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十指相扣,君心不老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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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指相扣,君心不老 作者:未知

    绳直直将颅脑穿过,一点朱红色的朱砂落在眉心。hubaoer鲜血一点点地渗出。

    这一辈子他屠城掠地见过死亡前的哀鸣,直到现在自己死日将近的时候却是前所未有的坦然。叹的不是将死之哀而是至死也不知这个女人为何要杀他。一个报仇或者刺客要杀皇上的理由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爱上了她。在这种年纪奢望感情有些迟了。可这一次情爱烧得太过猛烈,甚至连命也保不住了。

    小虫吸饱了灵力拍着翅膀往葫芦里飞,这已经是第二只了。

    骨笛化成青锋抵上咽喉,这个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曾经,我是你的女儿。”皇上愕然地抬头,血水在脸上留下长长的一道印迹将脸分成两半,分外诡异:“是吗?那一世,我该是幸福的。”

    弑仙滑到胸前:“是吗?但你为了国家一剑杀了我。瑞元帝,前朝的开国皇帝。而你却是灭了那一朝的皇帝,真的很讽刺。”

    额间的疼痛越来越沉重,身子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他知道这是死前的感觉,真的要离开这个人世了。脊背摔在地上,临死前还能看到这个女人,那么已经很好了。她要他的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可以了。而她给了自己近两个月的时间,够了。

    “曾经有人说面对盘要费心费力的败局,他会选择自摆棋盘。他说我要修身,看来他是对的。但这盘棋是你的话,还是值得的。”扬起笑,说完最后一句清明的话,合上眼。

    这句话,直到后来她听言桓亲口说出才真正明白话中意味。

    火舌舔舐着他的脸颊,重阳手上的剑一直抵着他的胸口。怔了良久,慢慢地移开,转身正要离去。前面的空地上映出一道欣长的人影,在红色的视线中分外扎眼。

    “冥者大人。”浑厚的声音。他不是死了吗?为何还能站起来?重阳遏制不住心中的惊异,转身。这张原本祥和而绝望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和轻蔑。就像前一刻她看着这个男人的表情。

    皇上双手展开两道火焰浮在手掌之上:“一百年前,你在忘川边上杀了一个上仙,那人叫什么,你知不知道?”皇上的神情不似平常,十分古怪。心里怦怦乱跳不想预兆浮现出来。

    他步步紧逼,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污,扬起的嘴角恨意铮铮:“命格。前一任的命格星君。”重阳惊恐地睁大双眼,这种口吻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很死板很斤斤计较。

    “他是我的授业恩师。”单手抓上重阳的脖子,一分分的使力,“我就是命格。要是用这个死人身子杀了你,你猜猜看,谁会知道?”重阳已经能够确定这一次是遇上的仇家。

    “君上保你保得可真是好。吞了我师傅的元丹你还能好好活着逃过天帝的责罚。就凭着你这张脸蛋吗?啧啧啧,真是不错。”他笑得很谄媚,“你很想跟着君上是不是?你在等着他来救你是不是?可他现在在鬼府,新君摆宴,是不会来的。今夜我要你的命!”

    手里的弑仙攥得更紧。

    “杀我呀,一剑弑仙,我必定魂飞魄散。那么,君上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五雷轰顶受尽仙家刑罚。你说他保不保得住你?”看着重阳圆睁的双眼,调笑的意味更重,手上加劲控住她的身体一把推倒在火焰之中。

    说着便弯下腰,两只手指抚上剑身,“这是个好东西。旁人不知,可我却知道。君上的双腿骨。有双腿骨的人能成继承统得三界。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动心之日,便将腿骨剜出,受尽削骨噬心之痛,用那女子的血一并化成弑仙剑。弑仙剑成,此人便是未来的天后。”

    瞳孔收紧,洞穿心肺的疼痛。一百年前在忘川边上,你腕骨成笛,化成弑仙保得我一生平安。竟然是你对我一生情意的承诺。天地大统从无仙家以外的女子做过天后。你隐忍疼痛剖出真心,誓要立我为天后。而我却对你心灰意冷,决定抛开一世记忆寻个逍遥活法!难怪在九曲鬼涧,你对我说要好好保管着柄弑仙。难怪你愿意为我跳白头井入九曲鬼涧,血污满身。你的真心藏得太深,竟是咬着牙一百年也没来对我说上半句。

    心里一阵紧过一阵。你愿意为我背起天帝责难,而我却一直懵然不知,还要跟着景夜走。那一时,你怕是伤透心吧!

