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有谋第3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福吧。浩瀚书屋 ”
依书听完银珠的最后结论,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径自反问道:“银珠,我且问你,若是这事换到你身上,你干不干?”
银珠一愣,“什么?”
依书挑了挑眉,轻笑道:“若是让你做这三姨娘,你愿不愿意?”
银珠唬的直摆手,“小姐休得吓我,奴婢哪里能有那非分之想。”
依书无语的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若是让你做这三姨娘,你会不会愿意而已。”
银珠听完依书的解释,暗自想了一番,许久后,摇了摇头,“奴婢不愿意。”
依书诧异的挑眉看向她,笑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三姨娘是有福之人吗?怎么不愿意了?”
银珠半垂着脸,有些羞窘的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奴婢自个儿心里清楚,从来不敢多想。奴婢也就今儿个在小姐面前说句不当听的话。若是日后有幸了,夫人能帮奴婢指一个小子婚配了,二人一起撑着一个家,奴婢就觉得自个儿也是个有福之人了。”
依书不由拊掌乐道:“倒是不知道你还看得这么清。放心吧,原来你想要的有福这么简单,小姐现在就准了你了。待得以后看到不错的小子,你若是中意了,只管跟小姐我说一声,小姐一定会帮你指了。”
银珠双颊羞红成一片,轻捶着依书的肩膀,帮她松着神经,一面长声嘟囔道:“小姐……”
依书一笑,“好了好了,不拿你逗趣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秦子明在小许氏的院里一待就没有出来,第二日下午秦智幸就被蔡氏遣人接了回来。秦智幸听的自家姨娘病重,哪有不伤心的道理,一进府就急急忙忙的先去了小许氏的院里,也未顾上先去蔡氏院中请安。
蔡氏此时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个事情,其后又去看了小许氏一眼,秦子明依旧半抱着小许氏坐在那里,秦智幸则抽泣着跪在床前。
看着眼前的一家人,蔡氏不由觉得分外刺目,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嘱咐一旁伺候的丫鬟按时熬药,按时劝老爷和三姨娘吃饭,而后便又回了去。
再之后大姨娘许氏跟刘氏也各自去小许氏的院中看了看。大姨娘当然只是去看看小许氏的情况,确定一下小许氏的病情是不是真如外面传的一样,已是无救了。
而刘氏去,当然还有别个事情。她见秦子明神情恍惚,满脸疼惜的看着小许氏,心里当然也是暗自嫉妒。只是一想,这么多年来,秦子明一个月在她屋里待的日子都比一年在小许氏屋里待得时间长,心里不由又舒坦了过来。暗自思忖一番,苦着脸长叹一声,对秦子明道:“老爷,既然妹妹身子不适,又没什么有效的汤药,依妾身之见,不如为妹妹做些善事,多积点福气吧,也许能多活些时日也说不定。”
秦子明闻言,满是血丝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刘氏,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声问道:“怎么做?”
刘氏被秦子明的神情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股酸劲儿极足的醋味从脚底下一直冲到头顶,险些将她酸翻了过去。她又狠盯着小许氏看了一眼,看她那时日无多的样子,心里方才好受了一些。若不是为了依画,她才不管这什么善事不善事的。
刘氏脸上溢出悲切之情,兀自抹了抹眼角并无踪影的泪水,长叹道:“妾身的意思是,府里在外做些善事,例如施些米粥,造桥铺路,抑或为庙里锻造菩萨金身,这些都是无量功德的事情,自然就是为妹妹积福气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定然会保佑妹妹长命百岁。”
秦子明听的长命百岁四个字,哪里还去计较这个法子有没有用,扬声唤秦岩进屋,将这些事情吩咐了一下,让秦岩立刻安排人去做,最重要的就是要快。
彼时,小许氏已是精神疲累,昏睡了过去。
待得秦岩出去以后,刘氏又绞着帕子,长叹道:“只可惜依画现在被禁足,不然她一向与她三姨娘交好,肯定会来看看妹妹,也或可在佛堂里为妹妹祈祷上几日,也让佛祖多多保佑妹妹。”
秦子明闻言,不由瞪了刘氏一眼,但此时他对小许氏的病情已是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又让人解了秦依画的禁足令,让她去佛堂为三姨娘祈祷去。
