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完结第8部分阅读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完结 作者:未知
凛的脸,淡笑:“陛下如今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皇帝浑身一僵。
这一出配合的极好,丁正一唱黑脸,小皇帝唱红脸,大显皇威之余又暗讽摄政王不顾社稷百姓安危。
萧峥忽然觉得萧翊这个侄子还是有些做皇帝的天赋的,而实际上要成为一代明君,还真的需要点天赋。
皇帝眼见自己的目的被拆穿,又尴尬又恼怒的坐了回去,腮帮子也不自觉的鼓了起来,又回到了八岁孩子的状态。
“陛下,臣有本奏。”在一边久未发言的王定永行礼道:“平阳王体弱,自然不能经受舟车劳顿,但如今堪当大任的皇族确是寥寥无几,既然如此,不如还是沿袭旧例,委任高官前去吧。”
小皇帝皱眉,早知道不找这么正直的人来了,临阵还给朕倒戈了!
正想着,就见刘珂也出列道:“起奏陛下,臣虽人微言轻,但愿以草芥之身分陛下之忧,臣愿请往沿江灾区。”
又一个!小皇帝捂着胸口差点飙泪,刘爱卿,连你也倒戈了么?_
文素挑眉,果然送了一幢宅子还是有好处的不是?
“并非朕心狠,平阳王体弱多病,朕也十分忧心,只是此事非皇族不足以显郑重啊……”皇帝故意不看萧峥的脸色,深沉的道:“蜀王刚刚归顺,朕不放心,他的几个儿子又没一个成器的,可堪重任者也就只有平阳王了啊……”
文素抽了抽嘴角,陛下您人小鬼大的本事越发强悍了,数落蜀王一家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陛下此言差矣。”萧峥忽而打断了他的话,冷笑一声:“可堪重任者还有两人,陛下,还有本王。”
皇帝立即哆嗦了一下,“朕、朕觉得适才王爱卿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刘爱卿的话亦可作考虑……”
他才不要去那里,听福贵描述说宅祸一出,妖魔鬼怪都出来了,他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啊啊啊……
“陛下九五之尊,自然不可冒险,所以,本王愿自请前往。”
话音一落,周围一阵寂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峥的挺拔身影,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皇帝也是一脸震惊,“皇叔你……”
“叔叔……”萧端轻轻扯了扯萧峥的衣袖,轻声提醒:“叔叔不可意气用事。”说完还不忘朝文素使眼色。
“……”文素沉默,干嘛看我?关我什么事?= =
“此事就此定下,无需再议。所有政务自本王到达江北后派专人送往批阅,这段时间京中事宜由京兆尹协同首辅内阁处理。”
皇帝陛下倒抽了口气,这下他连批阅过的奏折都看不到了,果然皇叔是容不得欺瞒的。
起先就不该听丁正一的话,说什么悄悄召见平阳王委以重任,待摄政王发现也早已尘埃落定,更改不了之类的……
摔桌啊,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tat
陛下垂着脑袋一脸沮丧,正打算遣退众人回去疗伤,忽又听萧峥道:“本王还有一事请陛下准奏。”
“皇叔请说。”皇帝怏怏点头,心想你开口朕还能不答应么?
“此行责任重大,本王对沿江地带并不熟悉,所以想带一个熟悉当地的人做向导。”
熟悉当地的人……
文素往后蠕动,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本王觉得文大人极为合适。”
“……”某人瞬间热泪盈眶。
“可文爱卿毕竟是女子啊……”小皇帝还是很有爱心的。
“本王觉得文大人自己一定也是很愿意的。”萧峥微微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文素,“文卿,是不是啊?”
刘珂在一边委屈的绞衣角,而萧端脸上却忧愁稍褪,反而有些期待这个结果。至于丁正一跟王定永,自然是不满的,一个挂牌的女官而已,还真要重用不成?不过摄政王已经退了步,谁还敢再有异议?
