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世婚(完结)第8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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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婚(完结) 作者:未知

    有所不知,这唐家金银铺的东西,就是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极爱的。玉川书屋他家做首饰自有一套讲究,因老家主生怕几个儿子内斗坏了大事,便将一整套的手艺分授给几个儿子,有专做翡翠的,有专做玉的,也有专做金银的,还有做镶嵌的,表记也大同小异,譬如你这梅花簪,便该是唐老三的手艺才对。”

    那边许杏娘已经笑了起来:“看到了么?簪尾这里有三瓣花,不是唐老三又是谁?”

    林谨容凑过去瞧,果见在唐家金银铺后头不显眼的地方,飞了三片花瓣,不是有心查看还看不见。不由赞道:“真是讲究。”

    赵琼娘与许杏娘对视一眼,朝容七奶奶使了个眼色,容七奶奶只作不曾看见,专心专意地分茶,在||乳|白色的汤面上作了一副山水出来,虽则须臾便散了去,但到底意态出来了。

    林谨容不由赞道:“实在好手法。”

    容七奶奶就带了几分羞涩地笑:“见笑了,我是不如我家大姐,只得一息之间,慢点就看不见了,她是能让座中之人都有时间看清楚的。”

    许杏娘就推林谨容:“看容娘的样子也是个懂得茶的,不知我们可有这个荣幸得你一杯茶吃?”

    如今可不比当年去陆家抢陆云的风头,林谨容当然推辞:“我身子不便,不能久坐,请恕罪。”

    许杏娘与赵琼娘只是不依,非得缠着她分茶不可,一个说替她炙茶,一个说替她碾茶,都说不要她做前头的杂事,只要安心坐着完成最关键那道程序便可。容七奶奶并不阻止,只含了笑看着。

    看了这个形势,林谨容不由暗忖,她今日必须得露一手。虽然她今日应邀坐在了这里,却不见得这些人就真的接纳了她,她若是怯场,又或是没有足够的才气,那么下一次,她就再不能得到这样的邀请。先前问她写字是否写得好,现在又让她分茶,都是一个因由。道理显而易见,人与人之间交往,总有值得交往的原因。

    林谨容便微笑着起了身:“若是各位不嫌弃,我当然是不怕丢丑的。”无关争强斗狠,只是不愿被人轻视。她一个外乡人,无权无势,想在京中立足,挤入一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圈子里,再得到别人的认可,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容七奶奶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要指挥侍女帮忙,林谨容含笑拒绝,指着豆儿道:“她日常在我身边伺候惯了的,什么都知道。”

    其日,天半阴半晴,微风把腊梅的幽香送至暖亭中,三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以各式各样的轻松悠闲的姿态坐在暖亭中,专心致志地看林谨容分茶。

    陆缄曾经赞过,林谨容分茶时候的神韵,可以比拟天边的流云。她大着肚子,不是最美的形态,可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韵却是最真实最自然的。她刻意控制了——只比容七奶奶略逊一筹,正是为客之道。

    真香、真味却是不缺的,容七奶奶把建州兔毫盏从唇边拿开后,真心实意地夸赞林谨容:“实在是太难得了。”也不知道是夸她的茶技好,还是夸她懂礼貌。

    赵琼娘幽幽地道:“听说容娘还擅吹埙,当年我也曾在宫中见过一个女子吹埙,真是不错,好多年了,还随时回味着那种感觉呢。”

    这一次,被容七奶奶含笑打断了:“那可是个力气活儿,她还怀着身孕呢。琼娘若真有这个雅兴,待她的孩儿出世以后,你再设宴请我们去呀。”

    林谨容就大大方方地道:“若是有那一时,我当然不会推辞。”到此,她知道,最起码她是得了容七奶奶三分认可。

    许杏娘哈哈一笑,把话掩过去:“赵琼娘,到时候可不许你又忘了,我要吃好吃的。”

    赵琼娘就嗔道:“你个吃货”转瞬又道:“闲坐无聊,来吟两首酸诗如何?不然我回家去,我家那位必然要问今日有什么斩获的,我若说什么都没有,他便要笑我们了。”

    这话又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赞扬,林谨容便含笑道:“我先告罪,我做诗词是做得不好的,可别笑话我。”

    许杏娘就道:“我们又没谁要去考进士,无非是玩而已,做成什么就算什么。谁会好意思笑谁。”