刘氏听完秦子明的吩咐,不由心中大快,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便与秦子明蹲了蹲身,哀声道:“老爷,那妾身就先下去了,也好让老爷多陪陪妹妹。”
秦子明朝刘氏不耐的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刘氏见的秦子明的神情,不由银牙暗咬,只是再瞅向小许氏的样子,心里瞬间又舒坦了过来。
第一二六章 小许氏离世
尽管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陪在身边,小许氏依然没有撑上太长的时间,于翌日巳时彻底闭上了双眸。
其间,秦子明遣退所有下人,就连秦智幸也被他撵了出去,独自彻夜陪在了小许氏的身边。那一夜,小许氏从来没有觉得那样幸福过,似乎二人又回到了以前在外面的日子,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隔阂,没有任何矛盾,只是单纯的两个心心相惜的人而已。
秦智幸被关在门外,不舍离去,只能扑跪在门前,嘶声痛哭,口中喃喃念叨着:“姨娘……”
依书去的迟,彼时秦智幸已经被关在了门外,众人没有要事,都不敢轻易再去敲门。依书轻叹一声,想到小许氏的心愿,便打消了去打扰他二人的想法,兀自将秦智幸扶了起来。
秦智幸泪眼朦胧中看到扶自己起身的竟然是依书,许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有些瑟缩。依书紧抓着他的胳膊,阻了他后退的势头,轻声道:“智幸,是三姐姐对不起你,没有帮你照顾好姨娘,三姐姐不能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辜负姨娘的期望。”
想到面前是府里最疼自己的三姐姐,秦智幸的泪水不由流的更凶,一下子扑到了依书的怀中,痛哭道:“三姐姐,姨娘生病了,智幸以后若是没有姨娘了怎么办?智幸好怕。”
依书微红着眼眶,紧紧的抱着秦智幸,一手轻拍着他的身子,安抚着他悲痛的情绪,柔声道:“智幸乖,还记得姨娘跟你说过什么吗?要做个大孩子,做个男子汉,不能轻易落泪的。你要记得,就算有一日姨娘不在了,还有三姐姐在你身边。姨娘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懂事,你能好好的长大,不要辜负姨娘的期望。”
尽管他记得姨娘的话,尽管他知道姨娘最希望他做的事,但一想到彼此相依为命的姨娘即将逝去,让他如何能轻易放下?依书越是劝慰,秦智幸的泪水却越是流的更凶。
按照当朝律法,为妾者没有挂孝之说,且最多府里只能挂白两日。所以尽管秦子明已经深深明白自己欠了小许氏很多很多,尽管他很想帮小许氏办一个隆重些的葬礼,但他不能拿秦府未来的前程开玩笑,也不能为了小许氏一人,搭上府里的其他人。小许氏最后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停灵了三日,也只有小许氏的院子里挂了白。这已经是蔡氏的最后让步,只要不在府中其他地方挂白,府里众人都不言及小许氏的去世,那么小许氏在秦府多停灵的一日便不会有人知晓,也不会有人恶意去告秦子明一状。
小许氏停灵的那三日,秦子明依旧整日彻夜的陪在她身边,面色麻木而呆滞,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蔡氏最是恨小许氏不过,能允许她多停灵一日,已经是她的极限,她绝不可能再去看小许氏一眼。大姨娘许氏以及刘氏也只是遣了各自的丫鬟去小许氏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秦智博与秦智峰乃是秦府的主子,自然更不会来小许氏的牌位前探看一二。
秦依画则因为秦子明的吩咐,不得不继续在佛堂里为小许氏祷念经文,尽管小许氏已然去世,但只要秦子明不发话,她也不敢随意起身。如今她已经彻底在蔡氏心中失了地位,若是再惹恼了秦子明,这府里可就真无她的容身之处了,说不得日后就会跟小许氏一般,凄凉的度过自己的一生。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秦依画就不由得浑身哆嗦,越发认真的祷念起经文来,却不是为了小许氏,而是为了她自个儿。
按规矩,依书是秦府的小姐,本也不该在小许氏面前进香,但她想到小许氏年纪尚轻就离了世,这其中毕竟有一些她的原因,便在小许氏面前进了香,因而也侧面在秦子明心中留下了更好的印象。
秦智幸三日都穿着素衣在小许氏灵前烧着纸钱,但因为律法所限,却不能为小许氏披孝。
三日后,小许氏停灵期尽,原本该粗略的在城外郊野中寻一块地葬了,但秦子明却突然发起了愣,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就这样随意的将小许氏给葬下。
蔡氏好说歹说,都劝不动秦子明,坐在那儿气的心肝儿都颤了起来。
蔡氏最后只得冷声道:“老爷,那你说怎么办?”
