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芙面桃花第19部分阅读
神雕之芙面桃花 作者:
对,但若阿穆尔醒来,必然要闹的。”
“是啊。”郭芙也叹气,“所以我们还是早早离开的好,丢给哥哥去头痛,我相信他定不会负我所托,一定会将阿穆尔教好的!”随即的笑容里,却有着掩不住的狡黠。
伯颜点了点她的额,但笑不语。
果不其然,在阿穆尔醒来后,郭芙道要让阿穆尔拜杨过为师,阿穆尔在知道杨过是母亲认的哥哥之后,又见杨过眉目俊秀,器宇不凡,倒也乖乖拜了,他此时伤并未好,躺在寒玉床上打哆嗦,只有杨过用内功为其疗伤时好些,是以对杨过倒也有几分亲近,但听说伯颜、郭芙要走,独留他在这冷冰冰黑洞洞的古墓,将他丢给新拜的师父时,即刻大哭起来,怎么都不愿意,如此又哭又闹昏厥过去好几次,郭芙只看得心疼不已。
只清勒格在一旁看着,一双清澈的眼带着认真问,“你是怕黑吗?”
方才醒来的阿穆尔一噎,气得差点吐血,“你才怕黑!我、我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才救你!如果不是因为救你也不会受伤,如果不受伤就不会来这个鬼地方,就不会被爹娘抛下了,呜呜——”
说着又哭起来。
清勒格似是被他说得有些内疚,安慰他道,“其实没什么可怕的,这里还有杨过舅舅和舅妈在呢,当初我和娘在灵鹫宫的时候,整个大大的房子只有我和娘两个人,有时候娘勤于练功,也顾不上我,晚上的时候也和这里一般黑,一开始的时候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
他的安慰很认真,而且尚是第一次与阿穆尔说这么多话,阿穆尔倒也渐渐止了哭。
倒是郭芙听到这话心中愧疚不已,鼻端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清勒格自小懂事,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自己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却让孩子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实在是太逞强了些。
伯颜见她样子便知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郭芙靠在伯颜的肩上,终是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阿穆尔一见郭芙哭了,似是吓了一跳,低声沮丧道,“娘——娘,你不要哭,阿穆尔不怕了,娘,你和爹会来看我吧?”
郭芙低□子,搂着阿穆尔道,“阿穆尔,你在这里随着师父好好练功,过些日子爹娘就来看你。”
几番劝慰之下,才总算劝住了阿穆尔。
伯颜、郭芙离去之时,尚是阳春季节,天气正好,牵着清勒格,与郭靖夫妇一同回了桃花岛去。
桃花岛上,桃花将谢,桃落缤纷。
69我家少年初长成
“哎,小珑儿,你说师父师娘他们去襄阳做什么?”一个少年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挽着袖子卷着裤腿,甚至连鞋子都不曾穿,赤着一双脚,看着浪荡不羁,只面容上带着懒散又玩世不恭的笑,但那修眉俊目,高鼻薄唇,虽还带着些许稚气,已是不寻常的好看,且那双眼睛明亮深邃,直有种吸引人目光的神采,他虽是头发披散略带邋遢的模样,却仍不能掩住那面容上的出众。
他的身边蹲着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一身雪白衣衫,眉目如画,只脸色有些苍白,似是失了血色,明明是个漂亮的小女娃娃,却偏生有种淡漠冷清的气质,极为独特。
听那少年问话,女孩儿歪了歪头,答道,“不知道,爹娘没有告诉我。”
那少年咧了咧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来,“小珑儿,跟哥哥我出趟门吧!”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哥,爹娘让我们不要到处乱走,我都陪你到古墓外来透透气了,实不能走得太远。”
少年眯了眯眼,“给你买最爱的糖葫芦?”
小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似乎有着些微的苦恼,但仍是摇了摇头。
少年笑得坏坏的,“带你去找师父师娘?”
小女孩儿道,“爹娘让我们在古墓等他们。”
少年叹了口气道,“小珑儿,我十五啦。”
“嗯?”女娃娃不解。
少年道,“昔日师父师娘说了,只要我到十五岁,就自可以去蒙古找我爹娘啦。”
小女孩儿大惊,抓住他的衣角问,“哥,你要回家?”
