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荣华txt第31部分阅读
盛世荣华txt 作者:未知
家女儿却还是个青涩的孩子,情窦还不曾开上半窍,真是叫人怎么想都意难平!
至于自己娘家父亲的想法,跟朝廷有关、太深奥的东西谢氏不懂,不过禹州知府这个小小官职,即便是在立储中想站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她总是明白的;若方可谦不是岁数老大,方夫人也不是病情垂危,她才不管什么仕途上的事儿,早就点头应了……
胡妈妈见谢氏一直攒着眉心不说话,不禁小心翼翼道:“老奴们临离开前,老太太倒是交待了,说方夫人必也怕她一走之后,方家大公子要守三年孝,回头亲事便成了大难题,因此才急着定下表姑娘,就算真……心底也好有个着落。”
“老太太说,表姑娘今年才十二岁,过上个三四年,正是成亲的好年纪……”
八月间表姑娘去了禹州一趟之后,方夫人的病倒有几天见好,期间还请了自家老太太和几位太太作陪,摆了个酒席招待新升上来的包同知一家女眷……方夫人对谢家乃至姑奶奶与表姑娘,真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她们这次前来陆家,老太太私下交代了许多话,其中不乏说、若是表姑娘定下个好姻缘,也算是表少爷和未曾出世的少爷姑娘一大助力,还叫她务必给姑奶奶转达清楚。
可一样是这种话,也得分谁说,这话老太太能说得,她胡妈妈不过一介仆妇,又怎么敢当着姑奶奶面前置喙,叫姑奶奶拿着大女儿的姻缘去换少爷的安稳!
谢氏这么听着,立刻便知晓了娘家母亲还是挺看好这门亲事的;只是她心里乱成这样,哪里好立刻作决定,只好勉强笑道:“两位妈妈车马劳顿了一路,不如先去洗一洗歇一歇,待用罢晚饭,容我仔细斟酌一番再说也不迟。”
胡妈妈立刻站起身来点头称是,二太太段氏派来的那个安妈妈也起来笑道:“咱们家二老爷和四少爷说了,请姑奶奶好生养着,待手上那些杂事理顺了,少不得便来探望姑奶奶。”
这两个妈妈虽是谢氏娘家来人,终归是下人,如今谢氏发话叫她们下去歇息,再见面也就是明早辞行时了;此时若不讲些叫姑奶奶更高兴的事儿,只怕再没时间开解。
陆清宁和陆清妩本来在廊下喂过鸟儿,便觉得身上微微有些发凉——天颖府虽是地处江南,如今毕竟也是十月底了,两人便相携着去了给未出世的小兄弟归置好的厢房里,想再瞧瞧可有什么遗漏的。
正瞧得起劲儿时,点翠走了进来,脸上虽挂着笑,却颇为勉强:“大姑娘,三姑娘,那两位妈妈已经下去歇着了,太太请两位姑娘回正房去……”
若依着石妈妈,只说姑娘的婚姻大事全凭太太做主,谁家也没有先跟姑娘商量的规矩;高妈妈却说,三姑娘是个有主意的,若太太一星半点都不透露便定下来,难免伤了母女情分。
点翠本也是倾向于石妈妈那一边,无奈太太更听高妈妈的,因此她只得乖乖出来请姑娘进去,心中却颇是不以为然。
姑娘再好,终将是别人家的人,只要姑娘能嫁个好人家,太太和六少爷也就多了撑腰的;按说太太本该借着三姑娘的亲事、早早为六少爷考虑才对,怎么今儿看来,三姑娘在太太心中竟像比六少爷还重似的!
眼见着两个姑娘进了房门,谢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转眼瞧了瞧陆清妩,又瞧了瞧石妈妈,石妈妈立刻上前挽住陆清妩道:“老奴正要请大姑娘去,大姑娘便来了,大姑娘不是想要几个喜帐的花样子么,咱们这便挑挑去。”
这主仆二人又喊上点翠、前脚走了,屋里便只剩谢氏与高妈妈还有陆清宁;见女儿端坐在那里,比平日里更沉静几分,一时险些惹下谢氏的眼泪。
还是高妈妈赶紧开了口:“太太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平白叫三姑娘担心?方夫人的信里也是商量您而已,哪里就到了非答应不可的地步了?”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便真真儿令谢氏掉起泪来:“说得好听是商量,可我若真的不给面子,素锦她岂不是死了都闭不上眼,枉她跟我好了这一场!”
