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东宫(bl)第32部分阅读
束缚东宫(bl) 作者:未知
书啊?”
玄恪用力点头,道:“宝宝有好好读书哦!”
那边玄沐羽插嘴道:“还说有好好读书呢,刚才背书还背错了两个。hubaoer”
玄恪一时焉了,垂头丧气地靠在玄澈怀里。
玄澈轻轻拍拍玄恪的背,对玄沐羽笑道:“小孩子嘛,偶尔背错也很正常,你要求太高了。而且宝宝最近在读《尚书》不是吗?宝宝还只有三岁呢,那个对他来说难度太高了。”
玄沐羽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澈,你太纵容他了,什么叫‘要求太高’?孩子就是要严加管教。再说了,谁说三岁就不能读《尚书》的?我三岁的时候这些书早就倒背如流。”
玄澈笑道:“你的聪明天下有几个人能比得?做不得数。”
玄沐羽又说:“你三岁的时候不也用了不到一个月也就都理解了背下了。”
玄澈仍然摇头道:“我和宝宝又不一样,怎么能相提并论?”
玄沐羽眼珠子一转,追问道:“你和恪儿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继承了我的天才?”
对于玄沐羽的自负玄澈只是微笑不语,玄沐羽还想再问,但玄澈已经将目光移开,他让玄恪在位子上坐好,吩咐太监传膳,口中说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避开了玄沐羽的追问。
不过玄沐羽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知道玄澈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自己,这件事或许就是玄澈从小就与常人不一样的根本原因。之前没想起来就算了,现在想起来了,这个疑惑就好像一个疙瘩长在心里,堵着人怎么也不痛快。玄沐羽瞅着玄澈给孩子布菜的温柔模样,心中暗暗决定要弄个明白。
说穿
吃完饭,玄澈抱着小狐狸送它回了小窝。玄恪不想回东宫,玄澈就让他在温室殿的偏殿休息。
玄恪还是个孩子,中午需要午睡。玄澈他身体不好,中午也要休息,否则到了下午他就无法应对政务。还有玄沐羽,他虽然身体很好,但总归是上五十的人了,他自己不觉得怎么样,但玄澈却不放心,总是拉着他和自己一起午睡。于是到了中午这会儿,惟三的主子们全休息去了,皇宫里就变得特别平静。
玄澈等玄恪睡下了他才回到自己的卧房中,玄沐羽已经在床上躺着等他了,玄澈上床之后就被玄沐羽强行抱进怀里。玄澈习惯了这男人如此亲昵,躺下后也就顺势靠近了男人怀里。
终于到了两个人独处了,玄沐羽要把心中的疑惑弄个明白。
对于玄澈,玄沐羽不准备拐弯抹角,他选择了单刀直入:“澈,你告诉我你和恪儿有什么不同?”
玄澈躺在玄沐羽怀里本来已经闭眼准备睡了,听到这句话他眼皮一跳,当下睁开了眼睛。
玄沐羽看着他的反应,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
玄沐羽等了片刻,然而玄澈直直看着他,并不说话。玄沐羽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玄澈有事情瞒着他,而且还是一件十分关键的事。玄沐羽紧了紧手臂,让玄澈的身体和自己更加贴近,他注视着玄澈,沉声道:“澈,你还记不记建立军校那年,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
玄澈抿抿唇,垂了眼帘,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道:“我说过……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那么,这一天,还没有来吗?”玄沐羽尽可能放柔的声音,然而他却在自己的声音找到了一丝不安。
“我……”
玄澈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下去。
玄沐羽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时候他需要给玄澈一点时间去积累勇气。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玄澈还是那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温室殿中的暖气似乎有些不足,玄沐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发凉,而这种凉意正在慢慢往心脏里渗透。
玄沐羽深吸一口气,他俯身轻吻了一下玄澈,轻声道:“澈,告诉我,我想知道……”
玄澈终于有了反应,他完全闭了眼睛,侧了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入玄沐羽怀中,紧紧抱着玄沐羽,良久,方闷闷道:“不是我不想说……我……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听了会离开我……”
“不会的,我说过了,再也不放手了。”
玄沐羽将玄澈牢牢抱在怀里,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坚定。
“我会害怕……”
玄澈喃喃低语,他仿佛用尽了全力力气拥抱身边的这个男人,就像下一秒他就会失去对方一般。玄沐羽无言地抚摸着怀中人的背脊,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追问是否明智,能让澈如此害怕的隐秘……玄沐羽不敢去想,他甚至也对自己永不放手的承诺有了动摇。
