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下第50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离了青州境内,他们便是知道实情,也无可奈何了。”
苏英华神色一黯:“若不是为了我的缘故,父亲也需受这等委屈了。郑王阴谋初露时,就曾有过风声,说要在青州官员的女儿里头挑选侧妃,布政使林大人果断地为女送嫁,林小姐不到两天就带着一船嫁妆南下了,林夫人也随行。林大人没了后顾之忧,想装病就装病,哪怕是被软禁在衙门里,也不必担心家人。可我们家却……”她咬咬唇,“父亲和母亲也曾打算过为我择婿,谁知人选还没挑好,郑王已经上门来了。若不是母亲机警,果断地让我的贴身侍女假扮成我鱼目混珠,我根本没法逃出来。可父亲与母亲却因此而陷入险地……”
文怡忙安抚道:“别着急,姑父姑母定会平安无事的。郑王府跟东平王府有盟约,姑父姑母又不曾坏他们的大事,想必性命无碍。只要你姐弟平安脱身了,等将来郑王事败时,你们苏家才不会因这门荒唐亲事受郑王所累。你要宽宽心才是,若是姑母知道你自责若此,心里也会不安的。”
苏英华擦了擦泪,抬头微笑道:“表嫂说得是。哪怕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也会护好自己。那郑王想要娶我为侧室……哼,别说他答应等日后登基便封我为后,就算是他现在就要娶我为正室,也休想我会答应!他本有元配正妃,国公府出身,贤良淑德,从无错处,更为他生下了嫡子。为了他的野心,他居然连妻儿都可以舍去,这等无情无义之辈,若叫他得登大宝,天下苍生都要遭殃了!”
文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时秋果回来了:“大奶奶,大爷说若是您这边没事,大伙儿就要上路了。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多赶些路。”
“知道了,就照他说的办吧。”文怡迅速分了些茶点给苏英华,自己也赶紧吃了一点,柳东行便下令再度出发了。
他们这一路急行,晚上在路边的村庄借宿,文怡为防节外生枝,一直将苏英华留在身边,片刻不离。柳东行也命谷旺亲自照料苏厚华。等天亮了,他们再度起行,到了中午时,终于离开了青州地界。
离开青州后,他们仍旧不敢大意,只走官道,只在白天赶路,但一路行来,倒是平静得很,没有发现跟梢的,也没遇到麻烦。柳东行开始放下心来,觉得多半是苏瑞廷夫妻成功地瞒过了郑王府。
又赶了几天路,他们到达了平阳渡口。顾氏一族在这里有熟悉的船家,文怡让舒平拿了自己的信物前去,雇得两艘大船,一应船工人手俱是信得过的人。只要渡过江面,对岸就是康城了。
柳东行带着妻子一行刚刚上船安顿下来,船老大便领着一名船工前来请罪:“大人恕罪,我们船行的几个兄弟方才在码头上与人起了冲突,有两个兄弟伤得厉害,没法上船了,这位兄弟是小的熟人,手下也有几员伴当,都是水上的一把好手,不知嫩不能让他们替上?”
柳东行皱起眉头,打量那名船工。那个是身材壮硕的男子,二十来岁年纪,皮肤黝黑,骨骼精壮。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将计就计
不过是两个船工,柳东行倒是无可无不可的,毕竟这里已经是平阳了,船老大又是顾家用惯的人。
他正要开口答应,舒平却在这时候过来了:“大爷,大奶奶问船是否已经备好了,几时能出发,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奶奶担心再拖下去,就要天黑了以后才能进城了。”
柳东行便道:“行李刚刚已经送上船去了,马上就可以出发,就是船家出了点事,有两个船工不能来,船老大另寻了两名人手。你去告诉大奶奶一声,这就走吧。”
舒平便转身报给了文怡,文怡听说另添两个生人,便皱了皱眉:“可知道两名船工是什么来历?可靠么?怎的偏在这时候生出变故来?”