“文卿?”萧峥双眼微眯,寒光闪烁。
文素终于艰难的踏出一步,悲凉道:“下官……愿随王爷前往。”
二六章
得知摄政王即将奔赴救灾第一线,作为死忠王爷党的陆坊十分忧郁。
他坐在萧端对面,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酒盏,情绪恹恹,“平阳王爷,您怎么这么放心呢?那里可是接近反贼巢|岤了啊。”
“无妨,”萧端摆了一下手,“叔叔身边有暗卫和赵全保护,自己又武艺高强,不会出事的。”
“可是王爷还带着个女子呢。”陆坊叹了口气,仍旧不放心。
萧端笑了笑,“叔叔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陆坊越发郁闷,“平阳王爷似乎很开心?”
“是挺开心,因为本王发现事情越来越顺了。”
陆坊仔细回味了一番他的话,疑惑道:“您说的是利用文素打通王爷那环的事儿?说实话,属下至今没弄明白您的意思。”
“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看穿,那也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了。”萧端起身,稍整衣襟,举步朝门边走,“告诉诸位大人,这段时间都安分一些,叔叔外出,吾辈需收敛,不可生事,这酒楼也就暂时不要来了。”
陆坊慌忙起身,“莫非王爷发觉什么了?”
萧端转头,勾唇淡笑:“你还以为我们这点事儿能瞒过他不成?”
陆坊的脸色白了白。
“他不阻拦,也不行动,自有他的道理,不过……我们是无从得知了。”说到此处,萧端的言语中不禁带上一丝惘然,叹息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王府时夜幕刚降,萧端本打算去找自家叔叔话别一番,谁知经过花园时却瞧见文素手里攥着什么,脚步匆忙的从眼前走过去了。他稍稍一顿,干脆跟了过去。
文素的脚步很快,可是没一会儿又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处院落前,徘徊不止。
萧端看了看那院落,若没记错,应该是傅青玉的住处。
他心中暗笑,想必她是想在临走前把那日的误会解释清楚吧。
在院落前迟疑又迟疑,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文素耷拉着肩膀叹气不断。
那日傅青玉看见她就走,今日见到她又会怎样?会不会二话不说就关门谢客?
老实说,还真有这可能。
身后忽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文素转头,平阳王笑眯眯的看着她,“素素,要不要本王帮你送?”
“送什么?”
萧端朝她手中的捏着的东西抬抬下巴。
那是文素写的信。
她想过了,要是傅青玉实在不愿跟她说话,那好歹要留封信,也算有个交代。
平阳王是个热心的好王爷,见文素犹豫不决,立即决定出手相助,一把夺过那信笑道:“你若有难处,不如就由本王帮你转交吧。”
“别!”其实这个提议挺不错,可是文素看着他那笑容就觉得没好事儿,“小事一桩,岂可劳烦王爷大驾。”
萧端一个侧身躲开她抢信的手,“本王不觉得是劳烦,好歹相交一场,你这般见外做什么?”
他越是这样越叫人觉得可疑,没事搅和她跟傅青玉的事儿干嘛?文素尽量以不冒犯上级的态度继续抢信。
两人你争我夺,不知不觉已经离院门有些距离了,萧端身子不好,不久就开始喘粗气,文素趁机要去抢回信封,他立即举起手臂,宽袖瞬间褪至肩头,露出白皙粉嫩的胳膊。
文素停下动作,愣了。
那只胳膊肌肤如白瓷般通透,再经由周围灯笼的烛火一照,便如同蒙上了一层轻纱,胶着人的视线。
然而这样一只让女子也自愧弗如的胳膊上却蜿蜒着一道伤疤,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肘部,足有寸宽,像条泛白的蛇横亘其间,狰狞可怖,可见当初伤得不轻。
萧端见到文素的神情,默默垂下了手,宽大的衣袖立即遮住了胳膊,刚才那一幕像是从未出现过。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文素看着萧端,萧端看着别处。
时间过去许久,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你……”
刚转头说了一个字,手被一扯,信已被文素拿了过去,捏在指尖得意的扬了扬,“总算拿回来了,平阳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就此拜谢。”说完人便直接转身离去,半句别的话也没有。
萧端怔忪片刻,抬手抚了抚那只手臂,轻轻转身,纤弱的背影满载孤傲。
这天夜间,一场久违的梦境造访了熟睡的平阳王。
他站在窗前,看着烛火将那人的侧影投在窗纸上,勾勒出微微佝偻的脊背。
当那人吐出渐渐显露苍老的声音时,他忍不住冷笑。
“朕连日来总梦见长兄,心中难安呐,想来朕子嗣不丰,恶疾缠身,定然都是天谴吧……”
“晋王骁勇善战,朕心甚忧,连病了也要隐瞒着,便是为了皇儿着想啊,朕辛苦夺来的皇位,岂能落入他手……”
“朕越发苍老,他却正当年轻,气势正盛,朕若不在,何人可掣其肘?”