秦子明思忖良久,却还是一言不发,蹙着眉头与蔡氏道:“还是再等两日吧,我想让宛柔再留两日。”
蔡氏不由气结,冷哼了一声,咬牙道:“老爷,我若是这般说了,只怕你又会怪我容不下她。但如今你已经有整整三日未上朝,先不谈圣上有没有什么看法,单其他朝臣就已经是议论纷纷。还请老爷试想一下,若是让他人晓得您这般样子只是为了一个姨娘,且问您,让秦府以后如何屹立于人前,让智博如何在朝中处事,让其他人家如何看待秦府?还请老爷三思。”
秦子明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直至听了蔡氏的这番话,方有些动容。也是,若是别个晓得他这是为了一个姨娘,还让秦府以后如何在京师中立足?他不能因为不舍宛柔,就搭上整个秦府的将来。
只是,他已经亏欠了宛柔太多太多,如今连让她多停灵几日都不行了吗?他只是想再多陪在她的身边。
蔡氏见的秦子明还怔愣的坐在那里,自是恼怒非常,索性甩了袖道:“老爷,若是你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法子,又不同意我的处置办法,还请老爷赶紧想出一个辙儿来,莫要让秦府成为整个京师的笑话。”
蔡氏说完,便径自起身离去,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上哪怕片刻时间。
秦智幸这几日已经是缓过了精神来,他一向很少见到秦子明,自然对秦子明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若不是秦子明刻意的忽略他娘儿俩个,小许氏最后又怎么会病到这种程度?
对于秦子明这几日的行为,年纪还小的秦智幸并不能完全理解,在他看来,秦子明这样完全只是为了作秀而已,并没有丝毫真心是为了小许氏。
想到姨娘因病去世,想到他还没有在姨娘面前尽孝,秦智幸不由悲痛泣声。
但有些道理他还晓得,况且他认为小许氏并不会怎样想见到秦子明,心中也想早点让小许氏入土为安。待得蔡氏走了以后,便走至秦子明面前,跪下,道:“爹爹,孩儿晓得您怜惜姨娘,舍不得姨娘,但如今姨娘已经是停灵三日,还是让姨娘入土为安吧。”
秦子明的双眼中布满血丝,听到秦智幸的话,低头朝他看去,哑声道:“智幸,连你也觉得宛柔该入土为安吗?可是为何我觉得她好像还在这里,还在我们身边?”秦子明恍惚的环视着整间屋子,好似小许氏还站在这屋中的某个角落一般,恍惚的道:“宛柔最是舍不得你我爷儿俩,她怎么会一个人先走了呢?我不相信!”
秦子明忽然伸手将秦智幸拉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秦智幸,哑声道:“智幸,你告诉我,你姨娘这是不是在吓我呢?在怨怪我没有理她,在怨怪我不该忽略她,所以她现在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智幸,你快告诉我,你姨娘现在在哪里呢?”
秦智幸瞪大了眸子看着秦子明,一时竟觉得秦子明似乎是有些神志错乱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是这般的舍不得姨娘,为什么现在才来?他不知道姨娘等了他多长时间吗?