舒平将话转告了柳东行,柳东行便过来对她说:“我见过其中一个船工了,瞧他言行举止和外貌穿戴谈吐,确实是惯在船上讨生活的人。况且那船老大不是你娘家族人惯用的么?他介绍的熟人,想必是可靠的。”
文怡却有些不大高兴:“我就是看在他是顾家用惯的人份上,方才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的。他那么大的船行,大小船只也有十来艘,船工近百人,哪里就缺了两个人了?偏偏要从外头雇人来。不是我信不过他,实在是经不起风险。相公,你去跟他说一声,就说我们只要他船行的人,若是他办不到,那我就换另一家,即便是时间晚了,我们大不了在平阳过一夜。”
柳东行有些诧异:“怎么了?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但你居然宁可在平阳过夜,也不乐意另寻人手顶替,这是为何?”妻子一向是很好说话的,眼下居然为这一点小事计较,倒有些不象是她了。
文怡皱了皱眉,也说不准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无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道:“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好象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自从离开青州以后,我就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后面追我们似的,只是路上又看不出异状。到了这里后,稍稍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兴许我只是担心太过,才会想太多了。不过眼下是要紧时候,我们还带着表弟表妹呢,小心点总是没坏处的。”
柳东行笑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怎么了呢。这也没什么。我们离开青州时,就一直在担心郑王会发现我们带走了表妹,派人追上来,因此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离开青州地界方才松了口气。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有追兵,这里又不是青州地盘,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小姑姑他们一定是顺利瞒过去了!”
文怡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自己可能是因为连日担心太过,有些草木皆兵了。这里是平阳,是他们顾家的地方,大江对岸又是康城,离康南不过百里,都到这里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她便笑道:“也罢,那我们这就走吧,只是那两名船工……”她皱了皱眉头,“还是换上本地船行的人吧,我记得九叔家有一门亲戚就是开船行的,虽不是最大的一家,却也稳妥,偶尔也会跟现在这家船行合力做买卖。若船老大实在找不到人,就找他们借人去。我是信不过外地人的,若不是图本地熟人可靠,我又何必非要找他们?”
柳东行无奈地看着她:“好吧好吧,就依你。反正只是两个船工罢了。”
他命舒平去找了船老大,将文怡的意思传达过去。船老大不由得为难起来。
他手下有近百人手,哪里就真的缺了这两个船工?不过是拿人的手短罢了。但这回的主顾是官,女眷又是顾家女儿,他总不能为了点小钱,便把大主顾给得罪了吧?只得一边命人回船行去找人手,一边寻了那两名船工,悄悄道:“雇主家的太太不肯,一定要本地人手,还说要是我缺人,就上别的船行借去。二位爷,我手下那么多兄弟,眼下又不是旺季,若真的要为了两艘大船跑去别的船行借人,我八辈子的脸面就丢尽了!还请两位爷多担待,银子我不要了,您请回吧!”
另一名身材高大的船工目光一闪,盯紧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儿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兄弟连行李都打包好了,你却要反悔,是不是嫌命长啊?!”一手揪住他的领口,拽到面前:“想死就早说!”
那船老大唬得满面苍白,忙嚷道:“放手!放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肤色黝黑的船工皱眉制止同伴:“你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那高大的船工冷哼一声,把船老大摔开,呸了一口:“想反悔?没门!”
肤色黝黑的船工盯了他一眼,方才露出一个微笑,和气地对船老大说:“老板别见怪,他是个粗人,不是礼数。若有哪里得罪了,还请你别见怪。”
“不……不敢,不敢……”船老大畏畏缩缩地笼着双手,心里早已后悔得不行了。就算是冬天江上航运买卖冷清,他也不该为了多挣几个钱过年,便招惹上这等煞星。
那肤色黝黑的船工却不会体谅他的想法,反而笑眯眯地说:“老板,咱们打个商量吧,你看我们兄弟也没几个人,你的船那么大,就算放我们上去,只要你不说,雇主又怎会知道我们不是你的人呢?放心,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只是想要借他们的船过江对面去,寻点零工做做。眼下都快过年了,谁家不想多挣几个钱呢?”