陆清宁一时有些迷糊了。以谢氏这种正宗古代脑袋,不可能还叫了她来一同探讨自己的婚事,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还叫谢氏哭了起来?
见她迷惑的望了过来,太太又只顾得哭,高妈妈一边哄着谢氏,一边低声给她讲起来。
原来还真是叫她来商量终身大事的?陆清宁听罢不免又气又笑:“若是太太觉得好,便只管应下,若觉得不好呢,也只管回掉,叫我来一同商量,我怎么好说?”
方可谦究竟算不算良人,她接触的不多,不可能有什么正确判断;谢氏却一直跟方夫人信来信往的,应该比她知情多了,为何要反过来问她的想法,难不成她摇头点头间,便可以给自己谋个好姻缘?
“太太还不是疼爱三姑娘,想着只有三姑娘顺心,她才高兴。”高妈妈替谢氏说出了心里话,倒令陆清宁心底一暖。
第一百三十章 谢氏临产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陆清宁又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孩儿,对大谈自己的婚事有多么避之不及,索性也就抹下面子说说就是了,再者还有谢氏跟她真心实意的商量呢。
“女儿这几年逐渐大了,跟方家大公子不便再像小时候那般接触,这人现如今的人品究竟如何,女儿可是两眼一抹黑啊。”陆清宁柔声对谢氏道。
既来了这个年代,总得要过这种世人眼中的正常生活,到了年纪嫁人生子,根本是不能逃避的事情;她现在是才十二岁不假,可早早在这岁数定下亲事、过几年再正式嫁娶的也不在少数,何况还有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
可是那方可谦,究竟值得不值得她早点下这个手呢?切莫说两人之间就像陌生人一样,脑海里的幼年记忆当不得感情,只说他的年纪,那可是近乎这时代的成年人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能少得了?
既是提到了方可谦的人品,谢氏立时便有些破涕为笑的模样:“你外祖母身边的胡妈妈说,你大舅母都嫉妒了……她早几年便惦着将你玉婉表姐说给可谦,又怕人家瞧不上咱们家的商户身份,如今见方夫人并不嫌弃,别提多懊悔了。”
陆清宁听到这里不免抿嘴笑起来。大舅母桑氏确实很是精明,否则外祖母也不可能将管家大权早早移交;那么既然桑氏都看好了方可谦,这人听来好像还不错?
“娘就那么确定,大舅母不是瞧上方可谦的家世了,而是看上了他的为人?”她重又提出了新问题,又是点名道姓的,不免将谢氏问了个愣怔。
好在谢氏也只是一愣罢了。随即便纳过闷来,不由笑嗔道:“你这孩子将你大舅母当成什么人了?你玉婉表姐可是她的亲闺女,哪有为了男方家世好、便不管人品的,那不是将亲闺女推进火坑去了!”
旋即却又想到自己的丈夫陆廷轩,谢氏立刻满面黯然。娘家母亲倒也是她的亲娘,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当真是从小疼宠到大的,可到底不也是早在她幼年间便给她定了陆家这门亲?!
而陆廷轩这种人……哪里有什么人品!还不是当初两家为结通家之好,便拿着儿女姻缘当起了纽带!
自打当年她与陆廷轩定下亲事,无论是谢家还是陆家。在生意场上可都是受益良多——两家抱团儿的力量终比一家大不是么?说到底,还是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啊!
谢氏想得到的事儿。陆清宁自然也同时想到了,当然知晓谢氏是为了什么才那般不快;于是忙撂开方才那话题不提,只笑问谢氏道:“难道方夫人不嫌我商家女的身份,也不嫌我整日里抛头露面去?”
谢氏立刻扑哧一笑:“你这孩子净浑说!今年这一年都快到头儿了,你也不过跟着你婶娘姑母去了两次庵里。又去了趟禹州,哪里便是抛头露面了?”
“现在不曾。并不表示以后还会这样啊!”陆清宁笑道:“娘已经答应了我弄那个女子医馆,我还惦着将这事儿做得更大更好,往后的日子怎么会少了家里家外跑来跑去?”
