他对岱钦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原谅你,他派回中原调查的人会回报他道你同你的父母一起,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地很平静。”

    郭芙摇头道,“他不会信岱钦会杀我的。”

    “他会的。”毕勒格温言道,“昨夜里岱钦对伯颜道,要哥哥回蒙古家中去,今日他主动要求陪你回忽牙思,尚有一封如今已到伯颜手中的岱钦亲笔所写的信,他原不信也会信了。”

    岱钦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那封信,我只是说我再也不会回去了,我原打算——是同雅利安一道——”

    “牧马放羊,再也不回家去了,是不是?”毕勒格微笑着,“但伯颜只会当你是因若杀了他的妻子,自然不会再回家见他。”

    郭芙笑道,“这个局一点也不完美,尚有许多漏洞,绝骗不过伯颜去。”

    毕勒格也笑道,“不错,但最好的局,便是不设局。只在这里杀了你与岱钦,留下手中持刀的岱钦的尸体,而他偏偏被那样的一支箭杀死。一句话、一封信、一个巧合的举动,就足够让他勾勒出完整的脉络,而其他人只需置身事外就足够了。忽必烈如今在公主的墓处,甚至他手下的金轮法王一众人亦在。”

    郭芙的脸色苍白起来,“而他自然不会疑你。”

    雅利安已经执起那把沉重的铁弓,雪白的手与雪白的衣裙与黑沉沉的弓和箭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郭芙知道自己不能再不动,她往侧边斜跃而去,这一动突兀而急速,但她一动,那个白袍的老人也是一动,这一动看似悠然缓慢,带着行云流水般的自然轻盈,但实则极快!他枯瘦的手伸出,明明是一只毫无美感的手,偏生像拈着一片云执着一朵花般予人无比生动的感觉!

    躲不过!

    郭芙瞬间判断出形势,只来得及抱紧怀中幼子,急速转身,那一掌变拳、变指!一指戳在郭芙的肩上!

    郭芙“噗”地吐出一口血来,但伤得并不如何重,毕勒格讶然看着自己沁出一丝血迹的指尖,“软猬甲?”他失笑道,“果然是个神奇的宝甲。”

    但他这一阻,雅利安已弯弓拉弦!如此近的距离,岱钦如何躲得过这杀神之箭!

    郭芙脸色惨白,抱着孩子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漆黑的铁箭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啸,弦颤!箭发!

    “叮!”

    一声轻响!

    箭尖刺入皮肉的声音都在那一声欲震破人耳膜的铁器相磕的余音之中!

    铁箭刺在岱钦的肩膀!

    向来一箭穿喉的黝黑铁箭,被另一支同样黝黑的箭击中,终究被打破了原本一往无前的凄厉轨道!

    一箭西来!

    局破!

    50草原寒风亮星辰

    郭芙心弦一松,十一终究还是赶到了。

    茫茫草地一望无际,甚至不知道那一箭是从哪间射来,毕勒格眯着眼往西方看去,此时渐渐日落西山,太阳尚自耀眼温暖,但草原上的沁凉之意已经渐渐漫延开来。

    毕勒格动了,这一动不同于平日里的悠然若行云,反倒雷厉风行,目标却是岱钦!他手一动肩上那箭已被他拔出,鲜血四溅!

    幽秘的西来之箭又是无声无息地飞来,却肃杀凄厉,杀气四溢!

    但那毕勒格宽大的袖子一动,那只枯瘦的手五指连点,在那支箭上不知点了多少下,轻盈若蜻蜓点水一般,但毕勒格脸色沉凝,实是这每一下都极其精准,已是汇集了他毕生所具功力,如那天伯颜挡下金轮法王的金轮一般,他这一番看似简单轻巧的连点,偏生让那支看似一去无往,绝不可能被阻下的杀神之箭硬生生地转过一个弯来,便似是在他指间旋过一个曼妙的弧度——

    他枯瘦的食指在漆黑铁箭的尾部轻轻一点,那支箭便若从沉重的铁弓上射出一般!

    竟然发出了一声厉啸,只划破眼前的空气,“噗”地一声,刺入了岱钦的喉间!

