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60部分阅读
书香世家 作者:未知
激。dierhebao
说实在,二哥罚得其实不算重,但书华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愧疚,连看向青巧的眼睛都带了几分歉意。
再后来,书才又走到了君翠、君瑶与君庆几个人的面前:“你们呢?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君翠、君瑶与君庆齐齐磕头,面色惨白:“奴婢们没有好好照顾小姐,令小姐遇到危险,是奴婢们的疏忽,奴婢们甘愿受罚。”
“三个月月钱,自领二十藤条。”声音掷地有声。
“是。”
处置完书华带过来的几个贴身丫鬟以外,剩下来的都是原本就在德馨居里当差的丫鬟婆子,她们刚才见到青巧几个丫鬟的处置,都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全部将脑袋埋得低低的,没人敢再多看这个俊俏的二少爷一眼。
书才缓缓扫了众人一眼,然后走到战战兢兢的管事婆子面前:“你是这里管事的?”
“是……是的。”
“正巧,我这儿有些事情要问问你,”书才眼里的神色极为深沉,叫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当天两位小姐被绑走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人可都全在?”
听到这话,书华忽然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二哥的背影。
管事婆子不知书才的意思,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应该都在……”
“应该?”书才挑眉,“你是这里的管事,居然连院子里的人到没到齐都不知道?看来我有必要跟二伯母反映一下这里的情况。”
管事婆子赶紧磕头认错:“堂少爷恕罪那些日子五姑娘一直都病者,却又一直都不肯吃药,五姑娘出去之后,奴婢就趁着这个空挡,去厨房让人准备些滋补的药汤,好让五姑娘补补身子。那段时间奴婢不曾在德馨居里,不晓得德馨居里有没有人出去,但奴婢回来的时候,人的确都全在。”
“也就是说,你也不能确认当天有没有人从德馨居里出去过?”
“……是的。”
书才冷冷一笑,笑得人心里发毛:“你们是博园的人,我没权利处置你们,这事儿我等下会报给二伯母,让她给你们个决断。”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神色大变,她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又知道自己没资格质问书才,纷纷哭着求他原谅。
书才却是恍若未闻,带着书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回到屋里之后,书华确定了四周没有人,立刻就压低声音问道:“二哥,你是怀疑德馨居里有内贼?”
第7章 倾慕之情
书才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那么多天没有出门,偏偏那一天刚出门,就被人给盯上了?你来到苏州城时间不久,真正认识你的人不多,想要一下子就认出你们来,必定是有人给他们提前透露了消息。”
书华一愣,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个份上来,不由也跟着沉思起来:“从京城跟过来的几个贴身丫鬟全都知根知底,不大可能是内贼,你怀疑德馨居里其他人也是应该的,但也不排除是博园里面其他人的可能性。虽说我那天出门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但看门那几个家丁还是知道的……”
“不论是不是德馨居里的人,我现在都要给他们敲一敲警钟,倘若有人心里有鬼,必定会以为我们知道了内贼的事情,继而心神大乱。我到时候只需再稍稍加一把火,那内贼就会自动现形了。”
书华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啧啧,才几个月不见,这心机……有够深的啊”
书才没好气地看着她:“有这么说亲哥哥的吗?”
书华笑了起来:“我这是夸你聪明呢你难道听不出来?”