    “一条双腿骨,一柄弑仙剑。天地间最残酷却是最忠贞的定情信物!这份情谊真是可歌可泣。”说到这里扬起嘴角又是可怖一笑,“世事难料,君上为了一个女人入九曲鬼涧。为了出九曲鬼涧,她连自己的亲娘都能下得了手,都是为了一个骨女。你说他是太有情还是太过无情?”

    夫龙之为虫也,可犹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重阳眼神一厉,人主皆都逆鳞。而言桓恰恰就是她径尺逆鳞的要害:“命格怕是小看我了,真刀真枪,你也未必是我的敌手。”话音刚落,手起剑快,弑仙剑直直刺穿咽喉处。喉咙中还没有冒出咕咕的响声,瑞元帝这副借尸还魂的身子再一次倒进桔子林里。

    红光投射在白玉面具上,穿着大氅的人感觉不到半分温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到了。”

    这场凤凰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停止。重阳从火光中踉跄地逃出,心里狂跳不止。右手攥紧了弑仙,左手握着葫芦冲着冥地而去。

    命格说过,言桓在那里。要立她为后的言桓,能救景夜的言桓。

    重阳踉踉跄跄赶到十八鬼府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言桓失踪了。

    第五十八章

    重阳到十八鬼府的时候是第二日的清晨,爬着门说是要找管羽。守门的小鬼爱理不理地说了一句:“大殿下上了天庭,不在府里。”

    “那我找小幺,四殿下。”

    小鬼鄙夷的眼神瞥了瞥重阳:“你真会开玩笑,四殿下早就去九霄上做质子。走了三个多月了。”这消息一直没有人告诉她。一得知,全身就泄了气,那个连雷公也懒得劈死他的小幺,怎么会去天庭做质子的呢?

    原本想着还能用戈女的名义混进去,思来想去才记起,戈女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走投无路之下,重阳决定冒险上一次九霄,直接去紫阙殿里找言桓。

    急冲冲地赶到紫阙殿,里里外外翻了个边,还是见不到言桓的影子。偏偏是这顶顶要紧的时候管羽也跟着一道消失了。问谁都不知道那家伙跑去了哪里。眼皮狂跳了两天,心里念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等到第三天月上中天的时候,管羽拖着一脸疲惫的身子刚迈进紫阙殿的大门就被重阳逮了个正着:“言桓呢?”

    良久的沉默,鬼府第一能说会道无神地看看重阳,眼神避开:“我不知道。刚回来,出什么事情了?”

    “言桓不见了。”重阳有着十分强烈的预兆出事了。管羽这副态度只有两种可能。一,他的确不知道。二,他三缄其口,那么,必定出了大事。

    “是吗?”管羽避过重阳的眼神,径直往紫阙殿里走。身上衣服褶皱不堪,汗味很浓,似是好几日都不曾休息过一般。

    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管羽停步,回头的时候眼神带着七分的厌烦:“没出什么事情!你要我说什么?!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就去了凡间或者是鬼府。他坐着君上的位置,难道要整日都躺在紫阙殿里等着你来找他吗?”

    面对一向玩世不恭的管羽第一次大发雷霆,重阳略略怔了怔,喃喃道:“我……”

    管羽抿着嘴,甩了甩袖子:“君上的行踪本来不需要我们来管,你在这里好好等着吧。总会回来的吧。”这话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重阳听不惯这种安慰,径直走了。

    “你去哪里呀!”