半晌,玄澈终于抬头,他那被闷得蒙上了些许水光的黑眸注视着玄沐羽的眼睛,在摇摆和挣扎中,他终于吐出了那个被他隐藏至今的秘密:“我……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一缕孤魂……你的那个孩子早在母亲肚子里就死去了……”
玄沐羽一愣,突然被玄澈的话炸得脑子一片空白。
记忆被揭开,锦妃的低泣,太医的惋惜,还有一天后大家的庆幸。玄沐羽那时候还是个对任何妻妾和孩子都漠不关心的男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是疑惑了一下就一笑带过。
玄沐羽在恍惚间就听玄澈轻声说道:“我的母亲,或者说这具身体的母亲——贤妃,快临盆之时从台阶上摔下,太医都确诊胎息已经断绝,但是第二天胎儿又奇迹般的复活……你还应该记得,那个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你将他高高举起,却不想婴儿竟然睁开眼睛看着你,正是因为这双眼睛,你才给这个婴儿其名为‘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刚出生的婴儿如何会睁眼,又如何会看人?”
玄沐羽觉得喉咙里卡着什么,说话有些艰难:“你想说……那个婴儿已经死了,是你……借尸还魂?”
“大概吧。”
玄澈有些颓然,玄沐羽的反应让他感到痛楚。虽然,现在,他们还彼此拥抱着,可是下一秒呢?
如果他不能接受……
玄澈努力不去想这个可能,尽可能淡去了口吻,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然而他却不敢抬头睁眼瞧一瞧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反应,他只是垂着眉眼自顾自地低声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各山山水水和这里一模一样,在东汉之前和这里的历史也是一样的,但是在那个世界,这片土地在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之后,饱受了屈辱和磨难,走入了一个不得不韬光养晦、隐忍吞声的时代。我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在那个时代,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哥哥的保护下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最后因为心脏病在二十五岁那年去世了。由于我所不能理解的原因,我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投生在一个胎儿身上。
“五岁之前我都在适应这个世界,同时思考着这一段新生命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五岁遭遇刺客的那个晚上我突然意识到不论怎么样,除非我死,那么我就是太子,有着太子所不能抛弃的负担,所以我决定营造自己的势力;八岁时碰到了来挑衅的外国人,我不自觉地用前世形成的观念为大淼打造发展的基础;十三岁去打战,得胜归来却第一次直接地面对这个时代的政治黑暗,紧接着我看到了在前世已经消失的传统文化。于是我开始重新思考重生的意义,于是我有了一个理想……我曾经对说过,千年之后,如何如何……”
玄澈没有再说下去,他说完了却不敢抬头。
如果他不能接受……
玄澈埋下不堪一击的脆弱,等待着回答。
玄沐羽心中转过千万思绪,无数话语梗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表达。或许玄澈不会知道,他听到玄澈只是一缕孤魂是有多么高兴,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可以完全抛弃了呢?他的惊讶,他的欢喜,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句看似平淡的话:“我知道了。”
玄澈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怎么样的回答,玄澈惊喜地抬头,刚好迎上玄沐羽的吻。玄沐羽微微一笑,故意用责怪的口吻说:“原来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我不是……”
玄澈想要分辨,但玄沐羽没有给他机会。玄沐羽将他用力按自己怀里,低声道:“澈,相信我,相信我,我爱你……”
“……是的,我相信你……”
当所有秘密都揭开,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去解释了。信任,两个字,足够了。
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玄澈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但玄澈觉得现在再看玄沐羽,似乎心中又有一种新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淡,却很温暖,似乎只要一点点就满满得让人心安。
皇帝轻松了,容光焕发,下面的臣子看了也觉舒坦,本来嘛,他们的皇帝就是一个美人,现在就更美了。只是玄澈没让这些臣子们舒坦多久,他就因为自己放下了一个大包袱而将另一个重磅炸弹扔了出去——