船老大干笑几声,心里却一点都不敢相信他的话是真的。这时候许多想找零工挣钱不假,但花那么多银子,又强迫船家放人上船,就只是为了去对岸的康城找几份零工做做?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相信这种话?!而且这回的主顾是官啊!
平阳去年才出过一回民乱,虽然没有蔓延到江边来,可他老家就是平南镇,乡里乡亲的不知死了多少人!那些乱匪还叫嚷着要攻进平阳城去杀大官什么的,天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乱匪余党?!万一他放这些人上船,在江上面出了什么事,他也别想跑!
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两人的拳头厉害,他不是对手,要如何应付他们呢?
船老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那肤色黝黑的船工见状,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板起脸道:“老板,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我们兄弟几个虽是小人物,却也见过世面,杀几个人不过是剁白菜似的,你该不会想试一试我们的刀够不够快吧?”他话音刚落,旁边那身材高大的船工便一抬脚踩在条凳上,从长靴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船老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小的……小的明白了,小的会照办的!”顿了顿,又哭丧着脸道:“两位大爷,你们可千万别惹祸啊,那位达人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手下听说有千军万马呢,若是他有个好歹,小的一家就都保不住了!”
“滚你的吧!老子只是要过江,谁耐烦跟朝廷命官计较?!”
船老大慌忙滚出去了,那身材高大的船工啐了他的背影一口,便不解地回头问道:“王大哥,你何必跟这货啰嗦?就算他不肯放我们上船,大不了我们另寻一艘船自行渡江就是。这里每天有那么多船来来往往的,康王府的人再防范我们,还能拦着不许人进城不成?!”
“你知道什么?!”那王大哥瞪了他一眼,“要过江是不难,但谁是为了过江对岸去了?!对岸是什么地方?康城!那柳东行要去的是哪里?康南!康王府的人在康城干什么,跟咱们不相干,咱们要做的就是潜入康南,打探康南驻军的消息!不然王爷何必要派我们出马?!”
对方闻言便知道自己造次了。但凡是驻军所所在的地方,那就是军营重地,外人轻易靠近不得,更不用说是进去了,就连武官的家眷,也都只能在固定的范围内走动。郑王府若有意打听康南的军情,自然是要接近驻军所,而非仅靠康王府的人传递消息,又或是留在康城里头打探。但他仍旧有些不明白:“如今大哥已经在那柳东行跟前露了脸,他又明言拒绝我们上船,若是再看到我们,只会提防,我们又要如何跟着他们进入驻军所呢?”
那王大哥沉了脸,这确实是他所担心的地方:“我不能再露面了,你把其他人都带上,先坐船过去,我会随后跟来。放心,那柳东行又不认得所有船工,怎知道你们是不是船行的人?到了船上,想办法跟他们进入康南,好歹混个脸熟,日后便寻个借口,或是探亲,或是做工,到了康南附近的镇上潜伏下来。他们会当你们是熟人,不容易起疑心。有他们在前头挡着,康王府的人也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的来历。”
对方点头应了:“那我们在什么地方会合?”
“康城城南的千香楼。”王大哥想了想,“那里是咱们王府在康城的据点,过去时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他掏出一块贴牌,“这是信物。到了千香楼,跟小二说是来找刘掌柜的,见到老刘时把这个给他看,他会给你们安排的。我最迟明天就到了,详情等我到了再说。切记!不许惊动康王府!”
两人正在议定行动章程,却没想到,就在离他们数十尺外的地方,柳东行命两名士兵制住船老大,淡淡地问:“你方才去见的是什么人?”
船老大发着抖:“小的……小的只是去吩咐船行的兄弟们补人上来……”
柳东行冷笑一声,看了舒平一眼。舒平会意,上前对那船老大道:“休想糊弄我们将军大人!有人看到你被那两个外来的船工揪住了衣领,他们还朝你吼了几句,你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屁滚尿流地逃出来了。若说没什么猫腻,谁信你?!他们真的是你雇的船工吗?你开着那么大的船行,还缺那几个人?!”