    重阳没答话。她要去接景夜回毓镜宫,等找到言桓弄到他的灵气,这样她就能还上景夜剖仙元的那一情。以后,好好跟着言桓,不管有没有名分。

    一来一去花了近一日的时间。自从景夜不知世事后十分畏人,有时严重起来连微汀也不愿近身。要带他离开那座破落的小屋十分困难,两个人连哄带骗地才算出了屋子。可景夜自己又使不出飞身的法术,只能两人扶持这一路上九霄。好不容易回到毓镜宫里能安顿下来,已经是夜深的时候。

    心里一边惦念着一声不吭就消失踪影的言桓,一边还要照顾封藏了自己的景夜,可谓是心力交瘁。从景夜失势之后,毓镜宫里的人被分到了各处的宫殿里,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大殿。微汀扫了扫榻上的灰尘,哀叹了几声:“三公子一落难,走的走,散的散。若是救过来了,不知看了心里会有多难受。”

    重阳没答话,绞了手巾替景夜擦洗。他的目光里空落落的,团着身子似被人抛弃的孩子守着一个人的黑暗独自哭泣。心疼是难免的,重阳又握了握景夜的手。

    要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刚要走,微汀就说:“近日来天庭里宵禁,现在走不了了。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明日天亮之后再走。”重阳无奈地耸耸肩,也只能如此。

    毓镜殿里的烛火点得很暗。火光一亮,景夜就会畏缩地往墙角里退。口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却听不清楚,重阳守着他直到他入睡,才得了片刻的安静。睡梦里的他蹙着双眉,神色紧张,难得能清明地说上句梦话却是:“重阳,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吧。”

    “公子对你真的很上心。”微汀替景夜掖了被子。

    重阳叹叹气:“或许吧。可……”莞尔一笑。

    “公子真的为你在上清弥罗宫前跪了三天。算是赎自己的罪吧。天后为了公子机关算尽,可公子也有公子的无奈。他不想做天帝……他只是个太孝顺不懂得拒绝的儿子。”微汀喃喃,带着哭腔。

    “其实,当初认识胥游的时候,我何尝抱得不是私心呢。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重阳叹了气,“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有入九曲鬼涧这一事,有些事,有些人,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微汀眼睛亮亮地投来:“天上地下没人比得上君上……是吗?”绯红飞起:“一长得很祸害的神仙而已。”这话说得很含糊,可微汀明白了意思。

    两人聊到天色大白,重阳才昏昏沉沉睡了几个时辰。出门的时候问微汀有什么法子能进藏书楼的。微汀含含糊糊半天,才从怀里摸出一个腰牌。一块紫檀牌子上刻了些字,看了好久才明白是言桓专用的令牌:“这东西怎么在你地方?”

    “我……”微汀低头扭捏了半天才说,“一个带白玉面具穿黑色大氅的人扔到我面前的。那天,我想去藏书楼,可守门的不让我去……后来就遇上了那个人……”

    重阳眸子一亮,他描述的不就是那晚引她见到景夜的人:“你认不认得这人是谁?”

    “从来没见过,也不说话就扔了块牌子给我。”微汀目光炯炯不想是在撒谎的样子。重阳低头想了很久,把牌子揣进怀里去了藏书楼。冲着守卫一亮言桓的牌子果然很有用。守卫一脸堆笑地送她进楼。

    从日头晒腚到月光浮云,重阳终于在茫茫书海里找了她要找的东西。天庭的手笔自然是旁处比不得的。一座藏书楼是如何的雕梁画栋且不去论它,光是多得能让人眼眶子看着生疼的书就可见这地方的奇妙之处。当然更奇妙的是,守卫哥哥说,言桓几乎看过这里的每一本书。

    重阳笑得十分花痴:“这里每一本书他都碰过呀。难怪这味道这么好闻。”话是这么说,可想想他在修为上用心,重阳的心里还是酸了一把。

    斑驳的黄纸上寥寥数字,讲的就是入业火塔后如何消除灵音的侵扰。这一次微汀没有骗她,而且这道法子对言桓也不会有什么伤害。重阳很自私地在管羽身上试了一遭,大抵上是相信了微汀的话。只是那个面具人又是谁呢?

    脑子里装着疑惑往紫阙殿里走。到的时候见管羽痴痴地坐在门槛上,也不去看重阳。

    “言桓回来了?”重阳兴冲冲地问道。

    管羽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里面:“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一路上将葫芦里捏得更紧了些,掏出那罐子朱砂,步子一顿。终是进了殿。

