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下第49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纱帐,文怡看不大清楚她的容貌,只是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浩瀚书屋 那年她在顾庄上遇见的温雅少女,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都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差距甚远。
她们只是寒暄了几句话。苏太太身边的婆子便对女主人说:“表少奶奶远道而来,很快就要与表少爷一道上任去了,太太不如和表少奶奶多说说话吧,小姐身子不好。还当多多歇息才是。”
苏太太笑着点头:“你说得有理。行哥儿媳妇,咱们走吧,让英儿好好歇着。”又回头交待那婆子:“大夫一会儿就来给英儿看诊了。你留下来听听他怎么说,一会儿来回我。”那婆子连忙应下。
文怡扶着苏太太离开了苏英华的闺房。转回正院上房坐下。苏太太笑道:“叫你见笑了,英儿的身子弱,一年到头总要病一两回,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偏要叫我们做父母的操碎了心。”
文怡笑着安抚了她几句,她又说:“罢了,其实我对行哥儿和你也是一样心疼的,只是从前离得远,不好时时照应。今儿你们南下,明明路程紧,却还记得绕道来看我,我很高兴。”
文怡忙道:“您对相公一向疼爱关怀。相公时时记得的,既然路过。又怎能不来看望您与姑父呢?”
苏太太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孝心,管不叫你们白来。我看你们夫妻俩身边侍候的人也不多,跟我们年轻的时候可不能比。康城那地方。素来繁华,若是排场略差一些,别的官就要小瞧了你。正好我这里有一对婢仆。还算伶俐,便送了你们,你们带在身边侍候吧。”说罢便给丫头打了个手势。那倒酒的丫头立时便退了下去。
文怡愣住了。她此前已经得了柳东行的话,有了心理准备。不论苏太太送什么东西,都会收下的,但却从没想到对方会送“人”!
而接下来更叫她吃惊的是。被丫头领进门的一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与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若是她的记忆没出问题,看那眉眼分明就是她曾经见过的苏家嫡长女苏英华,以及苏家独子苏厚华!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逃脱计划
苏太太的侍女守在门边放风,苏英华与苏厚华姐弟俩默默待在身旁,苏太太则含泪向文怡说起了缘故。
“老爷刚上任不久,就发觉郑王府有异动,又担心贸然上告,无法取信于人,因此便派了人去打探消息,结果一时不慎,叫王府的人察觉了。郑王亲自找上门来,请我们老爷代为掩饰,因他提起东平王府也参与其中,我们夫妻不敢妄动,只得虚与委蛇,寻机上报。”
文怡想起蒋瑶之父在密信里提及的情形,以及罗明敏的话,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这也是人之常情,那到底是一位藩王,圣上亲子,若没才确凿的证据,如何取信于人?既然打草惊蛇了,那为了能将消息传出去,保全好自己,也是应该的,不然郑玉府的罪行岂不是无法大白于天下么?”
苏太太哽咽道:“不但我们老爷是这么想的,当时青州府衙三司长官,俱是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明言,但那郑王实在狡诈,他不相信载们真心归顺,便派了许多爪牙潜入各家府第,不论是外院还是内宅,都安插了人手,日日监视,一有异动,便暗中将人监禁起来,甚至暗下杀手。我也不怕告诉侄媳妇你知道,知府衙门与布政司衙门里都有辅官因此被郑王府的人害了,对外头只说是急病而死,连家人都被送走,生死不明……”
文怡吃了一惊:“他居然敢这样大胆?那可是朝廷所派的官员!他就不怕惊动了京里?”
苏太太摇摇头:“不过是辅官罢了,比不得主官要紧,他这边把人害了,京里过后再派人来补缺,不知为何就成了他的心腹。至于其他不愿顺从的官员,他也一概将人全家软禁起来,再让亲信人手代为办理公务,连送入朝中的奏折与各衙门往采文书,均办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京城里的人又如何知造青州已经有了变故呢?””
文怡仍然不敢相信:“即使他在青州一地能只手遮天.又焉能做得滴水不漏?不说这一地官员出身籍贯不同,各人又才各人的亲朋戚友,只需有私信或是故交前来,岂不是极容易被发现?”
顿了顿,她试探道:“若是有哪位官员的亲朋前来探访,那郑王府又能如何?”