“得了,我说不过你,不和你争论这个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书才摆摆手,作势就要逃跑,这前脚才刚刚抬起,就被书华给一把抓住衣袖,又将他给拖了回来。
“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了要歇息吗”
书才一边将衣袖子从她手指里头拯救出来,一边无奈地说道:“我今早一到苏州,就直奔你这儿来,就连二伯那边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不曾真正见面问候。现在我得先去跟族里这些个长辈一一问好,若是迟了,我这目无尊长的黑锅是要被定了”
书华松了手,想着族里那群难打发的亲戚,也有些犯难:“那你早去早回,最迟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晚饭我等你。”
书才应了下来,临走前还不忘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忘记告诉你了,小侯爷刚才来过了,他说是后天就要回汴京,你最好准备点特产什么的,让他带回去给候府里那二老,也算是全了你这个未来儿媳妇儿的礼数。”
一听到小侯爷二字,书华心里头咯噔一跳,等到送走了二哥,她就着手安排礼物的事情。
往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会准备些礼物送到候府上,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给侯爷与侯爷夫人的。只是这一回得多花些心思,尤其是老侯爷身上的伤……也不知道重不重,这次多准备些可能用得上的药材,还有滋补的食材之类的。
在拟礼单的时候,书华忽然想到上次为二哥和小侯爷求的平安符,她记得好像是收进了衣柜里头。拟好礼单之后,她将礼单交给青巧,让青巧照着单子去筹备。
见到青巧惨白的脸色,还有她接过礼单时候微微发颤的手,书华问她要不要请大夫,青巧忍着疼摇摇头:“这惩罚是二少爷下令处置的,而且在情在理,小姐可不要让二少爷为难了。”
书华心有不忍,翻出了好些药瓶,递给了她,让她和君瑶几个分着用,要是不够的话再到她这儿来拿。
青巧千恩万谢地走了,书华闲来无事,就打开了衣柜,细细地搜寻了一番,那护身符果真在一间深衣的下面压着。
她将小小的护身符放到手里看了看,觉得就这么送出去似乎有些寒碜,想要做个小锦囊。但是屋里的丫鬟们都挨了打,莫要捏针线,就连吃饭拿筷子都成问题。无奈之下,她只得自己翻出针线,一针一线地封了起来。
她的针线活儿本就不太好,加上这半个月来都没再碰过针线,手艺生疏了不少。
别人家的姑娘捏着针都是纤纤细指,飞针走线,好不灵活偏生就她手脚笨拙,好几次都扎错了地方,来来回回地改,折腾得她眼睛都快花了。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书华这才勉勉强强缝完了一个小锦囊。法蓝织锦面料,上面绣着一树白色的梨花,在锦囊的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墨”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景安叫小侯爷的时候,唤的是“子墨”。
不过说句实在的,针脚有些拙劣,不过好在她还懂得藏拙,特意将所有的针脚都藏得很严实,乍一看去,却也看不出特别拙劣的地方,整体还蛮像那么回事儿的。
青巧进来的时候,见她在做针线,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小姐,您平日里不是不大喜欢做针线么?怎地忽然想起来做锦囊了?看这样式,不像是做给女孩儿家的,难道是给二少爷的?”
书华下意识将锦囊收了起来,故作自然地说道:“闲着无聊,就想动手做个锦囊玩一玩。你有什么事么?”
青巧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说道:“二少爷刚刚派人过来了。说是让您收拾一下,等下去沁园那边用晚饭,今天晚上二堂老爷做东,在博园里头摆了个家宴,请了族里好些老爷夫人,听说连刺史老爷和小侯爷也请了过来。”
族里的长辈们过来,于礼,她理应去问候一声;上次她被绑的时候,听说族里人也出了不少的力,于情,她也该去道一声谢。只是,书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这样也能出去见人?”
“二少爷没说这个,只说让奴婢帮你将伤口遮盖一下,尽量让它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书华无奈:“那好吧。”
青巧把君瑶也叫了进来,两人一齐侍弄她换衣梳妆,因为这次宴请的大都是些长辈,所以妆容比较清雅,着装也是以端庄大方为主。藕丝琵琶衿上裳,漩涡纹纱绣裙,耳坠珍珠环,发髻轻挽,淡扫蛾眉,瞅着镜子里头的自己,书华愈发觉得这张脸长得像自己在现代的模样。
为了遮住她额头上的纱布,青巧煞费了一番苦心,特意将她前面的刘海放下来了一部分,又给她带了一条兰花细银华胜,压住厚重的刘海,免得北风将刘海吹散露出里面的纱布。至于她脑后的纱布,则利用发髻的技巧,将它藏了进去。
青巧生怕碰到她的伤口,动作都是极为小心轻柔,直到全部完工之后,不仅仅是青巧松了口气,就连书华也松了口气。
转动脑袋,书华对着镜子端详了会儿,若非仔细查看,绝对看不出她头上绑了那么厚的纱布。她不由朝青巧伸出大拇指:“果然心灵手巧,就冲这一点,今后也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婆家”
青巧被她休得不敢还嘴,只一个劲儿地低头收拾妆饰,君瑶在旁见了她这样,也忍不住打趣了她几句。
收拾妥当,书华忽然想起刚刚做好的锦囊,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送给小侯爷。她将平安符塞进锦囊里头,小心地放进衣袖中。
青巧见了,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姐,您这是要送给二少爷么?”