    寝宫里弥漫着一股淡然的熏香,略带着些水泽之气和蒸汽,想来他刚刚沐浴完毕。屋子里漆黑一片,言桓披着袍子,衣带系得十分凌乱,露了大片雪白在她眼前。

    “怎么不点灯?”重阳问道。

    言桓没有答话,只是站起了身,衣衫的口子开得更大了些。重阳痴了痴,忙去阻止:“这样挺好的。”点了灯一会那可恶的虫子飞出来的时候更麻烦,还是不点灯的好。

    重阳往椅子上一坐:“这些日子去了什么地方,也不说一声。”有些责备的语气,可一想起那晚命格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是暖暖的。言桓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弯着嘴角笑得要多妖孽有多妖孽,身子斜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以为你会在长安等我,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话里甜丝丝的暖得人心痒痒。自从听了命格老儿那一番话,小女子的心里那点小心事更是翻滚。眼前这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奈何现在心里窝着个结。重阳暗暗告诉自己等过了这一次的结就好好待言桓,一生一世决不再骗他半个字。“找不到你,心里乱乱的……很是担心。”情话说的欲语还羞。

    言桓挑了眉,难得笑得很清朗,伸手去摸桌上的茶壶,碰上壶柄手却停了停。

    “怎么了?”很是疑惑的问道,“那弑仙剑的由来我知道了……那个,那个你要是有这心就够了。我也知道自己这骨女的身份……”

    “别这么说。”声音很宠溺,说着又是去摸茶壶,提起的时候手却不稳抖了抖,倒了两杯茶在桌上。第一杯浅了些,第二杯满出了些。

    重阳有些犹豫:“我去点灯吧。”

    “不用了。”一双狐狸似的眉眼,看一眼就叫人沉沦。他十指纤长握上女子冰凉的手:“许是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你若是欢喜,我也便安心了。”一只茶杯递到手上,重阳木木地接过,垂着头眼眶子红得像只兔子。

    “我们也同凡人一般喝个交杯酒,好吗?”言桓晕着笑意扬起嘴角,眼神空落落地落在地上凝着的一片月白,模样更是叫人动心。重阳垂头,轻声嗯了一声。你越是这般我越是抓心挠肺地难受。

    白瓷杯子触上嘴唇,重阳想起言桓印在唇际上的一吻,心跳更乱了三分。放下茶杯,手又被他握在掌心。他的手也很冷,沁着细细的汗。就这样,他坐在椅子上渐渐环上了重阳的腰。又把头靠在前胸,黯然地闭上眼,喃喃道:“便是你能多留片刻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话音轻飘飘地落在耳朵里,重重地撞进心里。重阳伸出手,抱着他,缓缓抚过绸缎似的长发,低下头在额间印上一吻。那一吻很轻很细,不曾甜腻,却有辛酸的味道。言桓抬起头,眼神涣散,笑得有些疲惫。

    额间,朱砂嫣红,一只小虫只葫芦中翩然而出。收翅,落在那人玉雕似的容颜上。

    第五十九章

    “景夜,他怎样了?”小虫似乎极其贪恋言桓,迟迟不肯飞去。重阳心里猛然一阵,却见言桓伸手抓起额间的小虫,没有瞧上一眼:“这虫子也是灵物,微汀能弄到也费了不少力气吧。他对景夜真是忠心了。”

    话里有些气馁的意味。他又摆摆手示意重阳收好:“我这些日子不在,想来是耽搁的久了。这虫子保灵气保得不能很久,你要救他,快些去吧。”

    一番话下来,重阳愕然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你早就知道了?”话音很轻。

    “管羽在门外跟我说了你捉弄他的事情。我想了想许是你要救景夜。”藏书楼里的书每本都看过,景夜的事情他也知道,聪明如他怎会猜不出个所以然。

    重阳心里揪得更紧了:“我去去就回。等我还了他的情,所以……”话没说完,椅子上的人伸手拉住了她,往身上一送。她落进了言桓的怀里,又是极尽缠绵的一吻。

    见他这样,重阳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可终是走了。在毓镜宫的门口,把葫芦交给了微汀没说上两句话,也没进去就往会回赶。回到紫阙宫的时候,管羽阴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架势绝不是什么好事情的开头。

    “怎么了?”低声问道。

    管羽不说话径直往里头走,脸上堆满了乌云。

    重阳有些恼怒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为我骗你的事情在生气?”抬着脚要去找言桓,

    这一次管羽撑不住了,摆摆头,指了指屋子里:“他不在。别去了。上东海去将养一段日子。以为你一时半会回不来才去的。”