苏太太叹道:“被郑王府暗害或囚禁的官员其实并不多,多数人因为家人受制,只能受其胁迫,继续如常办理公务,否则仅凭郑王府几个幕僚又如何能将这一府公务办理妥当?就算有私信或是亲朋故交来访,只要本人不泄露消息,是不会发现端倪的。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见你们小两口,身边不就缺人‘伺候’着么?老爷的书房外头还有一个呢!”
文恰皱了皱眉头,才些担心蒋瑶,她既然去了锦南,自然不同于过路的亲朋戚友,是要长住的,可别露了陷才好;要知道.蒋舅老爷可是真真切切地泄露了消息呢!
苏太太又道:“本来.若郑王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我们夫妻暂且虚应故事。眼下时近岁晚,我打算以给姐姐姐夫道年礼的名义.派几个家人上东平府.途中悄悄转道京城送信.把这个惊天之秘报上去。谁知道那郑王居然……”
她咬了咬牙,“居然……”居然还未说完,便已泪流满面。
苏英华脸色白了一白,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文怡道:“郑王担心家父不是真心诚服.又想借机与东平王府拉近关系,便向家父提亲要迎娶我为侧妃,明年开春就妻过门。”
文怡猛地站起身来:“什么?”
她转向苏太太:“这如何使得?”
身为进士之女的文娴尚且不愿为藩王侧妃.更何况是正三品大员之女苏英华?
况且苏家也是世宦人家.又是皇家姻亲.怎肯爱此奇耻大辱?
苏太太含泪愤然道:“老爷不肯,郑王便去信东平,让姐姐姐夫来当说客。姐姐居然写信跟我说,郑王妃姚氏家世平平,又不识大体,所出独子也身体虚弱,资质平庸,等我们英儿过了门,再生下子嗣,那日后郑王得承大宝,便册封我们英儿为正宫皇后。有东平王府为后盾,不愁郑王会亏待英儿!”
文怡忍不住道:“东平王妃怎可说这样的话?表妹难道不是她嫡亲的外甥女么?”
苏太太冷笑:“他们夫妻眼里都只有权势了,哪里还顾楞上骨肉亲情?他们与郑王府勾结,约定等日后郑王登甚为帝,便将东平、泰城、归海一线全数指给他们为藩属。官员派遣与税赋皆自理,朝廷不得干预,郑王无亲妹,东平王府已有世子妃,又无郡主,他们是想借我的英儿来联姻呢!做梦,我家女儿自有父母,为何要听从姨夫意愿婚嫁?”
文怡又吃了一惊;东平王好大的胃口!
别的倒罢了.归海是天下至繁至盛之地,兼为东西南北水陆交通枢钮,一旦落入他手中,朝廷每年税赋所得便少了三成以上!
而且归海在他辖下,东江下游的百姓都要受其所制,东江以南的厂大领土必然也逃脱不了他的染指……
郑王真真是利令智昏,居然肯答应这样的条件,东平王根本就是想割地为王,得陇望蜀!
若真让他得了手,只要好生经营几年,京城里那个宝座说不定也要归了他!
想到这里.文怡就不由得急了:“东平王府既是这个意思,就靠不住了,姑母是打算让相公与我悄悄把表弟表妹带走?”
苏太太垂重她点了点头:“老爷与我倒不要紧,就怕两个孩子会被郑王所困。自打听说行哥儿要往这边来,我们夫妻就商量过,先是用探亲送年礼的名义,让厚儿的贴马书僮假扮成他,带着礼物北上东平,厚儿则暗中留在家里,扮作小厮,英儿也同样扮成丫环,藏在针线房里,再由她的侍女扮成她装病,鱼目混珠,等你们来了.就以赠送奴婢的名义把孩子交给你们带走。只要他们姐弟平安无事,老爷与我好歹与东平王府有亲,郑王不敢对我们如何的。”
文怡担心地道:“就怕他一怒之下,会对姑姑姑父不利,况且如今东平王府又……”
苏太太冷笑一声:“当初他们提亲的时候,我们夫妻都是明言反对的,姐姐也心知肚明了我们反对,不是因为郑王谋逆而是因为不愿女儿为妾。就算郑王知道我暗中把英儿送走.也只会以为我们夫妻是不满亲事,不会想得太多。青州布政使告病,整个布政司都无人办事办事,青州......若是连按察司都无人主持,他还想要瞒过朝廷?再说.他们还以为厚儿正在北上东平的途中呢?在东平王府发现真相之前,我们夫妻是不会有事的。”
文怡忙问:“那等他们发现了,姑姑姑父又如何?”