既是说起这事儿来,陆清宁不免有些耿耿于怀——才穿来那阵子,既不敢跟丫头和奶娘打听民风民俗,残留记忆里又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她只好想当然的觉得。这就是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
虽然身边也有像姑母陆婷姝这样的,曾经跟着老太爷行商好几年,她却以为那只是个例外而已,于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又不甘不愿的、过了好几个月守着内宅坐井观天的日子。
谁知八月初前往禹州送节礼时,先是在路上遇上了大咧咧的包明珠。那女孩子见到外男一点都不避讳;后又遇上了方知府的两个女儿,与两位方姑娘聊了小半个时辰后。她方才知道,过去竟是她想得太极端了……
原来,江南的民风本就是大顺朝最为开放的,莫说商家女子,便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也经常不带面纱帷帽、随便在店铺市集间行走,遇上清明等节气,山间田野更是少不了少女们的多彩点缀和银铃般的笑声——当然身边服侍和保护的下人始终不能少。
因此陆清宁即便提起自己今后的打算,谢氏并不曾太吃惊,却依然皱了眉道:“便算是眼下方家这事儿娘不答应,待你过二年真正定下亲事后,难不成还镇日外头跑去?有了婆家的人,终归跟小姑娘不能比的,娘不在乎这些,你婆家总得要个面子不是。”
陆清宁立刻佯装不快活、皱眉撇嘴道:“娘!既是过二年的事儿,那便过二年再说罢!若真是那般要面子的人家,便叫他们顶着面子过日子去就是了,偏寻别人的毛病作甚,这种人家,不结亲也罢!”
不快活的表情虽是装出来的,话却是真心话。虽然她不敢说一定能左右自己的婚事,早早将自己个儿的想法透漏给谢氏也是好的,这样也好叫谢氏给她选亲事时,尽量“对症下药”。
谢氏闻言便叹起了气。这孩子虽不曾明说方家这门亲不够好,可这话里话外的……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意思来?
素锦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姑娘任方家挑选,却偏偏要盯着自己的女儿不放呢?这可真是个进退两难的大难题了!谢氏越想越乱,越乱越想,突然便觉得肚子里传来一阵刀绞般的痛,额头上顿时便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陆清宁虽然还算机灵,可她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女人生孩子,哪里想得到谢氏这是提前发动了,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语将谢氏气到了,忙站起来欲赔礼。
还是高妈妈有经验,立刻高声道:“太太莫不是要生了?三姑娘快扶着太太一把,老奴这便唤人去!”
谢家这催生礼和产婆送的,还真是快速有效!娘儿俩才说没几句体己话,身边服侍的人几乎都不在,偏偏就犯了动静儿……
陆清宁苦笑着扶住自己的娘,心里却对那两个新送进来的产婆起了嘀咕——那俩人才来不到两个时辰呢,连个根底都不知晓,到底顶用不顶用啊?
虽说人是谢家早早寻下备着的,哪有自己瞧过了更踏实!若早知道是今儿这幅样子,说提前便提前了,不如早早也叫木香帮着寻两个妥帖的送进来好了!现如今这种状况,再现找人去怕也来不及,好在还有黄芩在。
心头虽是嘀咕着这些,陆清宁却也没忘记给谢氏擦汗;可是那汗水哪里是擦得完的,擦得都不如冒得快,令她一时觉得高妈妈唤人的过程无比漫长起来。
突然间想到二太太曾经说过,生过孩子的女人发作得更快,尤其是体力劳动多的女子,还经常将孩子生在地里田间;自打黄芩进来服侍,谢氏的活动也多了起来,万一不等来人便生了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罢,她也不待几个丫头进来扶人,一把横抱起谢氏便快步往耳房而去,竟然也不觉得有多沉。
谢氏痛得不行,却还很清醒,哪里想得到自己这娇生惯养的女儿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忙忍痛唤道:“宁儿快将娘放在地上,当心伤了你的胳膊腿儿,万一闪了腰也了不得!你扶着娘往耳房走便是了,着得什么急?”
见她疼成这样,竟然还担心自己的胳膊腿儿,陆清宁不由笑道:“不过是十几步远,还累不到我,难不成您忘了,我跟着梅妈妈学了好些日子功夫了。”
顺着内室通往耳房的门走过去,才将谢氏放平到早备好的产床上,高妈妈也气喘吁吁追过来,见自家太太已然好好的躺在那里了,不由抚胸道:“三姑娘好大的力气!抱着太太也走得飞快,老奴竟追不上了!”