早朝之上,众大臣手中都抓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就像那天玄澈在上书房视事时几位重臣的反应一样,每个臣子都因为手上过分用力而让指关节发白。由此来看,他们每个人都很激动。
朝堂各种脸色都有,一个个急得面红耳赤,说的无非就是“不可让无知愚民窥见国事”“流求是何处”“西夷在何方”“中原地大物博,无需去海外”“h药巧之物上不得台面。”“珠崖荒蛮”“朝廷怎么能和武林合作”之类的话。不过六部尚书们却没有声音,因为该说的他们已经说过了。
皇帝坐在大位之上,俯视群臣,面无表情。
察觉了皇帝的不做声,下面争吵的大臣们也就慢慢消声了,大殿突然又变得安静,这时候若是掉下一根针,恐怕在场的每个人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争吵得最凶的那几个此刻都低着头,他们听不到皇帝的声音,也看不到皇帝的表情,却感觉有一道冷淡且凌厉的目光落在背上。有些臣子不知不觉间冒出了一头的细汗,想擦又不敢擦,极为痛苦。
就在昨天下午,每位大臣都收到了宫里发来的一份折子,里面是陛下所提出的改革大纲。这份大纲也就是玄澈之前给六部尚书看过的那份,只是又进行了一些修补,比如将东西台的设立给删去了,变更为建立工商代表协会。
收到折子之后,大臣们都窝在书房里和幕僚狠狠“研读”了一番册子,但册子中提出的很多改革思路都和他们的旧有观念产生了极大冲突。为此,他们大部分人都耗费了不少力气争论每个改革是否必要的价值,却忘了思考如何执行这些改革。
今日早朝一切事宜告一段落后,玄澈提出了这份大纲,众大臣们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异议”,于是就形成了现在局面。
大臣们觉得玄澈沉默了很久,一个个都是冷汗淋漓,心中揣测着自己是否失言——虽然明知道玄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为难他们,但常年形成畏惧已经深入骨髓,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
然而事实却是,玄澈看到貌似玄沐羽的身影在群臣看不到的大殿柱子后晃了一下,于是他不小心走了神。
为了掩饰失态,玄澈回想了刚才几位大臣的中心思想,又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和颜道:“株为大人,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朕意已决。朕不需要你们论证这些措施的必要性,朕要听的是,你们认为这些措施还可如何完善。”
“陛下……”还有人想要争辩什么的,但却被他身边的人给拉下了。
玄澈假装没听到也没看到。
片刻后, 臣工们齐声应道:“是,陛下。”他们在纷纷暗中抹掉一把冷汗的时候,也知道,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帝一旦决定什么那就是无比地固执,除非是太上皇出面干预,否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太上皇现在根本不插手政务,要找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臣们低头坐在下面不敢再多说,玄澈见这帮人一个个目光闪烁,就知道今天改革一时的讨论不会有什么进展了。玄澈想到玄沐羽可能就在外面等待,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便说道:“既然诸位臣工如此沉默,那么此事明天再议,退朝吧。”
玄澈留下一句暗讽,挥挥衣袖就走了,只可怜一群忐忑不安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方大人。”
有人叫住方休明。方休明回头,见是杜斯仪,便拱手道:“杜大人,何事?”
杜斯仪犹豫一下,问:“皇上他近日心情可好?”
方休明瞄了一眼周围都磨蹭着动作、竖起耳朵的大臣们,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道:“昨日在下进宫时,看到陛下和太上皇还有说有笑的,似乎挺高兴的。”
“那刚才……”
“哦,陛下大概是有什么事吧!”方休明不负责任地说,“在下刚才似乎看到德邻公公了,或许是太上皇有事召见吧。”
伴随着方休明的话周围人落下一片舒气声,和陛下关系最密切的方休明都这样说了,那大概就是没事了。杜斯仪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方休明暗笑这些人愚蠢,若真有德邻公公出现,又怎么会让他看到而别人看不到。公公没有,鬼影一只!方休明万万没有想到,他随口的猜测竟然离真相不远。
不过……方休明看了一眼手中的折子,人口问题?皇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琴音
玄澈出了大殿就看到玄沐羽微笑地站在走廊上,冬末的暖阳在他身后冉冉升起,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沐羽……”玄澈远远地唤了一声,走到跟前时轻声说,“沐羽,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昨夜玄沐羽在未央宫过夜,若是以往,玄沐羽总是赖在床上等玄澈回去,不像今天不但早早就下床了,还兴致大好地跑太极殿来了。
玄沐羽心情大好,坏坏地笑道:“睡醒了就不想再睡了,想你了就来找你了啊。”
玄澈已经被玄沐羽磨出厚脸皮了,脸上浮了些红晕就无视了玄沐羽的邪恶,道:“去上书房吗?”