船老大吱吱唔唔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柳东行瞥了他一眼:“罢了,你要是不愿意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换一家船行!”说罢便命舒平带人去卸行李,还嘱咐了一句:“顺便告诉大奶奶,修书回顾庄,把这件事告诉她娘家人,省得他们再光顾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船老大一个激灵:“别!将军大人,我招,我都招了!”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虽然仍旧不知道那几名船工的来历,但柳东行已经能猜出大概了。他将真相带给文怡,文怡听完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是郑王府的人吗?”
柳东行道:“这倒未必,但十有八九跟那三家王府脱不了干系。我觉得是郑王府的可能性最大。东平王府离得太远,康王府本身就是康城的地头蛇,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力气过江。我看,郑王府的人一定要跟着我们入城,很有可能是想借我们做掩护,潜入康南探听消息,若有必要,说不定还要行那刺杀之举。”
文怡心下一惊:“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带他们上船吧?!”
柳东行轻描淡写地道:“既然我们知道了,那自然是不会带他们上船的。至于他们过后会不会自行渡江前往康城,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文怡不赞成地道:“相公,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几个人行事隐蔽,哪怕是这回摆脱了他们,日后也难保他们不会再缠上来。需得想个法子提防才是。”
柳东行皱起眉头:“那么……干脆将计就计,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事,如何?”他忽然笑了笑:“其实,都到了这里了,就算让他们知道表妹跟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要紧了,对不对?”
文怡睁大了眼:“你打算怎么做?”
“恐怕还得娘子帮忙呢。”柳东行眨眨眼,“好娘子,你且附耳过来……”
第三百六十章 同心协力
柳东行的计划小,是想拿苏英华做饵,让那几个“船工“无意中发现她的身份,不愁他们不跟上来。那么既使是进了康城,人海茫茫,也不愁会断了那些人的线索,因为他们会自动找上门来的。只要他们一冒头,他就能顺藤摸瓜,把他冉的同伙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至于苏厚华,继续隐姓埋名,以小厮的名义留在柳东行身边。虽说让有可能是郑王府爪牙的人发现他们姐弟的下落,有些风险,但这里离青州远着呢,柳东行又马上就到康南了,他手里有兵权,不怕对方能把人抢走。
文怡对这个计划有有些犹豫:“这又何必?这等于是提前揭露了真相,对小姑母和小姑父来说未必是好事。而且这里离康南还有些路程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中途动手?我们身边总共就没几个人护卫
柳东行皱皱眉:“可若不是这么做,我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都引上船。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从船老大那里知道了真相,但那为首的一人已经跟我打过照面了,只要他们不是笨蛋,就不会让这个人同行上船。
那我即使掌握了其他人的行踪,也有可能会漏掉这一个。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这种密谍之类的人物,能及早解决,还是及早解决的好,不然一不留神,他在暗中捅你一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有再大的怒火都没处撒去。”
文怡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迟疑了。柳东行曾经给通政司打过下手,对这类密谍工作相当了解,要用什么法子对付那些人,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自己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哪怕是心里有些想法,贸然插嘴反驳,会不会不太好?做丈夫的都不喜欢妻子太有主意吧?自已好象已经反驳他不少回了。
文怡还在犹豫,柳东行已经开口了:“怎么?娘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文怡有些怯怯地看着他,支支唔唔地道:“一定…要把苏家姐弟的身份泄露出来吗?其实我觉得…郑王对表妹未必就那么看重,他已经和东平王府结盟了,娶苏表妹不过就是给这份盟约添点儿份量,可苏始父不肯答应婚事,他就算把苏表妹强娶过门,也没多大意义。苏表妹逃婚,郑王恐怕是恼怒多于急切。若他的阴谋得逞了,有的是大家闺秀可以充实后宫,他又何必盯紧了苏表妹一人不放呢?”
柳东行默了一默:“若换了是我,公然声称要娶进门的女人跑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的。郑王即便不再执着于娶表妹为侧妃,也不会容她在外逍遥,不然岂不是颜面大失?”