秦智幸嘶声将这些话嚷了出来,泪流满面的斥责秦子明这是在作秀,斥责他不用这般假好心。
秦子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至已经冰冷的小许氏尸身前,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他以前错过了,但他要以后再也不错过,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与宛柔在一起。
第一二七章 并入祖坟
秦子明定下心神,暗自思量了这法子的可行性。他是一定要这么做的,现在剩下的就是看怎么去做这件事,谁去做这件事,以及怎样劝服蔡氏同意。
当然,他也大可以径自雇人这么做,丝毫不用顾忌蔡氏的想法。但是,蔡氏毕竟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秦智幸还小,以后少不得有很多地方需要蔡氏的照拂,所以他断不能任性妄为,再害了智幸,日后就算是去了地下,他也没有办法跟宛柔交代。
秦子明当下便往蔡氏的院里行去,这件事既然要办,就不能再拖,只能速办速决的好。
却说,蔡氏气哼哼的回了院子,正屏退了一众丫鬟,坐在那儿生着闷气,忽然又闻外面丫鬟禀报,说秦子明来了,蔡氏一阵讶异,心底虽不愿意,但还是整肃了妆容,出去迎接秦子明。
秦子明有事跟蔡氏商量,不由态度大好,亲自将蔡氏扶起身,二人一并进了屋子。
丫鬟们上完茶以后,就被秦子明屏退了下去。
蔡氏跟秦子明这么多年,料得他的心思,定然是有事想要跟她商量,并且是一件她不一定会答应的事情。蔡氏也不急,兀自慢悠悠的品着香茶,等着秦子明自己跟她开口。
秦子明也端着茶盏,一面抿着茶,一面思量着该怎样跟蔡氏开这个口。他原想等蔡氏先问,然后他适时提出,这样一来,似乎好办一点。毕竟蔡氏现在心急将小许氏的尸身弄出府,该很是着急才对。但他却低估了蔡氏的耐性和忍耐力,两个人就这么各坐一边的饮着茶。
秦子明有心思,一杯茶很快就被他不经意的喝完了,等得没有茶水入口,方才晓得杯中水尽,尴尬的将杯盏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蔡氏仍是在那里慢悠悠的饮着茶,时而轻抿一口,时而用杯盖抹着杯中的茶叶沫。
秦子明又耐心等了许久,最后只得轻咳一声,开口道:“夫人,为夫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蔡氏没有回声,过了好一会儿子后,方才慢悠悠的道:“老爷有什么事需要跟我商量呢?只要不违背人伦道义,不违背祖宗家法,不违背朝廷律法,老爷自管去做就是,何须来问我的意思?再者说了,老爷才是这秦府真正的当家人,有什么事您只管按照您的心意去办就是,根本不用来问我这没有话语权的人。况且,就算我说了一些什么,也未必有用不是?”
秦子明尴尬的咳了一声,心里晓得蔡氏这还是在怨怪当年的事情,当年他确实有错,但谁让她怎么都不答应让宛柔进府呢?若是她宽宏大量一点,就像当年能容允许氏跟刘氏进府一样,大度的接纳宛柔,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又怎会滋生出这许多事情?
对于小许氏,秦子明固然心有亏欠,但他心里也有数,这些年来,蔡氏也肯定是没有给小许氏好日子过,不然她的院子不会那般荒僻,她的身子不会亏空成那个样子。
秦子明想着,不由也生起气来,沉声道:“夫人这话说的就是错了,为夫因为相信夫人,才将这内宅交给夫人打理,只是料不到,夫人并没有为夫想象中的那般大度宽容,如今宛柔已死,诸事都已是过去,夫人为何还是放不开?”
蔡氏冷哼一声,面上满是冰冷的神情,“老爷这话说的轻巧,但我还是问老爷那句话,若不是因为她,依书何至病弱成现今这个样子?去年还因为旧疾复发,险些去掉一条命,老爷为何不怜惜依书一些?”
秦子明无奈的摆了摆手,这事儿是怎么说都说不通了,“罢了,夫人,为夫现在只有一事想跟你商量,你若是答应便罢,若是不答应……”
秦子明没有再将后面的话说下去,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蔡氏他的意思。
蔡氏冷着面孔,心中怒气翻涌,嗤笑道:“老爷既是都这样说了,何须来问我的意思?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办就是了。反正老爷也了解我的性子,只要符合礼法的,我自不会鸡蛋里挑骨头,但若是不符合礼法的……”蔡氏直直的看着秦子明,一字字道:“这秦府的颜面还请老爷多多顾及着,莫要再闹了笑话,丢了祖宗的脸。”
秦子明面色一阵泛红,不由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当年他强将小许氏接进秦府,这事儿还在京师中很是传扬了一阵。他轻咳了一声,又道:“夫人多虑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见的秦子明这副样子,再见他脸色似乎有些青白,想来这几日也是没有休息好。她跟在他身边多年,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只得轻叹口气,罢了再去反驳他的心思,轻声道:“罢了,既是只一件小事,老爷你就说吧。”
秦子明张了张嘴,再次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想将宛柔葬在老宅祖坟那儿。”
蔡氏一怔,瞠大了眸子看着秦子明,不可置信的道:“老爷,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呢?”她怒拍了桌子一记,高声道:“难不成你想用整个家族的名誉为她陪葬吗!若是让别个晓得,我薛家竟是将一个姨娘葬到了祖坟里,你还让整个家族以后如何做人?”