苏太太又冷笑了一声:“发现就发现了,到时候英儿厚儿早已成功脱逃,我们夫妻随他处置就是!我倒看看我那亲姐姐,为了多一点藩地钱财就牺牲亲外甥女的亲姐姐,是不是连亲妹妹的性命也甘愿舍弃。”
文怡眉头一皱,苏英华已含泪跪倒在母亲面前:“为了女儿,连累父母身陷生死危难之中,叫女儿如何心安!况且女儿若是逃走,郑王府知道了,必会派人追赶,又连累了表兄表嫂。倒不如舍了女儿,让表兄表嫂只带着弟弟,女儿便是真的进了郑王府,也不会堕了苏家清名的!”
苏太太脸色一白:“你想要做什么?别以为母亲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与你弟弟一样,都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十几年来含辛茹苦,细细教养,把你拉扯了这么大,你怎忍心叫父亲与母亲受那锥心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英华再也忍不住,与母亲抱头痛哭。苏厚华虽然只本十岁出头,但已经懂事了,见母亲与姐姐如此伤心,便跪在姐姐身边,一宇一句地道:“姐姐不走,我也不走了。我不能丢下爹爹和娘在这里受苦!”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苏太太急了,抬手要打他,却又下不了手,只能抱住他一块儿哭。
文怡有些手足无措:“姑姑、表妹、表弟,你们先别哭啊……”
守在门外的丫环也急了,冲进来压低了声音道:“太太、小姐、少爷,小声点儿,别惊动了后头!”
苏太太与苏英华顿时停下了哭声,忙忙擦泪。
苏厚华有些迷糊,但也梗着用袖子檫了一把脸,再吸了吸鼻子。丫鬟退回门边去了,文怡心念电转间,已经拿定了主意。
虽然不知道苏大人会对柳东行说些什么,但以柳东行的脾性,是一定会答应救人的。既如此,自巳也没必要做恶人。
只是风险仍在,她需得想好应对之法。他们夫妻兰妻往康南上任的,郑王不能扣人,只要苏英华逃走的消息能瞒住一时,他们成功离了青州锦南境内,就算是脱险了。
文怡问苏太太:“后院那位苏小姐,真能瞒得过去么?这府里的郑王爪牙真的不会发现那是假的?”
苏太太檫干眼泪,道:“早在老爷发现郑王府有异状时,我们夫妻便商量过了,万一出事,一定要保住孩子,因此便让他们贴身侍候的人装扮成他们的模样,借口生病,留在家中不出门,不见外客。郑王府的人自打一进门,看到的苏家少爷小姐就是假的。只是那两个孩子自幼便跟在英儿厚儿身边侍候,读书写守、礼仪谈吐,都不逊于其他体面人家的公子小姐。只要不是遇上从前见过英儿厚儿的人,便不愁会被人发现。”
她看了看一双儿女:“英儿一直被我藏在针线房,君儿则藏身在我陪房家中,除了我夫妻二人的心腹,无人知进此事。三日前,我把假的厚儿送走,也送走了郑王府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然后我就把厚儿安插进他自己的书房做小厩,再将英儿调到身边,然后在方才那个婆子面前透了点口风……”
她有些愧疚地看了文怡一眼,“我说接到大嫂来信,听说你不许行哥儿纳屋里人.便想给你送个丫头……”
文怡笑了:“这般身世不凡、品貌双全的丫头,我家相公可没那么大的体面去使唤,我们夫妻自然是要好好把人供起来,等他们不久之后与家人团聚的。”
这就是答应帮忙的意思了,苏太太神色一松,又热泪盈眶:“只盼真有那一日,便是叫我余生吃吝念佛,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英华也跟着红了眼圈,苏厚华在旁睁大了眼,看着文怡。
文怡忙道:“姑姑先别想这此,且将事情安排妥当了;我大可装作委屈的模样,不情不愿地收下人,开光明正大地带他们离开。只是这一路出门,最好是屏退了不相干的人,免得叫人撞破。”
苏太太忙道:“这是自然,我会叫人安排的。”
“还有.我们此去,因时间紧,只能继续走陆路。但要离开青州境内,就将两天北夫,只怕会被郑王追上。”
苏太太肃然道:“那就走水路!我们按察使司衙门有官船,老爷徇一回私,别人也管不了!老爷早就想到这点了,因此已吩咐下去,把船上的食水用具一概备齐,连船工也都是衙门里的人手。”
文怡忙道:“使不得!若是走陆路,不过是添两个人,我们马上就能走。改走水路,不说往码头去的路上会遇判什么变故,下车上船之际,也难保会叫人认出表妹表弟,加上船上的人手……不是侄儿媳妇信不过姑父姑母,既然连官员都能叫郑王府收买了,又怎能担保官船用的船工不会被收买呢?若是郑王追上来,只需叫那些船工将船停下,我们可就一步都走不得了!”