高妈妈话音不落,两个产婆也被石妈妈领着从耳房正门走进来,那两人似乎听见了高妈妈的话,矮瘦的那个婆子,目光又频繁的闪动起来……趁着陆清宁垂头给谢氏擦脸,又使劲的打量了她好几眼。
陆清宁手上动作不停,心头却冷笑起来——不管这婆子是什么来历,待会儿一定得嘱咐黄芩,莫叫这人太接近太太和孩子!
便笑着抬头问石妈妈道:“您从后面回来,怎么没将黄芩一同带过来?还是打发她去给太太熬药去了?”
又问那两个产婆:“两位妈妈来得倒快,只是不知道两位妈妈可曾洗好手并做好一切准备了?”
细高个儿的产婆浅浅的笑了笑:“回姑娘,老身已然仔仔细细洗过手了,莫如姑娘先回避回避,容老身给太太瞧瞧发动到什么程度了?”
高妈妈也颇为紧张的看着她——这里少顷便会成为血房,三姑娘尚未出阁,着实不适合待在这里,可看三姑娘这幅模样,恐怕不愿意离开吧!
陆清宁确实不想走,可想到黄芩那里还有好些事儿要交代,这细高个儿的产婆又有一副很清澈的目光,立刻站起来笑道:“那就劳烦这位妈妈了。”
转瞬却又没了笑容,看向矮瘦婆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器,只将那婆子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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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赃并获(二更)
谢氏尚未发作时,黄芩本来还在正房后面的抱厦里,笑嘻嘻的帮着大姑娘挑花样子连带凑热闹呢,听见高妈妈在门外喊着说,太太要生了,立刻便回了自己的屋,拿起早备好的一串药包跑进了小厨房。
待陆清宁离开产房出来找她,她已经守着两个小炉子,分头熬起两种药汤来,额头上微微渗出些汗水,脸蛋儿也烤得微微发红。
小厨房边还有间灶房,一溜儿几口大锅、是专门用来烧热水的,几个婆子你来我往的忙碌着,紧张却不慌乱,每烧出大锅的热水来,便用木桶提着送进了做产房的耳房去;陆清宁瞟了两眼甚是满意,眼里也带出了微笑。
“莫跟我礼来礼去了,你只管告诉我,这两样都是做什么用的,还要熬多久便可以停火,我找妥帖人来看着,你只管洗了手进产房去吧。”陆清宁见她立刻站起来要施礼,忙拦住了连声叮嘱。
黄芩便要了热水来,仔细将手泡了又刷刷了又泡的,嘴里也不停交代:“黑罐子里是止血的,待太太生完了、万一出血多便要用,只小火慢慢煨着便是;另一只罐子里是催产的,若待会儿……不大好生,便得端进去。”
陆清宁听得清楚了,便频频点头:“我记下了,这便找人来看着这药罐子;只是不知待会儿还叫不叫我进产房,我瞧着那个矮瘦的产婆子不像是善茬儿,因此上你千万给我盯紧了,莫叫她太靠近太太了。”
黄芩年纪虽然不大,跟着当初的师父出入各家后宅接生却有几个年头了,见过的阴私之事只多不少,听姑娘这么说。立刻便明白了意思,郑重点头道:“婢子定会看好了她,姑娘放心。”
今年春上师父得了重病,缠绵病榻几个月后终于撒手西去;要不是姑娘给了木香银子,将她从师父家赎出来,她现在恐怕已经被折磨死了——师父没了,那家里只剩大小两个光棍儿,老的想占人便宜不说,小的也是个登徒子,那种日子……叫她想想都胆战心惊!
听了黄芩这句话。陆清宁也算彻底放下心来,便叫这丫头速速去产房帮忙;黄芩才刚离开。她正瞧见金妈妈带着小铜钱从门前走过,立刻便喊住两人问道:“妈妈可是要去院门那边接班?”
金妈妈笑道:“正是呢,姑娘这里可要几个帮手么,老奴接了班便打发她们下来帮忙。”
金妈妈和汤妈妈本是两个粗使婆子头儿,各带一班人在千叠园院子里当差。自打陆清宁替谢氏当了家,便将两拨人分了班。白班晚班这么替换着;如此一来,婆子们当差时更尽心尽力了,只因歇班的时候休息得足够。
“妈妈将汤妈妈换下来后,叫她过来帮我吧,再顺路帮我将桔梗找来。”陆清宁笑道。
黄芩没来时,谢氏的大丫头桔梗便是负责主子饮食和汤药的,黄芩来了之后。桔梗只管打理好膳食便罢了;现如今黄芩进了产房服侍,这汤药只有桔梗来守着,才叫她放心。
不出半刻钟,汤妈妈和桔梗都来了,交代罢这小厨房里的各项事宜。陆清宁苦笑道:“因了不知道太太发动的这样早,有不少事儿都不大趁手。只好劳烦你们了。”
心中也道,看来她前世的各种生活经验真是称不上经验啊;连个恋爱都不曾正经谈过的她,哪里懂得生孩子那些事儿,来了这古代才多久,险险便抓了瞎!
