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有谋第3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秦子明背着双手,沉吟着往花厅走去。秦依画不时抬头看看秦子明的神情,复又垂首做乖巧状。
到得花厅以后,秦子明兀自在主位坐了,秦依画恭敬立于他身前左侧。
秦子明捋了捋胡须,朝一旁的椅子微抬了抬下巴,与秦依画笑道:“依画,站着做什?坐过去吧。”
秦依画蹲了蹲身,极乖巧的道:“女儿未能为爹爹解忧,还是站着听爹爹说话吧。”
秦子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坐下吧,为父有事想跟你说,你坐下,我才好说事儿。”
秦依画只得细声回道:“那女儿就多谢爹爹了。”
秦依画轻移莲步,仪态端庄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时又让秦子明暗赞了几声。
有奉茶的丫鬟将新沏的茶水捧了上来,在他二人面前各放了一盏。
秦子明悠然的端过茶盏,用茶杯盖抹了抹杯中的茶叶沫,轻抿了几口,此时倒是见不到先前丝毫急躁的情绪出现。
秦依画久听不到秦子明说话,不由暗暗生急,顾不上饮一口杯中的茶水,轻笑道:“不知爹爹是想跟女儿说什么事情呢?”
秦子明抬头看了秦依画一眼,悠然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来,轻声问道:“依画,我听你姨娘说,你一向跟你三姨娘交好?”
这话刘氏早已跟秦依画说过,虽然实情不是这么回事,但只要秦子明相信就好了,自然无需计较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依画黯然的垂下头,幽幽的声音述道:“女儿是与三姨娘交好,往常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去三姨娘那儿瞅瞅,看看她。而今三姨娘病逝,女儿心里实在也是痛得很。”
秦依画悲痛的神情不似作假,秦子明自是不疑有他,听得秦依画伤心的话语,秦子明不由的微微愣神,心绪一时又转到了小许氏的身上。只是斯人已逝,现在想念又有何用呢?
秦子明幽幽叹了口气,叹道:“我晓得你对你三姨娘是一片真心也就是了。莫要再多伤心,当心伤了身子。”
秦依画点了点头,轻声道:“女儿多谢爹爹关心,爹爹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秦子明思量了一番说辞,便道:“依画,你既是与你三姨娘感情深厚,为父便有一件事托你去办。”
秦依画抬眼看了秦子明一眼,垂首道:“爹爹但说便是,女儿身为晚辈,爹爹既然有事吩咐,万没有推辞的道理。”
秦子明颔首道:“如今你三姨娘在府中已停灵超过三日,再多停留是万万不能的。但我也不想随意的将你三姨娘就葬在这城外某处,待得我日后百年以后,连坟墓都与她相隔甚远,想想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故而想将你三姨娘的尸身暂时在城外火化,骨灰则遣人送至老宅处,在祖坟左近寻一风水宝地,将你三姨娘安葬在那儿。”
秦依画听得秦子明的这番话,压根没有将这事儿往自己的身上扯,在她以为,这种小事随便遣一个下人去办也就是了,根本不用费什么脑筋。故而轻笑道:“爹爹所想自是合情,将三姨娘葬在祖坟左近,也是件极好的事儿。”
对于秦依画的这番话,秦子明还是很满意的,又道:“我是做如此打算,但对于遣谁将你三姨娘的骨灰送回去,却有些犯难。所以……”
秦子明顿了顿,朝秦依画看去,那眼神竟是让秦依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里暗道,难不成这种事儿也要派遣她去?
果然,秦子明随后道:“我知你跟你三姨娘交好,想来若是让你去办这件事儿,一定会用心去办,绝不敷衍为父的吧?”
秦子明极认真期盼的看着秦依画,等着她说出肯定的话来。
秦依画听得秦子明的话,一时怔愣在了那里,竟然让她将那个女人的骨灰送去老宅,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妾,了不得算是秦府的半个主子,而她可是秦府的小姐,即使是庶出的,那也是秦府的主子!