苏太太一愣:“那……那该怎么办?走陆路太慢了,走水路,只要两天功夫,就能到康城地界。行哥儿就是要去那里上任的,总比别处强。”
“欲速则不达。”文怡道,“虽然陆路有风险,但只要姑父姑母这里瞒得好,我们又走得快,就能平安脱险。走水路虽快,但只要帮工里有一个郑王府的爪牙,我们的性命就掌握在别人手中了!宁可靠自已,也省得再添变故。因此,姑母等我们走了,您可不能就此松懈下来,让郑王的人知道你们有了异心才好!”
就在文怡苦苦劝说苏太太之际.三十尺外的花园小书房中,柳东行也同样在得知苏家夫妇的真实打算后.严肃地劝说着苏大人:“姑父,我知道你不愿与大逆罪人同流合污,只要儿女平安,侠再无后顾之忧了。可如……这样会不会太可惜了?您完全可以做得更多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踏上征途
苏瑞廷苦笑:“自从发现郑王异心以来,连着数月若苦支撑着,我已经心力交瘁了。东行任儿.不瞒你说.若不是念着我这一对孩儿年少无依,夫人与我特深意重,却都陷在郑王手里,我早就一死报国了!我死了,朝廷必会再派人来接掌青州按察使司,届时郑王的逆诣想要瞒天过海,便得再重新布置.但被他监禁的官员如此之多.来人只需多留个心眼,就能发现异状。只要能让朝廷知道郑王的阴谋.我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柳东行不赞成地道:“姑父虽是一片丹心.但那郑王何等狡诈?只怕姑父舍了性命.再舍了家人.也未必能动得他半分!您方有也说了.此前并不是没有青州府的官员反抗郑王滛威,甚至有人因此送了牲命,郑王可以派心腹代替那几位为国陨命的官员处理公务,瞒天过海,又怎能枉保他不会把月样的方法用在好父身上?届时姑父丢了性命.朝廷却毫不知情,又怎会派人来接任您的职位?”
苏瑞廷顿了一顿:“他想要瞒住我的死讯,是不可能的。不说东平王不时与我有书信往来.朝中还有我的家人、恩师、故交……每月皆有书信.一但丰断,必会引人疑心。尤其是东平王…川他叹了口气,“他虽然被枉势所迷.一时昏头了.但以他与我的特诣.若我死了,他与郑王不可能安然无事。若能破坏他们之间的联盟,那我也不算白白断送了一各牲命。“
柳东行叹道:“姑父方有也说了.东平王如个为了权势.巳经不顾与您多年的情份了.否则也不会催促您将表妹嫁与郑王为妾。姑父细想,他连血亲手足都蚜不得了.更何况只是姻亲呢?兴许您死了.他会写信跟郑王抱怨两声,但除此之外.恐怕不会再说什么。可姑母.表妹与表弟.却要承受失去至亲之菩!您如何忍心?若是您与姑母有个好歹,表妹表弟即便逃得生天.也会终生不安的,况且他们弱女孤儿,日后又要如何过活?!”