若说她方才没有埋怨,那是假的,可仔细一想也便释然——太太身边的高妈妈和石妈妈虽然都是过来人,院子里的婆子们也是大半儿孙满堂的,恐怕也因为她还是个年岁尚小的姑娘家,哪有半个人敢给她支招儿?
至于二太太和姑奶奶陆婷姝,那更不用提;两人虽是打理着这后宅,可谢氏这一胎不大好的风声早被她放了出去,两人即便有心伸手帮助一二,也早被那风声吓到了,谁会平白揽瓷器活儿呢?这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黄芩倒是不止一次说过,双胎是很容易早发动的,她却没大往心上去,总以为有黄芩在,便万事大吉……说来说去,还不是怪她自己没尽心。
好在外祖母家送来产婆还算及时,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否则她不是更得叫天不应?
汤妈妈见她有些郁闷,不由笑道:“姑娘替太太打理得已经足够好了,余下的这些事儿,老奴和桔梗姐姐多上上心,转眼也便万事平安了,姑娘万万急不得。”
桔梗此时已经蹲在小炉子边扇火了,闻言头也不抬的笑道:“汤妈妈说的正是,前几日陈郎中进府来给太太诊脉,姑娘不是也都听见了,也许到不了后半夜,姑娘便能瞧见两个小兄弟了……姑娘可备好了见面礼不曾?”
桔梗这话,还当真是说着了——也就是当天夜里,还不到亥时中,谢氏便顺产生下了一对双胞男孩儿,若不是时辰太晚了,老太爷得了消息便想放上几挂鞭作为庆贺呢。
至于谢氏,虽是听了娘家母亲的话并不曾早早备下产婆,只等谢家送人来,奶娘却是早找好了的,正好吃好喝的养在庄子上,只等进府服侍。
只是如今早生了十几二十日,又是大夜里,再去接人连城门都出不去,谢氏只好无力的嘱咐石妈妈,明儿一大早便去接奶娘们进来:“……才出生的孩子,饿一夜也不打紧。”
嘱咐罢这些,谢氏已是熬不住了,转眼便阖目睡去;陆清宁无声叹了几口气,便随着高妈妈和石妈妈退了出来,一同到正房厅里说话儿,只留下黄芩和点翠在谢氏身边上夜。
陆清妩此时也强打着精神等在正厅里,并不曾回自己院子里安歇;之前她也想上手帮帮忙,可想到当初那个麝香香囊,终于还是稳稳坐了……如今见两位妈妈和陆清宁回来了,忙起身询问:“太太可好?两位小兄弟可好?”
等听说一切都好,只是奶娘还要明早才能接来,陆清妩顿时一愣——这种环节竟然也出了差错?不是太太才刚发动便该打发马车去接人的?可疑惑归疑惑,却终是不曾问出口。
高妈妈放不下两位新出生的小少爷,只喝了半盏茶,便不住脚的往东厢房去了——东厢房虽然有施红带着几个小丫头在,还是亲自去守着更安心。
高妈妈既是走了,石妈妈当着两位姑娘面前也就不再遮掩,眼角眉梢全是恼怒:“且不说几位太太与姑奶奶全来守了大半日,就连老太爷那里,都打发孙姨奶奶来问了两遍,又守在产房外头帮了不少忙,偏咱们老爷却是个不上心的,恐怕现在还不知晓自己个儿多了两个儿子呢!”
陆清宁笑着搬了小杌子给石妈妈:“妈妈累了大半天,快先坐下歇歇是正经,太太和小兄弟们好便是万事大吉,何苦为别人生那份闲气。”
又接过陆清妩递来的茶塞进石妈妈手里:“我知道您是有些埋怨老爷,他在千叠园住了那么些日子,搅得这一切都乱了套,莫说是产婆,就连奶娘也没来得及接来……”
“可说到底,老爷已然搬走了十来日,这十来日也足够替太太打算各项事宜了;还不是我经验不足,才忽略了这些,妈妈便莫怪老爷了,他无论如何……也是我那两个小兄弟的爹不是。”
石妈妈闻言便是神色一凛。大姑娘曾被她带着在庄子上住了一年来的,两人之间早就是无话不说,可这三姑娘,哪里是那般好相与的?