蔡氏不由摇头质问道:“老爷,你糊涂了不成?”
秦子明早就料得蔡氏的这个反应,忙皱眉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噤声,实在是不需要这般的大吵大嚷,“夫人,你想多了,我并不是要让宛柔并入祖坟,我怎会去做这种糊涂的事情呢?”
蔡氏微眯着眼睛,仍旧不相信的看着秦子明,“那老爷是什么意思?”
秦子明长叹了一声,垂着头,一副失魂的样子,“我只是想让宛柔以后离我近一些。待我百年以后,是一定要并入祖坟的,若是将宛柔葬在了京师郊外,以后我还如何得见于她?所以,我想让人将宛柔的骨灰送回老宅安葬,就在祖坟不远处,寻一风水宝地,给宛柔立一个牌位。”
蔡氏闻言,心底翻涌起一阵阵的刺痛感,嗤笑道:“我倒是没料到老爷竟是对她这般的用心呢,若是早有这番心思,她又何至于今日会变成这个样子?兴许能活着陪老爷白首也不一定,也用不着死后再想着相聚什么的了。”
秦子明再次长叹一声,“夫人,为夫晓得委屈了你。但如今,我来征询你的意思,你好歹给我一个说法。”
蔡氏眼眶转红,直愣愣的看着秦子明,为何她当年竟是嫁了这样一个人?她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在他心里总是比不上她?这么多年来,她劳心劳力的操持整个府邸,这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嘛。可是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他总是不懂?
秦子明久听不到蔡氏说话,抬首一看,方才发现蔡氏竟然已是红了眼眶,不由也是一阵讶异,转而劝慰道:“夫人,你又何必去跟她计较呢?就算是百年以后,那也是你我二人共葬一|岤,为夫现在只是希望她能离我近一些而已。难道夫人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答应为夫吗?”
蔡氏怔愣良久,真想大喝一声,谁想跟你共葬一|岤?但从小得自的礼教告诉她,这句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许久后,她方才幽幽的道:“听老爷的意思吧,反正我说什么话都是没用的,又何必再来问我的意见?反正想来老爷也会顾及着府里的颜面,不会做太过分才是。”
秦子明听的蔡氏松口,不由乐道:“那为夫就当夫人是同意这件事了。”
第一二八章 送葬人选
秦子明费了这般多的口舌,终于让蔡氏同意了这件事情,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又与蔡氏说了好些好话,而后才一面偷眼瞅着蔡氏的神色,一面面无表情的道:“只是夫人以为,这件事派谁去办比较好呢?”
蔡氏斜睨了秦子明一眼,冷声道:“这既是老爷的意思,那派谁去还是老爷自个儿说了算吧。我若是瞎出个主意,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得您又得怨怪到我的身上。”
秦子明干咳一声,晓得蔡氏心里还是不痛快,思忖了一番,沉声道:“夫人的意思就是为夫的意思,为夫怎么会怨怪夫人呢?这个真是夫人你多虑了。”秦子明故意长叹了一声,颇有些丧气的道:“如今我已是年纪大了,诸多事情上心却又无力去办,我看这样吧,以后京师以南的铺子账目都交给智博去查看,账款也由他去收,夫人意下如何?”
蔡氏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挑眉道:“老爷此话当真?”
秦子明捋了捋胡须,笑道:“自是真的,为夫还能诓骗夫人不成?再者说了,我如今年事渐高,不管服不服老,以后很多事情肯定还是要靠智博一力担之,不如现在就让他慢慢的去接触吧,以后也省了诸多麻烦。”
蔡氏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思绪疾速转了一番,诚然她心里对于将小许氏的坟安在祖坟左近很不痛快,但既然能换得智博掌握京师以南的所有铺子,这还是极为合适的。
蔡氏思量妥当,便状似随意的道:“那就依老爷的意思办吧,老爷以为何人合适呢?既然老爷想出这么个事情,想来心里也有人选了吧?”
秦子明轻咳了一声,他实则希望秦府能有主子亲自去办这件事情,而不是随意的派遣一个下人去办。但小许氏只有秦智幸一个儿子,秦智幸年纪尚幼,指望他去办这件事情,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但若是让旁人去,又有谁会悉心认真的办这件事呢?