苏瑞廷沉默了,柳东持见状便多加了一把火:“小姑父固然是为了朝廷社稷不惜己身,却有些想当然了.即便郑王真的把您的死讯传回京中,您又怎知他会不会命朝中的同党设法.把与他有勾传的官员派来接任?就算朝廷派来的不是他的人,等人到任.至少也是小半年后了.有这么长的时间.郑王说不定巳经准备妥当.起事谋反了!那时候.就算朝廷得了消息.又有什么用?!“
苏殆运深吸了一。气.抬头正视柳东行:“贤侄可是有什么想法?尽管与我说说。“
柳东行微微一笑:“小姑父,其实任儿的想法倒也简单.您这几个月是怎么做的,就再委屈些时日,多做几个月o表妹表弟我会带走,您与小姑母留在这里.也别非郑王翻脸.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只是带着新婚妻子来与你们见了一面。”
苏瑞廷皱起眉头:“你这是要我继续与他们虚与委蛇?可是郑王对英姐儿已是志在必得,你们夫妻把人带走了,他必会恼羞成怒。“
“不是说,如个府里的表妹以及北上送礼的表弟都是假的么?我们带走了真的,他又如何能知道?”
“那是因为他派来看守的爪牙没有见过真正的英姐儿与厚儿。”苏瑞廷无奈地道.“这只能瞒得一时而巳.正月里各家拜年茶聚,开春后王府又要迎娶英姐儿,这假千金终究成不了真小姐.更别说厚儿的书童假粉戍他的模样北上东平.身边也有郑王府的人监视.只要到了东平王府,须多二十日,访息就会传回来了!”
柳东行却很淡定:“那等我们一走.小姑父就马上写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去东平王府,跟东平王妃说,您只是不乐意持女儿嫁人为妾罢了,却没有违反他们的意思。郑王所供甚大,但如个天下太平,朝中又有圣上坐镇.太子更是圣上亲封,郑王能否成事.还是未知之欺.倘若事败,您若自称只是受其胁迫,不得巳而从之,大不了就是丢官去职,但若做了郑王的便宜岳父,一旦事败.全家人就要身首异处了。您不愿冒那风险。若是郑王日后当真能成大事.您自然不会再有顾虑。
苏瑞廷盯住他:“我若真的这么写了.东平王与郑王大概只会认为我胆小怕事.怕担干系,却又舍不得正宫皇后的荣耀.因此把女儿送走.同时又留一各后路…对于东平王来说.我从反对婚事到推迟婚事.巳轻算是者在他的面上做了让步,而对郑王来说.我所作所为令他恼怒,却又罪不至死吗?”
柳东行笑道:“小姑父有能卓绝.眼下首州府三司无人,若没有您坐镇.这一府的官衙都要瘫痪了。为了大局着想,郑王便是再生气.也会按掩着不发作吧?只等日后他大业得成.再来寻你的晦气。“
苏揣廷沉默片刻.又问:“朝廷会知道么?布政司林大人先嫁女,后告病,而且是真的生了重病,完全不受郑王所迫,为其治理青州百姓,但我却从未停过公务.加上东平王府与我又是姻亲。若是日后误会.我个人生死事小,苏家清名却不能为我所污。
柳东行长了笑容:“小姑父放心.朝廷会知道的.绝不会误会了小姑父的一片忠诚。”
苏揣廷看了他一眼:“若是郑王有异动.我想要传消息出去.贤侄可有法子?”
柳东行盯着他,慢慢笑道:“会有办法的,其实朝廷巳轻发现青州锦南两地有异了.想必很快就会派人前来。一
“锦南?“苏揣廷有些恍然,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希望朝廷可以尽快派钦差前来.制止郑王的逆谋。.他深深地看了柳东行一眼。
柳东行也不多说什么.反而放轻了声量:“,小姑父.这是谋逆大罪,郑王虽是圣上亲子,但圣上未必会轻饶了他,而他敢做下这样的大事.想必心里也早持孝道抛诸脑后了。您可干万要硬起心肠来.别因为顾念旧日特份.便心慈心软。.