    毕勒格看着岱钦不可置信的大大睁着的眼眸,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但笑容未完全绽开,便已看到前方出现的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是熟悉的修眉俊目,只是脸色是那般苍白,琥珀色的眸中满是痛苦之色,他尚自还冷静,但手指仍在颤抖,“老师——为何……”他上前几步,跪在了毕勒格面前,搂住了倒下的岱钦。

    郭芙苍白着脸看着伯颜,只觉他平日里沉稳如山的身躯已经开始慢慢颤抖起来,连忙跑去跪在他的身旁,怀中的阿穆尔径自大哭着,打破了此时草原上死寂的宁静。

    伯颜不曾流泪,他替弟弟合上了眼,站起身来,道,“老师,我真的不愿疑你,但如今我很后悔。”

    “自小你教导我说,不该让感情误了原有的冷静判断。我却忘了,是以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老师,只因你是我心中信仰一般的存在,是以我总是把所有的疑虑都绕过你去,明知——最该疑的人是你。”伯颜缓缓道,“从子叔他们久久不归,我便知道了,阿古勒果然听着旁人的命令,他原与你没有关系,但那日若非你让我到漠河边去,我又怎会如此巧合地救了阿古勒。”

    “我从不疑信任之人,所以数年以来,我从不疑他。但子叔之能我自知道,你却不知。你太小看了他——早在一月前,便有一封信偷偷送到了我的手里,阿古勒虽尽力拖住了他们,但却不得不败露了身份。”

    “老师,承蒙你如此看重,但我绝不想我今后的路是用我所重视人的生命换来的。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你。”

    毕勒格微笑道,“很好,伯颜,我自小教导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失了冷静,我知你现在非常愤怒,但是即便如此,你仍能如此平静地与我说话,不枉我这十几年的心血。”

    “伯颜,你看这草原如何?可是极美?”毕勒格温言道,“太阳、天空、草地、轻风,都是极好的,初来草原的人总是会被这样的美景吸引。但时间一久,却是寂寞,冷冷清清的寂寞。”他眷恋地看着西方那轮红日,“我也去过中原的,那里纷乱、嘈杂,却繁荣,我的老友都是极有见地的人,中原人杰地灵,我早知我蒙古没有汉人那么多的人才。”

    “蒙古如今势如破竹,攻下了大片的土地,但却仍是混乱不堪,你也看到了,如今乃马真后掌权,朝中上下丑陋难以入眼。但那南宋,更加荒唐腐败,却仍歌舞升平,他能人多,我蒙古却少,就算他日蒙古入主中原,又如何能管那些能人志士。”毕勒格叹息道,“我回来之后,便收了你为徒,牵着你的手走过我蒙古的贫困与繁华之地,你还记得你幼时对我说过什么?”

    “罢了,不说也罢,当时你的志气雄心,早已埋藏。”毕勒格道,“我要杀岱钦的原因,你再明白不过,他阻了你的道路,我便杀他,我要杀郭芙的原因,你也再明白不过,她亦阻了你的道路,我便也要杀她。”

    伯颜冷笑道,“真是一个好老师,都替我铺好了道路。”

    毕勒格叹息道,“早知你并非一个能让人摆布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选中了你。你今日何必要来。”

    “如何能不来,你杀的人是我亲弟,你要杀的人是我最重要的妻子和孩子。”伯颜道,“你们该知道,自从我决定娶阿芙的那天起,就没准备走上那朝堂去,与旁人都是无关的,但若我知道你们原是存了这般的心思,我与阿芙就不会回到西域来。”

    “若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你自然会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毕勒格道,“如今我也很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中原。”

    伯颜眼神渐渐冷厉,“如今呢,我来了,老师你又准备做什么呢?”

    毕勒格道,“自然还是杀她。”

    郭芙脸色一变。

    毕勒格道,“伯颜是我自小带大的弟子,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若死了,他伤心失意,又或恨我入骨,但从此心无牵挂,他若想复仇,却非那么容易。在他心中,我虽只是他师,却远比这有着更重要的意义。伯颜一身的武功智谋都是我所授,虽可能自此颓废下去,但也有可能会被我说服,成为一个冷厉一些的能臣。”

    “伯颜,我如今残躯老迈,就算你将来恨我入骨,我却仍要杀了她的。”

    伯颜从郭芙手中接过阿穆尔,郭芙自将清勒格抱紧,他牵着郭芙的手道,“老师,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今日我一家人皆在此处,就算拼却了性命,也是要保全妻子安全,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又是何大丈夫所为?”

    毕勒格微笑道,“我自是知道你不会让我杀她,但是伯颜,我自小便教你,匹夫之勇,何以谓之勇?”