书华却假装没听见,大步跨出了房间,转出德馨居。恰在此时,书画扶着绿思迎面走来,她伤的是腹部,伤口不明显,但走路时候必须有人扶着,而且速度很慢。
她见到书华的时候,双眉一挑,将书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妆淡了些,但还看得过去。”
这算是肯定么?书华扬起嘴角:“大姐也还不错,就是衣服大了些。”
书画为了不让腹部的纱布太过明显,穿的是很宽松的对襟直领长裙,外面罩着云纹绉纱袍。因着她身形苗条,身子被罩在这种宽大的衣裳里面,更加显得整个人都有种飘逸随适的气质。
她没好气地白了书华一眼:“走吧,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就得迟到了。”
书华嬉笑着跟了上去,与她一起朝沁园那边走去,在经过花圃的时候,意外撞见了在那儿晃荡的尹翔。他一见到书华姐妹,立刻就走了过来,拱手一礼:“两位小姐来得好巧,我方才见这边花草开得漂亮,就从宴席上走开了,想要过来逛一逛,却没想到竟逛迷了路。我方才还记得满头大汗,眼下见到两位小姐,我总算是有救了。”
书画没见过他,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随口问道:“你是……”
“在下姓尹名翔,与五姑娘见过两面,她认得我的。”
书画询问性地看向书华,见她点点头,这才稍稍还了一礼,礼貌性地说道:“我们正好也要去沁园那边参加家宴,你随我们一块去吧。”
“那就有劳两位小姐了。”尹翔又是拱手一礼。
一行人又再度前进,尹翔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时而找些话头与她们闲聊。书华因着上次书亦说过的话,便下意识地对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聊天时候也是尽量不搭腔,神情看起来意外的淡漠。
书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中若有所思,却也没有点破。
快到沁园的时候,他们穿过一处怪石山洞,出来时候,正巧见到小侯爷和身着鹅黄刺绣妆花裙的年轻女孩儿在说话,那女孩儿一直抬头看着小侯爷,脸蛋红扑扑的,双手抱着一小束杜鹃花,眼神异常的明亮。
虽然隔得比较远,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那个女孩儿对面前的小侯爷有倾慕之情。
第8章 仗势欺人
书画一眼就认出了小侯爷,微微一愣,在看到他身边的黄衣姑娘之时,柳眉轻轻皱起:“那女人是谁?”
其实小侯爷并没有站在去往沁园的必经之路,书华等人只要稍稍绕一段路,就能轻易避开他们。书华虽然也有些好奇,但知道自己这时候走过去也只会徒添尴尬,她可不想做那争风吃醋的女人。理智战胜好奇,她打算绕道而行。
奈何她前脚才刚刚抬起,身边的书画就已经出声了:“小侯爷,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声音不大笑,刚好足够所有人都能听见。
尹翔原本并不认得小侯爷的模样,听到书画说的话,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书华的未婚夫,他在诧异之余,又忍不住将余光落在了身旁的书华身上。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在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谈笑风生,换做一般女人,都会生气、难过什么的吧。尹翔此刻很在意,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书华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当然,对他来说,不管书华作何反应,他的心里其实都挺高兴的。虽然这种高兴有些狭隘,还有些自私,但不可否认,他真的有那么点小兴奋。
小侯爷循声望过来,首先就注意到了书画旁边的书华,神色稍顿,随即大步走了过来:“宴席未开,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顺便透透气。”
书画似笑非笑:“你该不会是也迷了路,在这儿等着别人来带路吧?”说完,她还不忘多看了原处的黄衣姑娘一眼,那眼神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那黄衣姑娘被她看得脸上挂不住,面皮微微发红,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打招呼:“我刚才跟小侯爷只是随便闲聊,并没有什么……”
小侯爷顺势将她介绍了一番:“这是王副总兵的四妹妹王晴,从前王副总兵在我爹手下当差的时候,她到候府来玩过几次。刚才出来透气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便跟她打了声招呼。你们呢?才刚刚来吗?”
