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束缚东宫(bl)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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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缚东宫(bl) 作者:未知

    人的目光,看不清究竟是玄澈制住了玄涣,还是玄涣刺中了玄澈。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在这静立的霎那间,又是一支乌黑的箭羽奔雷而至,狠狠地射穿玄涣的咽喉,巨大的冲力将玄涣带离原地直钉入地面!玄涣仅仅是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死了。

    “殿下!”

    林默言手持巨弓从房梁上跳下来,急切地试图察看玄澈的伤势。

    玄澈的面色在火把的映照下绯红一片,他微微一笑,对林默言摆摆手,转而看向玄沐羽,轻声道:“父皇……您没事吧?”

    “不……我没事……”玄沐羽盯着玄澈的左手,愣愣地说不出话。

    “嗯……”

    玄澈渐渐垂下眼帘,动作轻缓得似乎是在播放慢动作。

    玄沐羽怔怔地看着玄澈一手捂在腰部上,斗篷之下,鲜红的液体从指尖泊泊涌出,染红了玉白的手,溅在地上,每一滴都腾着热气。

    玄澈的身体似乎是被抽掉了脊梁,双腿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软软地向下倒去。

    玄沐羽的灵魂在玄澈倒下的瞬间抽离了身体,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这具轻盈的肉体,恍然间,听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

    “澈!澈——”

    我们

    在皇帝的主持下,大势已去的叛军很快就被镇压,安王被打入大牢,只等秋后问斩。平怡二王在叛乱中被御前侍卫林默言射杀,禁军在平王的地牢里发现了安王的幕僚司苍。谁也想不到,一向只知玩乐的平王竟然在最后关头萌生争夺大宝的念头,为了防止安王的人从中作梗,平王选择了囚禁司苍。或许从三王合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叛乱的失败。

    另一方面,成国始终没有动静,雄单有心无力,大淼在这场叛中后除了损失了将近一万的士兵,并没有伤到元气。

    关于叛乱的一切善后都很顺利,可是整个皇宫却被阴云笼罩了。

    太子的伤势并不仅仅在腰腹上那个几乎可以伸进一个手掌的巨大伤口,还在于左肩上直挺挺地插着一根木棍。这根木棍本是一支长箭的一部分,在射入身体之后,被太子砍去了头尾,原因只在于太子不希望露在身体以外的凶器引起军心不稳和——玄沐羽的担心。

    逼宫的消息进入太子耳朵的时候,太子正在面无表情地杀敌,一向淡定的他却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乱了分寸,执意回马入宫,却不想忽略了一支从后而来的冷箭。于是,肩膀上就多了一根木棍。

    太子已经昏迷五天了,五天来气若游丝,药食不进。太医告诉玄沐羽,太子失血过多,脉象虚浮,如果不能在今天之内清醒,只怕……

    玄澈觉得自己好像蜷缩在一个狭小的黑暗空间中,但这里并不让他觉得难受,相反的,周围暖暖的气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舒服得让人想就这样一睡不起。玄澈想就此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醒来就要面对这样那样的人,这样那样的事,清醒着就要压抑自己,要欺骗自己。

    不想醒来,不想面对,却有一个声音缠绕在耳边始终不肯散去。

    “澈,醒来吧……”

    不要这样温柔而悲伤地叫我……

    “澈,浩和泠就在你身边,你醒来看看他们好不好……”

    浩,泠……我保护了你们这么多年了,也是你们该振翅的时候了……

    “澈,梅花已经哭晕了,你快醒来安慰它好不好……”

    小梅花……它应该回到属于它的世界,我不应该约束它的……

    “澈,你不愿意再见到父皇了吗……”

    ……父皇?

    “澈,你心中的蓝图还没有展开……晏子期堆了那么多奏折在书房里,你怎么能丢下不管,你若不管,我也不要再理会了,你不醒来,我就毁了这个国家,你真的忍心看到你千辛万苦建立的国家灭亡吗?百姓会受苦,你这样善良,不愿意的对不对……”

    国家?百姓?义务?呵,我又不是圣人,我干吗要在意,好累了,我不要再管了。

    “澈……求求你,睁开眼睛……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你这样睡过去……”

    我救了谁?啊,我救了你——我相信你,我救你,你…………可是你不需要我救你,你不需要的,你不需要的……

    “澈,我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知道的,权力、荣誉这些都不会左右你,可我还是不放心,澈,你醒来,我认错好不好……”

    错?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太笨太单纯,弄不明白你们的游戏规则,是我自不量力,以为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世界。可是我连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我又怎么去改变这个世界!