秦依画心里憋了一口气,碍于秦子明坐在面前,却吐不得,只得硬生生的又憋回肚里,眼珠转了转,讪讪回道:“爹爹的意思女儿晓得,也替三姨娘觉得开心,只是……”秦依画也顿下了话头。
秦子明微挑眉看着她,一手捋着胡须,声音里掺杂了几丝冷意,问道:“怎么?可是你不乐意?”他又转了视线,看着花厅前门,淡然道:“若是你不想去就罢了,为父再让旁人去吧。”
秦依画本是想借口推辞,她可以找出万般的理由来说明自己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但秦子明这样说了,反而让她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呐呐的开口道:“爹爹误会女儿了,女儿怎么会不愿意呢?爹爹尽管放心,女儿一定用心办好这件事。”
秦子明极欣慰的看着她,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极乖巧的孩子,放心吧,你若是将你三姨娘这事儿办的好,等你回来以后,为父自当不会亏欠于你。”
秦依画脸上勉强挤出笑意,又听秦子明说了一些事情。
虽说从佛堂中解脱了出来,但没想到却又是进入了另一个苦海。秦依画极为惆怅的往刘氏的院里走去,她实是不愿意去走上这一遭,但她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况且她已经答应秦子明了,不去似乎不太可能。而今只能去刘氏那儿看看,看她能不能想出什么样的好法子来。
却说刘氏听说秦子明亲自去佛堂将秦依画给接了出来,不由心中暗喜,只以为这次的事情做的极对,秦依画已然在秦子明心中占了一丝分量,那以后秦依画的诸样事情,秦子明必然都会上心一些。不仅这样,以后秦依画在他面前说的话,也会让他多多的思量一二,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随意的就拒绝了,丝毫不予以考虑。
秦依画苦着脸进了屋子,刘氏一时还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极开心的迎了上去,朗声笑道:“依画,这次姨娘的主意不错吧?你爹爹刚才是不是好生夸奖了你一番?”
秦依画怨愤的横了刘氏一眼,愁眉苦脸的在一旁坐了。
刘氏这才注意到秦依画的神色,愁苦倒有,欢喜是一点都没有的。刘氏眉头蹙起,诧异不已,刚才明明听说老爷亲自去佛堂接依画出来,怎的依画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刘氏晓得秦依画的性子,便小心翼翼的在另一边坐了,皱眉猜着秦子明到底对依画说了些什么,而今才会让她变成这副神情。
秦依画一手托腮,愁苦的坐在那里思量着,许久后,方才叹着气与刘氏道:“姨娘,你是想听好消息,还是想听坏消息?”
刘氏微微挑眉,秦依画还从来不曾以这副语气跟她说过话,她从来不在她这个姨娘面前隐藏自己的性子,总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怒的时候极怒,喜的时候也是极喜,今儿她愁着脸,竟然还这般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实在是让她有些好奇。
刘氏轻声道:“那你便先跟我说说那个好消息吧。”
秦依画托腮的那只手蓦然在桌上拍了一记,坐直了身子,横眉道:“你怎么不想先听坏消息的?”
刘氏一滞,讪讪的笑道:“姨娘这不是想先听听你的好消息嘛,那你先说坏消息,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一定。”
秦依画白了刘氏一眼,沉着声道:“爹爹想将三姨娘的骨灰送回老宅去,说等他百年以后,至少还可以陪着她,可是……”秦依画瞪目朝刘氏看去,愤愤道:“可是爹爹竟然想让我亲自送她的骨灰回去,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他竟然让我去送,用的着这般郑重其事吗?”
刘氏听到秦依画口中吐出贱妾一词,不由脸色一黑,若不是现在秦依画自个儿无法可想,而她以后还指望着她呢,不然她真恨不得赏她两巴掌。她自个儿的亲生母亲也是个妾,贱妾这词是她能说出口的?这不是当着她的面,扇她耳光呢嘛。
秦依画注意到了刘氏的神色变化,脸色有瞬间的讪讪然,但很快又被秦子明交代的事情给惆怅住了,一时也无心去关心刘氏的心情好坏。
刘氏压了压情绪,方才轻声问道:“那你答应老爷没有呢?”