说句实在的,小侯爷不是个多话的人,很少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没什么营养的话。
书华不想让他下不来台,随口答道:“刚好路过这里,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话说完了,书华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了话中的酸味,不由得暗恼自己的冲动,为了避免尴尬,她转而冲王晴点点头:“王姑娘是随王副总兵一块来的么?”
王晴诧异于她的友好,神情不由得有些讪讪的:“是啊,听说沈家几处庄园都很漂亮,我便跟过来饱饱眼福。”
书画那饱含讽刺的眼神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的身上,听到她说的话,更是眉毛一挑:“哦?当真只是为了看庄园,而不是为了看看其他别的?”
王晴愈发尴尬,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呵呵,这位姐姐说笑了。”
书画却是不依不饶:“你觉得我这样子是在说笑?”
“……”王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小侯爷。
然而,此时此刻的小侯爷却将视线定格在书华和她旁边的尹翔身上,从刚一见到他们开始,他就见到尹翔一直将视线黏在书华身上。他也是男人,他很清楚尹翔看书华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种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就像一根针淬不及防地猛扎进心里。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这根针彻底拔出来
小侯爷的眼神很深沉,却又透出几分凌厉的气势,偏生他又不说话,感觉就像是他再用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慢慢磨着对方的脖子。
尹翔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谦逊的笑意看过去,两人的视线顺势撞了个正着。
求救不得,王晴只得硬着头皮笑道:“时候不早了,马上就要开席了,别忘大家等久了,我们快些去吧。”
书画故作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只可惜我身上还有伤,不能走得太快,怕是会拖累王晴妹妹。你要是赶时间的话,就自己先走吧,顺道帮我们跟大家说一声,我们马上就到了。”她就是不想和王晴同行,想要找个借口故意把她支开。
王晴又小心翼翼地望向小侯爷:“小侯爷,你……你要不要现在……”
听到王晴的话,尹翔顺势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小侯爷,王晴姑娘正在同您说话呢。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这夜里又黑灯瞎火的,实在有些不大安全,您既然与她有交情,不如就好心送她一送?”
此话正和王晴之心,她先是感激地朝尹翔看了一眼,随后又期期艾艾地盯着小侯爷看,就等着他点头应下来。
书画却有些恼怒地瞪了尹翔一眼:“你要是真这么好心,要不你去送王晴妹妹回去?”
这原本只是随口之语,可小侯爷却来了个打蛇随棍上:“是啊,我见这位公子也是有修养的人,心肠应该不错,既然你这么担心王姑娘,倒不如亲自送她一送?”
闻言,王晴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她见到小侯爷这样毫不留情面地将自己往外面推,在觉得难过之余,更觉得难堪。不等尹翔回答,王晴就猛地将手里的杜鹃花往地上一摔,红着眼眶说道:“我不用你们送,我一个人就能走”
言罢,她就提着裙子飞奔离去,看那背影像是伤极了心。
书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等到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之后,她这才收回视线,将小侯爷从头到脚慢慢地审视了一遍,最后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她扯了扯书画的袖子:“我们走吧。”
将王晴气跑了之后,书画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她跟上书华的脚步,继续往沁园那边走去,走时还不忘将摔在地上的杜鹃花踩了几脚。
见到她们离开,尹翔想要再跟上去,却被小侯爷伸手拦住了去路。尹翔非但不惧,反而还带上几分冷笑,:“小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一等良民,就算您贵为王侯世子,也不能以此来欺压与人。”
小侯爷目光凌然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他与一般王侯世子不一样,自小随父出军,手起刀落之间就斩落过无数敌人脑袋。也就是因为如此,使他自小透出一股子刀锋之气,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不懂得收敛,为此吃过不少暗亏。后来慢慢长大了,懂得了很多处世之道,也明白了过来,即便是再怎么厉害的绝世好刀,也好有一把合适的刀鞘,否则不但会伤到自己,还会伤及身边的人。
此时此刻的他,已然脱掉了刀鞘,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宛若沙漠孤狼般,散发出凌厉的危险气息。他缓缓走到略显惊慌的尹翔面前,拔出自己的随身长剑,架在尹翔的脖颈边上。他的那种姿态,就好像在俯看一句毫无生气的尸体,,冰冷彻骨,令人犹如身坠隆冬冰窖:“这次叛贼在苏州做乱,尹成江身为苏州刺史,却坐视不管,任由忠良被害,意欲以观望姿态鱼目混珠。按律,当斩。”
冰冷的刀锋紧贴在尹翔的脖子上,他只需稍稍一动,立刻就能血溅当场。他硬着头皮颤声驳道:“你……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诬陷朝廷官员,我可以让父亲将你告上刑部”
“当初陛下许我南下平叛的时候,给了我一道圣旨,但凡拘捕潜逃者,一概就地处决。你觉得,你们的状纸快能得过我的剑?”