    父皇,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要再抓着我了,让我回去好不好……

    “澈,你若不醒来,我就在你耳边说爱你,告诉你关于水园真正的一切,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我知道你在逃避。你说过有一种鸟叫鸵鸟,会在面临危险时时会把头埋到沙子里。你就是那鸵鸟,其实你能明白一切的,你却故意不去明白……澈,快醒来,快醒来好不好,醒来我们依然是父子,你不醒来,我就要天天这样抱你,吻你,我要让天下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玄沐羽爱上了他的儿子……澈……我爱你,我爱你,澈,我快要无法忍受了,你若不醒来,我就杀了玄浩,澈,我爱你,我爱你,醒来啊……”

    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听,我听不见,听不见……

    玄沐羽伏在玄澈耳边反复说着“我爱你”,一声比一声深沉,一声比一声悲伤,突然他感觉到手掌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玄沐羽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玄澈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却又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玄沐羽从未觉得时间可以这样漫长,或许只是一个呼吸的短暂,却停顿了长达百年的漫长。玄澈的眼睛缓缓睁开,干裂的唇瓣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音:“父皇……”

    玄沐羽惊喜交加:“澈!”

    玄澈半睁着眼注视着眼前的人,朦胧中只看到一张憔悴的脸,眉宇不再飞扬,眼睛失去了星辰的灿烂,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渣,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光芒四射的帝王,只是一个为心爱之人伤神的普通男人。

    很像,很像十二前的那一夜。

    可惜,我们都不是十二年前的我们了。

    玄澈微微侧过脸去,阖了眼帘,不愿再看。

    小狐狸蹲坐在枕边,看看玄沐羽,用柔软的大尾巴x福动玄澈耳朵,希望能引起他一点反应,可是玄澈只是看了小狐狸一眼,勉强笑笑,又闭上了眼睛。

    玄沐羽不由得扣紧了玄澈的手。

    两只手十指交缠,却只有玄沐羽在用力,玄澈纤瘦的手指无力地蜷曲着。

    “澈……”

    玄沐羽低低地呼唤,满腔的悲伤不可抑制地溢出。玄澈像是一具失去生命的玩偶,从身体到灵魂都死寂着。

    玄沐羽的心在血,他伤到玄澈了,不论身体还是心灵。

    玄沐羽的手抚上玄澈发鬓,手腹下的肌肤苍白而冰凉,没有生气,就像他的心,用冰封闭自己,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隔开别人企图给他的温暖,拒绝关心,拒绝交流。

    “澈……”

    “父皇……”玄澈突然动了动,睁开的眼睛里迷蒙着泪光,他悲伤,他怨恨,他干涩的嗓子里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却还是明白无误地低语着,“父皇,你为什么要这样……”

    “澈……”

    玄沐羽从未觉得心还可以这样痛。

    “父皇……你要我怎么样……”

    玄澈低低地说,眼泪盛在眼眶里怎么也不肯落下。然而玄沐羽觉得他哭了,连同自己也哭了。

    玄澈吃力地抬起右手抚上玄沐羽的脸颊,感受着掌心里微刺的胡渣,玄澈惨然一笑低声道:“父皇,您瘦了。”

    玄沐羽还来不及说什么,那冰冷的手已经无力地滑落在锦被之上,惨笑也淡去,玄澈半阖了眼帘,轻轻吐出一句话:“您不必这样……”

    “澈……”玄沐羽心中惊疑不定,他已经不能跟上玄澈的思绪了。

    “父皇,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咸涩的液体顺终于着脸颊没入发鬓之中,一滴一滴,冰冷冷的。玄澈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伪装的硬壳已经崩溃,只是用那暗哑的嗓音慢慢说着——

    “父皇,你可知默言跟我说你被玄沃挟持时,我有多慌乱?我怕自己只要慢了半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怕抬手的时候会看到你怨恨的眼睛,怕默言那一箭只要偏上半分……怕自己若是反应慢一点就无法制住玄涣……看到你没事我有多庆幸,什么百姓国家都不重要……可是,心安的那一瞬间我却发现自己真傻,我为什么要怕,您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您还有暗影,您根本不需要我保护……父皇,您和我,既然不相信为什么又要说相信我那样的话……”

    玄沐羽的心被揪起来,忍不住想说:“澈,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玄澈猛然睁开眼,墨黑的瞳仁直直注视着玄沐羽,看得玄沐羽心中发慌。

    玄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的声音却在不断走低:“不是你对不起,是我太傻,看不透人心,猜不对规则……呵呵呵呵……咳!”