    重阳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叫言桓抛下九霄上一大摊里事情去东海将养,还要瞒着她去的。在她再三追问下,管羽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恍恍惚惚地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些事许是管羽自己也不太清楚,事情大抵要从鬼府新君那次夜宴说起。新君嘴快,往日里也没跟言桓打过什么交道。三杯酒下肚就扯起了自己的胞兄——管羽。说得兴起就说起了鬼府这些日子在翻修岁前殿给管羽大婚时用。这话言桓本是没有兴趣的,面子上客套就问了句是哪位姑娘。

    新君说出重阳两个字的时候,言桓晕着的笑意瞬时就冻结了。酒席不欢而散,新君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言桓从鬼府出来直接去了上清弥罗宫。要求很简单就是请天帝收回成命。天帝跟言桓说了一句话,叫言桓当时就明白他爹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你从九曲鬼涧里带出来的那件东西,什么时候呈上?”那时天帝坐在殿堂正中,语气十分严肃。

    后来从上清弥罗宫里回紫阙殿的路上,言桓喃喃说:“父帝是知道我将腿骨化成剑给了重阳的。”

    这是后事,言桓的伤却不是这样简单的。言桓当时咬着牙没有认,一口咬定自己不明白父帝的意思。天帝没有说话,叫他就这样跪着,跪了一夜。那时候管羽一直陪着他跪到了天亮。第二天早上,天帝传出话来。说言桓大逆不道要一个骨女做未来的天后,若要进殿说话就自己去领一百鞭刑。

    言桓二话没说一人就去了,那鞭子一道道打在肉上,他一次次用灵力恢复。虽然回到上清弥罗宫的时候身子是完好的,可灵力大伤,唇色苍白。天帝召见了他,轻飘飘地说了句,若是要他收回成命,那就去做两件事。天帝六万三千五百岁的一个小寿辰将近,万事俱备就差两样东西。一,要筑一个万寿高坛,这银子都从紫阙殿里出。二便是要言桓去猎一双七色赤罗大鹏来为大寿锦上添花。

    而恰恰是这一双七色赤罗大鹏日后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听到这要求,管羽就在殿外哀号着请天帝收回成命。七色赤罗大鹏是天地间的神鸟,性子刚烈且好斗,住在西梵之地。那是个确确实实的鬼地方,常年冰火不定。天地间有三大禁地叫神仙听了也闻风丧胆:西梵、九曲鬼涧、业火塔。

    天帝这一次偏执地要下狠手。

    尽管管羽磨破了嘴皮子言桓还是听不进去去了。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言桓回来的时候的确是带着大鹏鸟回来的,而自己满身血污几乎没有了人样。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恢复,可想而知猎到这一双鸟花了他多少年的修为。闹够了,天帝收回了成命。当时言桓就知道这只是开始。

    管羽把言桓从上清弥罗宫里接回来的路上,他吐了好几口血。管羽心疼得要死,为他恢复了伤口。言桓怕重阳回来的时候看出端倪忍着一身的痛把自己从里到外收拾干净。那时候管羽还不知道他眼睛坏了,只觉得他不爱看人,每每是闭着眼。起先没注意,可过门槛的时候,旁人没扶稳他,摔得十分狼狈。这才知道他看不见,被大鹏羽毛上的强光晃了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一路千里万里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管羽吸了吸鼻子,看着重阳没有表情的脸。

    难怪他不点灯,难怪他拿茶壶的时候迟疑了许久。他一直在努力克制不叫自己看出来,就像在九曲鬼涧里忍着疼和满口的血,就是不叫自己看出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重阳用袖子抹了抹眼角边的泪痕,很伤情地道:“他都这副样子了,还想着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想着法子去诳他,去救景夜。管羽,我真是该死!”