苏家能与郑家有什么旧日特份?苏瑞廷心知肚明.柳东行嘴上说的是郑王.实际上是暗拈东平王。他不由得叹了。气:“他既不念旧情,我又为何要心软?况且.都是天家贵胄.太后又还健在,想必只是削藩夺爵.性命料是无忧的。他没了念想.说不定还能安分过几年悠闲日子。我还有妻子儿女.自然要为家人着想.也不能叫枉先蒙羞。“
柳东行放枉下来:“您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放心吧,郑王不会成功的。表弟表妹我也会护好。“
苏瑞廷点点头,急地一顿.想起一件事来:“郑王此番在青州谋事.开始确实是胁迫众官员顺从的.但时间一长.也渐渐有人被他所裁.倒向他们那边了。既然新上任的官员也是他的党羽.可见他在朝中必有同党!贤任.郑王意图谋逆,不可能只有青州锦南两地用心.怕是在朝中也有布置,你要捉醒一声有是。“
柳东行点头:“姑父不必担心,他在朝中能有多少布置?圣上仍在,又封了太子.朝中兵力俱掌握在圣上手中,他便是勾结了几员重臣,也是杯水车薪。
苏瑞廷摇摇头:“你想得大简单了.你道他是怎样蛊惑人心的?圣上确实巳经立了太子.但圣上病特日益加重,一朝有所不测,太子继位.郑王就要起事了!他本就比太子年长.又都是庶出皇子,自小聪慧.在士林间也有贤名。当年圣上之所以让他就藩.就是因为忌惮何家外戚势大的缘故:可如个郑家外戚同样势大.太子又添了杜阮两家的助力,郑王不能为储的理由便成了空谈。况且……“他顿了顿.
“当今太子的外戚.无论是郑家还是阮家.都是领军的大将。落在文臣的眼中,这便是太子重武轻文的证据!这叫天下的文臣士林如何不忧心呢?刚刚得胜的征北大战.只怕已成了他们眼中当朝储君穷兵默武的证明!“
柳东行脸色都变了。只要朝逞认真对待,郑王一介藩王,就算添就算添上东平王府与康王府.也都不堪一击.不过是为免生灵涂炭,朝廷有会谨慎行事,尽量不闹出大动静来罢了。但如果郑王当真用这样的歪理动摇士林对太子的支持,那可就麻烦了。这天下的文臣清流,有不少人都读书读糊涂了.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任.便敢将谋反的大罪说成是正义之举,就算最后成了笑话,也会有损太子的名声。
柳东行迅速就想好了应对之法.冲苏端廷笑笑:“谁会相信这样的傻话呢?若站文坛清流,难道还有那位大家能与东阳候比肩不成?太子的岳家.可是姓杜.不姓阮啊!小姑父,事情紧迫,咱们闲话少说.我这就带人走,您在这里可要沉住气了,别叫郑王起疑心。“
苏瑞廷站起身:“放心吧.我巳径所人绊住了监视的人手。船就在码头上候着.船工食水一应俱会。你们马上出城,上了船直腰往上游走,等到了康城地界.就没事了。”
“坐船?”柳东行皱起了眉头。
文怡带着丫头婆子离开内院时,柳东行已经在外头等候了。苏太大也没有送出来,她的丫头一路向文怡赔笑.又教训一个容貌俏丽的丫环:“太太吩咐了,耍你好生侍候着.不许淘气!“那丫环低着头.含糊应了。
柳东行迅速地扫犯了那丫环一眼.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便看向文抬.暗暗握了握她的手。
文怡与他对视一眼,反握了他一记。便松开了手.板起脸道:“这丫头,还有那个小厩.都是姑女的好意,我们怎好推拒?相公,我们还要赶路呢,不如这就走吧?!”说罢抬脚就要出门.一点面子都不给柳东行留。
柳东行摸摸鼻子,瞥了随侍们一眼:“还不赶紧很上?小心侍候着!”然后屁颠屁颠地追老婆去了。
文怡带着秋果和苏英华上了马车坐定.随着马车驶出了按察使司街门的大门,她的心开始提了起来。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暗潮汹涌
时间已是申时三刻(下午15点45分),天灰蒙蒙的,空中飘浮着几朵乌云,冷风刮得呼呼作响。青州码头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与天气暖和时的热闹景象大不相同,倒是有三四艘大船,船帆已经升了一半,船工们正站在船头上,眺望城门的方向。
一骑官兵远远从城门急驰而来,到了码头边上便飞快地翻身上马,候在岸边的一名黑衣中年男子立时迎了过去:“如何?可是苏大人说的贵客到了?”
士兵却道:“苏大人说,用不着你们了,把船驶回船坞里去吧。”
那黑衣男子一愣:“这是为何?可是那位贵客要在青州留宿,明儿再走?这风越刮越冷了,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雪,若是这时候不走,明早江面结了冰,可就走不成了!”