“好。”玄沐羽嘴上应着,心里想,没能看到澈害羞的样子真遗憾,看来以后要更“坏”些才行。
二人一前一后行入书房,书房里办公的大臣们纷纷起来行礼,他们很是惊讶,平日里根本不出现的太上皇居然会来上书房,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吗?
其实玄沐羽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床上打滚的时候突然觉得无聊,又不想去给小屁孩上课,于是念头一转,就跑来找他的亲亲小澈澈。
不过一大早的,上书房堆着一摞摞的奏章,事无巨细都要玄澈过目。玄澈埋头于奏章之中哪里有时间陪玄沐羽胡闹,而玄沐羽又不欲插手政治,便只能坐在一边自己找事情做。
开始时,玄沐羽还拿一本书看看,但看着看着就无趣了。他“赋闲”这么多年,宫里的书他都翻遍了,以他卓绝的聪慧,这些书只要看过一遍就都记住了,可谓过目不忘,再看也没什么意思。
玄沐羽闲着发慌,就挤到玄澈身边。玄澈正忙着,眼没抬,就是挪了身子给他腾出位子。皇帝的椅子大得很,两个人坐着也不嫌挤。但玄沐羽就是紧紧挨着玄澈,双臂一展,就将玄澈搂进怀里。
上书房里不经皇帝召见是不会有大臣进来的,那些太监对皇帝这些事也都心知肚明,既然无需掩饰,玄澈也就随玄沐羽去了,他整了整身子,将自己放进玄沐羽怀里,也乐得放松。
不过只是拥抱是无法满足玄沐羽这色胚子的,他抱了不够,还要凑上嘴来亲亲咬咬。玄澈被他弄得发痒,严重干扰了正常办公,便瞪了一眼,但玄沐羽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反而又给玄澈送上一个响吻。
“你这家伙!”
玄澈无奈地嗔怪了一句,但他知道玄沐羽无聊,也说不出更多的责备,也就放任他如此作为。
“澈澈~”
玄沐羽轻咬着玄澈得耳朵肉麻地呼唤,他极其无聊的时候就会这么叫人,叫得玄澈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玄澈搡了他一把,好笑道:“不许你这么叫我,恶心死了。”
玄澈越是不要,玄沐羽就越来劲,凑在玄澈耳边不停地说:“不啊,我就要这么叫,澈澈,澈澈,澈澈~”
玄澈被他弄得没办法,反手捅了他一下,佯怒道:“你这家伙,再这么无聊就帮我做这些事情!”玄澈指指桌面上的奏章,玄沐羽立刻苦了脸,讪讪松手,小声道:“不要……”
玄澈其实是很希望玄沐羽来帮他的,他相信玄沐羽的感情,也相信他的能力,但他也知道玄沐羽在忌讳什么,对于这点玄澈无奈也不可强求,因为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如果玄沐羽真的以太上皇之尊参与进来了,在未来是否可能完全不出现两难的分歧。
玄澈只能柔声道:“等会儿我再陪你好不好?”
这话说得有点像哄小孩,玄沐羽听了撇撇嘴,却还是乖乖坐到一边去了。
玄澈看玄沐羽走开,心中有些不舍,但再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繁杂政务,他也只能重新投入其中。
不过玄沐羽走开了,却非就此作罢了,他在旁边瞅着玄澈安静的侧脸,一肚子坏水开始冒泡,眼珠子转来转去,不过多时,一个灯泡就在他头上亮起来,瞬间,他全身上的邪恶因子都复活了。
玄澈刚刚批完一份折子,刚要拿起另外一份,却不想听到耳边琴弦一震,琴声扬起。玄澈一愣,倾耳听去,那低沉的调子似花还似非花,萦损柔肠三分,二分思量,一分遗恨,更有一池萍碎,桂殿长愁,满室秋尘,凄凄怯怯,声声皆是离人泪。
玄澈惊讶之下寻声看去,竟是玄沐羽操了一具古琴在那儿静静弹奏,指尖下,乐声如流水,却是那深山之中无人可依的孤寂之水,从那琴弦间流淌而出,渗人心扉,听的人也浮起了一片哀思。
似乎是察觉了玄澈的目光,玄沐羽微微抬眼看来了过来,目光中竟是一片哀怨。
玄澈顿时失笑。这男人弹的竟然是《长门怨》,相传是司马相如为陈皇后所做,但一般都认为乃是后人假托。不论是谁所作,这曲子透出的都是失宠嫔妃的哀愁心思,如今竟被玄沐羽拿来弹,难道是要控诉玄澈专注朝政不陪他消遣吗?