    管羽摇摇头:“要是事情能这样结束就好了。”重阳央了他很久,说是就算被天帝知道了直接砍了她,这一次她也要去东海看看言桓他怎么样了。只是谁也没想到,到东海的时候,终究是晚了一步。那时候,言桓已经走了,去了上清弥罗宫听天帝的急召。细问之下,小仙说出来的消息叫两人皆是一阵胆寒。天帝震怒,因为,命格星君死了。

    上清弥罗宫,阳光穿过赤红色的雕花木门投下斑驳光影。天帝挑着双眉却不似传闻中那般的震怒:“命格死了,死在皇宫里。”

    言桓看不见东西坐在椅子上有种不祥的预兆袭上心头:“父帝的意思是?”这便是君臣。两日前,我活剐你,你便只能去受那千刀万剐之刑,回来后依旧恭恭敬敬。

    “这案子,你来查。”天帝说着拿了一只锦盒递给言桓。锦盒的黄绸里裹了一颗琥珀色的珠子,是琉璃珠。能封住记忆的琉璃珠。

    轻声念咒,琉璃珠便起了一阵斑斓的变化,光影晃了一阵。言桓看不到,站在身侧穿着蓝色绸衫的仙使则为他一点点讲里头的东西。这是瑞元帝的记忆,从重阳入宫,直到一柄弑仙洞穿左胸。

    “瑞元帝本该死了,却还能站起来就是因为命格星君附了皇帝的身。”天帝单手支颐,笑得轻蔑,“上一任命格星君是谁杀的,你不是不知道。他为师傅报仇也是情有可原。可重阳太不知轻重了。”

    “为何只到这里就结束了?”言桓想了想问道。

    “人都昏死过去了,怎还会有记忆?”天帝很满足地笑,“我给你一次机会,若能查出不是重阳所为,以后这事就算了。若查不出来,这人我要看你亲手杀了她。”

    言桓面色僵硬,第二次发难。难怪之前那一劫答应得如此爽快,原来早就备好了连环计。言桓起身要走,却听天帝声音更冷道:“只给你七天的时间。”

    嘴角扬起:“好,就七天。”命格星君跟了天帝这些年里做了不少事情十分能讨得父帝的欢喜,这一次用命格发难,大抵的事情,言桓已经了然于胸。

    “瑞元帝,永宁的生父。他还活着。”天帝的声音十分阴冷却能听出其中不自重的窃喜。看着年轻人为了情爱打打闹闹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些事情决不能发生在言桓身上。所以,他要用所有的手段来折磨那个女人。你要杀的人,我便叫他好好活着。

    眼眸中绽出一阵蓝色的光芒,鬓角处更是疼了一分。

    “君上,你的眼睛……”仙使小声道,“怎么成了蓝色。”

    言桓有些冷然,站在广场之上,仰起头,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的,那么就让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吧。他深深吸气,冰冷的空气直直灌进胸膛中。这一刻他凝眉而立,分外清冷。一道孤寂背景肃杀了这一秋的美景。

    与此同时,带着白玉面具的黑衣人直直地跪在天帝面前,双手抱拳却是不语。天帝神色不动,嘴角漾开笑意:“把那个女人先抓起来。省得到时候找起来麻烦。”

    而在东海原本总是吵吵闹闹的两位,现在都不会说话了。管羽抿唇看着重阳一层层的汗:“命格是不是杀过你?”问得很直白,已经没时间绕圈子套话了。

    重阳叹了气,坦率点头。

    “是你……?”

    重阳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才将当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刺了他一剑,见他退了一步。这时候火势很大,突然烧到了面前。我无奈退了两步,转身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命格了。后来,踉踉跄跄地就走了。事情就是这样,若瑞元帝的尸身上只有一道剑上,那他便是我杀的。”

    话说得很凛冽,重阳昂着胸。这次麻烦大过了天。天帝一定亲自给言桓施加了压力。为了除掉她一个骨女,天帝也够上心的。

    “我想见见言桓,看看他现在怎样了。”重阳无畏地说道,怕是死日将近了,她不想叫言桓为难,却也不想叫他伤心。不管怎样,两人见一面说说话,总是好过在剐刑台上一眼万年。

    “我们先去皇宫里看看皇帝身上的伤吧。这案子必是交到他手里来办了,去那里应该能碰上君上的。”管羽含糊说道,转头看着重阳,“无关怎样,你是个再好不过的酒友。”

    第六十章

    五色金銮殿笼罩在一场弥天的大雾中。管羽抬头说了句:“这是天遮眼的天色。许是大凶了。”重阳没说话,两人使了个隐身法进了宫。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素白,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天气更凉了,深秋的清晨,露水很重。

    两人到了瑞元帝的寝宫,宫后头的那片子桔子林化成了灰烬连带着宫殿也烧得只剩了一个骨架子。四处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瑞元帝。的确他没有死,眸子愣愣地盯着手上的青黛罐子躺在床榻上。