听到这话,尹翔禁不住全身一震,眼中的恐惧之色不可言喻。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气势上却已经完全败下阵来。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小侯爷将手中长剑收回鞘中,方才的锋芒毕露渐渐收拢,恢复成平常的沉默样子:“我这次平叛早已得罪了不少人,不在乎再多你们父子两个。如果你们非要奏我一本,大可以等我离开之后再上疏陛下,当然,前提是你们得确定自己的奏本可以送到陛下的手里……”
尹翔又气又恨,咬牙道:“仗势欺人,人道你都是少年英雄,依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我手中的‘势’都是我自己用血汗争取得来的,你若是觉得不服,大可以去争取更多的‘势’。再者,对于道理说不通的人,我一般都只有两种处理办法,一是威逼利诱强行压制,而是手起刀落直接杀之。”
小侯爷最后看了颓败的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书华身边,否则我不介意采取第二种手段。”
宴席上,书华亲自向族中诸位叔伯长辈们致谢,好话说了一大堆,换来了叔伯们的嘘寒问暖,两方看起来一片和乐。等到所有人都已经落座的时候,小侯爷这才出现,他被安排在主桌,与书才、三叔公、刺史大人、王副总兵等人坐在一起。开宴的最后一刻,迟迟不出现的尹翔终于露面了。
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走路的时候都有些神思恍惚。
书华这一桌坐的全是些年轻女眷,书雪见到尹翔的时候,眼睛立刻就黏了上去,见到尹翔那副样子,她不由得为他担忧起来。同桌的好几个人都瞅见了她的小动作,书梦最见不得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冷冷笑道:“这还没嫁过去,这心就已经整个飞过去了,也不知羞”
第9章 整治
书雪晓得她是在说自己,脸色稍红,微微垂下眼眸,信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安静得一言不发。
书雪的庶妹书琳却在此时接上了话,语气中透着嘲讽:“姐,左右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你好歹也是咱们沈家的姑娘,依照沈家如今的地位,难道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婆家?非常黏着这个尹三公子不放?”
说句实在的,书琳的话有些逾矩了,尤其是这桌还坐着好几个外人。书华略带诧异地看了书琳一眼,虽然她平日里就对这个书琳没什么好感,但依照书琳对待何氏的态度来看,应该不像个说话没分寸的蠢女人,怎么眼下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同样身为沈家人的书静也觉得书琳过分了,当即低头轻咳了两声:“八堂妹啊,今儿个是为五堂弟接风洗尘的日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万一坏了大家的兴致,回去又少不得一顿好骂。”
见到书静发言劝解,书琳立刻表示是自己冲动了,忙不迭地向大家道了歉。而后,她又站起身,走到书雪的身旁,亲热地拉起书雪的手,微微笑道:“姐,我刚才说话是有些冲了,但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生气啊。”
书雪很想要将手抽回来,奈何书琳抓得太紧,她使了好的劲儿都没抽出来,只得强忍着烦躁,不咸不淡地说道:“妹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是亲姐妹,就算你说了再难听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还得为你兜着么”
书琳神色一僵,握住书雪的手指下意识加重了力道:“姐姐,我那话虽说得难听了些,但忠言逆耳,为了你的名声,多少还是得听一听的。”
因着书雪就坐在书华的左边,所以关于书琳的所有小动作,书华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书雪被她捏得生疼,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飙,脸色憋得越来越难看:“劳妹妹费心了,你只要管好你自己这张嘴就可以了,我的事情自有父母长辈做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看到这一幕,书华不由得暗自感叹,这要是换做从前那个书雪,早就掀桌子骂人了,可是现在的她,只会耐着性子慢慢与对方磨。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磨对方的耐心,还是在磨自己的底限。
书画一边端着茶碗慢慢吃茶,一边冷眼旁观桌上这场闹剧,过了一会子,她忽然扭头瞥了旁边的书华一眼:“我忽然发现,六堂妹越来越像从前的你了。”
书华似笑非笑地回望了她一眼:“这么说来,现在的八堂妹就是从前的大姐咯?”