“是啊,小珑儿,我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年,你要不要到我家去看看,听闻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子呢。”少年的声音满是伤感。
小女孩儿思考半晌,终于说,“好吧,我们给爹娘留封信,就说到你家去了。”
少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道,“好。”当然,八九岁的小女娃是不可能知道蒙古是个多么远的地方的,这个少年自然就是昔日拜在杨过门下的阿穆尔,而这个小女孩儿却是杨过与小龙女的女儿杨珑。
昔日伯颜、郭芙回了桃花岛,早两年倒也数月来看他一次,但只在桃花岛住了两年,便又匆匆回蒙古去了,听闻这几年间伯颜又被封了官职去西边打仗,因着郭芙的缘故,蒙哥并未让伯颜插手南宋这边的战争,但蒙古本就为了扩充疆域,西北方向仍有战争,伯颜立下几次大功,如今已是一品大员,他数年间极忙,倒是郭芙期间来看过一次阿穆尔,如今阿穆尔与父母已是几年未见。
幼时阿穆尔脾气既坏,又不肯吃苦,杨过煞是费了苦心,且这孩子性子又倔,数次都要逃跑,但杨过是什么人物,幼时也是一般顽劣,鬼点子比阿穆尔还多,阿穆尔顶多是个被宠坏的贵族少爷,到了他的手里却是讨不了好的。
头两年伯颜郭芙偶尔来看时,他尚且嚣张跋扈,性子难磨,但渐渐长大,似是懂事了些,伯颜郭芙回蒙古之时最后来看他,很是嘱咐了些话,七岁已是记事的年纪,阿穆尔也便从此才在古墓中安顿下来,日益努力学武——
呃,或许只是因为清勒格的那句,我们十五岁的时候再比过……
郭芙传了阿穆尔逍遥派的内功,幼年又让他与清勒格拆过几个月的手,是以本就有些底子,而古墓派的轻功本就妙绝,武功虽偏阴柔一派,杨过却是练武的奇才,数年间与小龙女隐居古墓,已是另辟蹊径,独树一帜,传给阿穆尔的武功丝毫不带女气,只觉潇洒飘逸。
待得阿穆尔带着杨珑走出终南山之时,他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心中得意地想,坏师父,你关了我那么多年,我就拐走你的女儿!
少年哼着小曲儿,背着个扁扁的行囊,衣衫依旧是那般略微凌乱的模样,黑发披肩,笑容懒散,手上牵着个安静漂亮的小女娃,开始踏上前往蒙古的道路——
这一走,居然走了很久很久。这一年,刚好是襄阳大战,杨过、小龙女前去襄阳相助,阿穆尔身份所致,才让他与杨珑留在古墓之中,却不想这时刚好到他十五岁,那十五岁之约阿穆尔记得清清楚楚。
是以他走了,留下一封龙飞凤舞的信——
师父,我回家了!小珑儿一向待我亲厚,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若是跟师娘一样一生住在古墓里,岂不是嫁不出去!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小珑儿~
信的旁边尚摆着一根翘翘的狗尾巴草,仿佛阿穆尔唇畔那恶劣而玩世不恭的笑。
待得少年和女孩儿的身影在黄昏中拉出长长的剪影,少年心中想着——
小珑儿,哥也是为你好,实在不行,让你嫁给我那弟弟也成哪,放心,他要是欺负你,哥给你撑腰!
又过得两年,自蒙古在大汗蒙哥死于襄阳之战之后,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分别称汗,蒙古内乱,伯颜作为一品大员,曾深得蒙哥信任,郭芙又是汉人血统,是以又得蒙古中众汉地士人尊敬,率众投了忽必烈之后,忽必烈重用汉地士人,伯颜被封右相。
忽必烈建元之后,立开平为都城,此时开平经过忽必烈一年整治,已是一派欣欣向荣,颇有都城气象。
当那个漆黑长发在风中飞舞,穿着并不如何整洁,甚至有些破旧的少年牵着一个看似十岁左右的女孩儿走进开平城的时候,众人却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少年身材高大,笑容懒散,眸光却清亮,面容俊朗出众,那女孩儿更是难得地漂亮。
少年掌中玩着一把小刀,那柄小刀在他指间上下翻飞,煞是好看,那女孩儿却偏生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
“小珑儿,总算到啦!”少年走进城之后插腰笑道。
女孩儿无奈地道,“哥,这一走走了两年才到,你还当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
少年摸了摸头,无所谓地吹了个口哨,一双眼瞥到街旁的一家酒楼,笑道,“小珑儿,大半年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了,今天哥请你吃顿好的!”