玄澈觉得好笑,刚要说话,却不想琴声一转,哀怨女思一扫而光,换上一派明丽春光,那曲子旖旎绵邈,犹如这男人附在耳边的轻声爱语,又似他小心翼翼的百般呵护,只道是: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守却难。
无限爱慕怎生诉?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玄澈听了一时有些痴了,直到一曲终了,他才渐渐回神。
心中悸动不知如何说,似感动又似愧疚。玄澈被这一曲《凤求凰》勾起了满腹思愁,他有些怅然地起身来到玄沐羽面前。
玄澈的手心握住了男人的手背,屈了十指,轻轻扣住男人的手。
在玄沐羽疑惑的目光下,他俯身的同时轻声道:“沐羽,我后悔了……”
玄沐羽心中一跳,不知玄澈为何突然如此说,连玄澈靠近他的事都忽略了。
然而,就在玄沐羽呆愣之时,玄澈却在男人唇上落下一个吻,柔软的唇辗转胶合,沾染了彼此的温度和气味,玄澈伏进玄沐羽的怀里,低叹道:“我后悔了,为什么迟了二十六年才和你在一起……”如果可以,多希望从出生到死亡都和你如此亲密;如果可以,多希望上辈子就认识你;如果可以,多希望从我们的第一世就彼此相许;如果可以,多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相知相爱相守相伴终生,不离不弃,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玄沐羽没想到一首曲子能让他的玄澈吐出如此爱语,他有些激动地拥住玄澈。他们在一起两年了,二人虽行夫妻之事,却无夫妻之名,玄澈不曾明确说过爱,又扑在朝政上,有时不免冷落了爱人。偶尔玄沐羽想起就会觉得,当初他能得到玄澈多少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在玄澈软弱之时趁虚而入,是否换一个人也能得到玄澈的依靠?这样的猜测是十分无理的,但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况且他们本来就是x虐之恋,所虑之事也就比寻常情人多的多。
玄沐羽也失去了言语,只是紧紧地抱情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两人之间情意绵绵,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只是他们所处之地哪能让他们如愿,两人相拥不多时,既有太监通报:方休明求见。
气氛一下被破坏,玄澈面色微红,从玄沐羽怀中脱出,玄沐羽恨得咬牙,黑着脸直想杀人。
玄沐羽向来不喜欢方休明,不单因为曾经方休明曾冒犯过玄澈,更因为现在玄澈和方休明关系亲密。他们经常聊天一聊就是一个下午,有时玄沐羽在一旁面露哀怨也只能换来玄澈回眸一笑,但随即他又和方休明聊起天来。
方休明——万恶之源!
玄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偷偷笑了笑,捏捏玄沐羽的手指,轻声道:“沐羽,你又在乱吃醋了。”
玄沐羽撇撇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和其他人亲近。”
玄澈知道这男人就是一副为我独尊的霸道性子,占有欲颇强,巴不得自己整天什么也不做就是陪着他。玄澈也不和他分辨,笑着抽手离去,坐回属于皇帝的那个位子上,这才宣方休明进来。
方休明进来之后看到玄沐羽也在不免惊讶,但这个太上皇不管事是人尽皆知的,他也不在意,只施礼道:“参见皇上,参见太上皇。”
玄沐羽听了轻哼一声把脸转到一边,玄澈失笑,连忙示意方休明免礼。
方休明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太上皇,但他不是很在意,行礼后便道:“陛下,关于那篇改革,臣有不解。”
玄沐羽不快地插嘴道:“方休明,有你这么和皇帝说话的吗?!”