书画轻轻一笑:“我的处境可比八堂妹好多了。八堂妹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姨娘,我听人说过那个江姨娘的事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仅凭她,根本就不可能是大伯母的对手,就算八堂妹怎么费尽心思,只要大伯母还在一天,她就翻不出什么大浪。”
“那她要是把大伯母给……那啥了,是不是她就能翻身了?”
书画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她扭头看向书华,眼中神色非常古怪:“你是在怀疑我娘当初害了你母亲?”
书华想了一下,又笑着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谁又能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书画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书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就算刺史府真向你提了亲,那也只是看中了沈家目前的权势而已,要不然他们为何之前迟迟不肯答应这门婚事,非要等到五堂哥回来的时候才起了这个念头?姐,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不可吗”
此言一出,这张饭桌上的人都顿住了,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书雪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她咬了咬嘴唇,想要辩驳,却又找不到足以反驳书琳的根据,羞愤之极,竟是渐渐红了眼眶。不等旁人站出来圆场,她就蓦地站起身,莽莽撞撞地想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宽大的衣袖无意中扫落了桌上的茶碗,将一碗茶水全部扫到了旁座的书华身上。
茶水有些烫,无辜遭殃的书华竟有些反应不及,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满身的茶水,第一个念头竟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幸好这些茶水没有溅到头上,万一要是弄湿了纱布的话,她等下可就有的罪受了。
整张饭桌,反应最大最快的人是书画,她赶紧将书华拉离饭桌,一边掏出手帕为她擦拭,一边皱紧眉头问道:“你是傻了还是呆了?看到茶碗被打翻了也不知道躲开,你是想被烫死啊”
她见到书华摸着额头,以为是有茶水溅到了伤口,立刻帮书华拨开刘海,细细查看了一番:“是不是头痛了?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就先回去,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个饭也不得安心,还不如趁早回家省心”
书画的话一如既往的夹枪带棒,丝毫不顾及是否会得罪人,几句话落地,让书雪立刻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毕竟书华是无辜的,本就不该牵连到她,书雪低着脑袋弱弱地说道:“五堂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吗?”书画不屑地冷笑,“假若我捅了你一刀,是不是只要事后再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可以完全不用负责任了?你们到底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了?”
被书画这么一冲,书琳也来了脾气,反正书画也只不过是个庶女,论地位,她们是相同的书琳上前半步:“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这里谁不知道,你和五堂姐之间关系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故意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做给谁看?难不成是你被五堂姐整治得怕了,所以改变了策略,决定要曲意逢迎去讨好她?”