说罢就牵着女孩儿进了酒楼。
这开平城中的酒楼多是汉人所开,但他们走进的这家偏生是蒙古人开的,是以当走进两个穿着汉人衣衫的少年女童时,那个掌柜的已是眉间一皱,那女童衣着虽还整洁干净,但也只能称得上朴素,那少年更是挽着袖子,一双羊皮靴子上多有磨损,一看就不似有钱模样,便有些漫不经心地对小二道,“机灵着点,可别被人吃了霸王餐!”
那少年耳朵一动,唇畔浮现一丝笑意,待得那小二领着他们到一张最为偏僻的桌子,安顿他们坐下之后,冷冷淡淡地问,“客官想吃点什么?”
这少年和女童自然就是阿穆尔与杨珑。
阿穆尔带着笑道,“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拿上来!”
小二眉间一皱,“客官,我们这家酒楼的名品不少,若是都上,这一桌酒席的价格可是不菲。”
阿穆尔的笑容不变,可那小二看着他一双眼,感觉忽然间就有一种凌厉到让人窒息的气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额上渐渐沁出冷汗来,直开始湿了整个后背!
阿穆尔仿佛亲切地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笑道,“一会儿自会有人替爷付账,你们这些狗奴才把招子放亮一点!”他这话自有一种自幼浸滛富贵的高高在上不屑于下的气势,那小二连忙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阿穆尔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好久不说狗奴才这个词,真不习惯哪。”他微微眯起眼,支着下颚转过头去对杨珑道,“小珑儿,这回到家了若是被师父师娘抓到了我就惨了,带着你失踪两年,到时候一定要为我说好话啊!”
杨珑叹了口气道,“好罢,虽然这两年是够惨的,但看在你平日里最后一点食物都是给我吃的份上,原谅你好了——不过,哥,我这辈子都不再相信你认路的本领了。”
阿穆尔笑了两声,不多时饭菜就上来了,他虽是看着衣衫破旧,但吃起东西来却挑剔,又是一副优雅做派,那小二在一旁却是不敢说些什么,倒是那掌柜的吩咐了几句,似是让去叫人来——
这一桌酒席上得都是好菜,阿穆尔却是嫌弃这个淡了那个咸了,这个火候不够那个煎得太老,直把那小二说得冷汗滴滴。
看到一身着蒙古的窄袖长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掌柜的松了口气,只朝阿穆尔那厢努了努嘴。
那个中年人一脸倨傲地走过来,用生疏的汉语道,“汉人?吃东西,要给钱。”
阿穆尔眯起了眼,缓缓笑了起来,筷子一伸,疾如闪电!插入那蒙古人编着鞭子的发中,他手腕一转,那双筷子已是插进面前那木桌角上,满桌菜色就是连汤水都不曾动荡一下。
那蒙古人即刻叫骂起来,满口的蒙古语——
阿穆尔却笑,也是一通骂回去,那蒙古人却傻了眼,阿穆尔这一口是标准的蒙古语,甚至骂得比他更通顺更流利用的词汇更多更复杂!他的心中也是隐隐得意,小时候他发起脾气来的时候,不敢真骂杨过,便是用蒙古语骂,几年下来,估计也没人比他用蒙古语骂人更流利了!
杨珑却是皱了皱眉,道,“哥,这人又不好看,这样插在桌子上,太影响食欲了。”
阿穆尔笑笑,正想说话,这时却有一人踏进店里来,与衣衫破旧的阿穆尔不同,这人虽是衣衫朴素,但那衣袍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质地,以掌柜的那般的眼光,自是可以看出此少年定然是贵族出身。
他梳着汉人的发式,穿着蒙古人的衣衫,面目清秀俊美,比女子都好看很多,只是表情冷清漠然,却是丝毫没有女气,他这一走进楼来更是鸦雀无声,只见他走到阿穆尔那桌前来,“你到啦。”吐字如冰,只是脸上却些微柔和了些。
阿穆尔微笑起来,手上仍握着那支缠住蒙古人头发的筷子,笑得若阳光一般灿烂,“哟,你来啦!”
“前日里看到大白雕带回来的信,你说你就快到了,我便出门来寻,结果足足等了三天你才出现——且我听闻这里有人惹事,便猜到是你,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阿穆尔撇撇嘴,不好意思说就在这开平城外,他又迷路了,若非杨珑记得,怕又是要绕过去,是以扭过头去对杨珑道,“喂,妹子,他怎么样?”