    那一夜的记忆都被人抽了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上有道大口子,满身都是血污。最最要命的是,桔子林的大火没能要了他的命,却是要了他的根。重阳觉得这就是造化弄人,瑞元帝就是个不该有子嗣的命。知道内情的人一夜里都被皇上立斩于刀下。从此,这位征服了人间的君主,终是郁郁寡欢地守着残废的身子。倒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朝政上,也算是百姓的福气。

    背后有人轻拍管羽的肩。是一名仙使,大抵上把在上清弥罗宫的事情告诉了管羽。重阳在一旁一直不说话。言桓来过又走了,瑞元帝身上只有一道伤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没人知道。然而命格确实是死了。

    重阳不说话,事情很清楚了,又是一位命格星君死在了她手上。结局已定,天帝就是要言桓为难,要言桓亲手送重阳魂飞魄散。管羽有些拿不定主意,痴痴地立在原地。这一天终是要来了。仙使传了话,又留了句说是言桓近些日子不会回紫阙宫了。天帝的人日日夜夜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这话管羽一听就明白了。重阳是逃不掉了。但,若连试也不试一次,那么,必死无疑。重阳拿胳膊戳了戳管羽,刚转头就被她一个封字诀封在了原处。

    “管羽,我知道你想叫我走。可即便东海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一趟,言桓在那里!”决绝得有些倔强的口吻。说完扭头走了。

    踏上长安大街上的繁华,心里头一阵阵的泛酸。曾经,晏止卿陪着她走过了一世喧哗。曾经,言桓打马带着她踏过一世惊艳。如今只有她一人,去寻言桓,走过一街的清冷。娥眉轻敛,朱唇微抿,淡淡的有一股子忧伤打心里泛起,叫胃里翻腾得难受。

    后头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急急地转身,笑容僵在脸上:“景夜。”

    话音未落,景夜一袭白衣就拽起她的手飞身而去,足尖点过万户屋檐。疾风中,依旧是他温柔的声音:“管羽就要追上来了。你忍忍,我再快些。”

    掠过繁华,两人在城外的山涧里停下步。景夜放开重阳的手,眼神柔柔地看着她,笑得依旧俊朗。想起几日前在毓镜宫里见到的他,和现在的他的确是云泥之别。翩翩佳公子般的景夜又回来了。

    重阳吸着鼻子抽泣了两声:“见你病好了,我真是高兴。”这话不假,却隔着生分。

    “微汀跟我说了,我这病都是你帮着治好的。”白衣翻飞,临风而立,墨发舞起在晚风中。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气度依旧是没有改变半分。只有他才是心中无物的吧。

    重阳笑笑不再说话,面朝东方站着,眉目里已被沧桑浸透。

    景夜轻轻搭了重阳的肩:“命格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事情许是有回旋的地步。”

    重阳依旧沉默。

    “父帝要的是什么?不是要你死,而是要言桓忘了你,不再记挂你。”景夜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残酷,但这是唯一一条能够保命的办法。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重阳死,眼前的人与他已是咫尺天涯,但他依旧希望她能安然在这个世上。

    眼皮子低了低,叫言桓忘了她,比叫她即刻死在这里还要残酷。景夜的声音开始在耳际处模糊。

    “只要言桓愿意入业火塔,消除心魔……”

    “景夜别说了。前一世,我爱他至死未休。这一世,依旧爱他如飞蛾扑火。虽不能死同|岤,虽要他一人屠尽年华。我也想要自私地叫他记得我……”嘴唇蠕动,话已说不下去了。

    “重阳,你别哭……”景夜不知如何说服她,喃喃道,“你能爱他两世,若他情深,忘了你终归会记起你来的,等到父帝辞世,你们便能……”

    “等一万年,两万年,还是十万年……?”水泽蒙了眼眸,看不清任何东西,一味酸楚道。

    景夜噤声,不再说什么,伸手去拍她的背。重阳为言桓至死不休,而景夜又何尝不是希望眼前的人能记得他,好好地活上千年万年,陪着她看尽流云万千。只是她已不再需要自己的肩膀,曾经胥游一声娘子便能叫她羞红了脸。如今将痴心托付也不能换她展颜一笑。