    玄澈凄凉地笑,忽地一声咳中断了所有的声息,情绪突然都消失不见,心口不再起伏,搭在玄沐羽肩上的渐渐无力地滑下……

    “澈!”

    玄澈静静地闭着眼,满脸泪痕,唇边溢出一道黑血,他依然带着笑,却是从未有过的凄楚。玄沐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慌忙扣上玄澈的脉搏——虽然微弱,却还在跳动。玄沐羽心稍稍下落,紧接着大叫:“太医!太医!”

    五天来一直守在门外不敢擅离职守的老太医连滚带爬地进了门。

    “太子刚才醒了,怎么又昏过去了!?”

    “请、请允许老臣为太子殿下把个脉。”

    见玄沐羽允了,老太医颤颤巍巍地搭上玄澈的手腕,片刻之后,方退回阶下。玄沐羽急切道:“太子如何?”

    老太医道:“回陛下,太子已无大碍,只是太过疲惫又睡过去了。待老臣开一副补气养血的方子,静养之余喝上两月便可。只是……”老太医迟疑了一下,偷偷抬眼却接收到玄沐羽杀人的眼神,慌不迭道:“只是太子这次肩上伤势过重……太子当时贴着肌肤平平削去箭笴头尾,又没有及时治疗,后来取出时又牵动了旧伤……”

    “旧伤?”玄沐羽捕捉到这微妙的词。

    “是,是……”老太医有些慌乱,“应该是、是四五年前留下的,就在肩膀上,也是箭伤,当时应该处理得不太好……”

    玄沐羽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突然想起四五年前不就是对西善和雄单战争爆发的时候吗?玄沐羽不及细想,不耐烦地打断老太医的话:“太子究竟怎么了!”

    老太医忙道:“回陛下,太子的肩伤伤了筋骨,左手从此不能提携重物,心脉也受了损,日后切记不可让情绪大起大伏,也要尽量避免劳碌心神。还有腰上的那一剑伤了脾肾,太子日后要忌食油腻,远酒肉,同时房事也要节制……”

    玄沐羽想到刚才玄澈那声戛然而止的惨笑,心神俱痛。

    “太过激动会如何?”

    “会、会……”老太医瞄一眼太子嘴角犹在的血痕,“会呕血而……亡!”

    玄沐羽只觉眼前一片晕眩,整个人在瞬间被悔恨吞没。是他不该!不该被小人乱了心神,不该心存疑虑,不该存心试探!若不是他……

    玄澈安静地睡着,失去血色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玄沐羽的双手握着玄澈的左手,紧紧地不愿放开。

    玄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前,他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却在目光移到玄沐羽身上时瞬间冰冻。玄浩盯着玄沐羽的眼睛冷冷道:“父皇,这下您可满意了?”

    玄沐羽身子一震,依然凝视着玄澈。

    玄浩勾着嘴角笑笑,自顾自地说:“心脉受损,脾肾亏虚,从此四哥真的要清心寡欲了。父皇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

    “闭嘴。”玄沐羽低声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朕?你站在清凉殿外冷眼旁观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玄浩咬咬唇。

    玄沐羽嘲弄道:“你以为朕没有发现你吗?你倒是说说当时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希望朕就此身亡你好独占他吗?哼,当时你若是出手,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结果?朕若是主犯,你就是帮凶!”