杨珑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来人少年,此人自然就是阿穆尔的同胞兄弟清勒格,歪着头答道,“还不错,比你好看。”
阿穆尔气结!
清勒格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酒楼中人只见一道雪光闪过,那蒙古人的发已被割断,“回去吧,爹娘还等着。”
阿穆尔无所谓地一笑,反正桌上也只剩下杯盘狼藉,“不付帐?”
清勒格淡淡瞥了一眼那个摔倒在地的中年人,“右相府的公子也敢惹,这桌酒席就当是他赔罪好了。”
阿穆尔瞪着他,许久才爆发出大笑来,“哎呀,清勒格,我倒是觉得如今你我的角色换一下比较好——这种仗势欺人的话你说着太奇怪了。”
清勒格答,“是么,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话还是你来说比较好。”
阿穆尔一噎,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带着杨珑率先往外走去,他的手随意一抛,一块碎银已是飞出敲在那中年人的脑袋上,那人“哎哟”一声,阿穆尔爽朗一笑,“爷已经不仗势欺人久矣,这块银子赏你!”
清勒格摇了摇头,跟在他的身后,眼中笑意若有若无——
唔,杨过舅舅与龙舅妈正在府中相候,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幼时相似的面容到了此刻,忽然就绽出完全不同的光彩来,若非仔细看,甚至无法发觉这两个人其实是兄弟——一人暖若阳,一人冷如冰,只是那眉眼间相似的血缘却是瞒不了任何人——
阿穆尔与清勒格——安乐康宁,十七岁的少年,正是青春时节,阳光正好。
70残阳如血两阵前
一骑快马正从漠上飞奔而过,马上一人穿着宽大的袍子,窄袖束腰,长发飞扬,面上虽已有了岁月的沧桑痕迹,但仍不掩其原本的天姿丽色。
她是郭芙,虽看似是三十左右的妇人,实已接近知天命的年纪,许是逍遥派的内功真有些驻颜的功效,使她如今看来仍十分年轻,风姿更胜。
她已是日夜不停,疾奔了许多日,心中更是懊恼不已,虽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她不可能天真地以为襄樊真的保得住,蒙古与宋能如此相安下去,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会将性命都丢在那里!
但许是平安了太久,近年来蒙古内乱不断,忽必烈忙于安内,直至数年前才率军去攻大理,自己更与父母常有书信往来,但他们书信之中言语平和,却是不曾、不曾告诉她,襄樊已被围五年!
在蒙古的岁月中,伯颜身居高位,她也渐渐在蒙古展开商业的网络,手下更有大批武林高手的门客,自是无人敢惹,欺凌宋人的蒙古贵族都不知被她杀了几个,忽必烈雄才大略,自知此时最该亲汉,任命大批汉人文士,奈何蒙古之中尚有忽勒台大会,甚至有推举大汗的权力,忽必烈对一些视汉人为奴仆的蒙古贵族也是颇有微词,毕竟自阿里不哥在漠北称汗之后,忽必烈的政治中心便在中原汉地,在王朝未稳之时,如此压迫汉人只会适得其反,是以他明知郭芙暗下杀手,却睁只眼闭只眼,视若无睹。
那些蒙古贵族闹过几场,也就渐渐消停,毕竟苦无证据,只暗地里叫郭芙“刽子手”,但郭芙武功既高,又被忽必烈封一品诰命夫人,寻常人也动不得她,只蒙古贵族多畏她如虎。
襄樊被围五年,却是忽必烈亲自命人不告知郭芙,伯颜此时正率军西征,并不在燕京中都,是以这隐瞒倒也颇为成功,又兼郭靖黄蓉给她的信中,只道郭樊如今三十许都不曾娶妻,而郭襄早已出门游历,已是数年不归,竟是对襄樊之事只字不提,也是一般瞒着她,若非这日她接到伯颜来信——唯有伯颜给她的信旁人无人敢看过,伯颜在信中提及,她怕是直到襄阳城破都不知此事。
这几年莫说郭芙,连郭靖都对大宋有些心灰意冷,蒙古内乱本来是南宋的好机会,可是南宋这几年都在做什么?j臣贾似道本是市井一混混,凭借外戚身份,竟位极人臣,专横跋扈。在蒙哥死于战场之时,忽必烈急于回蒙古争汗位,南宋难得地掌握了主动权,而贾似道竟私自与忽必烈签定对南宋极其不利的和约。回临安后,其又编造打败忽必烈的谎言,更博得宋理宗的信任。贾似道一手遮天之时,残害正直的大臣,尤其是一些抗蒙将领,抗蒙名将向士璧,曹世雄更是被贾似道害死在狱中。在迫害忠良的同时,贾似道又大肆提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所谓心腹,用这些庸才来代替被害忠良的位置,从而完全毁坏了南宋军政的内部结构,自己断送了大半的江山。
元自打下大理之后,一路攻宋投降的将领无数,抵抗极为微弱,唯有到襄樊才久久不能攻下,这一围,就是五年。而这五年间,襄樊粮食已基本耗尽,但竟然并无人来救!大宋的君臣仍在临安醉生梦死,对襄樊之危视若无睹,而襄樊直到此刻仍是斗志昂扬,元军久久不能攻下!