    “便以一炷香为限,输的人下次做东。”容七奶奶使人送了笔墨纸张上来,各人绞尽脑汁地想了一歇,把自己得的诗作写了下来。

    眼看着容七奶奶拿了众人的诗词去品评,林谨容有些羞赧,她虽是从小跟着学的,不是不会,只是全吃老本,前生伤春悲秋,无处纾解时还会弄一些,今生却是不怎么把心思放在这种酸事上了。

    果然容七奶奶抬眸朝她一笑:“好字。这诗,也算应景。”

    林谨容就知道容七奶奶看不上自己写的诗,意料之中的,却也不难堪,坦然一笑:“我早说过是丢丑。”

    赵琼娘就拉着她的手小声道:“你不知道,能得珊娘一个好和一句应景,便是不错了。你看着罢,今日输的必然是许杏娘。”

    果不其然,许杏娘被容七奶奶给定了个下品,气得撒赖:“你们算计着要吃我的。”

    容七奶奶凉凉的道:“愿赌服输。”再看向林谨容,目光又有些微不同:“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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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33章 打量

    第333章 打量

    林谨容如今身子沉了,自不能久坐,当下也不客气:“腰有些酸,想走走。”

    容七奶奶便起身道:“那便去走走看看。”侍女们捧了大毛披风上来伺候众人穿着,许杏娘赖着不肯起身:“我不去,没心情”

    赵琼娘就羞她:“怪好意思的,做娘的人了还这样。幸好是没给你家大妞瞧见,不然这脾气学了去啊,啧啧。”

    许杏娘站起身来掐她腰间上的软肉:“我就和你学的。”

    赵琼娘尖叫一声,嬉笑着和她对掐起来,容七奶奶见林谨容含了笑站在一旁看热闹,便道:“我们打小就这样闹腾惯了的,不要笑话。”

    林谨容想起杨茉、吴菱并远嫁的姐妹来,不由叹了口气:“这是福气呢,我的姐妹们和朋友们,全都嫁得极远,难得瞧见了。”虽然与林五等人也有不开心、互相憎恨的时候,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那种感觉并不是外人可比拟的。

    容七奶奶怔了片刻,道:“其实我的姐妹们也嫁得远。”说到这里却是有些伤感了,许杏娘奔过来,笑道:“不要说这个,走走,要游玩就趁早,等下我家大妞找我,我就得回去了。”

    几人笑嘻嘻地出了暖亭,沿着小径在梅花树下转了一圈,折了几枝梅,互相别在彼此的发髻上,相视微笑,你嘲笑我两句,我又讥讽你两句,正在开心之时,忽见一个媳妇子快步行来,喊了一声:“大奶。”

    赵琼娘忙告了罪,过去同那媳妇子说了两句,须臾回来,脸色就有些发青:“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扫了你们的兴,实在对不住。”

    容七奶奶一怔,柔声道:“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

    赵琼娘轻轻摇头,勉强笑道:“若是有,我是不客气的,先去了。”言罢步履匆匆地去了。

    许杏娘道:“这是怎么了?我看她的样子怕不是小事。”

    当着林谨容的面议论赵琼娘的事情实在不妥当,容七奶奶拿话别了过去。

    林谨容见她二人神思不属,知道她们挂怀赵琼娘,只是当着自己不好细说,略坐了坐,便知趣地告辞:“身上有些累了……”

    容七奶奶留客,见她坚持要走,便不勉强,和许杏娘一道将她送到二门处,叮嘱道:“保重身体,经常来往,反正是认过门了的。”许杏娘忍了忍,小声道:“有什么新奇的好东西,略留一留。”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林谨容没反应过来,容七奶奶就道:“是说你的嫁妆铺子呢,她喜欢这些东西,却难得出门,每每看见旁人有,使人去问,却是早卖光了。”

    林谨容便笑了:“若真是喜欢什么,只管说一声,多的不敢说,小东西总是能帮你们带几件的。”

    “那我要倭扇呀去了几次都没买着。”许杏娘放松下来:“本钱总要给你,我也有个香药铺子,若是需要,只管让人说一声”

    林谨容点头记下:“看杏娘想要什么样的花色,说与我听,我写信让他们替你看看,帮你带几把。”

    容七奶奶笑起来:“看么,都是爽朗人儿。容娘的货是从秀州来的罢?”