书琳可不像书画那样故意将声音降到一个比较低的程度,话一出口,那声音就引来了旁桌好些人的注意。看这样子,要是再闹下去,铁定收不了场。
书画心有不服,又准备张嘴反驳,却被书华悄悄扯了扯衣袖,只听书华低声说道:“茶水变凉了,黏着身上有些难受,我想先去换件衣裳。”
书画明白她的意思,便收起了再斗下去的心思,先是狠狠瞪了书琳一眼,随后冲还坐在饭桌上的姐妹们说道:“我先陪书华去换件干净的衣裳,暂时失陪,你们慢吃。”
“等一下,你们两个都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还是我陪你们去吧。”书静站起身,笑着走到她们身边,“我知道哪里是客房,咱们先去那儿歇着,等到丫鬟们将衣服送过来就可以换上了。”
书华点点头:“那就有劳四堂姐了。”
三人一起离席,很快就引来了主桌那边的主意,尤其是小侯爷,他刚才打从一进来,目光就时不时地往书华那桌扫去,刚才见到书华遭遇池鱼之殃,下意识就想起身走过去,仔细看看她是否真有被烫伤。可是他知道,倘若自己此时走过去,必定会惊动所有人,还会为书华惹来更多的麻烦。权衡之下,他最后忍了下去,心思难安之际,见到书画对书琳斗嘴的表情,看样子书华应该是没事的,他的心不由地稍稍放下来了些。
等书华三人离开之后,小侯爷也找了个借口离席,独自走出了宴客厅。
客房里头,青巧已经前往德馨居去取衣裳,书华在书静与几个丫鬟的帮助下,脱去了湿漉漉的外衣,一个小小法蓝织锦小锦囊顺势掉在了地上。
书华弯腰将其捡起来,脑海中闪过小侯爷那张不温不火的脸,那的确是张很好看的脸。他虽然比不上景安的俊美,但却有股独特的阳刚之美,每一个棱角都透着坚韧的气质,即便五官毫不张扬,但看过一眼之后,还是无法将其忘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惹来那么多的桃花吧……
书画见她拿着个小锦囊发呆,又见到那个锦囊的款式并非姑娘所有,便随口问道:“这锦囊是你做的?该不会是做给书才的吧?”
书华紧了紧手指,将锦囊放在手心里揉成了一团,想要借此挥去心中烦躁:“随手做着玩玩而已。”
见到她脸色不大对头,书画愈发诧异,书静似乎也察觉到了书华心情不佳,一边将她拉到床上,为她裹上薄被,一边随便了找些话题转移注意力:“六堂妹向来是个性子直率的人,虽然这些日子改变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被逼得急了,还是会忍不住恢复原状的。五堂妹,你从前与她感情还不错,还教她学过规矩,看往日里的情分上,就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书画随手拖了把凳子坐下,凉凉一笑:“四堂妹,刚才你也看见了,问题不是出在六堂妹身上,而是出在八堂妹身上。她那副性子,迟早得吃亏。”
“八堂妹年纪气盛,说话难免冲了些,三堂姐,你比她年长,不该这么记仇的。”
书画却道:“我跟她个小丫头片子记什么仇?就她那副德行,我可不想自降身份跟她一般见识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书华被无辜遭了秧,这丫头要是不道一声歉,我等下还有的是办法整治她”
第10章 小女子能屈能伸!
书华将锦囊攥在手里,缓缓缩进被子里头:“大姐,六堂妹这次并非有意,而且我也没被怎么样,咱们若是贸贸然地去找麻烦,反倒会被人说咱们心胸狭小。至于八堂妹,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到宾客都散了,咱们将这事儿说给大伯母,她自会帮咱们主持公道。”
书静附和着笑道:“还是五堂妹识大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忍一忍就好了。”
“方才有劳四堂姐照顾了,”书华神色一直淡淡的,看起来情绪很低,“我现在已经没事儿,四堂姐出来也很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让四伯母担心了。若有人问起我们的话,还请你帮我们到二伯母说一声,我换好衣服之后,马上就过去。”
话说到这份上,书静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识趣地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让人找我。”
“四堂姐太客气了,大姐,你帮我送送四堂姐吧。”
书画刚站起身,书静就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套。我自己认得路,三堂姐你还是留下来好生照顾五堂妹吧。”
书静离开之后,书画见到书华垂头不语丧气样子,起身走到她床边坐下,斜着眼睛睨着她:“你那锦囊是给小侯爷做的吧?”
书华一愣,脑袋旋即垂得更低了:“你怎么知道……”
“书才回来之后,一直暂住在德馨居,你两见面是常有的。你若想要送他东西,早就送出去了,何至于将它带在身上却又一直没有送出去?在你身边的男人,能让你有理由并且又不好意思送出去的,就只有小侯爷一个,”书画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也就这点出息,人都已经见到了,东西也揣在怀里了,偏偏被一个小丫头个吓得缩回来了你平日里对着我的那副狠劲儿都哪儿去了?全被你家大黑吃掉了?”