秦依画无语道:“爹爹既是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能不答应吗?我刚说了一个只是,爹爹脸色一下子就阴云密布了起来,我还能如何?若是不答应了他,只怕这府里以后还真的无我容身之处了。”
秦依画说的倒也是事实,现在蔡氏已经取消了她的特殊待遇,不再关注于她,若是她再在秦子明面前失了好,只怕这府里也不是她好待的地方了。虽然她也不想在这府里多待,但这婚事还得蔡氏帮她去筹备,去挑选,而今只能苦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嫁出去,也许日子就好过了也不一定。
刘氏点了点头,顿了会儿,又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虽说是好消息,但秦依画脸上可没有什么喜色,依旧皱着眉道:“爹爹只说我若是用心办这件事,回来以后,自不会亏待我。想来,以后我的事,爹爹也会上心一些。”
刘氏拊掌喜道:“这可是好事儿,老爷说话一向是极算数的,只要你将这差事办妥当了,以后咱们也有好日子过了。”
说着,刘氏竟不由计算起将来的好事儿来。
秦依画很是怒目瞪了刘氏一眼,冷声道:“姨娘还真个的想我送那女人的骨灰回老宅?说好听点,她是府里的姨娘,说不好听点,她就是我秦府的一个奴婢,我为何要屈尊降贵的送她回老宅?真是笑话。”
刘氏听的秦依画一脸的不甘愿,忙劝道:“依画,你先听姨娘说,虽说这事儿有些折辱了你,但你如今是什么情况,你自个儿也晓得,还能有其他选择不成?再者说了,这正是讨好老爷的大好时机,受点委屈又如何了?想你姨娘我暗自受了多少委屈,但谁让咱们说话无用呢?只要你这次办好这件事,咱们娘儿俩能翻身也不一定。”
刘氏这番话说的虽然在理,但秦依画心中自有计较。她以为,这几日在佛堂里给小许氏祷念经文,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让她再做更多,这就是打她的脸面,万万是不能的。
秦依画摇了摇头,冷静的道:“姨娘,我这次来你这儿,可不是让你劝我的,我想让你帮我想个好主意,我可不想送那个女人的骨灰回去。我需要你帮我想一个即合理又不会让爹爹疑心的好办法。”
刘氏歪着头看着秦依画,眸中神色微有些恼怒。这么大好的时机都不晓得抓住,实在是有些傻了。但她转而一想,这事儿若是搁在她自个儿的身上,说不得也是不乐意的。再者说了,若是依画真个的去了,以后还不知道那许氏在她面前会如何的嘲弄于她。
刘氏一时也苦恼了起来。这面子里子她都想要,却又不可兼得。如果真个能想出一个好主意来,而又不引起老爷的怀疑,倒也可行。
刘氏兀自思量了起来。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只要让依画装病即可,但秦子明不是傻子,这装肯定瞒不过他,要想真的躲过去,那就只能是真的生病!
刘氏蹙眉思索起来,虽说秦依画身子好的很,但突然来个急病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很。也许,她可以去药铺给依画抓上几剂药,造个病出来。
刘氏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反正病的也不需要太久,只要两三天就可以了。小许氏的尸身断然不能再继续在秦府停留,这两日必须要走。到时候,依画拖着病重的身子要送小许氏,老爷肯定会阻止,而且还可以在老爷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更让他看重依画。
刘氏便赶忙将自个儿的思量跟秦依画说了,又问她的意思。
秦依画皱眉道:“造病?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吧?爹爹真的会相信?”
刘氏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安心,“放心,姨娘难不成还会害你?姨娘可是把你当个心肝宝贝儿呢,就是害了姨娘,也断然不会害了你。你即决定不想去,姨娘帮你一把便是,你且先等着,姨娘这就让人给你去抓药,保管你药到病到,绝对耽误事儿。”
听得刘氏这番颠倒的话,秦依画不由笑了出来,这一笑,心里立时也轻松了起来,“好吧,那我就先谢过姨娘了,这事儿还劳姨娘去办,最好快一些,我估摸着爹爹有可能明儿上午就让我走了。”顿了顿,她又蹙眉道:“也许是今儿晚上也不一定,毕竟抬着个尸身出去,不免会让他人诟病。”
刘氏深以为然,忙扬声唤竹桃进屋,对她耳语一番,让她亲自去办这件事情。这事儿也是事关重大,得自个儿心腹去办,刘氏才能放心,所以也只能是机灵的竹桃去办,竹青却是缺了点灵性。
竹桃立时就出府抓药,秦依画则与刘氏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着,二人一时都无心说话。
大半个时辰后,竹桃终于疾步回了来。进了屋后,先掩上了门,而后才从袖中掏出了两小包药粉来,放在了秦依画跟刘氏中间的桌子上。
秦依画两指拈起其中一包药,问竹桃道:“这是什么药?”
竹桃略蹲了蹲身,回道:“回四小姐,这药名为三日红。掌柜的说,一包饮下后,不出一个时辰,脸上身上便会长出红点,发起高热,浑身无力,需得静养方可。这药性也是维持三日,三日后红点跟高热都可退下。”
秦依画皱眉打开药包,里面是白色的药粉,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这药,不会有什么其他后果吧?”