“朕每次看到那孩子都觉得难受,那双眼睛太像长兄了,看着你像笑,却总叫人觉得阴冷,若非他是唯一可以制约晋王的筹码,朕也不想留他在身边……”
“谁!”
忽来的怒斥打断了说话声,萧端看见窗下缩着个少年,长长的白衣曳地,好似游荡在外的孤魂,右臂的衣袖却在不断渗出血迹,铺陈在一片雪白之上,触目惊心。
一人手持长剑立于他面前,剑尖还在滴着血,少年侧头看了看伤口,往后退着抱头惨叫。
“端儿,你听见什么了?”窗内的人走了出来,在他面前轻声询问。
少年继续抖索着哭:“侄儿不过是想去看看弟弟,不曾想经过这里时遭了刺客,陛下快救我!”
“呵呵,这不是刺客,这是朕的暗卫。”崇光帝挥挥手遣退了暗卫,蹲下身子看着少年抖索的肩膀,“你待翊儿如同亲弟,朕很欣慰,去吧,以后兄弟二人要好生相处啊……”
少年抬头,呐呐的点头。
“很好……”皇帝伸手,想要抚上他的头……
“拿开!”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萧端忽然气愤的大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早就湿了衣被。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转头望了望窗外苍白的孤月,冷笑了一声:“兄弟?皇家如何来的兄弟?”
※
一早起来,文素拿着一张清单,站在摄政王的书房里一条条的念,直到被萧峥不耐烦的打断:“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你只需带些换洗衣物即可。”
文素对此表示怀疑:“王爷,毕竟路途遥远,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文素怏怏的耷拉着脑袋出了门。
然而没一会儿她又折返了回来,隔着门问:“王爷,您看这个能一并带去么?”
萧峥疑惑的抬头,门被赵全推开,文素抱着手舞足蹈的蜀王世子一脸讪笑。
“……”
“王爷?”
萧峥幽幽的扫了她一眼,“文卿,别努力了,你去定了。”
“……”otz
多次努力以失败告终后,文素终于还是不甘不愿的踏上了前往江北的路途。
摄政王下了令,此行一切从简,所有可见上路人数只有数十人:摄政王,赵全,她,还有一干护卫。
至于不可见上路人数……
据赵全声称,那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出发当日天气好的令人发指,叫人想阴郁一下也不行。
萧端扯着自家叔叔左叮咛右嘱咐,好一番叔侄情深依依不舍。文素就寒碜了,除了身边两个侍女忙东忙西之外,其余的都只是露了个面,象征性的问候了一声。
暴躁,你们这个时候难道不该送些临别赠礼?!
眼看着就要启程,文素扒着马车门边,盯着王府大门幽幽叹气。
“想必是不会来了吧。”终于跟叔叔话别结束的平阳王施施然走近,笑道:“如何?现在肯让本王帮忙了么?”