书华干脆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头:“那么多人在场,我可不好意思把东西送出去,再说了,这事儿若传出去就是私相授受,我才不想再被人当笑话一样看。”
“你就尽管给自己找理由吧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单从女人的立场来看,小侯爷品貌家世样样都不差,绝对是个受女人欢迎的男人。虽说他现在和你订了婚,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他要是被其他女人给勾走了,你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书华斜了她一眼:“那你要我怎么样?送上门去找他那只乌鸦,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找别的女人,求他这辈子只要老老实实地娶了我这只母乌鸦就满足了?”
书画眉角一抽,伸手就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你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一碰到这种事情就笨得跟头猪似的?女孩儿家,当然是要以矜持为主,越是容易得到的越是不会珍惜,柳家那混蛋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忽然提到柳家,书画不由得一愣,现在的她居然已经可以随便提及柳家之事,原本的难过和恼羞似乎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她顿了顿,又瞪了书华一眼:“当然,你也不能太矜持,这样会让男人绝对呆板无趣,你得学会拿捏好这个尺度。这事儿有点像钓鱼,你绝对不能让鱼吃光了你的饵然后就跑掉了换言之,不到他被钓上岸,你绝对不能让他吃掉你的饵,你干什么做出这幅表情?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听进去了几分?”
书华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你母亲教的?”
“不完全是。”书画忽然勾起最小,冷笑了声,“父亲生前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你母亲在的时候,并不见得父亲有多爱她,等到她去世了,父亲就对她念念不忘。虽然大家都不挑明了说,可我有眼睛,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话说,当初我就是靠着这么个法子把柳家混小子给钓上钩的,虽然最后又被他给跑了,但道理还不是一样的?”
书华唔了一声:“道理我是听明白了,你再让我仔细琢磨琢磨。”
“你那笨脑子想事情慢,的确是需要时间好好琢磨。我去厨房弄点姜茶过来,青巧那丫头也真是的,怎么取件衣服也去了这么久?”书画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书华一个人,裹着被子埋头冥思。不时,门外忽然响起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书华抬头,烛火罩在镂花木门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谁?”
“沈姑娘,是我。”是小侯爷的声音。
书华一愣,看了眼自己现在没穿外衣缩在被子里的模样,觉得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见面,便道:“抱歉,我现在不方面见你,你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我能听得到。”
沉默了一会儿,小侯爷的声音方才慢悠悠地再次响起:“刚才见你忽然离席,没什么事儿吧?”
“哦,我没事儿,只是衣服弄湿了,过来换件干净的衣裳而已。”既然小侯爷都知道了,那二哥是不是也知道了?希望事情没有闹大。
“嗯,没事就好。”
又是沉默,尴尬的气氛几乎快要把人掐死。
良久,小侯爷方才沉着声音说出了心里的话:“刚才……王晴姑娘的事情可能是有些误会,希望你不要想多了……”
一句“不会”就要脱口而出,书华忽然想起刚才书画说的话,又生生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在心里小小地打了个草稿,轻声道:“王晴姑娘是个好女孩儿,又与小侯爷是青梅竹马,见面打招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若因为这点小事儿就生气,岂非太过小心眼儿了?”
这话说得很在理,却又很生分,偏生语气还带着几分幽怨就,就像是把软刀子,利索地插进了小侯爷的胸口。
门外的身影依旧未动:“我说过了,我与王晴姑娘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几面,青梅竹马四字实在有些过了。”
书华凉凉一笑:“我也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小侯爷切莫当真,也许这事儿真是个误会,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过。时候也不早了,大姐和青巧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若没有其他事情,还是快些离去吧,免得被人说闲话。”
小侯爷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见到他离去的意思,那身影一直笔挺地站在门外。
说句实在的,书华心里有那么点小紧张,刚才那话是她胡诌的,她当然相信小侯爷对王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人家王晴对他的意思可是相当明显了。如果说小侯爷是因为不明白小姑娘家的心思,才没有刻意保持与对方的距离的话,那么她今天就帮他敲一敲警钟,若是他还要继续装傻,那也只能说她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