那士兵有些不耐烦:“大人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啰嗦什么?!”说罢转身上马,便调头跑了。
那黑衣男子脸色沉了一沉,眼珠子转了两转,有船工上来问他:“七爷,可是上头不用咱们的船了?那船上的东西怎么办?兄弟们可费了大半天功夫,才把东西都置办齐全了!怎么忽然又不用了?!”
那位“七爷”瞪他一眼:“上头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啰嗦什么?!”顿了顿,“叫兄弟们进舱里避避风,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那船工缩缩脑袋,转身去了,却有另一名船工向“七爷”走近了两步,两眼盯着后者。他是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皮肤黝黑,骨骼精壮。
“七爷”与他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做了个不显眼的手势,那船工微微点点头,也转身走了。“七爷”四处张望几眼,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低头离开了码头,来到了百尺外的一条街道上,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凉席店。
这时已是寒冬时分,凉席店怎会有生意?因此在狭小的店面里,处处都落满了灰尘,唯一干净的便只有柜台周围。柜台里坐着一个人,长相平凡,穿着平凡,就象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伙计,看到“七爷”进来,也不过是翻了翻眼皮:“要买什么?竹席?苇席?草席?本店货品繁多,童叟无欺。”
“七爷”却开口道:“我是码头上的黑老七,有急事要见大人。”
那伙计总算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说吧,我会报上去的。”
黑老七有些急了:“真是要紧事!我得向大人讨个示下!”
“爱说不说,大人忙着呢,件件都是要紧事!”
黑老七暗暗气闷,却也知道这小伙计他招惹不起,只得压低了声音道:“按察使司苏大人昨日吩咐备船,我报给大人后,大人吩咐办的事,我都办好了,可是方才按察使司的人却来说,用不着船了,叫我们把船驶回船坞去。我想问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那伙计抬头看他:“可是原本要用船的人决定在青州过夜?”
“不知道。”黑老七郁闷,“我问了来送信的小兵,可他不肯吐露,我本想要跟他套套话,可他马上就走了,我没得机会。”
“废物!”小伙计冷哼一声,“知道了,我会禀报大人,你回去等消息。”
黑老七不死心:“怎么能回去等消息呢?我就在这儿等,万一大人有吩咐,我也好马上去办!”
小伙计死盯了他两眼,轻蔑地笑笑:“黑老七,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不守规矩的人,王爷可不喜欢。象你这样的货色多的是,你要是嫌命长了,大可以在这里等啊!”
黑老七打了个冷战,咬咬牙,还是不甘不愿地离开了。他虽然希望能在贵人面前露露脸,但小鬼难缠,他可不想惹麻烦。
黑老七走了,小伙计立时便下了店招,关上店门,然后走回柜台,在柜台后的货架上用指头叩了三下,又再叩了两下,然后是连叩七下。右边的货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露出后面的一处小门,他走了进去,货架又再滑回原位,店中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小门里的景象与门外大不相同,通过长长的走道后,出口处是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屋子一角的门出去,就是一处院落,窗边的大炕烧得暖烘烘的,对面的书桌旁还放着火盆,一个身穿蓝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前写字,见那小伙计进来,便抬头问:“怎么了?可是有消息?”
小伙计道:“黑老七方才过来传话,说按察使司要的船,又不要了,还叫他们把船驶回船坞里去。他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蓝衣人皱了皱眉:“你确定苏瑞廷是吩咐把船开回船坞去?明天不用么?”
“他没吩咐说明天要不要用,但既然是要开回船坞,只怕多半是不用了。”
蓝衣人放下了手中的笔,眉头打起了结,沉默不语。
小伙计问:“大人,眼下该怎么办?看来柳东行很有可能不走水路离开青州了,可他若是不坐船,我们事先在船上安排的人手又如何能渗入康南呢?”
蓝衣人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问:“去问问,柳东行是不是要在青州驿站留宿,又打算走哪条路离开。”
小伙计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他回来禀报时,神色间有些愕然:“柳东行已经从西门离城了。”
蓝衣人飞快地抬起头:“走陆路?怎么走得这样急?!可有异状?!”