文素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间的信,抿着唇不吭声。
萧端无所谓的摊摊手,“也罢,那便一直这样误会下去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文素叹气,从怀间摸出那封信来,“有劳平阳王爷了。”
“无妨,你我相交一场,无须多礼。”
文素干笑两声,算是回应这位友人。
“素素……”眼看要走,萧端忽又停下脚步对她笑了笑,不似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或是嘲弄戏谑,这个笑从他眼底深处浮出,蔓延了一脸,明媚温暖,“一切小心。”
文素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平阳王爷也要保重。”
此行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此时分别,倒真有些彼此是至交的感觉了。
直到摄政王登上马车之际,傅青玉仍旧没有出现,文素最后一遍看了一眼大门,失落的放下了车帘。
萧峥对她刚才与萧端的对话多少有些耳闻,安抚道:“朋友相交总难免磕绊,有些时候不如束之高阁,时日一久反倒化解了。”
文素扭头画圈圈,明明就是您老人家惹出来的,还说的这么容易,我还不如指望平阳王来的靠谱呢。
站在门边目送一行人渐渐远离的平阳王将手中信慢慢揪成了团……
马车行至城门口,文素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揭开窗格布帘一看,顿时愣住。
刘珂站在路沿望着她,水青色的长衫随风轻轻摆舞,清秀的脸上神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在即将擦身而过的刹那,抬手朝她行了一礼,算是送别。
文素于心不忍,刚要开口说话,身后传来一声低咳,只好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二七章
摄政王这次走的突然,让小皇帝与一干大臣连象征意义上的不舍也没能表示一下。
而随着他这一离开,朝堂也变了样,王爷党们迅速收敛锋芒,对保皇党能避则避,对皇帝更是恭敬有加,惹得小皇帝好几次登高南眺,很不厚道的祈求摄政皇叔可以一去不复返什么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呐,他的皇叔依然身体健康,安然无恙的奔赴在去往江北的大道上。
从京城一路往南都天气晴好,一直到过了徐州才有了些变化,天空阴沉沉的不见太阳,再往南就是淅沥沥的雨丝绵绵不绝。
文素觉得没什么,摄政王以前四处征战倒也还算习惯。只有赵全,典型的北方汉子,乍一泡到南方湿腻腻的空气里,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偏偏又不能对自家主子抱怨,只有不停的冲文素发牢马蚤,整一个啰嗦婆娘。
一直到抵达淮阴,赵全终于收敛不少,只因期间数月已过,已至盛夏,淅沥沥的小雨转为了暴雨,干脆。
外面的暑气不重,阳光常隐于乌云之间,暴雨时不时的光临一下,带来一阵阵凉风。文素将窗格上的布帘挑起,车中闷热顿减。
转头看见一边的摄政王正襟危坐,衣裳厚重,她好意道:“王爷,您要不要脱件衣裳?”
萧峥嘴角一抽,扫她一眼,摇了摇头。
马车一路行走在官道上,期间几乎不曾遇到行人,而如今再往前却渐渐可闻车马人声了。
文素探头朝外看去,原来是逃难的流民,这本在预料之中,然而一路看过去的结果却让她有些奇怪。
奏折中称哀鸿遍野,为何一直到这里才看到流民,且人数并不算多?
旁边的萧峥见她一直凝视窗外不语,好奇问道:“文卿,你在看什么?”
文素自己也没弄清楚这其中蹊跷,一时说不清楚,便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然而越往南行,却越叫她奇怪。
眼前情景与她有生之年经历过的几场水患相比,怎么也够不上哀鸿遍野的程度。农田所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重,过往道路也依旧畅通无阻。
那奏折又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萧峥也发现了这点,最终在即将进入泰州城时停了下来,打算亲自下去巡视一番。
途中停靠是安全的大患,赵全自然多加阻拦,萧峥无奈,只能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文素自然是被提溜着一起去了。
官道两边就是青葱的田野,水稻已经长了很长一截,田里面水汪汪一片,几乎要盖过稻苗。
文素指着田地道:“王爷,还是要尽快疏导了洪水才行啊。”
这话一说便引来萧峥的不悦,“已经数月过去,难不成这些官员连这个都不知道?”
文素赶忙道:“王爷切莫动怒,此地水患历来最难疏导,且不说有泗水、汶水,还有贯通五大水系的大运河,再者,运河淮扬段以西是大片的湖泊洼地,这些大大小小的水系交错盘结才是治理的症结所在啊,更何况如今扬州等地也不是想去就能去得了的,怪不得那些官员。”
“文卿怎会如此了解?”纵使在这里生活过,若是不曾接触,也很难了解此地的复杂水系,而她却能这般详细清楚的娓娓道来,萧峥不免有些好奇。
文素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下官以前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能知道的这般清楚,这些都是以前听家父说的。”
“原来如此。”萧峥叹了口气,“这样说来,岂不是十分棘手?”