她方才不说自责自个儿没替太太思量周到,反倒埋怨起老爷来,落到这三姑娘耳朵里,不是推卸责任又是什么?这么一想,石妈妈立刻站起来,躬着身子结巴道:“三姑娘恕罪!”
陆清宁顿时失笑:“敢情妈妈以为我要秋后算账呢?还是以为我好赖不分,即便老爷……我还要替他说好话儿?”
“我方才都说了,是我忽略了那些要紧的事儿,我不吩咐,妈妈们自然不好自作主张,因此最该自责的是我呢;只是我终归年岁小,知晓的事儿到底不多,往后妈妈们更主动些、时不时提点我一二还是必要的。”
“至于别人……无论他指靠得住与否,咱们自个儿的日子、还是需要咱们自个儿往好了过才是,妈妈说我说的可是这个理儿?”
石妈妈频频点头应是,心底也不由不赞赏三姑娘通透——太太才进门那几年,为老爷那个性子不知流了多少泪,最近几年看开了,日子反倒舒畅了,可不就是三姑娘说的这样儿。
至于陆清宁那几句自责的话,虽是自责,却也令石妈妈羞愧万分;头些年间大房的琐事也不少,她与高妈妈日日帮衬着,也不曾出过什么大毛病,怎么太太才将管家的事交到三姑娘手里没几个月,她们便乐得偷懒了?
石妈妈这么想着,正待对三姑娘表一表决心,就听得外面廊下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旋即便见着点翠黑着脸快步走进来:“三姑娘,那个矮瘦的产婆果然不规矩,被汤妈妈在小厨房逮个正着,真真儿是人赃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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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引君入瓮
石妈妈与陆清妩听了这话俱是一惊,唯有陆清宁是一副我就知道这结果的笑容。
之前产房里面有黄芩在,那丫头早就得了她的吩咐,根本不许那矮瘦的婆子太靠近谢氏;若陆清宁没料错,那婆子之后定会四处找漏洞,以便寻找机会下手。
于是借着谢氏分娩的那一大阵子,她也没闲着,将这千叠园里的人挨个儿附耳嘱咐了一个遍,尤其是小厨房那边,她还专门将汤妈妈留下,只怕灶上的婆子嫂子们一旦忙起来,便顾不得大局,有汤妈妈在,便多了一双暗地里的眼睛。
如今再瞧,果然……被她猜着了!那产婆既近不得谢氏的身,又摸不进东厢,还真去了小厨房!
陆清宁一边想一边忍住笑:“点翠姐姐不急,既是汤妈妈已然将人抓了,不如坐下歇歇喝杯茶。”
点翠哪里坐得住,又哪里喝得下茶。那产婆可不是自家的奴仆,汤妈妈虽带人捉了她,却捆也不敢捆,甚至连个手指头都不敢捅人家一下,只得紧紧看着那人,就等三姑娘示下呢。
“越不是咱们家的仆妇,越好处置啊,我们陆家的后宅岂容这等阴险小人随便来撒野。”陆清宁笑道:“只是我倒真想问问这婆子,她本来远在禹州,又是我外祖家送来的,这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又笑问陆清妩:“大姐姐累不累困不困?是回去安置了,还是随我一同去审审那婆子?”
时辰还不算晚,说困了那是谎话,累倒是真累了;可即便是很累了,乍一听得点翠来报,陆清妩也早被惊吓的浑身是劲儿了。立刻站起身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自是该与三妹妹同去才是。”
若三妹妹这个提议是想借机敲打她,她陆清妩人正不怕影子斜。
反之若是好心想叫她多学些东西,最迟明年就要出嫁的她,多学点本事确是最要紧的;况且那产婆又是个害人精,说什么也得去瞧瞧,以后也好容易识破这些伎俩。
这主仆四人便鱼贯着往穿堂走去——小厨房可是个重地,那婆子被汤妈妈捉了之后,便给押到穿堂去了。
远远的见那婆子一脸的不信、并带着几分不服气立在几个妈妈包围中,陆清宁又有些忍不住很想笑。
怪不得她乍一见这人便觉得处处不对。敢情这是个长年累月做坏事的人啊!否则怎么会这么一副表情!难不成这人以为做惯了的事儿,便不会有什么漏洞。更不该被捉住?