竹桃摇了摇头,“奴婢问了掌柜的,他说不会有什么其他后果,应该也不会骗我,除非他这铺子不想在京师待下去了。”
秦依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竹桃办事的谨慎之处,一定会问清楚其中所有的细节,以免有任何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第一三零章 病重
就在刘氏的院里,因为竹桃买回来的是药粉,因而也无需熬煮,只需配水服用即可。所以秦依画问清楚这其中的一些东西以后,就让竹桃去取了一杯温水来,将一包药粉全数倒了进去,搅拌一番以后,仰脖一口喝了下去。
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杯子,秦依画将最后一口药水吞服下肚,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和屈辱,到头来,她却还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成事!
刘氏皱眉担忧的看着她,一时见她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依画,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秦依画重重哼了一声,朝刘氏横眼道:“若是你能在爹爹面前说上几分话,不也省的我遭这样的罪?”
“你……”刘氏气恼的瞪着秦依画,心里暗道:“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枉费她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竟然还怨怪她,早知道当初生了她就该一把掐死,也省的受如今这番气。”
刘氏心里虽做如此想,但口中却不会说出来,强自将那口闷气咽了下去,轻声道:“依画,你倒是凭良心说一句,姨娘做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先前让你去佛堂里祷念经文,不也是希望老爷解了你的禁足令嘛。谁能晓得老爷最后能想出这样的幺蛾子来?你若是当时就拒绝了老爷,就说这几日自己身子疲累,不也好吗?”
秦依画瞪目看着刘氏,“你倒是说的轻松,爹爹既是问我了,岂有我拒绝的余地?”
刘氏又张口道:“既然……”
“行了行了,”秦依画摆了摆手,阻了刘氏的话头,不想再听她说些什么,起身整了整衣服,作势往外走去,一面道:“姨娘,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若是症状犯上来了,在这边也不好。”
刘氏呐呐的应了声好,心里既是怨气又是不舍。秦依画到底是她亲生的孩儿,见她将那一杯药水饮了下去,她心里如何能好受的了?但秦依画这般语气与她说话,一点尊重长辈的意思都没有,不免也让她心生怨气。
目送着秦依画离开,刘氏皱眉坐那儿思量了许久。
秦子明既是想遣依画这一个女儿去办这件事,显然已经是排除了其他人选。一般来说,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府中的几位少爷,但秦智博忙于府内外诸多事务,秦智幸也还小,就只有秦智峰是有空闲时间的。但秦子明压根没有考虑到他!
刘氏不由微微蹙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虽说智峰贪玩了一些,但到底也是府里的少爷,若是秦子明都不顾着自己的儿子,以后还指望谁能与智峰便宜?
刘氏暗自思忖了一阵,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智峰妥善办好这件事,一来能让老爷刮目相看,二来也改改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起码也会觉得他办事妥当。怎么讲,都是与秦智峰好的。
刘氏这边又扬声唤竹桃进屋,让她遣人去将秦智峰找来,而且一定要立刻就到,不得寻任何借口理由拖延时间。
竹桃晓得刘氏的意思,秦智峰白日里鲜少在府中,多是出去跟一帮猪朋狗友聚玩去了。若是不说是有要事找他,肯定不会轻易回来。
竹桃出去,找来院中一个办事妥当的婆子,附耳与她说了一番,又嘱她速去办事。
那婆子躬身应了声是,忙不迭的出府去寻秦智峰。只是那婆子虽也有一张巧嘴,但无奈秦智峰就是个无赖的性子,任那婆子怎么说,秦智峰都不多加理会她,最后还嫌她跟在身边啰嗦,让人将她撵了出去。
婆子心中一阵憋气,心中暗暗骂了几句,什么烂泥扶不上墙之类的话语,兀自急匆匆的回了秦府。她办不好这件事,总得立刻回禀刘氏,也好赶紧再派一个能用的人来。
刘氏对这件事极为看重,这也是秦智峰以后翻身的绝佳契机,她当然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了。刘氏皱眉对竹桃道:“竹桃,要不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将我的意思跟智峰说一声,他若是还知道好歹,自会回来,若是他坚决不回来,便就随他去吧,以后我是再也不会管他的任何事情了,就让他自生自灭。”