“倒也不算棘手,以前比这更严重的水患也治理得了,只是自陛下登基后此地官员多有调动,不如当初那些官员们经验丰富,怕是有些应付不来吧,不过……”
话音被一声突来的冷喝打断,文素扭头看去,赵全骑在马上迅速的朝两人方向奔来,高头大马在细窄的田埂上踩踏而过,叫人看的心惊胆颤,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下来。
“王爷,小心身后!”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文素正要下意识的转身去看,人已被萧峥一把拦在背后。她吃了一惊,贴在他背上半天也没敢动弹一下,等了许久没动静,这才探出脑袋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
远处的小道上,一人端坐在马上,与摄政王两相对视。
那是个男子,离得太远,看不清相貌,只可见一身褐色长衫迎风招展。
文素无法看见摄政王的神情,但可以清楚的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似乎是不悦的征兆。
赵全终究是没能以马上英姿过了这独木桥般的田埂,关键时刻从马上跃下才免得摔个一身泥水,即使如此,他仍然英勇的带着一队护卫赶了过来。
萧峥忽的抬手,阻止了一干人等。
对面马上的男子见状开始笑,声音饱满而有磁性,可以听得出是个中年人。
“退之,许久不见了。”
一听到这个称呼文素就哆嗦了一下,上次听到是从蜀王口中,那这次呢?
这里可是接近乱臣巢|岤了啊,这要是出现个藩王,那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然而萧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对面的男子却毫不在意,接着道:“你放心,她一切都好,听闻你要前来,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日了。”
萧峥抿唇,不做声。
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朝他抱了抱拳,正打马欲走,忽又扫到他背后探头探脑的文素,笑道:“这姑娘看着不错,退之好福气。”
话音刚落,人已纵马远离。
直到目送着那人的背影变成一点,萧峥才淡淡吩咐道:“继续赶路吧,停驻泰州。”
泰州临近江都,未至扬州,不用与广陵王正面对抗,同时往南至一处名为高港的小镇即可临江,的确是个停留的好地方。
到达当日,天上又开始下雨,泰州知县还在江边巡视,得知消息慌忙赶去迎接,已晚了半个时辰有余。
萧峥掀帘而出时,眼中所见便是大小衙役与附近百姓在雨中跪了一地,泰州知县跪在最前方,裤脚还是高高挽着的,浑身上下还溅满了泥。
文素跟在后面出来,抬手遮在额前挡着雨去看知县大人,还未看清相貌,只那身形便叫她顿时惊喜叫了起来:“无渊?”
知县一愣,抬头看来,赫然便是外放为官的齐简。
“文大人?你怎么会来?”话刚问完,意识到旁边还站着摄政王,心中已经了然。
所以朝卿兄还是失败了么?_
停靠泰州是摄政王的临时决定,以致于连下榻之处也没来得及准备。一行人车马劳顿,都需要休息,手忙脚乱的齐简只好暂时将众人请去县衙。
一进入厅中,尚未就座,萧峥便开口询问灾情,劈头盖脸一连串的问题。
齐简赶紧一一作答,事无巨细,将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无论对错全都禀报了一遍。
毕竟年少,又是初入官场,齐简在赈灾之初遇到的困难不计其数。
上级欺压,下级藐视,百姓不信任等等,不过短短数月,已将他原先脆弱的少年之心锻炼的坚不可摧。
而他并不打算将这些隐瞒,对他而言,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已经问心无愧,如果因为某些差错而被怪罪,那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了。
萧峥对此并未多言,齐简能毫无保留的坦陈过错,勇气可嘉,看这模样也是尽心尽责,自己若是过多苛责,倒显得不够仁德了。
他坐在厅中上首,静静的听完禀报,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桌面思索对策,不过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当即一连发了数道命令:
“立即召集周边官员前来汇报灾情。”
“发布告示,征募民间医者,越多越好。”
“撤至后方的沿江百姓需按时发放衣粮。”
想起之前文素的话,他又补充了一条:“重金征募精通水利或熟悉此地地形与水系者,二者兼顾尤佳。”
除此之外,对于齐简的一些过失也给予了纠正。
齐简边听边记,暗暗心惊,只听了他的禀报便有了如此周详的决策,若无周密的推断和自信,绝对不可能做到。
摄政王能够仅凭一己之力而把持朝政,的确是有原因的。
一边要执行摄政王的命令,一边还要为他寻找住处,这些都是眼前就要解决的事情,齐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当地有个乡绅非常识时务的贡献出了自己的某处宅院,这才解了知县老爷的燃眉之急。
文素觉得日理万机这种事儿还是交给摄政王比较合适,于是决定先回住处休息一下。
正要出县衙大门,便见有个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角迎面走来。到门边时,被守卫拦下,女子停步抬头看来,见到文素,冲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文素有些吃惊,见她头簪木钗,穿着寻常,却是极其貌美,举止也是无比的优雅端庄,仅仅是点个头也掩不住眉目间的高贵风华。
见文素一直盯着自己,那女子忍不住笑了笑,柔声问道:“敢问姑娘,可知晋王是否在此?”