方休明一愣,不知如何是好。私下里玄澈向来没有什么皇帝架子,方休明习惯了,和玄澈说话也就变得十分直接,却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被玄沐羽突然质问。
但那边玄澈已经微笑道:“父皇,没有关系的。”
“你不要老维护他……”玄沐羽嘀咕了一句,但没有再说什么。
玄澈笑笑,这才又对方休明说:“你说吧。”
方休明并不知这二人的情事,但他少年时的经历让他对暧昧特别敏感,此时他从二帝的神情中闻到一丝暧昧气息。他心中惊讶,但还记得臣子的本分,不敢多言,只道:“陛下,臣不懂,何谓陛下不喜百姓多生养?”
方休明问的正是改革中关于人口方面的一些措施。
玄澈当然不会提出什么“计划生育”的国策,后世的“计划生育”并不适合这个时代,但并不是说这个时代就全无人口问题。这个时代在人口上的问题并不在于它的绝对数量有多少,而在于理念。
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另外由于中国社会限于自然条件所形成的一些客观因素,比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文明习俗,人口在耕地中的巨大作用,冷兵器战争下人口数量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以及政府基于这些因素所提倡的多生育政策,都造成中国的百姓从古时候起就热衷于生育后代,而且这种生育明显过分注重数量而忽略质量,甚至让这种热衷显得缺乏理性。
玄澈从后世而来,知道这种缺乏理性的生育继续下去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固然,一点点的进步乘以十三亿都会变成震惊世界的进步,但同样的,一点点的麻烦乘以十三亿也会变成令压垮整个国家的可怕麻烦。关键就看,这十三亿是怎样的十三亿,团结的奋进的高素质的十三亿,还是散漫的疲软的低素质的十三亿。就后世中国的现状而言,这十三亿的素质却是偏低了——最简单的例子,十几亿的人口里,居然没有一个诺贝尔获得者,就算你再怎么“贬低”诺贝尔奖项,但这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其中的问题很多,但每个问题要解决却都不得不牵涉到人口过多的问题。
数量庞大但素质偏低的人口会给国家经济发展带来极大的障碍,更重要的是,这样巨大的低素质人口也会给这个地球带来巨大的灾难。
据玄澈所知,环境破坏并不是近代才出现的问题,事实上,从唐代甚至更早一点,中国就面临了环境被破坏的问题,比如围湖造田,开垦山林,在人数不断增多的情况下,这些措施就会给环境带来巨大的破坏。只是那时候问题还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也没有人有“环境保护”的概念,所以才没有人重视。
但既然玄澈来到了这里,他就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更何况,每一种社会制度所能容纳的人口总量是固定的,像中国古代这种家国主义制度,所能容纳的人口总量也不过在5000~6000万人,若是到达了这个饱和值,社会一旦出现一点变动——瘟疫、旱灾、水灾、邪教,等等,只需要这最后一根稻草,一个朝代就会被压垮。
有鉴于此,玄澈在这次改革提出了一些“理性生育”“优生优育”“男女平等”“晚婚晚育”的理念。在现阶段,他只打算通过宣传和舆论来慢慢改变民众的思想,这样的效果当然是比较慢的,但是大淼还有很多时间让他去慢慢转变,并不需要使用过激的手段,而且现在的大淼毕竟还处于冷兵器时态,在科技大飞跃之前,人口过少也是一个麻烦。
当然,这些来自后世的研究成果玄澈不可能对方休明说。
玄澈正在想如何解释的时候,玄沐羽已经听明白了他们议论的问题所在,他微微皱了眉头,道:“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他在退位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再过问玄澈的决定了,但是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震撼了,玄沐羽不得不选择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我不是不让他们生育,只是不要一股脑儿扑在生小孩上而已,要有限度的,而且我只是宣传啊,并不是真的不让。”
玄澈哭笑不得,或许要这个时代的人改变多子多福的观念难了点,但不论怎么样还是要去做,不然人口终究会在几十年后成为一个可怕的、威胁整个王朝的祸根,玄澈不会执著地要求中国姓“玄”,资本主义革命可以,社会主义革命也可以,但不代表先进生产力的起义对中国只会产生破坏,这种破坏可不是玄澈想看到的。
玄澈耐心道:“事实上,我们现在人口已经够多了,人口太多未必是好事情。沐……目前,我们的人口已经不少了……”玄澈掩饰了自己的漏口,他想了想,决定换一种说法解释,“父皇,休明,如果我们有十个人,可是一块地只能养活一个人,那么另外九个人要怎么办?”