    “是啊,我是帮凶,我害了他……”

    玄浩喃喃自语着,痛苦地捂上脸。是他的自私害了哥哥,他被嫉妒和怨恨烧光了理智,明明知道四哥是那样在意这个男人,却还是选择见死不救……

    小狐狸从枕边飞出,先是落在玄浩肩膀上给了他一爪子,又立刻跳到玄沐羽身上,对准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下去。在两个人身上都留下伤痕之后,小狐狸才回到床上,对着两个人怨恨地瞪眼,然后蜷缩在玄澈脖子边,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心疼,大尾巴覆盖在玄澈脸颊上,似乎想要给他温暖。

    玄沐羽看着这一切,却对玄浩说:“我们甚至比不上一只狐狸。”

    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玄澈靠坐在床上,喝了药,抬头对玄沐羽微微一笑:“谢谢父皇。”

    玄沐羽痛彻心肺,这不是那个会对他伸手撒娇的玄澈了。

    “澈……”

    “怎么了,父皇?”玄澈静静地微笑。曾经用冷淡和孤高伪装自己的孩子,如今学会了用微笑掩饰。

    “澈……”玄沐羽很痛苦,心中有千言万语,可除了这么一声轻唤他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玄澈的笑容渐渐淡去,低垂着眼帘,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流光。

    房间里两人相对无言。时光缓慢地流逝,太阳从东边转到西边,余晖透过纸窗,将皇宫晕染上温暖的黄,却融不化东宫里隔阂的冰。

    我们……或许回不到从前了……

    玄澈轻轻抽动左手的手指,无声地叹息。

    日子一点一滴地度过,太子本来就稀少的热情似乎随着他左手的力量一起失去了,温和地微笑,平静地说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尘不变的淡漠。

    四年来朝廷每天都在发生的微小变化似乎也停止了。早朝变得沉闷,上书房里总是弥漫着莫名的压力。皇帝的脾气渐渐有些暴躁,而太子却不会用温柔的似乎在宠溺的口气唤一声“父皇”,少了这份温情的抚慰,大臣们不敢再在皇帝面前大声说话。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三王的叛乱之后,没人能理解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舍身救驾的太子难道不应该更受宠吗?或者那些流言还是影响到这对皇家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父子?

    沉闷的生活里,朝廷还是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平叛过程中出现的奇女子夏弄影出嫁雄单。

    在平叛的第五天,她领导一干民众将叛乱残军引入朝廷所布下的埋伏圈中,让勤王军得以用最小的损失歼灭了所有的负隅顽抗的敌人。因为平叛有功,弄影姑娘被皇帝收为义女,封平安公主,封户一千。数月后雄单王萨朗耶前来求亲,平安公主下嫁,明艳的花车照亮了从临澹到草原的道路。此二人终其一生相亲相爱,这桩婚事被后世传为美谈。

    第二件事,就是太子大婚。

    “父皇,再过两个月儿臣就十八了。”

    某一天,玄澈突然这样对玄沐羽说。玄沐羽愣了愣,没明白玄澈的意思,这才惊觉,他们之间的默契竟然已经消失殆尽。

    玄澈看着玄沐羽的反应,淡淡地补上一句话:“云昭已经等了五年了。”

    玄沐羽觉得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太子的大婚是大淼二十年来最盛大的典礼。

    醮戒那日,御奉天殿,百官侍立,太子头戴通天管,身着墨纱袍,款款行来,风华绝代。至丹陛四拜,司爵插佩圭玉,太子饮过盏中祭酒,来到皇帝御座前跪下。

    玄沐羽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地在说:“往迎尔相,承我宗室,勖帅以敬。”

    而太子则恭敬地回答:“儿臣谨奉制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沁人心肺,然而却失去了感情。

    太子又俯伏于地,平身,走下丹陛,再向皇帝四拜。

    皇帝回宫,太子出殿。

    终于等到迎亲这日。

    大型仪仗拱卫之下,太子妃的车舆进入皇宫。

    太子妃身穿褕翟花钗,鲜艳的色彩,华丽的稚羽,从没想过素雅的云昭也可以拥有如此惊艳的一面。太子一身黑色衮冕衣冠,庄严气派,看到云昭到来,他微笑地伸出手,温柔低语:“昭,我的妻。”云昭飞霞满面,幸福不可言喻。

    二人进入昭阳殿,在皇帝面前行合卺之礼。

    玄沐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胸腔里的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为了压抑自己随时可能迸发的冲动,玄沐羽耗去了全身的力量,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玄浩没有参加婚礼,他在玄澈往云家下聘的那一天离开了临澹,站立在哥哥曾经站立过的城墙上,玄浩告诉自己:你该长大了。