文素愣了一愣,正在疑惑晋王这个名号怎么那么熟悉,就听身后传来了摄政王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她转头看去,摄政王看的人却不是她,正是她面前的女子。
二八章
文素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八卦的人,可是为什么又改变计划留下来了呢?
摄政王坐在厅中上方,下方坐着刚到的那位美貌女子,而她就坐在女子的对面,颇为苦恼。
对了,为了傅青玉!
她远在京城,心系摄政王,做朋友的替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难道不应该?
太应该了!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情顿时转为舒畅,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严密的监视状态中……
那女子见她这般盯着自己也不觉尴尬,大大方方的一笑,伸手端过茶盏,一垂首,如墨青丝映衬白玉额头,青葱手指捻着茶杯盖轻轻抹去上方浮叶,朱唇轻抿,呷了一口。
优雅端方,高华自生。
这一幕重重敲击在文素的心坎上,叫她不禁心生叹息:青玉啊,这个对手估计你是抗不过了。otz
“退之,这姑娘是谁,你还不曾与我引荐呢。”
之前她说话时,文素并没有注意,此时再一听,只觉得这声音太过沉稳,竟隐隐透出一丝沧桑之感。再仔细看她相貌,盘着妇人髻不说,眼角还微微显露了细纹,看来至少也有三十出头了。
某人又振奋了:青玉啊,有希望啊!≧v≦
“此乃我朝首位女官,文素。”萧峥神色淡淡,回话时根本看都不看她。
女子十分惊讶,转头上下看了看文素,眼露赞赏,“是我与世隔绝太久了,不知你已做了摄政王也便罢了,竟也不知我朝已经允许女子为官了。”
文素诧异,新政闹的动静那么大竟没听过,莫非是从世外桃源来的?_|||
萧峥在旁冷笑:“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既与世隔绝,又何必再来见我?”
于是,文素终于察觉到摄政王是不悦的。
显然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故事可能很曲折,类似话本中缠绵悱恻虐心虐身那类的,而通常这类故事的结局都是两人重归于好。→_→
女子听了萧峥的话有些尴尬,从袖中摸出帕子捂嘴轻咳一声才算掩饰了过去,复又抬头道:“对了,今日我不并是一人来的,本来彦……他也要来,只是后来怕你还在生他的气,便作罢了。”
“无妨,我们已在泰州城外见过了。”
“什么?”
萧峥这么一说,不仅女子诧异,文素也诧异了,敢情那马上的男子还跟这女子有关联?
三人一时没了话题,相对坐着,气氛沉凝。
没一会儿,萧峥忽然起身对女子道:“若无事,你可以走了,下次也不用再来找我,既然要断,便断得干净些!”说完便直接拂袖大步朝外走去。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让文素一时怔住,竟完全反应不过来。
将要擦身而过时,女子忽然起身扯住萧峥的衣袖,“退之,当年怪我不告而别,连累你们担忧,但你也清楚,你我这般身份的人有多少身不由己……”
“我本就不怪你,”萧峥动了动胳膊,挣脱了她的手,“但是亲情已断,便该就此了结,何需再见?”
旁边听得正入神的文素顿时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
亲情已断。
亲情……
呃……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正僵持着,赵全脚步匆忙的从外走了进来,对萧峥行礼道:“王爷,齐知县派人来报,说有人自称熟知此地水系,已经揭了榜,正往此处赶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好消息,萧峥闻言立即正色道:“快些请他过来!”