“我们可以垦荒。”玄沐羽说,“每年都有大量田地被开垦,耕地是可以增加的。”
玄澈摇头:“父皇,垦荒的限度是有限的,难道我们可以把城市以外的所有土地都变成耕地?父皇,这是不行的。这是一个……嗯……环境问题。”玄澈思考着措辞,难道要解释环境破坏的恶果外加温室效应?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化学元素现在还没有被发现呢,不能乱说。
玄沐羽看玄澈为难的样子,突然想到玄澈那奇特的来历,他猜到玄澈恐怕有什么不便在方休明面前说出——这个想法让玄沐羽颇有几分自得。玄沐羽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
“呃?嗯……”
玄澈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但看到玄沐羽了然的眼神就知道玄沐羽明白自己的难处了。
玄澈点点头,看看一脸不解的方休明,只说:“总之,这九个人没有耕地可以养活自己,他们要怎麽办?把自己卖身给地主,但是地主只要一个仆人。第一个人说他只要五两银子,第二个说他只要四两银子,第三个说他只要三两银子,依次类推,到了第九个,他说他只有五十文。这九个人都身强力壮,地主自然选择了第九个人。另外八个人不得不饿死。可第九个人的价值——从五两银子到五十文铜板,他变廉价了。但关键问题是,五十文根本不够温饱,这个人最终和另外八个人走上了同样的死路。无论如何这多出来的九个人终究是无法养活自己,然后——”
玄澈做了一个翻掌的动作,无需再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能领会。
方休明错愕地看着玄澈,那目光似乎在问:真的如此?
玄澈点点头肯定了方休明心中的想法,多少有些无奈,他说:“所以,人并非越多越好,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于:国家的财富能不能养活他们。财富要增加只有两个办法:开源和节流。控制人口无限度的增长就是在节流。”
方休明不死心:“那开源呢?”
“在保证农业生产充足的情况下,鼓励种植农业以外的农产品和工、商业的发展。”玄澈简单地说,“这些已经在做了,但效果并不太理想,作用也比较缓慢,所以不得不选择节流,否则这些产业的发展会无法跟上人口增长。”
玄澈缓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我不是要一下子让所有人的都节育不要孩子,而是让‘少生优育’的概念慢慢生入人心。不过……”
说到这里,玄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光靠理念是不行的,避孕措施也要跟上。或许应该让人多研究研究避孕药物?还有安全套……男人不控制的话,不论怎样生育率都很难降下来吧?
男人啊……
玄澈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玄沐羽。
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注1:文中的亩用的是现在的市亩,用古代的亩换算上实在太麻烦了。隋的亩大约一亩合现在133亩。
注2:文中耕地面积和人口数量借用隋盛时。隋盛时人口达四千六百多万人,可用耕地约五千五百多万顷(约825亿亩)。大淼还没有发展到极限,所以减少一些。
注3:“亿”在古代代表的是10万(《易·震》,郑注:“十万曰亿。”),这里我直接取今意。既然是架空……就给我一点虚构的空间吧。
改革
在某些问题上,玄澈是非常固执的,一旦他认定,任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这种固执源于超越这个时代千年的人类经验的累积上。或许后世的研究成果并非完全正确,但某些方向性的理念是可以借鉴的,比如四民平等,发展工商,发展科技,言论自由,人格平等,男女平等,保护环境,优生优育等。
但是玄澈所做之事完全颠覆了这个时代的认知,像方休明这样年轻锐意的臣子都无法接受,更何况那些老臣呢。他们并不是在为了某些利益在反对,而是这些改革与他们的观念完全冲突了,他们是在维护自己心中的真理。
或许是从方休明那儿得知的,太上皇似乎对皇帝的某些改革也觉得不妥。所以有不少比较激进的臣工都去找太上皇,试图曲线救国,通过太上皇的影响力改变皇帝的决策。
显然,这是无效的。
玄沐羽和玄澈之间已无秘密可言,玄澈将后世的一切原原本本道来,不由得玄沐羽不信。玄沐羽折服于那样一个人能上天入地的后世,却也为一个信仰崩落人口爆炸环境恶劣的后世而痛惜。
知道了玄澈来自一个怎样的世界,玄沐羽就完全明白了玄澈接二连三的改革思想是源于哪里,自然不会去干扰。
关于改革,就算群臣抗议,也无法改变玄澈的决心,不过这些臣工们的不妥协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三日后再次早朝,看着一群头发连着胡子都花白的老头子跪在面前,怎么扶也不肯起来,还要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更改决意时,玄澈真的很无奈。
玄澈头疼地揉揉太阳||狂c|,不知道该顺从他们的意愿,还是拂袖而去延续先前的专制作风。
好吧,玄澈承认自己的改革提得太多太急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不在自己有生之年定下某些国策,他如何能改变这个世界的观念?