    合卺之礼结束,太子妃被送入东宫,太子则进入太极殿接受大臣们的祝福。

    酒宴上觥筹交错,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很高兴。大婚,意味着太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政了——只要皇帝愿意。

    狂喜的大臣不断向玄澈进酒,玄澈微笑着喝下每一杯酒,美丽的眼睛渐渐染上醉意,鼻尖透出微弱的红,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绯丽。

    “四哥。”玄泠低着头,举起酒杯,低声地说,“祝你和嫂子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谢谢你,泠。”

    玄澈又喝下一杯酒,身体轻轻浮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快醉了。

    “澈,不要再喝了。”

    玄沐羽按下玄澈即将送到口边的酒杯。

    玄泠看父皇和哥哥了一眼,沉默地退下。

    小小的角落里只剩下两个人。

    “父皇……”玄澈眯起眼,眼角上挑,化作一个小钩,勾人心魄。

    玄沐羽心悸且心痛:“不要再喝了,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多喝。”

    “哦……”

    玄澈顺从地放下杯子,垂目不语。

    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言。自从那日,他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沉默和尴尬。

    片刻之后,玄澈说:“父皇,时辰到了,儿臣该回去了。”

    玄澈转身离去,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自己撞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扣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还是那样温热干燥,熟悉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到心间,粗糙的茧子摩挲在皮肤上产生奇异的酥麻。玄澈甩不开,他的左手依然没有力气。

    “澈,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玄沐羽用力地抱着,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的,带着哀求。玄澈觉得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又酸又痛,让人想哭。

    两颗心脏隔着衣物咚咚地跳动,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温柔是最钝的刀,一下下砍在心上,痛不欲生。

    父皇,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抹平?

    父皇,你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你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痛。

    父皇,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玄澈不言不语,沉静的眼睛注视着玄沐羽。玄沐羽以为这双眼睛会藏下千万语,然而玄澈却只说:“儿臣告辞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玄沐羽听到自己心中的天地塌陷了。

    日子还是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什么都没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娇妻的模样令人心动,然而玄澈却没有太多感觉。

    这就是婚姻,这就是夫妻吗?玄澈有些疑惑,他明白性,却不明白爱。

    少了玄浩的日子变得很清静,玄泠依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小狐狸看到玄沐羽就愤愤地瞥过头去,一定要面对时便是藏不住地怨恨。玄澈抚慰它,小狐狸只能泪汪汪地舔舐玄澈的脸,似乎在告诉他:你让我心疼了。

    没有了皇帝和太子的相视而笑,皇宫变得冰冷而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强调一下,澈只是不能纵欲过度,不是没有性功能……

    隔阂

    中国历史有一种很奇怪的发展逻辑。黑格尔说:“中国的历史从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任何进步都不能从中产生。”

    玄澈不敢说黑格尔的话就是是对的,但是当他面对几乎与中国古代重合的时代时,他确实感觉到了这句话所代表的伤痛。

    满朝文武争得面红耳赤。从据理力争到相互攻击,从公务到私生活,没有一样不可以抨击。这就是中国的文人。

    太子突然冷冷地蹦出一句话:“内斗,有意思么?”

    大殿里顿时安静,每个人都惊诧莫名地看着太子。

    “父皇,儿臣累了。”

    玄澈淡淡地说,然后离开了太极正殿。他一向淡定优雅的背影,在这时看起来是那样憔悴无力。没有人计较太子的失礼,平时他们敬畏的背影此刻让他们心疼,却无人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

    “澈!”

    玄沐羽匆匆散朝,在太子进入东宫之前追上了他。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玄沐羽关切地问,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已经问不出真实的答案了。

    果然,玄澈平静地说:“儿臣只是累了。”

    想起了玄澈脆弱的身子,玄沐羽神色黯然,伸手想要抚摸玄澈微皱的眉头,却想起他已经丧失了这个权力,讪讪地收回手,堂堂帝王此刻看起来很是无措。

    玄澈并不是没看到玄沐羽的局促,却执意地忽略了。

    “父皇,儿臣先回宫休息了。”

    玄澈离去,消瘦的身子,苍白的肌肤,阳光下他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太子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犹如神邸般接受太阳的膜拜,言能惑人,笑能倾国。