    林谨容点头承认:“正是。”

    容七奶奶就道:“似是杭州、广州那边,都是设了市舶司的,这秀州暂时还不曾有,名头却是越来越响,不过想来也快了。”

    林谨容就把这句话默默记在了心上,一旦设了市舶司,物价必然要大涨。她恍惚记得当年陆家参与这生意的时候,已经设了市舶司,多少就该在这几年罢。

    见她登车离去,容七奶奶与许杏娘转身入内,许杏娘笑道:“我记得你一向是不胡人的,这人儿是怎么被你刨出来的?险些就错过了。”

    容七奶奶微微一笑:“你也觉着不错?”

    许杏娘道:“那种偏远地方来的,我见得多的是有几个钱就自以为不得了的土财主,她么,也真算不错了。我早前听你说,她为了一批货跑街上去,还和人起了纠纷,便以为是个爱财如命的俗人,还替陆二郎可惜了。想当初放榜时,多少人家想要他做女婿呢,那胡顺顺,不过在马车里见过他一回,便一直念念不忘,知道他已然成了亲,哭成什么样了。”

    “莫笑她,谁没年幼过?”容七奶奶笑道:“其实早前我亦如此认为,直到那日在相国寺遇到才上了些心,使人仔细一打听,都说她在平洲素有才名,吹埙、分茶都极好,又爱做善事,当然,这善做生意的名头也是有几分的。我就奇怪了,说来也是书香人家,这女儿是怎么教养出来的?这便十分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杏娘眨巴眨巴大眼睛:“没失望罢?”

    容七奶奶一笑:“可以交往。”顿了顿,又忧心:“待我使人去打听一下琼娘家里怎么了。她家后宅自来清净,想来不会是家里的琐事,怕是大事”

    正在安排人去打听,却见容七步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道:“不用去打听了,丰州那边今年春夏大旱,如今又下了暴雪,起了民乱,她家兄长隐瞒不报,还想捂着。现在匪兵一连攻了两个州县,官家震怒,赵家要倒霉了”

    容七奶奶和许杏娘大吃一惊:“怎么办才好?”

    容七皱眉道:“我如何得知?他自己犯的错,要救他只怕是难极”又转而叹了口气,“这几年,各地的灾荒也太多了些,更何况南边的州县,城墙和护城河多数都是拆了的,怎么经得住折腾?”

    ……

    林谨容自是不知自己被人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给打量研究了个遍,只觉着今日出门还算开心,回到家里小憩一觉醒来便将近申时了,将许杏娘要的扇子花样写下来,命人送到铺子里去交给姚琢,又开始琢磨晚饭做什么吃。

    陆缄归家,见她笑眯眯地迎上来,忙道:“听长寿说你早早就回了家,还生恐有人为难你,还愉快?”

    林谨容接过他的披风,道:“她们都会十八般武艺,我算有两技傍身,所以并没有不愉快。回来得早,是因为有人家里突然出了事,我看她们不好当着我议论,便借着累了告辞回来。”

    陆缄由豆儿、樱桃两个伺候着换过了衣服鞋袜,走到她身边坐下,将手在炭盆上烤得暖和了方轻轻抚在她的肚子上,笑道:“他今日可乖?没有踢你罢?”

    “很乖。”林谨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柔来,低下头捧着肚子只是笑。

    陆缄与她温存了一会儿,又问她:“客人可多?都是谁家的?”

    林谨容把经过说给他听了,纳罕道:“真是奇怪了,分明不曾来往过,又如何知道我会些什么?倒像是老早就把我情况全打听得仔仔细细的。”

    陆缄一怔,沉默片刻,道:“听人说,学士府的子弟女眷与人交往是很注重对方人品才行的,为的就是防止误交,带坏了子弟不说,还容易引起是非。如果你觉着不自在,日后再有这样的推了就是。”

    林谨容点头:“我当时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们看不起我。她们怎么待我,我便怎么待她们也就是了。多认得个人,也许日后也多条路,可若是不行,也无所谓。”

    陆缄见她坦然自若,不由笑道:“你倒是宽怀了许多,是这个道理,平常心论交就好。他家虽然富贵,却也用不着委屈自己。说说,今晚又做什么好吃的?”

    林谨容近来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闲暇之余便钻研各式吃法,每日饭菜不重样,花样百出,天南地北地口味都敢试试,虽然也有吃不惯的,但多数时候新奇加上不难吃也就让人期待了。弄得一家子每天晚上都挂心,要吃什么。

    林谨容偏来卖个关子:“到时候就知道了。”又问他:“今日容七娘子说起秀州那边来,道是有可能会设市舶司,你可曾听说?”