小伙计摇摇头:“看不出来,我们守在苏家的人也说一切如常,只是苏太太送了侄儿一个婢女和一个小厮,好象是给柳东行备下的。柳东行的妻子有些不高兴,因此拒绝了苏瑞廷安排的船,直接回驿站召集随从,带上行李,便从西门走了,她甚至没有下马车。”
蓝衣人又问:“可知道苏太太送的婢女和小厮是什么人?苏小姐还在府里吧?”
“还在府里。王嬷嬷一直守着呢,王府的太医刚刚为苏小姐诊过脉。那婢女好象是针线上的人,除了有几分姿色、仪止颇为不凡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那小厮年纪不大,瞧着只有十一二岁,一团孩气,还在害伤风,从头包到脚,穿得跟只球似的,蠢蠢笨笨地跑不动,柳东行叫管家带他上了马车,才没拖后腿。”
蓝衣人皱起眉头:“苏瑞廷跟柳东行可曾说过什么?苏太太跟柳东行的妻子呢?!”
小伙计歪歪头:“王嬷嬷守在苏小姐身边,因此苏太太与柳东行之妻有一段时间是独处的,说了什么不清楚,不过苏瑞廷与柳东行在书房谈话,守书房的老九报说只是官面上的话,什么报效朝廷之类的,没什么要紧的。”
蓝衣人冷笑一声:“他们原是亲戚,柳东行又刚才从恒安过来,苏瑞廷便是待这个内侄再冷淡,也要问一声妻舅如何,怎会只说官面上的套话?!老九是不是又喝醉了?!还是又叫哪个丫头勾了魂去?!”
小伙计吓了一跳:“这……我立刻叫人去找他!”
“不用了!”蓝衣人沉下脸,“既然老九撒谎,可见他当时根本不在场!苏瑞廷明知道王爷派老九过去是做什么的,还要避开他行事,必然有秘事要与柳东行商议!我就不信,柳东行来了一趟,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赶紧派人追上去,搞清楚他到底从苏家带走了什么,若有书信一类的东西,立刻扣下来!”
小伙计忙应声而去,但马上又转回头:“大人,若是扣下了书信,岂不是要惊动柳东行?他是要去康南上任的,我们若是跟他起了冲突,就怕朝廷上不好交待。”
蓝衣人眯了眯眼,稍稍冷静了些,想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我们不扣人,你先查清楚了,若是有书信,便想办法把信暗中弄回来。还有,叫船上那几个人手快马赶到柳东行前头,守在平阳渡口,想办法和他们一起进入康南!”
小伙计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平阳不同于青州,若是我们的人贸然插进去,就怕康城那边会发现端倪,疑心我们要在他们的地盘上安插人手……”
“那也要按插进去!”蓝衣人斩钉截铁地道,“康王府那群人都是笨蛋!把名正言顺的世子丢在京城,却将一个身世不明的庶子奉为幼主,他们以为那小娃娃能支使得动康王府留下的人手么?!我们王爷的大计,可不能葬送在那群蠢人手里,若康城没有我们自己的人,万一出了事,王爷要如何应对?!赶紧去,别耽误功夫!”
小伙计火速领命而去,只余蓝衣人在屋中沉思,良久,轻轻哼了一声。
虽然是盟友,但有些筹码,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稳当。为了成就大业,一点小牺牲是理所当然。
柳东行与文怡一行人自打出了青州府城,便快马加鞭,急驰百里,方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因为随行的将士们还不能百分百信任,因此在解释急行的原因时,文怡稍稍牺牲了一下自己的贤名,假装是因为气急了,才发了脾气。柳东行十分配合,在赶路的间隙中不忘低声下气地赔礼,结果不但护送的将士们信了,连润心她们几个丫头,也都信以为真。
中途休息时,荷香去给文怡送茶水点心,看到一身丫环打扮的苏英华坐在文怡的马车里,便盯了她几眼,暗暗啐了一口。苏英华只当不知。文怡无奈,却又不能说真话,只能看了看秋果,秋果却是隐隐猜到实情的,忙笑着接过茶点,拉了荷香下车。
车中只剩下文怡与苏英华,文怡便替丫头失礼赔不是。苏英华微笑道:“这都是唬人的,底下人越是相信,就越说明表哥表嫂的安排周全。我为何要不高兴呢?”
文怡笑了,道:“放心吧,相公已经劝过姑父了,他们会继续与郑王府虚与委蛇,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