    景夜心中不是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悔。如果微汀动手前他能停下计划,那么重阳不会知道言桓对她的心,母后不会死在九曲鬼涧。所有的症结都郁结在一个人的身上——言桓,是他弑母夺爱!景夜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用尽一切手段叫言桓进业火塔。只有这样重阳才能活下来,才能叫他受尽忘却最爱之苦,偿还他亲手杀母的罪孽。

    天地三大禁地,言桓仗剑挑了两座。这就是天庭君上的气魄。

    夜幕低低垂下,星空浩然。

    景夜推说东海行宫有结界,重阳贸贸然是闯不进的。现在天帝一定是派了人日夜守在言桓身边,就等着她去寻他的时候抓起来送剐刑台。话有道理,重阳就听。两人一路向着东面而去,这情景真是像极了去凌莲山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我的左手边,你已不再。

    一路上的两人谁都没有看风景的心思,各自顾着行路。荒草长得欢实,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叫行夜路的人难免胆寒。墨色天气一队人马黑衣夜行,手中仗剑直直循着两人的行踪而来。那队人一个个使了腾云法,速度极快,隔着百十丈远就听有人在低喝:“就在前面,三公子也在,如何?”

    疾风吹得脸颊生疼,首领一脸冰霜,下令:“不惜一切代价!”

    一声令下,齐刷刷十柄银剑从后面一如破云之势直直袭来。景夜低叱一声:“不好。”拉住重阳的手,使力往前一送。身子由于外力往前倒去,扑进草堆里。

    十柄剑直冲着重阳而去,景夜飞身在空中念了一道结界,拦开:“重阳,你先行一步。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首领翻手念诀要破景夜的结界,又听他大声喊道:“我等奉天帝之命前来捉拿要犯,三公子得罪了。”

    一脑袋扎进草堆里,景夜与天帝派来的仙使打得不可开交。但终归是身子废了太久,景夜应付得十分吃力。

    重阳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样子狼狈,回头看着景夜抵挡地十分勉强。对手是天帝精心培养的杀手,而他又带来了十个仙使,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不是看在景夜是三公子的份上,早就杀了杀手,将他格杀于剑下。

    重阳踟蹰地站在原地,步子怎么也抬步起来。看到景夜为了自己冒险,她不忍。

    “还不快走!”景夜一个挪字诀,将远处的山包移到身后,搁在重阳面前。已经看不到大打出手的两人了,依旧能看到阵阵灵光在夜空中似鬼魅般的绽放,揪着她的心一遍遍的疼。脚步迈开,不管是负了谁,如今她只想见一个人。

    握紧手里的弑仙剑,去东海,寻言桓!步子迈开,在夜风中急行了一阵。可心里想着景夜是不是还安好,分了心抬头时不知到了何处。身后有一道黑影闪现,速度极快。衣衫掠动间,那人已经闪到了她面前。

    不好,追上来了!重阳知道必是一场恶战。没曾想到,那人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腾起身形一计出其不意的封字诀,就将胜局锁定。

    身子往下坠去,再没有见到言桓前她不会死心。挣扎地想着法子,身体却在此时摔进了那人的怀里。白玉面具,大氅避体,是引自己见景夜的人!

    “你到底是谁?”语气中有厌烦,有愤怒。那人没有说话,双手一指直戳眉心。不好……心念还没有转过来,神智已经变得混沌不清。

    睁开眼的时候,重阳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因为她身边没有人,不见那个黑衣人。屋子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摸着床沿坐起身,探着黑暗点了灯。即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地方她曾经来过,熟得不能再熟。曾经她靠着这张床守着一个满身是伤还要死撑到底的人过了半夜。到了醒来的时候,她竟然躺进了那人的怀里。

    这地方是九曲鬼涧!是九曲鬼涧里冥王宫的偏殿!

    “言桓!言桓是你吗?”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闯祸的地方。重阳心里狂作,是言桓救了她吗?难道那个黑衣人就是言桓?空荡荡的黑暗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想着门外走去。月华中天,清辉满地,白玉面具上一点光亮晃动。

    第六十一章

    “言桓?”重阳努力按捺住喜悦,试探地叫了一声。那人没有回话,扭过头,一直看着她,似是过年未见的故人。

    看这样子,这人绝不是言桓。心肝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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