郭芙朝襄樊奔去之时,伯颜已是班师回朝,但见郭芙果然不曾照他信中所讲等他两天,而是径自奔去,也只能苦笑而已。
临近襄阳之时,已见蒙古大军扎营处处,如此围困襄樊五年,蒙古士兵却不见疲态,现今樊城已破,整个襄阳城外一派荒凉,残阳如血,暮色迟迟,城墙之上已无多少能站着的士兵,可他们仍是誓死守卫着这孤立无援的城池,虽知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城下的蒙古士兵冲破城门,他们也从没有放弃希望。
郭芙到襄阳城外之时,正值蒙古兵列阵站于城下,一派悠然,似是给襄阳最后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那一匹孤骑闯入之时,便似那肃杀的沙场之上,忽然飞进一只彩蝶!
那匹马极快!到得阵前之时蒙古兵尚未反应过来,她疾飞而出,落在城下城墙与蒙古军阵之间,而那匹前一刻还看似神骏无比的黑马长嘶一声,轰然倒地,顿时气绝,这一路之上她日夜飞奔,这马若非靠着她内力维持,早已瘫倒在地,如今能一路跑回襄阳,实属不易。
那女子孤立在夕阳下的背影拖出长长的剪影,气势冷厉,却显得有些哀伤。
众人为她气势所摄,竟是片刻寂然无声,不多时,蒙古那厢已有人策马而来,“何人闯到两军阵前!”
郭芙缓缓转过头去,“我道是谁,原是刘将军。”
来人正是此次攻宋的副统帅刘整,昔日刘整本为大宋抗蒙大将孟珙的部将,深得孟珙所传,他率着宋朝水师投了蒙古,原郭芙就对他颇为不喜,那刘整一看是她,更是连忙从马上下来,带笑道,“原是夫人到来,刘某有失远迎。”这时他才猛然间想起这位右相夫人,忽必烈亲封的一品诰命是什么身份,她的父母正在这襄阳城中抵死抗蒙,虽时间久远,这么多年来似是许多人忘记了这位夫人的父亲是很久以前那位差点成了金刀驸马,却后来成了抗蒙主将的郭靖——
他率军攻襄樊几年,虽是不知燕京之中这位夫人如何现在才得知,但想来也是忽必烈不想让她知道,他投了忽必烈已有些年头,是以知道这位夫人实则是忽必烈暗中的刽子手,又是汉人的保护者,手下能人众,一流高手更是不在少数,暗中杀了不少蒙古贵族,身份不是一般汉臣可比,却是不敢怠慢,但那郭靖是这守城的第一猛将,就算这城攻下,他也是做不得主能绕过那郭靖性命,是以一想通郭芙身份,他便有些为难。
“夫人此次来是——”
郭芙也微微苦笑起来,有些茫然,她明知父亲是绝不可能弃城的,郭靖当真要走,又有谁拦得住,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眼见着父母弟弟去送死!
刘整犹豫片刻道,“夫人不若劝郭大侠弃暗投明,相爷位高权重,夫人又深得皇上信任,或许——”他只觉郭芙一双眼看来冰寒刺骨,顿时无法说下去。
郭芙冷哼一声,一跃而起,便在刘整惊愕道瞠目结舌的神色中在城下一掠而过,眨眼便到了城墙之下,随即在那绝高的城墙上微微一点,翩然落在了那墙头之上!