    伯颜脸色一变,只因听到“嗒嗒”马蹄声起,他转过头去一看,便见一纵数十人往此而来,“阿芙,走!”他忙对郭芙道。

    毕勒格叹息道,“伯颜,你还是要同我动手了么?”

    伯颜脸色坚毅,“不错!”他一声呼哨,从不远处的草丛中跑来一匹马,“阿芙,快走!”

    郭芙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只在自己,是以毫不迟疑,一跃而起,落在那马背上,她高声道,“伯颜,我今日且带清勒格走,他日也必能带你同阿穆尔走!”

    伯颜纵声大笑道,“阿芙,你当你的丈夫是如此无用之人么!你若出事,我将这朝廷搅得天翻地覆又如何!”

    郭芙一扬马鞭,大声笑道,“你我夫妻又岂是任人鱼肉的无用之人!”马已去的远,她的心中怒火却燃烧起来,不为其他,她与伯颜自问在这世间并非软弱无能之人,但偏生这些人逼人太甚!

    身后雅利安弯弓拉弦,一箭射来!极厉、极肃杀,极暴烈!

    但总会有另一支铁箭磕飞她的来箭,这回连毕勒格都微微色变,“这位小朋友竟然比雅利安还高上一个境界,这箭技之术,天下无人能比得上他!”

    雅利安微微蹙起眉来,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她甜美地笑起来,似是有些高兴,“老师,我终于找到一个比我还厉害的人了。莫丽姐姐说,女孩子就该嫁给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我是不是该嫁给他?”

    毕勒格闻言一愕,手上一缓,竟是被伯颜攻了一招,险些受伤,他眸光一闪,一指逼退伯颜,神情已经有些无奈。

    伯颜已是趁机一跃而走,去阻那些超郭芙追去的马上之人了!他手中石块疾飞而出,打中最后一人的后背,那人吐出一口血来从马上摔落,伯颜足尖轻点,便似一只疾飞的鹰,朝那匹马掠去!

    毕勒格脸色一变,身形一动,速度比伯颜只快上些许罢了,伯颜自练了九阴真经之后,内功大进,已是今非昔比,连毕勒格也不是那么容易拦得住他,但毕勒格毕竟武功太高,他袖中飞出一条长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竟是缠上了伯颜脚腕,他一拉伯颜便摔落在地!

    伯颜为了不摔到怀中阿穆尔,背部落地,狠狠磕在草地之上,那条被缠住脚腕的腿麻痹不已,丝毫不能动弹。

    他站起身来,勉力站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过头去微笑道,“好罢,我不追了,但我相信即便他们追去了,也是奈何不了阿芙的。她是我的妻子,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便是她。”

    毕勒格看着他暮色中温柔却又透着森寒的眸光,不知为何也是打了个冷战,似乎这草原上夜的凄寒已经渐渐开始蔓延。

    他眯着眼看着那些骑着马追去的方向,忽然开始涌起复杂的情绪,若是那个女子真的出了事,他真的能劝住伯颜么,似是第一次,他没有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原本伯颜的出现,已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马蹄声起,来者却是忽必烈,只见他极恼怒地跳下马来道,“伯颜,你太不识好歹——”

    伯颜只安静地看向他,一双眸子幽深无底,面无表情。

    忽必烈看了一眼毕勒格,清了清喉咙道,“罢了罢了,伯颜,男子就该成就一番大事业,怎可为感情所牵绊?”

    “所以就可舍弃兄弟妻儿?”伯颜讥讽道,“如此事情我是做不来的,你们就不怕我就此去投靠阿里不哥?”

    忽必烈脸色一变,那阿里不哥是他的亲哥哥,却从来与他不和,相互之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毕勒格道,“阿里不哥生性残暴,以伯颜你的性情,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他看了一眼仍在大哭不止的阿穆尔,叹气道,“罢了,我们先回忽牙思去吧,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该再站在这里吹凉风了。”

    伯颜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冷声道,“若非你们,他早就随着他母亲回到家中去了,又何必来作什么好心。”言罢他便自拖着腿一步一步走向岱钦的尸体,将他背在背上,转过身朝忽牙思的方向走去,忽必烈几次请他上马他皆默然不语。

    天渐渐黑透,追去的骑士无人返还,草原上的夜空布满星辰,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夜风却寒冷彻骨。伯颜已将外衣脱下裹在阿穆尔的身上,他似是哭累了,已是沉沉睡去。