    玄沐羽按着心口,这里已经疼得麻痹。

    事情的开始其实很简单,最早是一个监察使弹劾某地方官员贪污,那官员反咬一口声称这名监察使受贿,两只狗互咬了一阵,最后那名官员落败。但是官员所属的势力不甘心,群策群力,拖了那名监察使下水。如果事情到这里打住,也不过是两只狗互咬的丑闻。可没想到监察使身后也站着一群人。于是两帮人马开始群殴,战争渐渐升级,最终在中央朝廷里正式交锋。

    早朝上某朝廷大员因为作风问题遭到弹劾,就此开始了一场廷争。相互攻讦谩骂,打击面迅速扩大,不但文官牙尖嘴利,连一些武将都参与进来。

    玄澈冷眼看着这一切,为这些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官员恶心。

    玄澈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九年,开始掌权不过不四五年的时间,要改变整个国家风气是不可能的,甚至这个美好的愿望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完成。但亲眼看到就是这样一群人引导着中国历史渐渐走向屈辱,玄澈还是心冷了,如果能以杀止风,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人全部推出午门。偏偏即使杀尽了这批官员,下批官员上来还是一个模样。

    心冷也没有用,该去做的还是要做。

    玄澈与玄沐羽分开后,他进入东宫只是在前花园里站了片刻,便回头去了上书房。

    上书房里,玄沐羽很认真地批改着奏章。如果是在一年前看到这一幕,玄澈一定会觉得很惊奇,但现在再看到只觉得讽刺。如果不是自己受伤,如果不是自己不能过于劳心,玄沐羽又怎么会主动分担政务。

    玄澈摸摸肩膀,不知道这伤是给自己带来了痛苦,还是给国家带来了福音。

    听到脚步声,玄沐羽惊讶地抬头。玄澈见礼道:“父皇。”

    玄沐羽忙问:“你累了,怎么还来?”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玄澈淡淡一笑,拿过一叠奏章坐到属于自己的书桌前开始批阅。

    玄沐羽的目光开始在奏章和玄澈之间游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静静地注视那张侧脸,在自己出神的某一刻,澈会抬头对他微微一笑,颜如秋水,惑人心神。

    然而玄澈始终没有抬头。玄沐羽终于轻轻叹出一口气,将注意力投注在奏章上,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在自己叹气的霎那,玄澈的左手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上书房安静得可怕,静谧催促着两个人快速处理完所有公务。

    不久,小狐狸出现,玄澈逗小狐狸玩玩,然后就抱着小狐狸与玄沐羽在清凉殿用膳。

    一桌子的清淡素食,玄沐羽陪着玄澈吃,味道其实不差,只是吃在嘴里总有点苦涩。玄澈看起来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一点点地吃,不论玄沐羽夹什么给他,他总是微微一笑,然后一点不剩地吃掉。他的仪容总是保持着极致的完美,让人看了便觉得是一种享受,可玄沐羽却觉得压抑。

    用过膳,森耶送来煎好的药。补气养心的药一天三碗,快赶得上正餐了。浓稠的黑色药汁,光闻就让人作呕,玄澈慢慢喝下,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似乎喝下去的只是白水。玄澈说,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

    饭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玄澈可以和他说上一个下午,微笑有礼,措辞严谨舒适,然而话题始终离不开今天的天气和朝政。天气永远是“不错”,朝政永远是“如此甚好”。

    话题用尽,他们开始下棋。墨玉做盘,白玉做子,两杯清茶,一缕暗香,一切都如从前,只有玄澈执棋的手换到了左手。别扭的姿势,像个初学下棋的孩子。玄澈说,他应该多锻炼锻炼左手。

    夕阳西下,玄澈离去,金色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没有了绚烂,只剩下清瘦和孤独。

    上朝、议政,用膳、闲聊,品茶、下棋,从前也是这样的过,现在也是这样的过。太子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机械性地与外界交流。

    玄沐羽当然不会知道什么是机器人,他只知道这样的日子让他很痛苦。澈不会与他对视,不会进入他身周一臂的范围;澈会微笑,但不会嗔怪也不会开怀;澈说话都用陈述句,甚至连反问句都少有;澈尽可能地使用左手,仿佛失去力量的是他的右手。有意无意、每分每秒、一言一行,似乎一切都在提醒玄沐羽:你曾经这样地伤害了一个人,而这伤将伴随他一辈子。