襄阳能五年不破,正因这城墙既高又坚固,但郭芙这下轻松至极,已是突破了刘整对武学的理解!原来有人可以轻功如此之高么?!
墙头上一阵马蚤动,只以为敌袭,毕竟方才在城下弓箭射程之外,他们尚且看到这个女子与那蒙军将领说话,那将领样子还十分恭敬!
郭芙跃上墙头之后只见一众宋人军民皆是面黄肌瘦,但虽是强弩之末,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心中一阵酸涩,她随手化开几个拼命攻来的将士,口中道,“我是郭靖之女郭芙,前来求见我父我母!”
众人见她似是毫无敌意,这才住手,一将领模样的人迎上前来,将信将疑道,“你即是郭大侠之女,又为何同那蒙古将领说话?”
“是,大人,这女子一跳就上了城墙,必然是来谋杀郭大侠的,万万不能让她去见!”身旁一兵士吼道。
郭芙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她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一脸风霜,只是日夜兼程,实已是疲惫不堪,脾气更称不上什么好,但随即扫视过去,只见众人衣衫破旧,那说话的士兵更是一脸真挚,便知他们是真心为父亲着想,心中一酸,茫然想到,是否因着自己在蒙古生活许久,都忘了自己实则是汉人?不,不曾,若已忘了,她便不会因那些人欺凌汉人而愤怒,手上便不会沾了这么多蒙古贵族的鲜血!
如此一想她洒然一笑,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来,“你将这玉佩交给我父母,这是我随身之物,他们一看便会明白。”
那将领虽是仍怀疑于她,但蓦然间想起昔日郭靖是有一女听闻嫁给一蒙古人,莫非就是她?如此一想便信了大半,命手下人将那玉佩予郭靖送去,皱着眉道,“那郭小姐此时来所为何事?”
郭芙默然半晌,苦笑道,“我也不知我来作甚么。”她看向天边的如血残阳,暮色下列阵整齐的蒙古士兵,刀尖雪寒,轻轻道,“但我想,我总是要来,而且,总能做些什么,毕竟我生来就是郭靖黄蓉的女儿,而如今,他们正在这座城池里。”
那厢已是走上来两人,郭靖黄蓉如今皆已是年近古稀,更为今年战事殚尽竭虑,头发花白,形容憔悴,郭芙一见他们,忽就泪如雨下,仿佛回到了幼时,她仍是那个小女孩子,父母便似两座高山,只要有他们在,自己就可万事无忧,可如今,多少年过去,他们渐渐年老,沧桑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
蓦然间涌上的悲伤,只让她站着这战火焚烧的城池之上,扑到父母怀中大哭一场,就像幼时那样,单纯的,只是哭泣,到下一刻再去想大人所该做的事情。
哭完了,发泄了,她抹了抹泪,轻轻道,“爹、娘,女儿来了。”
郭靖叹了口气,不曾说话,倒是黄蓉温柔笑道,“如此也好的,虽是阵前,但能看一看你,娘也是开心的。”
郭芙听着黄蓉口吻中的诀别之意,心中更是难受不已,但仍是勉力一笑,清晰却坚定地道,“爹、娘,女儿虽是保不住这城池,但你们放心,我自会保下这城中的百姓!”
郭靖眼睛一亮,开怀大笑道,“如此便好!芙儿,自你出嫁时我便说,你一个女孩儿家家,我也不求你去考虑这些国家大事,且是我让你远嫁蒙古,但这么多年来我知你行事,此时又有这句,不愧为我郭靖的女儿!”
他眯着眼看向城下不远处的蒙古阵列,朗声道,“我郭靖一生问心无愧,大宋君臣早已抛弃襄阳,只我却不能抛下这城中的百姓!我郭靖活了六十八载,坦坦荡荡,顶天立地!今日这最后一战,誓与襄阳共存亡!”
城墙之上一众士兵轰然应喏!