“即便要出气,也未必急于一时。”文怡小心地看他一眼”,我看那郑王行事,还算是有些耐性的,意图谋反,还能筹备这么长时间,且看他的架势,恐怕还要等到今上病危时才……这样的大事他都等得,苏表妹扫了他的面子,他未必就不能忍些日子。”
柳东行低头想了想,慢慢地点了点头:“娘子说得有理,是我心急了。大概是因为我见那郑王意欲谋反,摊子铺得这么大,却早早就惊动了上头,不是个能成大事的,所以有些小看他了。其实,若非他心里有鬼,为了瞒住自已的异动,对通政司派到青州去的人下手,又惊动了青州锦南两地的官衙与驻军,朝廷还真的不一定能发现端倪。他虽然大意了些,人却不蠢,自然分得出轻重,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便坏了自己的大计。”顿了顿,“何况,他既然与康王府旧人勾结,那苏表妹随我进了康南,就等于是进了康王府的地盘,他用不着急于一时,多半会想着,等事情成了,再把人抓回去出气!”
文怡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其实,我觉得表妹表弟跟我们去康南,虽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让人安心些,却未必稳妥。太子殿下交待你的时候可是说过的,康南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到时候你还要顾着我们,岂不是要分心?我见识过一场民乱,倒是不怕的,苏表妹性情稳重,同样不必太过担心,就是苏表弟年纪太小了些,怕要受些惊吓。倒不如趁着还未过江,悄悄儿找人把他们姐弟送到安全的地方,离康城远些,离青州也远些,等春暖花开了,就走陆路直接送上京城去,这才万全了。”
柳东行神色一正:“你是说…把他们姐弟送到顾庄去?”这里就是平阳南方,要找个安全又可靠的地方,自然是首选顾庄了。文怡的亲祖母还在那里呢。
文怡小心地问:“相公觉得怎么样?悄悄地办了,就算郑王知道表妹跟我们走了,派人追来,也找不到人。即便真叫他找到了,平阳不是他的地方,他想要从顾庄抓人,也是做梦。”
柳东行微微一笑:“你不怕会连累娘家人么?”
文怡翘了翘嘴角:“郑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道朝廷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他起事了。他哪里还有胜算?不过是明日黄花,又谈何连累我娘家呢。”
柳东行轻轻握了握文怡的手:“娘子,你既有好主意,为何方才吞吞吐吐的?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等听不进别人话的人么?”
文怡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会…会不高兴……”
“我为什么会不高兴?”柳东行挑挑眉,“我的娘子如此聪明,不但能为我当好家,还能给我出主意,真真是位难得的贤内助。能得此贤妻,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只有高兴的份,哪里还会有所怨言?”他拉起她的手,重重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别当我是那等俗
人,有话只管跟我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你随便一句话,就能帮上我的大忙。咱们夫妻同心协力,难道不好么?”
文怡红了红脸,心里却是高兴不已,忙道:“那相公是同意我的法子了?咱们这就把苏家表弟表妹送走?”
柳东行点点头:“横竖眼下天色已晚,就说我们担心夜里行船不好,决定在渡口过夜,明儿再走吧。趁今晚上的功夫,赶紧只是这护送的人选……他皱了皱眉头,“我这儿还要舒平办事呢,护卫的将士们都是奉命送我上任的,不能派他们出面,况且那样也有可能会泄露风声。可惜了,若是景弟跟着我们一起南下就好办了。他虽然老实了点,但一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得来的。”
柳四太爷的孙子柳东景曾经说过要随他们一道南下,进康城书院求学的。不过柳东行与柳东宁请来的先生太有名了,无论柳四太爷怎么说,柳三老爷夫妻便咬紧了一定要让儿子随李先生学上一年半载再说,因此柳东景就留在了恒安。
文怡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景弟就算来了,也未必能帮得上忙。无缘无故的,康城就在眼前了,却要差他上别处办事,他岂有不问的?我们总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口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这事儿也用不着特地瞒人,只管大大方方的,说是我急着随你上任,无法赶回娘家去见祖母,便派了两个丫头和几个家仆小厮,先一步将年礼送过去,顺道给祖母赔不是。
这便既把人送走了,也掩了别人的耳目?相公觉得如何?”