    玄澈回到东宫,疲惫地靠在软塌上假寐,直到感觉到一个人站在面前。

    玄澈的耳朵没有受伤,他听的出是谁的脚步。轻柔虚浮,不紧不慢,东宫里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步伐。当脚步在前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感觉到来人温柔的视线,玄澈不想睁眼,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在梦中将这道视线想象成另外一个人的。然而玄澈也知道,如果现实中真的是那个人的温柔目光,自己却又会避开。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动物,玄澈恨那个人,却更恨自己,是自己傻却还自以为聪明。那个人做的也是最正常不过,是自己期望的太多,最终不免失望而已。

    “澈。”

    来人温柔地轻唤,不给玄澈沉迷的机会。

    玄澈顿了顿才睁开眼,注视着眼前的美人,坐起身,温柔地微笑:“云昭。”

    尽管成婚已经半年,面对玄澈云昭仍然会羞涩地笑。

    云昭说:“澈,该用晚膳了。”

    玄澈却摇头说:“你先吃吧,我不饿。”

    “那怎么行,太医交待过你一定要按时用膳。”云昭劝说,“澈,吃一点吧,等会儿你还要吃药。”

    玄澈没有胃口,但他不想辜负云昭的好意。草草地吃了一点,森耶又端来一大碗药。看着乌黑的液体,玄澈很想将它打翻,可他知道自己的任性会让一些无辜的人承受玄沐羽的怒气。

    既然会生气,会痛苦,会懊悔,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好吧,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错把你的温柔当成了麻药,硬生生挖开自己的心给你看,麻药散去才发现心痛欲死。

    第二日,两班大臣又在早朝上争辩起来,不过鉴于昨天太子突然离席的教训,他们今天的态度相当文雅。

    文绉绉地吵了一阵,不知是哪一方的人说了一句“请陛下和太子圣断”的话,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皇帝和太子。若是以前他们会都留意太子的反应,但是现在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分工变得很混乱,太子似乎不想管事但皇帝却常常要将决策权给他,而皇帝放出权力的同时又主动承担了一些决断,很多奏章上往往没有了太子的墨批只剩下皇帝的朱批,令人难以揣测什么样的事取决于皇帝,什么样的事取决于太子。

    玄沐羽偷偷瞄了一眼玄澈。玄澈似乎是感觉到了,又或者刚好是也回头,总之两人的视线交汇了。然而太子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对森耶点点头。森耶立刻从怀里掏出两封折子似的册子,分别送到两位大臣手里。这两位大臣就是争吵双方的领军人物。

    太子道:“你们谁能解释清楚手上的东西,本宫就为谁做主。”

    两名大臣疑惑地打开册子,才看了两行,冷汗就全出来了。

    “罪臣该死!”

    两名大臣异常默契地跪下呼喊,连带着在这二人的示意下,后面一帮子人全跪下。

    太子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大臣们匍匐在地上,用眼角偷偷向皇帝求救。事实上,在惩戒官员方面,皇帝比太子仁慈很多。有时候,太子会让人觉得他明亮的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玄沐羽并不知道玄澈究竟给大臣们看了什么,让大臣们如此惊慌失措,无非就是他们平时私下所犯的罪吧。但玄澈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前完全没有与他知会,甚至于刚才眼神交错的时候,玄澈也没有任何表态。玄沐羽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是愤怒还是无奈。

    玄沐羽最终选择了无奈,他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对大臣说:“你们起来吧。”

    大臣们不敢起来。

    玄沐羽看看玄澈,玄澈无动于衷。玄沐羽再说:“太子既然没有选择将你们查办,就是希望你们能由此警戒。起来吧。”

    大臣们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两群狗终于不再互咬,弹劾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下朝之后,玄沐羽问玄澈:“你给他们看了什么?”