黄蓉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靖哥哥,我与你相守几十年,上天已是足够宽待,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郭芙在他们身后坐倒在地,泣不成声,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71守卫百姓刀兵前
人生总有许多事要鼓起勇气去做,人生总有很多结果要鼓起勇气去接受。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但实则还是软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内心坚定。
郭靖一句——“芙儿,你带着阿樊到城中太守府去,城中百姓已无多少,如今都在太守府中,那里,就交给你了。”
黄蓉也道,“阿樊,从今日起,娘只要你做个普通人,你的前半生都因这战事太苦了,今后可如你姐姐一般游历天下,不用再拘束自己。”
郭靖听她如此说,虽是眉间一皱,但叹了口气并未言语,他只回过头去看着独子明明只有三十许却已是满脸沧桑的模样,心中一酸,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曾再说话。
郭樊默然半晌,扶起郭芙道,“大姐,走吧。”
下城墙之时郭芙眼见利箭飞来,郭靖大掌一挥拍落,心中更是一紧,暮色渐暗,夜色弥漫,蒙古人终于开始——攻城!
襄阳城中已是一派凄惶,民生凋敝,到得太守府,郭芙只见门口站着几个身材尚算高大的妇人,却也都是一脸菜色,表情都是一应的坚毅,她们看到郭樊松了口气,“郭少爷。”
郭芙听着她们发自内心恭敬的口吻,回头看了看已然遥远的城墙,轻轻道,“阿樊,你不想与爹娘守城池么?”
郭樊抚了抚手中的屠龙刀,沉默半晌才道,“父亲既让我守这里,我就守这里。”
郭芙见他眼中一派悲伤灰暗,听闻父亲所说这弟弟实于领军上颇有建树,便知他明知这城是守不住了,才有这般神色,心中难过道,“阿樊,便如母亲所说,之后,你便脱去这枷锁吧,这里都交给姐姐。”
郭樊略带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他虽已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但这一生之中,除了幼年有些欢乐的时光,其余时候实则都如一根弦一般被绷得死紧,他曾无比羡慕自己的胞姐郭襄,又想若自己是女孩子,会不会如她一般快活,但却从未后悔自己是郭靖的儿子,很久很久以前,他便决定要如父亲一般顶天立地!
“大姐,你是不是很难过?”他看着郭芙尤带着泪意的眼睛道,“其实早在樊城破的那天,我便知道爹娘要殉城了。”他轻轻道,“从很久以前,我已是看到成千上万的人自我眼前死去,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也是一般伤心难过,母亲昨夜里让我今日城破便冲出城去突围,但我实是不想走的——我想如父亲一般——”
“阿樊!”郭芙打断他,“你尚还年轻!况且——”她想起古人的说法,苦笑道,“你尚还要为郭家留一条血脉。你放心吧,有大姐在,这里的百姓,和你,都不会有事!”
郭樊默然半晌,才朝一边看着他们的妇人道,“大婶,你们进去吧,这里由我和我大姐来守。”
那几个妇人感激离去,郭芙才道,“阿樊,你知道么,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原我就希望你能做个平凡人,郭樊郭凡,取其平凡之意而已。”
郭樊闻言一怔,低头看着手中刀无语。
战火之声隐约可闻,虽知父母殉城之心,郭芙仍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已是十数年不曾哭过,仿佛要在这一天,流尽了眼泪。
郭樊默然站在她身边,只轻轻道,“大姐,不要伤心。”
两个人便坐在那太守府的台阶之上,茫然失措地像两个孩子。
连郭芙都不曾想到,就是那支强弩之末,居然也能维持地住一夜的强攻!
到天边露出一抹白,清晨的光明渐渐笼住整个破败的襄阳城之时——城破!
郭芙觉得自己心中似有什么坚定的存在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但她却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靠着郭樊宽阔的肩休息了一阵,虽不曾合眼,她此时看来已非那么狼狈,她甚至盘好发,整好衣,只那样站于太守府前,便如站在金殿上一般雍容高贵,淡定从容。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她仍是那般站着,一双眼看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士兵,看着那列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兵器,她微微皱了皱眉。
马上之人是个已有些年岁的蒙古人,一脸精悍,身着蒙古的窄袖宽袍,头戴官帽,腰间配一柄弯刀,又别一圆盾,穿着虽是朴素,却自有一种不威而怒的气势,他是蒙古大将阿术,地位非是南宋降臣刘整可比,此次攻宋他为主帅,阿术一生南征北讨,大小百五十战,未尝败绩,战功赫赫,但常年征战在外,自是不认得久居燕京的郭芙。
他只眉间一皱,弯刀一挥便想让众兵士冲进去,但又见郭芙只那般而立,已是稳如泰山,气势逼人,他身后一男子面容熟悉,正是昔日与己方几番大战的郭靖之子,他看向郭芙郭樊的目光便渐渐犀利起来,“众军听令!给我——”
“将军!将军不可!”刘整急忙策马到阿术身边道,“将军,此女身份非比寻常,还请——”
“哦?”阿术眯着眼打量了郭芙几眼,“此女虽姿色不俗,但不过是一汉女,刘副将你——”
刘整急忙苦笑道,“将军不可戏言,她乃是右相伯颜的夫人!”