玄澈要的不是科技兴国、富国强兵,他要的是一种理念,可以让这片土地不论面临怎样的变化和困境都能够不断冲破桎梏,涅磐展翅的理念。这种理念只能深埋于文化之中,在无形中左右国民的思想,但要在一个思想文化已经基本定型的社会里完成这种改造,不要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都未必能完成。这让玄澈如何能不着急。
“众卿先起身吧。”
玄澈无奈地说,见他们不肯起来,他也有些恼了,面色微沉,冷声道:“要不要朕给你们跪下,你们才肯起来?!”
“老臣不敢!只请陛下收回成命!”
带头呼喊的是户部尚书徐莫,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思想倒还挺开放的,以前玄浩打侵略战争的时候,最开始反对的是他,到后面摇旗呐喊最大声的也是他。只是这次提到人口限制问题,不论怎么样他就是死拗着不肯答应。
“陛下!百姓乃国家根本,不能少啊!”
兵部尚书柳传铭就跟在后面不甘示弱,冷兵器时代人就意味着战斗力,没有战斗力就意味着没有战争,这不是摆明了不给他机会吗?!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啊!”
礼部尚书也没落下,在他看来,限制人口这回事太可怕了,不让百姓生育,这、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玄澈不快道:“什么祖宗之法?朕变过的祖宗之法还少吗?少拿那些灰都不知道去哪的人来做挡箭牌!”
礼部尚书杜斯仪一头冷汗,但还是强硬道:“陛下!生育之事乃是天理人伦,不可违背啊!”
“朕又不是不让百姓生,问题是生那么多,怎么养?你来养,还是国家来养?”玄澈冷了声线,“要子嗣,要人继承家业,一个不够那两个够不够?一亩田能养活几个人?生两个,一个活了,另外一个怎么办?看着他去死?还是要让两个人都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到了死时怨恨自己的父母没有给自己一个好家庭?”
徐莫战战兢兢道:“可是、可是国家可以分给他们土地!”
“土地?你去哪里弄土地?”玄澈更加不悦,“徐莫,你是户部尚书,你自己说我们现在空闲的耕地有多少?!现在够分,以后呢?四千多万人,哪怕一家只生两个,十年后就是八千万,三十年后是一亿六千万!每人八十亩,你去哪里找土地?要不要把这太极殿也开垦成耕地?”
一屋子的臣子都吓得跪了下去。
玄澈高声喝道:“麻烦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人口那么多有什么用!”
“臣该死!”大臣们齐声谢罪,虽然他们心中仍然不赞同。
玄澈发觉自己太激动了,心口有些闷,缓上一口气,又道:“你们先起来吧,关于这个问题朕不想多说了。还有其它问题没有?”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无奈起身坐回原位。一直没有参与抗议的尚书令固上亭起身,道:“陛下,臣不知流求、西夷为何物,为何需要我们去开发?”
玄澈还在郁闷,便将问题丢给了方休明,“休明,你来解释!”
“是,皇上。”方休明起身礼道,“固大人,这还要从我们所在地理位置说起。皇上,请允许臣请出一份地图。”
玄澈摆摆手准了,一旁太监立刻吩咐下去。稍时,听班的小太监扛来一个巨大的画卷,展开,里面正是以中原为中心的涵盖了几乎整个亚洲的世界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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