秦智博现在掌管着府外的诸般事情,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想让他去也不可能。秦智峰呢,每日游手好闲,做事极为不靠谱,就算他拍着胸脯保证会办好,秦子明也不可能会相信他。
秦子明不由暗叹一声,自己子嗣似乎单薄了一些,若是多几个儿子,也能多几个选择才是,而今想办个事都没个可靠的人选。总不能派遣个闺女去吧?若是让人晓得,必是会笑话死他。
秦子明一声接一声的在那边长叹,叹的蔡氏脸色青白一片,极恼怒的直视着他,冷声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心里有人选只管说就是,难不成还怕我不答应吗?”
秦子明摇了摇头,轻声将自己刚才的那番思量跟蔡氏说了一遍,“如今我倒是不知道让谁去办了。”
蔡氏当然不会心急这件事情,便只捧着茶盏,在那边悠然的饮着茶。
秦子明眼珠转了一圈,陡然想到那日依书似乎对小许氏极为上心,况且依书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很,若是让她去办,他倒也能放心一些。但依书一向是蔡氏的心头肉,况且上次依书从老宅回来的时候,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蔡氏断不会让依书再轻易出京师。
秦子明食指指节在桌上轻叩着,蹙眉想着到底该如何办这件事。小许氏的尸身已经不能继续在秦府停留,要走就必须在这几日。
秦子明试探的开口道:“夫人,你以为让依书去老宅一趟如何?”
蔡氏闻言,瞪目朝秦子明看去,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桌上,冷哼道:“老爷,你自个儿觉得如何呢?依书如今是什么样的身子你不晓得吗?况她如今刚刚伤愈,岂能再长途跋涉?若是再犯了病如何?难道你就不担心依书吗?再者说了,依书不过是一个女儿,去年因着族中祭祖,跟着我们一道去也就罢了,这次如何能再让她独自去一趟?”
蔡氏说着,眼眶转红,险些落下泪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子明。她被欺辱也就罢了,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也被人欺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秦子明被蔡氏厉声驳斥了一番,无颜的垂着头,蔡氏说的那些他都晓得,但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宛柔生前,他已是极为对不起她,现在宛柔死了,若是不将她安葬好,他恐怕下半辈子都于心难安。可是这府里的诸样计较他心里也清楚,这事断不能随意交给一个人去办。宛柔在世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让她有好日子过了,现在宛柔死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怎样用心的去办这件事吗?
这三日来,唯有依书是极有心的在宛柔灵前进了香,其他人甚至瞅都没有去瞅一眼。
秦子明这样想着的时候,陡然想到了刘氏先前说过的话。他记得刘氏说过,依画一向是跟她三姨娘交好,至他允诺解了依画的禁足令以后,依画就一直在佛堂里给宛柔诵念经文祷告,祈求菩萨保佑宛柔身子能康复。
秦子明不由心中大乐,依画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吗?既然她与她三姨娘交好,想来也会认真办这件事吧?况且依画一直身子健康的很,又没什么大的毛病,去走一趟也无妨吧?
秦子明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由对蔡氏笑道:“夫人先莫气,是为夫疏忽了,依书身子不适,的确不能让她前去,若是依画,夫人又觉得如何呢?”
蔡氏无言的横了秦子明一记,不知他怎的就知道遣一个女儿去了,女儿如何能独自上路?就算是有诸多的随行护卫,难道去年的事情还不能给秦子明长一个记性吗?
依她看来,刘氏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个事情的,不过,现在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就让刘氏去操心吧。
蔡氏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声道:“那就随老爷的意思吧,只是依画愿不愿意,这还要问依画自个儿。”
秦子明却是极为乐观的道:“依画自是愿意的,她先前不是一直在佛堂里给宛柔祷念经文吗?这么用心的人,我让她给宛柔主一下事,想来也该是极乐意的。”
蔡氏可没有秦子明这般的乐观,淡淡的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还请老爷现在就去吧,她的尸身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留了。”
对于这件事情,秦子明也是同意,这毕竟是事实,便与蔡氏说了声,径自去找秦依画去。
秦子明出去以后,便问秦岩道:“依画如今是在自个儿院里呢?还是在佛堂里祷念经文?”