    陆缄皱眉道:“也许他家得了什么消息也不定,我虽不曾听说,但想来也是迟早的事,现下朝中财政十分吃紧,怎么也不肯放过这种机会的。不然,我去打听打听?”

    “好。我是想,如果设了市舶司,这生意便不会有现在这般好做了。成本最少要高一倍以上。”林谨容拿起陆缄的手来,轻轻替他按捏着关节:“累么?”

    陆缄低声道:“不累,怎么也没有你累,脚都肿了呢。我听沙嬷嬷说,一定是个小子呢。”陆家长房,十分需要一个儿子,所以一家老小就没谁敢说林谨容肚子里这个是姑娘的,开口闭口都是小少爷如何。就连陆缄,虽然没说,但表现出来的也是巴望这一胎是个男丁的。

    林谨容瞟着他:“那若是个姑娘怎么办?你岂不是要失望了?”

    陆缄有些发窘,随即一笑:“姑娘也挺好,只要你肯生,不愁没有儿子。不是求了五男二女么?”

    林谨容笑了笑:“我亦希望他是个儿子呢。”倒也不是她嫌弃女儿,只因无论什么时候,男子总是比女子要活得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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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34章 年关

    第334章 年关

    自从荣府回来后,林谨容便觉着日子过得飞快,每日都有新鲜事,每日都有操心事。

    京中与平洲多有不同,自入腊月便穷人有穷人的乐子,富人有富人的乐子。穷人三五结群,扮作妇人神鬼形象,敲锣打鼓,上门讨钱,俗称“打夜胡”,据说能驱鬼除邪。这样的人,隔三差五便会上门一次,林谨容每次总是要给些米粮。

    富贵人家则是每逢下雪便要摆酒席,堆雪狮子,挂雪灯,招朋唤友,饮酒团聚。陆缄有将近二分之一的时间被人请去做客,每日归家身上酒味不断,吃得多了,不能不还席,幸亏是家资丰厚,春芽与沙嬷嬷也能干,她才没有被累到。

    此还只是日常生活,更不要说各式各样的节日。

    腊八日,林谨容打发了无数拨上门化缘的和尚、尼姑,又领着沙嬷嬷等人熬了腊八粥并些拿手的糕点,四处送人的同时也收到了许多礼物。

    十五,皇帝在景龙门外的宝箓宫举行元宵节赏月庆祝预演,是夜,陆缄抽空领了林谨容坐车去看了一回热闹,还未到家,却已经困得不行,差点没歪在陆缄怀里睡着,被陆缄提着耳朵不许睡,才勉强熬到家。

    二十四,交年,京中人这日夜晚都要请僧人或者是道士诵经,准备酒品与水果送审,烧合家替代纸钱,贴灶王爷神像,又用酒糟抹在灶门上,谓之“醉司命”。夜里还要在床底下点一盏小灯,唤作“照虚耗”,弄得林谨容提心吊胆,总担心会着了起来。

    如此,每日忙个不休,终于到了除夕。

    是夜,宫中举行傩戏驱邪,满城爆竹轰响,林谨容与陆缄围着火炉守夜,不过三更时分便靠着陆缄沉沉睡了过去。

    陆缄看着她宁静的睡容并凸起的腹部,听着窗外的爆竹声,猛然惊觉二人已经做了近三年的夫妻,再回忆起从前来,一时不胜感慨,忍不住在林谨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轻手轻脚替她除去头上的簪钗,簪钗只剩一只,才刚抽出一半,林谨容却骤然惊醒过来,猛地一偏头,一抽一带,簪子便从陆缄手间滑落,又自衣袍间滑下,堪堪落在地上。

    再捡起来,钗头已经有了裂纹,正是杨茉送给林谨容的那对金镶白玉梅花簪其中的一只。

    陆缄自是知道林谨容很喜欢这对簪子,更何况,正月忌头腊月忌尾,总是觉着有些不太好的,生恐给她瞧见,引得她心里不舒服,赶紧背着身子将簪子收入袖中,作了戏谑的神情将话掩盖过去:“正想伺候娘子盥洗入眠,怎地就醒了?”

    林谨容睡得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发现,只睁着一双略显迷茫的眼睛低声道:“做梦了。”

    陆缄见她额角有细汗,脸儿红扑扑的,不由又爱又怜,拿了丝帕小心替她拭去细汗,低声道:“梦见了什么?”