十月底的穿堂里已经很凉了,就算拢着两个大火盆,并不起大用处,只是聊胜于无而已;那婆子本来有些嫌冷,见主家来人。立刻故作倔强的挺直了身子,还挑衅般盯了陆清宁一眼。分明是看她年纪小,没拿她当成多大事儿。
陆清宁才不管这一套,这种莫名奇妙的挑衅还激怒不了她;只是快步走上前,绕着那婆子转了几圈,眼神从上打量到下,又由下打量到上,嘴角的笑容也愈来愈盛。令那婆子突突的便打了几个冷战。
“既是被你们捉了,是死是活随你们!”见她久久都不曾说话,只盯着自个儿看,那婆子终于有些惶惶,底气不大足的开了口。
陆清宁立刻笑起来:“妈妈硬气!莫不是真以为我们陆家不敢奈何你?你个名不见经传的接生婆子。死了便死了,甚至连个草芥都不如。哪里来得这视死如归的底气呢?”
高妈妈此时也得了信儿,匆匆从东厢房那边赶来,正巧听见了自家姑娘这句话,顿时笑得不见眉眼:“姑娘说的正是,这婆子既然如此给脸不要,索性成全她就是了,给她留个全尸也罢。”
“你们敢!我可是在官府报备入册过的产婆!”那婆子被吓得不善,立刻色厉内荏的喝道。
陆清宁更是笑得不行:“入册好呀,入过册的便能知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对不对?”
弄死这个人容易,想知道这人背后是谁才是难题;因此她与高妈妈一唱一和,也不过是为了哄骗出三两句实话来听听。
其实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人定与包氏脱不开干系,可如今的包氏,手伸得到禹州去么?若说是包家在其中帮了忙,总不能是她说了就算的,必须得有这产婆认了才是,如此也好叫老太爷对包家的野心有个更深的认识。
那产婆果然被陆清宁那句话吓呆了,身边又没人扶着她抓着她,扑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脸色灰败的吓人不说,还有两滴泪从眼中掉落。
俗话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可她从来都没信过这说法——她做接生婆这么些年,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没少搀和,却全靠着自己的机灵和会看眼色躲过了,家里的日子也因此越过越红火了。
于是,当谢家与她约定了冬至月送她来陆府接生后,又有人找上门来,先是谈了些要求,之后又奉上五十两银子,只说事成后还有重谢,她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陆家的乱七八糟没规矩,何止是在天颖府有名气,就算是禹州也经常能听到三姑六婆聊起;这种人家不但不是龙潭虎|岤,反而更容易下手和抽身呢,她何乐而不为?等这笔买卖做完,她便可以带着全家远走他乡,彻底金盆洗手了!
可就是这最后一次,竟令她栽在这里了!陆家这小姑娘看着年岁小,却如此阴毒,上来便拿着她的家人威胁她!
她该如何是好呢?若是她痛痛快快招了,这陆家姑娘也许能饶了她,转头去找幕后主使算账;可那幕后主使能饶得了她?收了银子不办事,谁家也没这个规矩呀,何况那家……还可能会派人追杀她呢!
“我有个主意,这位妈妈听一听可使得。”陆清宁微微笑着提议:“我猜妈妈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俩也许能够一拍即合也说不准?”
“三姑娘!”石妈妈一直都黑脸黑面站在一边,听到这里便有些难忍:“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既是她说她已经在官府入了册,莫如将她直接送官好了!”
陆清宁微微叹气摇头。石妈妈厉害归厉害,有时未免粗糙鲁莽了些,高妈妈可是笑吟吟的倾听着,并不曾出言反对呢——若等明年,高妈妈被侄儿接回去养老,石妈妈可担得起太太这里的管事大责?
“石妈妈稍安勿躁。”陆清宁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话还没说完,您听完了再帮我出主意也不迟。”
石妈妈说罢那话便也觉出自己有些逾越了,本就有些尴尬,闻言立刻点头称是,随即便紧紧闭上了嘴。
陆清宁这才转头笑对那产婆道:“妈妈也许会跟我说,主使你对我们家太太下黑手的人究竟是谁,你也不知道,你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可现如今你明显是收了人家好处,又没给人家办事,就算我这里放过你,人家可能对你高抬贵手?”