    “他们的一些罪状。”玄澈简单地回答,继续埋首于奏章之中。稍后,玄澈又抬头说:“父皇想看的话,儿臣让默言再拿一份给您。”

    玄澈说这话就像在问玄沐羽要不要再添一碗饭一样,十分的平静。问题是如此平静地对你说要不要看别人是怎么死的,反而让人觉得怪异。玄沐羽期期艾艾地摇摇头,说:“不用了。”

    “哦。”

    玄澈应一声,又开始批阅奏章。

    今天的玄澈似乎有什么心事,看起来特别的沉默,眉宇间总是若有若无地蹙着,一份折子会看上很久。中午玄澈陪玄沐羽用过膳,却没有留下聊天下棋,称有事就离去了。

    玄沐羽想问又不敢问。其实他也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连续三天,太子都在午膳后回到东宫,一个人下午都在书房里不知道写什么,晚上又点了蜡烛弄到半夜,第二天却很早就上朝或去上书房。任凭太子妃如何劝说,太子依然我行我素。

    玄澈向来是不熬夜的,甚至极少在夜幕降临后忙碌,对于他这种经历过电气化时代的人,在摇晃的昏黄烛光下写字简直难以忍受,而夜明珠——据说因为放射物质而放光的东西——玄澈更是不碰。玄沐羽不知道玄澈不喜欢在夜晚忙碌的原因,却清楚地记得他这个习惯。如此反常的行为让玄沐羽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玄沐羽终于忍不住拉住玄澈质问。

    玄澈因为睡眠不足精神不济,被猛地一拉眼前一黑,撞到玄沐羽身上,却一下子清醒过来。玄澈后退一步,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行礼:“父皇。”

    玄沐羽盯着他,逼着他开口。

    玄澈无奈道:“没什么,儿臣只是突然想到一点事情要去做而已。”

    玄沐羽又气又急:“什么事要你用这样的身体去熬夜!林默言呢?严锦飞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玄澈垂目不答。有些事本可以不用这么急,可现在他必须把时间从每一个缝隙里压榨出来,少一秒都让人觉得可惜。有些事只有他可以做,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皇宫里,没有人可以帮他。或许曾经有一个,那个人不一定明白他在做什么,但他会听自己说,会默默地支持,可现在连支持也没有。

    玄澈不想这么说,光想已经让人心痛,说出来会撕毁他脆弱的心脏。

    看到玄澈甚至连是什么事都不肯说,玄沐羽气急败坏地扳过他的肩膀,怒道:“你说啊,究竟是什么事!”

    玄澈任凭玄沐羽摇晃身子,晕眩一阵阵袭来,眼睛已经看不到那个人焦躁的脸,只剩下一片黑花,耳鸣得厉害,听不到那个人在说什么。心口又传来熟悉的痛楚,十九年前的生命每日每夜都在承受这种威胁。

    “父皇,儿臣没有时间了……”

    玄澈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能不能让人听到,他只觉得这句话说完就再没有力气了,眼前彻底黑去,失去了意识。

    玄沐羽眼睁睁地看着玄澈慢慢软到他的臂弯里,时间仿佛回到了逼宫那夜,惨白的脸,虚弱的气息,血将整片地砖染红,毫无预警地倒下,再醒来时,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澈!”

    玄沐羽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而他只会在事后叫喊这个名字,无补于事。

    融冰

    太子一晕就是两天两夜,醒来后仍然要静养半个月,经不得半点辛劳和刺激。

    皇宫被低气压环绕,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

    太子昏迷不醒的时候,老太医跪在床前,冒着死亡的危险对皇帝说:“太子身体虚弱,切不可激动,更不可以劳动心神,最好任何剧烈的行为都不要做,尽可能避免外界的刺激……”

    皇帝黑着脸握紧拳头,老太医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生怕一秒会听到皇帝说“治不好就拿你殉葬!”。关键时候太子醒了,太子强打精神笑说:“张太医,你不要吓父皇了,我的身体我知道,还死不了。”

    太子醒的那个及时,老太医简直要将太子供起来拜了。

    不论怎样,太子带着太医们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最后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太医们击掌相庆。

    太子能下床了又开始忙碌,哪怕玄沐羽不让他管理太多朝政,太子仍然能从他自己的组织里找事做。后来玄沐羽才知道玄澈那三天里在忙碌什么:堂堂太子竟然在给一个商行策划如何开办学院!

    这个学院有点特别,由通川商行联合冰岚山庄共同建造,设文学院和理学院。文学院又分蒙学、中学和大学,分别招收从5岁到20岁的学生,统一发放教材,据称教授的内容很特别。而理学院则分基础班、高级班和技术班,基础班分数理科(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等内容)、动植物科、地理科和天文科四个课程,高级班则在四个学科的基础上让大家选择一到两门进行更加深层次的学习,而技术班却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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