阿术一怔,这才有些踟蹰,但他虽于行军打仗之事极为擅长,于政途手段却并不如何懂,但一听这话,却是直觉道,“刽子手?”
郭芙微微一笑,“怎么,阿术将军的家人中,亦有人死于非命?”
阿术轻哼一声,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此时我奉命出征,你既是我蒙古右相的妻子,怎可站在南宋这边?速速让开!来人,把那人捆了,给我进去搜!”他一指郭樊,随意道。
几个蒙古兵士猛扑上来,但见郭芙身形一动,众蒙古兵士尚不曾看清,只觉一道淡淡灰影闪过,已是都被轻轻拍飞出去,只是郭芙手下留情,皆是不曾受伤。
阿术勃然大怒道,“你要造反吗?”
“我说将军你要造反才是!”郭芙冷笑道,“我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如今将军不仅出言羞辱于我,尚且要对我的弟弟出手,又要让这些蒙古兵士欺凌百姓,我如何能不阻拦!”
阿术听郭芙这般夸大其词,怒道,“你——!”
刘整连忙在他旁边低声道,“将军息怒。”
以阿术的眼光,甚至也不曾看清郭芙方才出手,他也听说过刽子手的可怕,心中有些忌惮,燕京中把刽子手形容成一位凶狠母夜叉的形象,是以他听到郭芙身份,但见她容颜秀丽,姿容不俗,以为不过是人云亦云,有所夸大,这才命令动手,他低声道,“这女子看似年纪不大,武功怎如此高?”
刘整苦笑道,“将军,这位夫人乃是伯颜大人唯一的一位夫人——”见阿术仍是不解,他才道,“如今伯颜大人的长子已是娶了端平公主,也就是皇上最宠爱的那个小女儿,是皇上最为看重的驸马!而伯颜大人的幼女更是嫁给了察合台汗国的可汗——”
阿术即刻明白了,原这女子看似年轻,实则连她的小女儿都已嫁人!但他仍是沉下脸来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但你身后这人,郭靖之子郭樊,乃是重犯,非抓不可!”
郭芙微笑道,“那我是郭靖之女,岂非也是重犯?”
那阿术一噎道,“你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还不速速让开!不仅是这郭樊,这太守府中不知可还有j细,必然要搜上一搜!本将军奉命全权负责这次攻宋之战,就算你身份地位再如何,也不容在这儿放肆!”
郭芙从怀中取出一块铁牌,“我自数年前被封一品诰命,虽是个无权的册封,但也食蒙古俸禄,今日我不杀人,但阿术你若想动我弟弟又或这府中百姓,不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言语坚定,在初升的阳光之中,阿术眯着眼看向那个昂着头的女人,不同于一般汉女的怯懦,就是比之蒙古女子,眼前这个女人都出色不知凡几,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若当真杀了她闯进去自然是不可能,她若是个弱女子,自也可以抓了她起来,不伤她便是了,该抓人该杀人还是照做,但偏生她是个武功极高的女人!
郭樊绝不能放!且若真放过这些百姓,他又如何服众!竟被一个女人拦住了道路!阿术眯着眼心想,他的手握着腰间弯刀,又没有信心在不伤她的情况下将她擒下,当真伤脑筋。
襄阳初破,阳光中飘着金色的浮尘,阿术冷笑一声道,“夫人你嫁往我蒙古数十年,又深得皇上器重,何必为这些低下之人费这些心思,这郭樊既是你弟,那便捆了他由皇上发落可好?但这府中之人我却只是搜上一搜。”
“这府中都是老弱妇孺,寻常百姓,又有何可搜,要如何搜,用你这部下兵士的尖刀利刺么?”郭芙丝毫不让,看他目光中阴霾之意,绝不信他只是搜上一搜的言语,紧逼道。
阿术握着刀的手一紧,“你是执意不让开了?”
郭芙缓缓摇头。
阿术怒道,“好——好!好你个一品诰命夫人,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驸马的母亲,可汗的岳母!我给你三日,三日你若还不想清楚,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