    伯颜便身着那单薄的里衣,背上背着一具比他还要壮硕的冰冷尸体,一步一步地走着,那条麻痹的腿已经有了知觉,他内功深厚,虽是不惧严寒,但脸色仍是苍白,一双眼睛却明亮之至。

    忽必烈带着几个亲兵已率先回了忽牙思,毕竟他身为王爷,此次来虽是参加华筝的婚礼,但实是事务繁忙。而毕勒格也如伯颜一般牵马缓走,气氛沉凝,只雅利安一脸无忧,侧坐在马背之上,甚至低声哼着小曲儿,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

    忽牙思已渐渐印入眼底之时已是深夜,伯颜忽然停步,他微笑道,“我原就需要冷静一下头脑,如今我却想通了。”他转过头来,眼眸幽寒,“这次被逼到如此田地,只因我没有力量,若我有了力量,你们又能奈我何,如今我愿走上你为我铺就的道路,你是不是该高兴,老师?”

    毕勒格听着他温柔的语调,心中莫名一寒。

    “我只做我愿做的,这蒙古朝廷如今正乱,我帮忽必烈夺汗位如何?他说的对,男儿本该做份大事业,待我位高权重,谁还能恣意践踏我的妻儿?”他轻笑起来。

    伯颜望向璀璨美丽的星空,柔声道,“老师,我说过绝不会原谅你。是你教我人生是如此短暂,要去珍惜所爱之人,如今你却偏生要亲手粉碎我最珍惜的一切。我绝不会原谅你,老师。”

    以毕勒格平稳的修养心性,仍是心中大恸,怔然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51相思已是不曾闲

    天山山脉连绵,高峰之上更是云雾飘渺,皑皑白雪终年不化,远远望去更是一道壮丽的风景。

    天山脚下有几个小镇,并算不上兴旺,唯有这些游牧民族以物换物的集市之时比较繁荣。但在天山南麓,气候还算温暖,山脉之下便有一个小镇,居住着一些维吾尔族人,还算有些人气。

    这镇不远处的那座山峰,人们早已忘记它叫什么名字,只常年山峰之上云雾飘渺,看不清上方究竟有什么,更兼那座山峰陡峭非常,并无攀爬之处,人们也只从山崖这段远远眺望过那端云雾中看不清的样子。

    山下小镇中有一个小庄园,庄园主是一位年轻的瞎子,他性子温和,虽有些平凡木讷,但也不乏有些热情的维吾尔族大妈曾热心地想替他找个妻子,也不乏曾有能歌善舞的维吾尔姑娘看上过他,但偏生他平日里木讷,碰上这些事却比狐狸还精明,是以至今仍是单身,直到一年前来了位和天山上的雪莲花一般漂亮纯洁的白衣姑娘,且一直住在他的隔壁,见到他便痴痴望着,也就无人再对他提起此事。

    天空中一阵雕鸣,镇中无人奇怪,这天山之侧常有苍鹰大雕飞过,并不如何引人注目,但那庄园中年轻的瞎子嘴角却溢出一丝微笑。他从马厩中牵出马来,刚推开门便遇到那白衣女子,她漂亮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用并不熟练的汉语道,“十一,你要出去么?”

    这白衣女子赫然是毕勒格之徒雅利安,而这瞎子自然是辛十一。

    辛十一微微蹙起眉,无奈道,“雅利安,你回去吧。”

    “……”姑娘眨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一脸茫然,一双大眼睛依旧清澈纯净。

    辛十一额上迸出一根青筋,“雅利安!我这句话这一年里跟你说了几十次,不要再跟我装听不懂!!”

    雅利安无辜地眨眨眼。

    辛十一还待再说街道那边已经走来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穿一身维吾尔的红纱裙,黑色绣纹的褙子,长发披肩,面上蒙一块红色薄纱,遮住了面容,只隐约可见红唇弯弯,优美的脸部弧线,留在外的一双眼却极美,漆黑若园子里最漂亮的黑葡萄,深邃明亮,带着盈盈笑意。

    她手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面容精致,皮肤白皙,琥珀色的眼睛琉璃一般通透,流光溢彩。他虽年纪小小,气质却有些特别,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比小女孩还沉静安宁,但眉目之间却是聪颖非常。长相好看的孩子总是惹人怜爱,尤其他这般像一尊冰雪娃娃的孩子,只频频惹人注目。