柳东行还是摇头:“哪怕是明白打着我的旗号,一路招摇过市,也难保路上不会遇到变故,别忘了去年平南才出过民乱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余孽逃脱?几个丫头小子,万一遇到点危险可怎么好?这里离顾庄有百多里路呢。”
文怡闻言便发起愁来。他们眼下的人手实在不够,舒平要留下办事,护卫队的人不能动用,其他的家仆管事,又多是柳家出身的,没人认得去顾庄的路……
柳东行一拍手:“有了!”他看着文怡,有些懊恼:“我怎么忘了呢?这件事虽说是我的私事,可关系到青州府官以及郑王,就算是公事了。平阳有通政司呢,我怎么就忘了他们?!”
文怡睁大了眼:“你要找通政司的人?这…方便么?他们应该可靠吧?”
“自然可靠。”柳东行笑道”,原本平阳这地儿不算什么兵家重地,因此通政司在这儿也就只有寥寥几名人手,不过是应景儿的。自打去年出了一回事,朝廷狠狠刷了通政司一把,这里的分司就换了人。上头既然知道江对岸有什么人在搞鬼,自然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这地方钻空子,不然这江南江北都落入反叛手中,朝廷还怎么平叛?正巧了,渡口附近就有通政司一个新增的据点,联系的法子我也知道。从前在司里时,我特地问过的。”
文怡有些好奇:“这种事也能问么?你为何要特地问这个?”
柳东行笑着看了文怡一眼:“这个么…,好歹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问诸楚了也好以备万一啊。”
文怡心中一甜,背过身去:“那你去找他们吧,我叫人收拾年礼,再给表妹换换衣裳。”
她给苏英华换上了荷香的衣裳。荷香的身景与苏英华相仿,而且是陪嫁丫头,让“荷香”与秋果结伴回顾庄送年礼,身份是再适合不过了。而秋果则是知情人,自然可以向祖母卢老夫人说明原委,请她老人家帮着隐瞒苏家姐弟的身份。毕竟那年苏家人来过顾庄做客,说不定会有人认出来。
苏家姐弟在顾庄只是略作停留。既然联系上了平阳的通政司分司,那等到天气转暖的时候,苏家姐弟就要在他们的护送下北上京城了。
荷香知道苏英华真正身份的时候,愣了好半天,红着脸小声向对方赔了礼。苏英华只是淡淡一笑:“姑娘言重了,你是表嫂身边的人,若连你都被骗倒了,那就意味着我乔装得十分成功。这是好事,我为何要生气呢?,荷香讪讪地笑着。
文怡再点清楚匆忙备就的年礼,又嘱咐了秋果几句,将自己亲笔写的信交给她,便回头笑道:“荷香,你若有心赔礼,不如把你的衣裳首饰送一份给表小姐,好让她扮得更象些?表小姐哪里有功夫跟你生气?”
荷香忙应了,急急回房取东西去。苏英华有些不安地看向文怡:“这……这会不会不太好?一身衣裳也就罢了……”文怡笑道:“表妹放心吧,我自会赏她。眼下把你装扮好了,再是最重要的事。”
苏英华很快就装扮好了,她本就与荷香身量相仿,穿上后者的衣服,又梳了后者的发式,咋一看就象是双胞姐妹似的,就连秋果她们这些与荷香朝夕相处的熟人,都要愣一愣神,才能把两人分辨开来。文怡心中大定,又让荷香换上苏英华多日来穿的那套丫环服饰,意图偷梁换柱。荷香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顿时大乐,秋果没好气地对她说:“前些天你还在私下议论新来的丫头不做活,太享福了,如今你也享几日福吧!”