    林谨容眨眨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也没什么,无非是些乱梦而已。马上就满七个月了,该找||乳|娘和产婆啦。”

    梦里孩子马上就要诞生,林家按着风俗,让龚嬷嬷千里迢迢送分痛礼,连带着送了一个||乳|娘来。龚嬷嬷告诉她,这||乳|娘是陶氏精挑细选出来帮她照顾孩子的,她可以放心使用。她极其欢喜,暗道自己在京中找的||乳|娘带回平洲去总是不太方便,便叫那||乳|娘上前来看,可那||乳|娘的脸却总是看不清楚。待到孩子降生,那||乳|娘抱起孩子递给她,她才突然看清楚那||乳|娘竟是文娘,于是吓得骤然惊醒过来。

    先是呼呼大睡,然后突然惊醒就说要找||乳|娘和产婆,她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想起一出是一出。都说孕妇喜怒不定,果然是真的。陆缄不由失笑:“早前你不急,睡一觉醒来你却又急了,倒下半夜三更的哪里寻人去?总是要叫人仔细打访的,这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的。”

    林谨容微微一笑:“我也没说是这会儿要找,我是说该着手了。你改日问问几个同乡,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别的我也不求,但手脚一定要干净,做事一定要仔细。”

    陆缄点头应下:“你放心,我省得。褪了衣裳再接着睡罢?”

    林谨容却是睡不着了:“说是要一起守夜的么,早前我睡着了,这会儿陪你守守。元旦不是有大朝会的?等下你打个盹儿,便该去了。”

    陆缄便和她商量:“这京中的正月最是热闹,从明日开始,官府开禁,让百姓关扑三日。白日自不必说,等到晚上,不光是寻常百姓,就是贵家的女眷们也都会出来到处游玩,进场子观赌,到酒馆茶店里吃喝的人不少,半点不用避嫌,也没谁会笑谁。我已经安排了陆良明日去投贺岁门状,另几家非得亲自上门的我散朝以后自会去。你若有精神便接待一下来拜年的客人,若是没精神便睡觉。晚上吃了饭,我领你出去走走,看看热闹,所以你一定要养足精神。”

    林谨容应了,却又道:“可是我现在这么笨拙。”

    陆缄就笑:“不就是做衣服多用了点料子么?我看着挺好。咱们不挤人多的地方,就远远地看看热闹。”

    “好。”林谨容应了,揪着他的手指玩,陆缄垂眼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渐渐地林谨容支撑不住,又闭上了眼。

    待得她睡熟,陆缄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躺好,为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挪了挪发麻的双腿,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去,将袖里那只梅花簪拿出来对着灯细细看了看,暗道运气还好,不曾断裂,这裂纹只管拿去请人镶嵌点金丝上去便可遮掩过去,于是将一对簪子都纳入袖中,小心藏好不提。

    次日,林谨容一觉醒来,陆缄早已出了门。豆儿伺候她用完早饭,端了一漆盘贺岁门状进来给她瞧,笑道:“这些都是使了仆人投的,隔壁几家倒是亲自上的门,但都晓得奶奶身子不比平时,所以沙嬷嬷和春芽姐姐出面招待,也没人怪罪。”

    林谨容接过那叠贺岁门状来瞧,但见都是三寸宽的好纸,卷做筷子粗细,用红丝线束着的。便将陆缄早前备下的贺岁门状名单拿了来一一对过,确定没有错漏的人家,方才放在一旁,问道:“陆良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豆儿笑道:“天刚亮便去了的,算着也该回来了。”正说着,就听樱桃进来道:“奶奶,姚管事来了。”

    林谨容忙叫进来。

    一身新衣的姚琢垂着头进来,在帘下给林谨容行礼拜年后,道:“这两日不歇业,只怕稍后客人便要多起来的,因恐彼时忙不过来,所以早早来给奶奶和二爷拜年。”

    林谨容笑着道了辛苦,命豆儿将早就备下的赏钱端上去,令姚琢替她散与铺子里的大小伙计,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打发他去用饭。

    姚琢道:“奶奶,有一事要禀告,最近这两日总有人来铺子里转悠,问东问西,却又不买东西,小的瞧着是不太妥当,使人跟着,却又跟丢了。怕是有人来探虚实,说与奶奶知晓,奶奶好有数。”

    自冬至之后,这铺子的生意一直往高处走,难免有人觊觎。林谨容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着人仔细看好,莫要贪图钱财,看着不妥当的生意就莫要做了,我自有主张。”