话音未落,已有人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迎接便不用了,退之不必客气。”
这么熟悉的声音……
文素紧盯着那道渐渐走近的人影,那迎风招展的褐色衣袂哟,可不就是不久前在泰州城外见到的中年男子么。
先前没看清相貌,待到近处一见,方觉世间什么叫做气质。
不过是粗布褐衣,却能穿的这般风度翩翩,年届中年还面白无须,剑眉星目,唇带浅笑,立于门前便如同明珠在堂,璀璨一室光辉,好一个儒雅端方的君子。
萧峥皱着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女子,沉声道:“你们莫非是故意的不成?要么便躲着不出现,要么便一起出现!”
“退之……”女子面露悲戚,在他身后站着,几次欲言又止。
“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见一面该欢喜,这般悲伤做甚?”中年男子施施然进了门,也不对摄政王行礼,直接走到女子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慰。
深觉眼前场景已经诡异到让人忍无可忍的文素再也按捺不住,挪啊挪的到了萧峥跟前,硬着头皮低声问道:“王爷,这二位……究竟是谁啊?”
萧峥脸色铁青,抿唇不语。
她只好悻悻的闭了嘴。
一边的中年男子低声安抚了女子几句,抬头对萧峥道:“在下揭了榜便是王爷的座上之宾,王爷这般态度可不应该啊。”
“哼,若你有真本事,本王自当重用,但若是招摇撞骗……”萧峥幽幽的转头看向他,“本王历来最痛恨骗子,你该知道下场!”
从未见过摄政王这副模样的文素与赵全对视一眼,齐齐后退一步。
“哈哈,如此甚好,”褐衣男子飒然一笑,“明日在下便将治理之法呈上,若无效果,愿以项上人头抵偿。”
萧峥终于站正了身子与他对视,彼此眼中俱是毫不退让的坚决:“你这颗脑袋早就该搬家了,也好,本王这次便给你个机会。”
“做了摄政王果然气度不凡了,说话也是这般气势汹汹。”
“总要与宵小之辈有些区别的。”
“……”
一番气氛诡异的谈话至此宣告结束,中年男子干脆的告别,关爱有加的揽着女子出门而去,关于身份只字未提,留下无数遐想。
不过很快文素就从赵全口中得知了那男子的名字,据说他姓林名瑄,表字彦纯。
前面的名倒不觉得熟悉,只是他的字,真真如雷贯耳,以致于文素当场就惊叫了起来:“天呐,他就是林彦纯?!”
摄政王挑眉,“你认识他?”
何止她认识,整个沿江地区的百姓谁不认识他?
文素摸着下巴遥想当年……
约摸是她八岁那年,长江突发大水,淹没周边农田无数,数以万计的百姓无家可归,那才真是哀鸿遍野,甚至都到了吃草根树皮的地步。
当时的两江总督亲自带领百姓抗洪,日夜奋斗于堤坝之上,但偏偏收效甚微,洪水在几大水系间盘桓不去,甚至连带京杭大运河的周边也开始受灾。
林彦纯便是此时出现的。
说来此人颇有些传奇色彩,谁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两江总督让他负责治水的,只知道他连面都未露,只是吩咐了下去要于何处开挖渠道,何处筑高堤坝,便轻轻松松将这场浩劫渡了过去。
当时总督大人本要将其事迹上奏朝廷为其请功,却被他连番推辞,声称自己对官场颇多忌讳,此生绝不会踏入仕途。
这么一来,民间便有了各种传言,称此人本是姑苏才子,少年得志,名冠京城,封侯拜相。后来不知是何缘故突又回到了家乡,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百姓需要时才现身。
这还算靠谱的,离谱的直接称他乃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座下善财童子所化,奉观音之命前来普度众生,就差给他建庙供奉了。
当初文素她爹对此人亦十分仰慕,曾四处寻访想要拜见他,据说后来还真叫他给遇上了,回来后乐呵了半天,有关此地复杂水系的那些知识便是从他那里听来的,所以文素才能在萧峥面前说的头头是道。
这番话说完,赵全是一脸的佩服,只有萧峥错愕的不行。
当年崇光帝派了多少人追捕此人,结果他还大大方方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治水赈灾,甚至还赢得了一片赞誉。
而这一切朝中竟无半点风声!
是了,那些官员还指望着他治理水患,自然要护着他,难怪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既然如此,现在突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治水,为何又要等到他到来才现身?