秦岩作为秦府的管家,自然是对秦府里发生的事情大体心中有数,禀告道:“回禀老爷,四小姐如今还在佛堂里为三姨娘祷念经文呢。”
秦子明极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以前是他没有注意到依画,不然怎会不晓得她竟是这样有心意的人呢?秦子明想着,便往佛堂的方向而去,心里兀自念叨着,等这次依画回来以后,肯定要好好送她一份大礼。再者她年龄也到了,该是帮她找一门好亲事的时候了。
蔡氏冷眼看着秦子明跟秦岩远去,眸中跳动着森冷而愤怒的火焰。
秦依画如今还生嫩着,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在佛堂里为那个女人祷念经文,但只要秦子明提出那个要求,谅她也不敢不答应,除非她连她父亲也想得罪了。若是有刘氏在她身边,估计肯定会帮她想主意逃脱这件事。
蔡氏不由冷笑一声,她当然是不会遣人去跟刘氏说这件事,反正依刘氏的性子,过后也不会给秦子明好日子过。她正愁着怎么彻底剪掉刘氏的羽翼呢,何不静观其变?
却说秦子明兴致高昂的疾步走至佛堂,好似秦依画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一般。丝毫没有考虑过秦依画拒绝去办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秦依画正无比惫懒的瘫坐在地上,为了表示表示,这几日她都跪坐在这里,腿都已是酸麻不堪,后来索性让小丫鬟在门口守着,而她则坐在了佛堂中的椅子上,好生歇息着。若是小丫鬟脚在地上踩了几下,那就说明是有人来了,等那时,她再跪到地上去,装作正在认真祷念经文的样子。
虽说现在那个懦弱的女人已经死了,但姨娘说她还是继续在佛堂待着的好,也好在父亲面前表现一下。现在已然证明秦子明心里仍然对那个女人心心念念,那她这般用心的给那个女人祷念经文,无论如何,他总该有所表示吧?
这是刘氏的原话,尽管秦依画深表怀疑,刘氏却让她安心,反正即使秦子明没有什么表示,她也肯定会在秦子明面前帮她争取一二,到时候定是少不了她的好处。
秦依画对于刘氏在秦子明耳边吹枕头风的能力还是极为信服的,当下只得半情不愿的去了佛堂,兀自冒充门面,反正能挨一日是一日,那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个妾,秦子明再舍不得她,蔡氏也绝对不会容允她的尸身在秦府停留太长的时间。
这已经是第四日了,秦依画正默默的板着手指,算着蔡氏什么时候会遣人将那个女人的尸身拖去城外的乱葬岗给葬了,也省的她每日到这阴森森的佛堂里来报道。每日光是坐在这里,都让她觉得凉气嗖嗖的,说不得一不小心就受了寒凉,到时候首先吃亏的就是她自个儿。
无奈她没有掐指便能算出过去将来事的能力,如何能知道小许氏的尸身什么时候移出秦府?
她正皱眉思量着,耳边传来小丫鬟移动脚步的声音,赶忙跪在了地上的软垫上,闭眼轻轻捻动着手上的佛珠,口中无声的念叨着一些什么。当然,并不是经文,她这些日子一段经文都没有看,更不可能随口就能背出一段经文来。
随后她耳边就传来小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给老爷请安。”小丫鬟眼见得秦子明远远走来,忙脚下使了些力气,提醒秦依画有人来了,待得秦子明到了跟前儿,又连忙蹲身请安。
秦子明随意摆了摆手,径自进了佛堂。
佛堂里,秦依画正虔诚的跪在地上,手中佛珠不住的捻动着,口中念念有声。她膝下只一个软垫,但她的身子却挺的笔直。
此情此景很是让秦子明感到欣慰,不由点了点头,暗自赞叹了秦依画一番。
通过刚才小丫鬟的请安声,秦依画已然晓得这次来探看她的是秦子明,身子不由就挺直了一些,努力想要博得秦子明的好感。也许,这次秦子明是亲自来接她出去的也不一定。
秦依画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看来姨娘的算计果然没错,也许以后多听听姨娘的话也是可行的,毕竟现在母亲已经对她不甚在意,她只能寄希望于姨娘了。她是姨娘生的,姨娘断不会弃她于不顾。
秦子明在秦依画的身后站了许久,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至于秦依画嘴里正在念叨着一些什么,他却是没有费神去听。在他想来,依画既然能这般用心的跪在这儿祷念,已经是极好的了,不可能随便念叨一些什么,这不是明显的白费功夫吗?