天网擦黑,平阳通政司的人就悄无声息地来了。他们伪装成水陆车行的脚夫,假装接下了柳东行夫妻的买卖,将几个丫头婆子小厮还有满满一大车的年礼平安送到顾庄去。为求逼真,柳东行还让舒平付了他们订金,并且在住宿的客店前院里大声嘱咐了那些”脚夫“们半日,命他们明天一早便来听候差遣。
王大带着一个小个子的手下,在附近的角落里观察了半日,确信这只是一次平常的送礼,而柳东行一行也没有问及船行派出的船工们都有些什么人,心下大定,便悄悄带着人溜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对面的房子里头便冒出几个人来,相互对视一眼,进了客店的前院,远远地向柳东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客店里订了一间房。
一刻钟后,柳东行进了那间房,平阳通政司的几名要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他进门,都起身微微一笑:“小柳兄弟,好久不见了,多谢你给咱们谈的这笔大买卖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自投罗网
柳东行仔细一看,乐了:“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胡胖子,有日子没见了,原来你来了平阳。”
原来这平阳通政分司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从前他在通政司办事时的熟识,大明叫胡金全,长得矮矮胖胖,一脸市侩气,别人一见他,就觉得是个不上台面的小商贩,谁都看不出他是个身手不凡又精明强干的人物,他原是通政司里的老资格,对东平王世子朱景诚所设的那个圈套,本是他在暗中主导的,柳东行当时从旁辅助,深知他的手段,因此一见平阳通政司他在主事,心里的担忧已经放下了大半。
事实上,柳东行心里还有另一种心思:当初他接着职务之便,在通政司对朱景诚所设的圈套里做了手脚,将郑家大小姐郑丽君给卷了进去,这可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手法也不算隐秘。罗明敏只是从一点蛛丝马迹就猜到了真相,更别说胡金全这种老资历了,可是他却一声不吭。柳东行心里感激他这个人情,对他也亲近了几分。
胡金全笑眯眯地说:“咱小柳兄弟都高升,从四品的宣武将军,跟咱们的右右通政大人也不过差了半级,我胡胖子好歹也是通政司的来人啊,自然也不能甘于人后的。怎么样?小柳兄弟,这回你送哥哥这么一大笔生意,等哥哥高升了,定要好好请你一回,地方你随便挑,如何?”
柳东行笑了:“那……隆威楼如何?”那是京城一家有名的馆子,菜色出了名的好,价钱也出了名的贵。
胡金全立即怪叫起来:“不能够!小柳啊,你这是存心要宰我一刀啊!随便找一家差不多就行了,不论千香楼还是名膳庄,隆威就免了。”
柳东行哈哈笑了,上前狠狠地抱了胡金全一把:“好胡哥,看到你在,我心里就踏实了,管他来的是谁,都休想逃出我们通政司的手掌心!”
胡金全大力反抱他一把,挑了挑眉:“那是当然,不然哥哥也犯不着跑那么远到这地方来,咱就等着那群小兔崽子自投罗网呢!”
寒暄过了,胡金全又为他介绍了几名手下,然后众人团团围住下来商议正事。柳东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联系上众位,不为别的,一来想找可靠的人手将苏家姐弟秘密送走,二来也是想找个臂助,把外头那群人控制住。无论他们在康城康南想做什么,咱们都一清二楚。可惜如今我已经是军里的人了,身边游没几个可靠的人手,做不了这么多事,忽然想起太子殿下算无遗策,东江以南沿线都安排好了,又怎会忽略了平阳?因此才特地向诸位求助的。
“说什么求助!”胡金全道,“我们在此潜伏两有有余了,偏偏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只知道康王府那几个王八羔子带着一个据说是康王小儿子的奶娃娃住进了康城一个大财主家里,那大财主在康城有上百间铺子,几百顷良田,也算是这一带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了。可他们一住进人家家里,便没再出过门。我派人盯住了那个财主,看他来往见面的都是什么人,却又找不出,真叫人心烦!眼看着如今天儿越来越冷了,江上浮冰又多,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停航,到时两岸消息不通,便是有重要的信也传不过来,我心里急啊!幸好,小柳你来了,还给咱们带来了这条好线索,咱们总算有活干啦!”
柳东行忙问:“难道咱们司在康城没有人手么?怎的还要两地通信?”