    这女子自然是郭芙,而那男孩,便是清勒格。

    五六年已过,想起这些日子,郭芙依然觉得恍然如梦。当年被那一队骑兵追杀,他们中虽并无一流高手,但无一不是铁血战士,极有韧性和毅力,难缠之至,更兼后来金轮法王等一行高手亦至,竟是如何都不放过她的架势。那队骑兵被辛十一击杀过半,郭芙亦手染十数人鲜血,若非她早年埋下霍都那枚棋子,他事先向她与伯颜通风报信,他们也不会有如此准备,怕是如何也逃不过这场追杀,但此时却不同,郭芙已让“轻红”在草原缓慢地布线,是以这些人想要杀掉她也非这么容易,一路追杀了三个月,郭芙在草原上走走停停,但唯一让她差点崩溃的是清勒格期间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性命不保。

    但三个月后忽然一切追杀都停止了,风平浪静,郭芙那时不知是因伯颜的缘故,他运筹帷幄之下毕勒格、忽必烈等人不得不撤了追杀,却仍不敢掉以轻心,当时正好行到天山附近,更兼数日前刚好白雕自江南归还!郭芙喜悦之下便让白雕背负着她躲到天山山脉中烟雾缭绕难以寻觅的山中去,于是选中那座别无他法可以爬上,与对面悬崖遥遥相对,却隐在飘渺雾中的山峰。

    当时辛十一到天山脚下镇中去落脚,但郭芙站在山坡上看着雾气中那座巍峨雄伟的石堡时,顿时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这山峰之上还有建筑,但看这模样已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石堡极大,她转过半圈,才在石堡一旁看到一块巨大的料峭山石,那山石上方雕着一只展翅的大鸟,依稀是鹰或雕的模样,只是已看不清晰了,只见那石虽被岁月侵蚀,但仍明晰可见三个凌厉若飞、气势逼人的大字——“灵鹫宫”。

    ……

    ……

    郭芙瞬间风中凌乱了,灵鹫宫!!灵鹫宫是什么地方若是问这时代的任何一人,大约都是一脸茫然不知,但郭芙怎会不知道!灵鹫宫!那个灵鹫宫!

    她虽到这个时代十几年,但前世的记忆还不至于忘记,灵鹫宫,天龙八部中天山童姥的地盘灵鹫宫——天山缥缈峰。

    她瞪大眼睛想起灵鹫宫的地点,转过头去打量这座山峰。不知是否因为时代的变迁,昔日描述的缥缈峰不过大半年笼在雾中,而如今却常年都被笼在飘渺雾气之中,无人能见着山峰之上究竟还有什么,她转了许久之后才在一侧山峰的草丛中发现小截早以锈掉的粗铁链,大约是昔日用来连到对面山崖的铁索,如今已是只剩这一点难寻的踪迹。

    灵鹫宫的石制宫堡依旧巍峨,极有气势,郭芙推开门之时,只见内里虽是破败不堪,但这石制建筑依旧完好,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石阶、石凳、石椅,尚有参天古树,石堂、高座、清澈的水池。那池子里尚有游鱼玩耍,人迹虽已难觅,但鱼儿倒是仍生存地极为快活。

    郭芙一路往里,灵鹫宫极大,有许多间石制房间,却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这宫内一应物品俱全,当年似乎全无人拿走这里的东西,她在药房内看到满满的药物和枯死的灵药,唯有几株灵芝、人参长得极大!呃,只是这些丹药,大约也是有——保质期的吧……

    药房之后,她在地下室找到了书房!那间书房却是间完完全全的石屋,四周围放一圈精致木栏,郭芙仔细一看都是上等木炭,怕是用来吸潮,还有些什么她却是完全不知了,这间屋室无论从结构还是样子都并不寻常,她感觉在此间呼吸顺畅,却完全找不到通风之处,房内干燥温暖,她走到书架之前,惊喜发现所有的书都被保存得无比完好!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高兴的了!

    要知道灵鹫宫天山童姥出自逍遥派,而自从北宋以后,许多武功渐渐失传,比如段家的六脉神剑,如今南帝的一阳指已是一绝,六脉神剑早已寻不到踪迹,而郭芙自跟着黄药师学武之后才知,原桃花岛武学也是逍遥一派,只是遗失许多,黄药师虽天纵奇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文韬武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八卦算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农田水利,商经兵法无一不知,但仍时常遗憾许多师门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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