    姚琢应了自退下去不提。

    林谨容自漆盘中拈起一张贺岁门状来,看着上头写的那几个端丽的小楷,瞬间下定了决心。

    将近申时,陆缄从一户人家拜年出来,翻身上马,命长寿跟上,朝着唐家金银铺去。

    这京中富庶,风气奢华,元旦这几日不拘民间还是富贵人家,女眷出游都不受限制。女人们出游逛街,便要买东西,似唐家金银铺这样的地方,必然是重中之重。故而,唐家金银铺老早就作了充分的准备,把各式各样精致夺目的首饰摆在醒目的地方,专等着人上门购买。

    陆缄从前为林谨容等人定制香球时曾来过这里,勉强也算熟门熟路,进去便叫了伙计过来,将一对金镶白玉梅花簪拿出来,将那裂痕给伙计看:“看看有什么法子遮掩过去,又不影响美观的。”

    “客官稍候,这个要问我们三爷的。”那伙计只一看,便认得这东西出自哪一位之手,又见陆缄仪表不凡,不敢怠慢。殷勤请陆缄入了雅间坐着喝茶,然后取了那簪子进了里面。须臾,引了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进来,道:“客官,这是我们三爷,这对簪子便出自他手,客官可把您的要求说与他听。”

    陆缄见那唐三爷虽是匠人,却长得温文尔雅的,举止也十分得体,便上前与他行礼攀谈,把要求尽数说了。

    唐三爷仔细看了一回,笑道:“这个不难,拿极细的金丝盘了云纹镶上,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与陆缄闲谈两句,笑问道:“不知那位吴公子,如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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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35章 簪子

    第335章 簪子

    听闻这唐三爷如此问询,陆缄不由怔住,不知这簪子与什么吴公子又有何关系,眼睛只一眨,便已然浅笑出声:“你是问吴襄吴公子么?”

    唐三爷笑道:“是,四年前他到我这里来定制这对簪子,说是要送给一位即将成亲的友人做贺礼。他那时正当春风得意,却并不因我是个手艺人而轻视于我,与我相谈甚欢。怎奈世事莫测,他转眼便失了意……我一直记挂着他,但后来取簪子的却只是他家下仆,不曾亲眼见着他。去年也不见他来访,还以为……如今见着这对簪子,不由得突然想起他来,再看客官与他年纪相当,猜您约莫便是他那位朋友了。委实是感叹他的才气和际遇,若有冒昧之处,还望您莫要怪罪。”

    他的确是吴襄的朋友,但这对簪子却不是送他的,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犹自记得,当初林谨容新嫁,拿了这簪子与他瞧,还与他一同商量该如何还杨茉的礼,他当时也注意到这是唐家金银铺的东西,却只当是杨茉本身就有的。如今想来根本不可能——彼时杨茉远在江南,又将生产,断不可能请吴襄替她千里迢迢在京中为林谨容定制添妆。陆缄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半点没变,声音也平平静静的:“他很好。他去年与我一同来京赴考,如今派了江南。”

    唐三爷听说吴襄考中并派了江南,十分欢喜:“如此甚好,早前只恐他承受不住,就此毁了一生,现下听客官这样说,却是放心了。您既是他的故人,我便只收本钱好了。敢问客官可是要急用的?”

    陆缄本来是很急的,现在却不急了,只轻轻吐出一句:“不急,什么时候做好就算什么时候。”

    唐三爷却误会成了另一层意思:“多留些时日自然是要做得精细些的,您放心,我一定把它修补得完美无缺。”

    陆缄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有劳了,钱请照收。”

    “您慢走,半月后来取就是。”唐三爷便起身送客,陆缄脚步已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可有什么精致的东西,我看一看。”

    唐三爷殷勤引他入内,捧出几只锦盒来:“这里都是我新近做出来的,这几件算是独一无二的。”

    陆缄将那几只锦盒打开来看,一眼就看到了一支金镶白玉双莲花钗,突如其来的,他便想起当初林玉珍拿出来做了彩头的那支水晶双莲花钗。那支钗彼时被林谨容斗茶胜过陆云得了去,转眼间她便高价卖给了林六……气得林玉珍鼻子都差点没歪了。

    唐三爷见他看着这支钗不眨眼,便拿起来给他看:“客官您瞧,这只泥绿色的蜻蜓是天生的,可不是弄上去的,不是我夸口,这样合适的颜色,再找不到第二件的。您瞧瞧。”