秦岩随在秦子明身后,也进了佛堂,他却是出于习惯使然,注意周遭的一切动静,而且他能做到秦府的管家,说明也是一个极为善于察言观色的主。果然,他就发现秦依画口中念叨的经文很是有问题,听来听去似乎都是那几个音节,等他刻意竖耳去听的时候,方才听清秦依画说的什么,竟然只是在重复一句,阿弥陀佛。
秦岩面孔一阵扭曲,险些绷不住就笑了出来。但他若是真个的笑出来,只怕秦子明绝对不会介意立刻换了他这个管家之职,直接将他送到官牢里去。
秦岩忙垂下头,避免自己奇怪的神情被秦子明发现。
许久以后,秦子明听的秦依画已然极为认真的在祷念经文,就连跪直的身子也一直维持原样,没有丝毫疲累的样子出现。越是这样,越是让秦子明以为秦依画对小许氏果然是一片真心。
秦子明再次欣慰的笑了,小许氏能有依画这样一个庶女关心她,想来也是件极好的事情。只不过依画毕竟也只是庶出之女,不能很好的改变小许氏的生活条件,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样一想,秦子明倒是对依书生出了一些不满来。依画这个庶女都知道对府中姨娘关心备至,她这个嫡女怎么就不知道呢?再者她又是蔡氏的亲生女儿,若是她在蔡氏面前帮小许氏说上一两句好话,想来是比任何人都有用的很的吧?
秦子明缓步上前,轻声唤道:“依画。”
秦依画记得刘氏的吩咐,若是秦子明去看她,那一定要装作极为认真的样子,就算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听到他唤她,那也不要答应,只装作全身心都在祷念经文一样。
秦子明见得秦依画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唤声,便又叫了一声,但秦依画仍旧认真的跪在那里,手中的佛珠跟口中的祷念声未有丝毫的迟滞。
秦子明不免叹息一声,有这样的女儿,他夫复何求呢?
他缓步走至秦依画身侧,在她肩上轻拍了一记,柔声唤道:“依画……”
依画故作好似被吓了一跳一样,惊叫了一声,待得见到拍自己的人竟然是秦子明,不由皱了皱鼻子,嗔笑道:“爹爹,您吓到女儿了。”
秦子明亲手将秦依画给扶了起来,眼中满是赞赏的笑意。
秦依画丝毫没有错过秦子明的神色变化,对于刘氏的吩咐,更是信了几分。看来她现在虽然失了蔡氏的疼宠,但若是有秦子明做她背后的靠山,岂不是比蔡氏更好吗?
秦依画心中欢喜,脸上就露了出来,问秦子明道:“爹爹,您现在怎么过来了?”
秦子明慈爱的看着秦依画,赞赏的点了点头,问道:“依画,你这几日都是在佛堂里的?”
听的秦子明这般问,秦依画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微有哽咽的道:“爹爹,三姨娘病逝,我也伤心的很。但无奈女儿人力单薄,不能救得三姨娘的性命,只能在佛前多多祷念经文,也好祈求佛祖,下辈子能让三姨娘过的开心一些,免受寒苦,免受欺凌。”
秦依画的这番话语听到秦子明耳里,那就是满满的真情实意了,心里更是对秦依画满意了三分。想来,依画既然这般的关心她的三姨娘,定然是不会拒绝去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的吧?
秦子明轻声对秦依画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如今你三姨娘已然病逝,又过了三日了,就不用你继续在佛堂跪着了,自个儿也注意着身子,莫要大意了。”
秦依画乖巧的点了点头,“女儿晓得,多谢爹爹关心。”
秦子明又道:“那便就随我走吧,刚好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秦依画心中一喜,秦子明竟然有事会问她的意思,她有没有听错啊?怎么会呢?但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道:“爹爹,女儿哪里能有什么主意?凡事只要爹爹自个儿决定不就好了吗?”
第一二九章 造病
对于秦子明说有事想问问她意思的话,秦依画心里除了诧异以外,更多的则是欣喜和兴奋。
在秦府,秦子明一向甚少插手内府事情,秦依画在秦子明和蔡氏面前一向是一副极乖巧的样子,因而导致秦子明对她的注意不多,至多晓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庶女罢了。但依书不同,一来依书是蔡氏所出,二来秦子明心里对于依书的早产始终是心有亏欠,对她的关注自然比其他子女要多上几分。
都为秦府子女,依书能得万千宠爱,而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佯装乖巧,还未必能博得父亲母亲的一个关注,这如何能让秦依画甘愿?
故而,当秦子明说有事情想问问她的意思,实在是让秦依画不得不开心,一时就喜形于色,极开心的等着秦子明剩下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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