萧峥皱紧了眉,总觉得有些蹊跷。
这边文素对那两人身份的兴趣已经完全转化成为对林彦纯个人崇拜,一个劲的缠着赵全问东问西:“他家住何处?几口人?读什么书?吃什么饭?”
赵全也是听林瑄自己介绍才得知他的名姓,哪里能对他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被她这么一纠缠,立即忙不迭的抱头鼠窜,终于体会到了自己这一路给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
文素却不肯放过他,拼命的拽着他的衣角询问:“你告诉我啊,像他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究竟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啊?”
“神仙?哼!不过是个骗子罢了!”摄政王一声冷哼,甩袖出门。
“啊?”文素与赵全在他身后大眼瞪小眼,懵了。
※
身为好下属,是要时刻关注上级动态的,比如上级不开心了,你要适时的出现,就算是充作发泄愤怒的工具,也比不露面的强。
本着这个原则,晚饭过后,文素战战兢兢的到了摄政王的下榻的房间前。
——好吧,其实她是被赵全拖过来的。
几声轻轻敲门之后,里面毫无回应,文素有些忐忑,转身看站的远远的赵全,以眼神询问自己是不是可以不要那么英勇。
赵全果断的摇头,以眼神回应:我与你同在,你大胆的上吧!
转身继续敲门之际,文素心中默默计划着以后一定要以无数江南糕点来感谢他的陪伴……
最后一下敲击落了空,门从里面打开,摄政王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文卿有事?”
“呃……”文素捏着冒汗的手心讪讪的笑,“王爷还未用晚膳。”
“不必了,本王没胃口。”
文素一时语塞,开始眼神游离的想对策。
萧峥早就注意到一边赵全的神色,岂能不知她来此的目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动,面上却故作不悦的道:“文卿如若有空,不如来帮本王处理灾情,其他的事情就不必多想了。”
“诶?”文素一愣,人已经被萧峥一把拉进了门,一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立即心慌了,“王爷,您……这打算忙到什么时候啊?”
萧峥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通宵吧。”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后面一点情节补完了,下去码字了,努力撒花给我增加动力哈,拥抱每一位继续追坑的美滛o(n_n)o~另,关于林瑄此人,参照人物是陈瑄——明代武官、水利家,明清漕运制度的确立者,字彦纯。————————————v的突然,三更无望,万望见谅,周末日更,虎摸诸位美滛……需要积分的筒子留言满25字正分评加“jf”即可,长评必送~
二九章
林瑄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治水良策赶到了摄政王的住处,跟着赵全一路走到房门口,还未敲门便看见一名身着青衣的姑娘打着呵欠走了出来,眼下青灰,神色疲乏。
他微微扬眉,眼神意味深长。
文素一抬头,见这崇敬了一个童年的神仙人物赫然就在眼前,顿时浑身疲累一扫而空,兴高采烈的就要上前去打招呼,身后却有人先她一步出了声:“你倒是来的早。”
林瑄暧昧的笑,“是,打搅王爷清梦,万望恕罪。”
“那下次便不要这般登堂入室,在外等着就是。”
林瑄赶忙称是,笑的越发欢畅。
文素狠抽了几下嘴角,王爷您干嘛不解释一下……
两个气场不合的人不冷不热的寒暄了一番便去书房议事,文素趁机回去补觉,临走还不忘拍了拍赵全,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
从她狠毒的眼神中,赵全似乎看到了无数美味的江南糕点……otz
天气仍旧不好,阴沉闷热,文素睡了没多久便一身汗水的醒了过来,坐在床头唉声叹气。
摄政王府的好日子过久了,家乡地区的生活反倒不习惯了,真是造孽啊!
沐浴之后饱餐了一顿,再溜达到摄政王的院子,便看见齐简便带着一干周边官员急匆匆的赶到了。
得知摄政王召见,这些老爷们哪里敢耽误?硬是连夜兼程的赶了过来。偏偏天气不好,时不时的一阵大雨,弄的个个形容狼狈,以致于面对即将到来的接见,俱是面露惴惴之色。
赵全已前往书房通禀,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请几位官员进去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文素瞧得真切,上前打趣道:“怎的,被王爷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