    陆缄依言拿起细看,但见那这只双莲花钗玉质温润,花瓣处带点淡淡的粉,微微凸起的莲心用金丝勾勒镶嵌出莲蓬的形状来,莲蓬左上方停着一只小小的蜻蜓,蜻蜓色泽微显泥绿,实在是巧夺天工。不由多看了那唐三爷两眼,暗道果然是个有才的,不怪吴襄肯与他结交。

    “您看着还满意?”唐三爷脸上含着笑,却不是非得卖给他不可的样子,只因这钗,绝对不缺买家。

    陆缄毫不犹豫地道:“我要了。”

    这一日,寒风凛冽,陆缄从温暖如春的唐家金银铺里出来,再上了马,就觉着风刮得人有些受不住。将身上的披风紧了又紧,又让马儿放慢了速度,还是觉着冷。

    好容易看见自己的大门,看到门上热闹闹地贴着的门神并挂着的桃符等物,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换了一副笑脸。

    一路入内,都只看见笑脸,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深刻,待得看见歪在榻上听樱桃报晚饭菜单的林谨容时,笑容就更鲜明了:“我路上就在猜今晚要吃什么。”

    林谨容含着笑朝他走过来,要接他手里的披风:“今晚吃家乡菜,总归你最爱吃的炙鸡是有的。”

    陆缄一让,把披风递到一旁的豆儿手里:“这披风冷飕飕的,莫让寒气侵了你。”

    “哪里就这样娇弱了?外间很冷?”林谨容又去张罗着给他倒热茶,低头垂首间,发间垂下的珠串荧光闪闪。

    陆缄看得分明,她今日戴的正是他送她的珠钗。送珠钗之时,是因林七出嫁,她和他闹了矛盾……她和吴襄有事瞒着他,那是一定的,他心里不由又酸又涩,十二分的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林谨容把一杯温热的茶递到他手里,调皮地晃了晃头,十二粒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调皮地跳跃着,“难道你送我的东西都认不得了?今儿元旦,我特意把它找出来戴给你看的。”

    陆缄收回心神,强笑道:“怎会认不得?正是看着好看,便忘了形。”

    林谨容啐了他一口:“没个正经。”

    “你看这个,刚才给你买的。”陆缄从怀里将那支金镶白玉双莲花钗拿出来,递到林谨容的手里。

    林谨容的眉眼间满满都是喜悦:“真做得不错。又是唐家三爷做的罢?”不等他回答,便拿了发钗走到窗边亮堂处,对着光线去看钗尾,果然看到唐家金银铺三个字后头,轻轻巧巧地飞了三片花瓣,于是就笑道:“果然是的。许杏娘就特别喜欢他做的东西。我那对梅花簪,也是他做的呢。从前在家时不觉得,只觉着自己的那些首饰也算是不错的了,待进了京,才发现到底是没有这京中的精致新奇。也难怪她们都喜欢唐家金银铺的东西。”

    听她又提起那对梅花簪来,陆缄干巴巴地一笑:“这唐家金银铺的东西,特别是这种工艺的,委实不便宜,杨茉待你也是有心了,大老远地使人来替你定做。”

    “所以我才觉得她的礼难回。”林谨容哪里晓得他在想什么,更不晓得他此刻酸涩难忍,只拿着那莲花钗爱不释手,翻去覆来地看,兴之所至,命豆儿:“豆儿,你去把我那对梅花簪拿来,我倒要看看这唐家三爷的手艺到底有什么共通之处,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陆缄吓了一跳,忙阻止道:“我送你的东西,你还要和别人送的比个高低出来么?”

    林谨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然是有几分不太高兴的样子,便笑道:“好了,不比。总是你送的最好,什么都比不上。”

    陆缄默了默,起身道:“我给你戴上。”

    林谨容便含着笑扶着他的手臂站定了,将头伸过去:“弄得好看点儿。”

    “阿容,你既喜欢唐家金银铺的东西,那我送你的那对香球怎不见你戴?”陆缄替她正了正发钗,特别赞道:“比你那对梅花簪好看多了。”

    林谨容笑道:“你糊涂了,我才进京不久便有了身孕,哪里还敢用香?”又走到照台前竖起镜子来照,问豆儿等人:“真的比那对梅花簪更好看?”