“你若是聪明人,不如老老实实与我合作罢!你说的越清楚,我心里越有底,也许就越愿意饶过你,还可以送你些银子,甚至明早便差人将你一家老少接来,再送你们远远的离开,自去过逍遥的日子。”
“反之呢,我也就得听我们这位石妈妈的劝,将你直接送去官府了;待到那时,你的一家老少不但要应付托你办事的人,还得应付我们家,你觉得舒服不舒服呢?”
“恐怕就算你一头撞死在官府的大牢里,也解不了他们的困顿罢!”
陆清宁从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概念。之所以跟这产婆说,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便能放她一条生路,只是不想为这种小爪牙平白浪费精力——放着后面的大怪不去打,跟这种狗腿子耍什么威风?
当然了,若是这种狗腿子也令她吃了亏,她的想法和手段又不一样了;眼下谢氏母子平安,放了这人就放了罢!
高妈妈旁听到这里,心里便彻底有了谱儿,连声告退都不曾说,便笑眯眯的悄悄退下,直奔两位小少爷的东厢房而去了。
石妈妈却是一脸的懊恼外加后悔。三姑娘明明极应付得来这种局面,想得比她这个老婆子深远多了,她方才那般冒昧的插嘴作甚!
“太太进了耳房后不久,外祖母身边的胡妈妈又找了我,特地跟我说……这个婆子在禹州的风评不大好呢,得专门看着些……”陆清宁看出石妈妈的面色不好看,便走到她身边对她耳语起来。
“否则我哪儿能想到叫汤妈妈留在厨房里等着捉人,又哪里想得到我外祖母这根本便是引君入瓮?”
陆清宁最怕的事儿不是别的,而是叫人看出她比真正的十二岁女孩聪明——虽然这想法或许有些自恋?可稳妥些总是好的,何况胡妈妈也当真交代过那几句话,她与她外祖母不过是不谋而合了。
石妈妈顿时失笑。原来是谢家老太太设的局,三姑娘只是知情之后顺水推舟?这组孙俩配合得还真好!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外祖母便有什么样的外孙女!
两人对视笑了一笑,却听得身边地上砰砰作响;垂头看时,那产婆正跪在当间儿磕头呢,一边磕还一边唠叨道:“谢谢陆三姑娘!三姑娘叫婆子怎么做,婆子我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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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发奶娘
谢氏出了满月,陆家大排筵宴热闹了三五天,两位新降生的小少爷也都得了老太爷赐名,日子一晃之间也就进了腊月。不论是陆家还是别的人家,抑或是天颖府的大街小巷,处处都洋溢着年关的味道。
陆家的大少奶奶蔡明芬,已经在冬至月里过了门儿,如今已然上手协助二太太和姑奶奶管家了——就为这个,四太太不止一次笑话二太太说,这才真是娶个媳妇好过年。
几位姑娘的学里也放了假,只管日日扎在一堆儿,凑在不管谁的暖阁里,或是下下棋,或是绣绣花,再不便是围着陆清宁,连威逼带利诱的叫她讲故事。
眼下这不是,五姑娘陆清许正抱着陆清宁的胳膊,晃来晃去磨个不停呢;老太爷大书房里的各种古籍孤本只借给她看,陆清许不磨她磨谁!就算不能看书,听人讲几句也是好的。
可陆清宁哪有心思哄五娘这个孩子,还有个烂摊子等她呢……
谢氏新生的那一对双胞男孩儿,小九陆文尧虽是弟弟,却很结实强壮,莫说吃起奶来“食欲大好”,就连哭声也是震天响,换个尿布都要踢腾一阵子方才消停;可是那小八陆文逍……两兄弟的襁褓摆在一处,总显得小八像只无力又瘦弱的小猫儿。
就是担忧小八这孩子恐怕会不好养活,谢氏根本不像个好吃好喝养罢月子的妇人,脸颊上和身体不但不见圆润,反而更为清减了。
尤其是这几日,谢氏几乎都有些茶饭不思的架势了,令陆清宁每每想起都暗自心惊;方才黄芩来了一趟清宁园,虽是为了告辞回去住两天。过几日再进来,提起谢氏和八少爷来,却也是满脸的担忧。
要不先打发陆清许回二房,她和陆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