“康城本来有一个分司,无声无息就叫人给端了!”胡金全一说起这件事就恼火,“这还是夏天时的事,你当时还没从北疆回来呢,咱们通政司上下除了留百来号人手在几个不安分的藩王地盘上守着,其他人都盯着北边呢,就叫人钻了空子。康城分司上下二十几号人,竟然一夜之间全都没了,连尸骨都找不到时。平阳分司曾经暗中潜回去查过,真真是一点线索都不剩,连凶宅也叫官府判入官中,早拆了个干净!这其中的猫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朝廷派官员下来,原是要让他们把康城这个地方守住,别叫康王府的人再作威作福,结果那些没用的废物反倒被收买了去!”
旁边另一名平阳分司的成员便劝他:“大人别生气了,那都是康王府的旧人闹的,等咱们把他们作耗的证据给收集齐全了,往上头一递,管叫他们全都人头落地!康城分司的兄弟是不会白死的!”胡金全稍微消了点气,对柳东行道:“康王府在康城经营近百年,势力盘根错节,咱们不敢再轻易派人过去建分司,只能往平阳这边多派人,再跨地行事。你来了正好,咱们就借你的力,踩过江去,在康城站稳脚跟,看他们还怎么拦我们!”
柳东行沉着脸,稍稍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这个没问题,你们尽管多派几个人来。那几个郑王府的爪牙想要借我的船过江去,想必也是打算借我的手潜入康王府的地盘,咱们就让顺水推舟,给他们行个方便,顺道给康王府的家伙报个信,至于是什么信,咱们再斟酌,好叫他们狗咬狗,内斗一番,给死去的兄弟们出出恶气!”
胡金全阴阴一笑着:“行啊,小柳兄弟,那咱们兄弟在康城的营生,可就都靠你了!你尽管吩咐,可千万别客气啊!”且不提几位通政司中人如何商议,第二天一早,文怡便将备好的年礼交给秋果、“荷香”等人,再派谷旺等两名小厮与一名家丁跟随,让他们与雇好的车行“搬工”一同上路往顾庄去了。
等将人送走,文怡又命人整理好行李,柳东行便过来陪她一同上船。
郑王府派来的王大等一干人早就盯住了柳家人的动静,见他们上了般,便急急也跟着上去了,到了船上,又装作是整理杂物,暗中留意柳东行本人,就怕他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看到他只是往四周随意张望几眼,再看看天气,并未留意四周的船工,那几个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不一会儿,舒平跑过来找船老大,几个“船工”慌忙躲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冒出头看他说些什么,发现只是嘱咐一些谨慎小心的话,都暗骂不已。
船终于开了。文怡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渡头,回头问润心:“大家都如何?可有人身体不适?”
润心摇摇头:“大家都没什么要紧,只是莲心略有些头晕,吃过大奶奶给的药,已经好多了,正在舱房里歇着呢。”顿了顿,“大奶奶,可是船上来了什么人?”
文怡抬头看她:“为什么这样问?”
润心:“若不是船上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大奶奶为何要让荷香扮作那位苏姑娘的模样躲在舱里?如果只是为了将苏姑娘悄悄送走,也用不眷让荷香扮成她呀。奴婢想,大奶奶这么做,定是要瞒过什么人,那人多半就在船上吧?”
文怡笑了:“我素日看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不假。这件事你且放在心里,等到能说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眼下你且别问,也别告诉人,若有别人问,你就想个借口打发了。总之,如今苏姑娘还在船上就是了。”
“是,奴婢明白了。”润心屈膝应了,这里柳东行大踏步走了进来:“娘子,咱们果然没猜错!”润心见状,连忙避了出去。
文怡忙问:“那几个人在船上做什么了?”
柳东行笑了:“我家娘子真聪明,只听我一句话,就猜到是那几个小子有了动作!”他凑近文怡小声道:“他们在使劲儿跟咱们家的下人攀交情呢,还寻借口跟护卫咱们上任的那几个士兵搭话,有说是老乡的,也有说是认识同一个朋友的,什么理由都齐全了。最可笑的是有个攀老乡的,想要学学当地土话取信于人,结果叫人当地揭破那土话学得不正宗,被人笑话了。那几个士兵都不是蠢人,大概是看出点什么了,也不同搭理他们。”
文怡眼珠子一转:“他们这是想——借攀交情,以图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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