    豆儿等人自然要哄陆缄与她欢喜,虽不至于贬低那梅花簪,却也交口称赞这支莲花钗难得别致。

    林谨容便又要去翻那对梅花簪,陆缄看得分明,忍不住闷着声音道:“你那对梅花簪,被我失手打坏了。”

    “?”林谨容吃了一惊,却还在笑:“你哄我。”

    陆缄认真道:“我哄你作甚?昨晚你睡着了,我怕你戴着簪子不舒服,想替你除去,正好你醒过来,一拉一让之间便失手落在地上,怕你不高兴,就没说。”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她的神情。

    “成什么样子了?”林谨容见他神色认真,又想到他今日给她买的这钗多半也是为了赔她的,确认并不是乱说,面上不由露出几分难过与遗憾来。两世为人,她最在意的便是与杨茉的这份情,不多说旁的,这一生中,有个人不因你的境遇如何,不管隔了多远,一直都能记挂着你,那便是最难得的了。

    陆缄看着她不言语。林谨容只当是断成两截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岁岁平安啊……到底也是人家送的东西,日后不好见面,若是还能修补,还当拿去请人修补一下。”

    陆缄道:“我已然送过去了。只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永远不要见面的好。

    不摔坏已经摔坏了,说得再多也没有用,林谨容转入正事:“过来看看这些贺岁门状,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陆缄见她不再提那簪子,乐得不提,靠过去道:“什么事?”

    林谨容从中抽出一张门状来:“这是容七娘子给我的。适才姚琢过来拜年,说是这两日有人总在铺子里打转,生恐是有人想使坏,我便想,是该给这个铺子找尊佛镇着了。你看方便不方便?”

    陆缄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借容七两口子的名头去压着,却有几分为难:“只恐他二人有想法。”

    林谨容道:“所以不能算计试探,只能明说。她若是肯,我便分她一分红利,她若是不肯,就请她帮我找个肯的人。就不知她今晚会不会出来?”

    陆缄思忖片刻,道:“我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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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36章 协力

    第336章 协力

    正月初一夜,不夜天,满城开赌。

    整个京城到处张灯结彩,行人如织,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到处都是临时搭下的赌场,小到一个果实,一担柴,一块糕点,大到金银珠翠,都被拿来做了赌,端看客人包里有多少钱,有多大的胆子,愿意下多大的赌注。

    舞场歌馆里传出的丝竹之声响彻云霄,酒店茶楼里的酒香菜香牵动着街上观赌参赌的人的胃,更有一种香,无法代替,更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无数的贵家女子,着新衣,巧梳妆,穿金带玉,锦绣拥簇,被身强力壮的家丁和精明谨慎的侍女护着,悠然漫步在人群之中,随心所欲,看什么感兴趣,便在哪里停下。高兴了,便指使身边的人也进场子去赌一把,兴致来了,便往一旁的酒店茶楼里去歇歇,吃吃喝喝,怎么舒服怎么来。遇到熟人也不过是含笑打声招呼,谁也不笑谁,反倒是互相称赞对方的衣饰妆容好看。她们便是这正月夜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她们在看旁人,旁人也在看她们。

    这便是京城。一个规矩秩序森严,却又处处透着骄傲繁华独特的地方。

    潘楼街角清净处,停着一张外表十分普通的马车,车头挂着的气死风灯散发出温润的光,照亮了车窗里半露的人脸——年轻男子独坐在窗前,乌发青巾,眉眼如墨,神情温润如玉,仿似是一副画。

    “是陆二郎。”一张装饰豪华的马车慢吞吞地避开拥挤的人群,朝着潘楼街驶去,容七奶奶张氏珊娘老远就看见了静候在那里的陆缄,含笑轻轻戳了戳一旁闭目养神的容七:“你看陆二郎是不是像画中人一样的?”

    容七睁眼,一本正经地看了一回,道:“的确是像,不过比起我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一旁的侍女不由轻笑出声,容七严肃地瞪过去:“笑什么?难道你是说你家公子我,没有陆家二郎好看么?”

    侍女忙低了头,小声道:“谁也比不上七爷。”

    “胡说睁眼说瞎话,我哪里比得上咱们七奶奶。”容七嬉皮笑脸地转头去问张珊娘:“珊娘,你说是不是?”

    张珊娘早就见惯不惯,淡然道:“你就吹吧。反正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要钱。”

    容七皱眉道:“我说,珊娘你怎么半点不可爱?你夫君我说香,你便要说香,我说臭,你便要说臭,这才是为妻之道。”

    张珊娘微微一笑:“夫君说得是。”

    说话间,马车接近了街角,容七忙命车停住,跳下车从去与陆缄打招呼:“敏行”

    陆缄应了一声,跳下车去,先与容七见过礼,然后遥遥朝着马车里的张珊娘行了一礼,道:“内子在铺子里恭候二位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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