竹桃应了声是,赶忙出去寻找秦智峰。
大半个时辰后,刘氏估计秦依画服下的那剂药应该已经有了效用,又让竹青遣个小丫鬟注意着秦依画那边的动静。若是秦依画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要立刻禀报于她。
却说,秦依画回去以后,对外说自己疲累想休息,将一众丫鬟都撵了出去,兀自在榻上躺了,等待着病发的时候。之后未出半个时辰,她就隐约觉得身上的温度渐高。又等了一会儿子,触手只觉额上烫的吓人,方才扬声唤秋菱进去。
秋菱以为秦依画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赶忙走至秦依画面前,远远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待得近身一看,秦依画脸上竟冒出了好些个红点,样子很是骇人。不由捂嘴惊叫道:“小姐……”
随着药性的吸收,秦依画也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力气,就连说话都显得费力的很,无力的对秋菱道:“秋菱,我觉得好不舒服。”
秋菱见的秦依画一副脱力的样子,忙提步上前,伸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这不试还好,一试还真是吓了她一跳。刚才好生生进屋休息的一个人,现在竟忽然发起了高热来,而且还烫的吓人。
秋菱忙道:“小姐,我现在就去请周大夫来,您先等着。”
秦依画担心药性还没有完全吸收,待会儿让周大夫看出破绽来,不由轻声唤道:“等等……秋菱……”因着脱力,这几个字出口都显得分外艰难,索性简短道:“水……”
秋菱会意过来,忙先倒了杯水,慢慢喂秦依画喝了下去,心里却是心急如焚,扬声朝外唤道:“婷儿,婷儿……”
少时,方才听到一个回声,一个娇小的女子出现在门外。
秋菱皱眉道:“怎的现在才来的?刚才去哪里了?”
名唤婷儿的丫鬟眨巴了几下眼睛,却是没有跟秋菱解释些什么。秋菱摆了摆手,扬声道:“算了,你赶紧去将周大夫给请过来,小姐身子不适,发高热,脸上还出现红疹,赶紧去。”
婷儿凝神朝秦依画看去,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情况,再见她神情似是无力,顿时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急匆匆的往周大夫所居的屋子奔去。
秦依画倒也是与小许氏不同,周大夫因着一些吩咐,可能会怠慢小许氏,但绝不会不敢不及时的去帮秦依画诊治。
听了小丫鬟说的情况以后,周大夫赶忙拎上药箱,随在那小丫鬟的身后,赶忙往秦依画的院中奔去。
因着蔡氏先前让秦依画禁足,并且减少了她院中的仆人数量,所以不免显得冷清一些。但即使如此,她这一病,院中诸人也是惶惶不安,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中其他有心人的耳朵里。
大姨娘许氏在这府里可没什么计较的,平日里就爱跟刘氏斗斗嘴,相互计较计较,如今听的秦依画生病,她只有幸灾乐祸的份,却是一点伤心也无的。
刘氏则急急忙忙的带了竹青往秦依画的院中奔去。
至于蔡氏,听得秦依画生病的消息以后,只是嘱咐了杨妈妈几句,让她好生去说说秦依画院中的下人,一定要照顾好秦依画。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先前依画身子还好好的,这突然一病,未必是件简单的事情,说不得又是刘氏出的什么主意,只是为了不让秦依画跑这一趟差事而已。
秦依画有没有真的生病,她能不能完成秦子明交代的事情,这个蔡氏是丝毫都不关心。反正在她想来,智博完全没有时间去办这差事,而依书则刚刚伤愈,也不可能出去。所以,就让他们去闹腾,去烦心吧,与她是丝毫关系也无。
就在刘氏急匆匆赶往秦依画所住院子的途中,竹桃孤零零的回了来,压根儿没有将秦智峰给叫回来。
刘氏不由气的咬牙切齿,这个逆子,诸般事情为他考虑,他自个儿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竹桃肯定将这其中利害与他细细说道了,但即使如此,他竟然依然没有回来。
刘氏脸色阴沉下来,冷声嘱咐竹桃道:“以后二少爷再来要什么东西,记得什么都不要给他,让他自个儿自生自灭去。我这姨娘说话一点用都没有,以后自也是帮不上他什么忙了,索性就随他去吧。”
竹桃应了声是,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秦智峰这压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而刘氏现在虽说不管秦智峰,但若是他真有些什么事情,难道刘氏就能袖手旁观?蔡氏巴不得这府里少些人与秦智博争夺才好,才不管那些庶子庶女究竟会如何。
彼时,周大夫正细心帮秦依画把着脉,越是把脉,眉头越是皱的紧。看得一旁的秋菱胆颤心惊,喘气声儿都不敢出,就怕秦依画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久后,周大夫终于松了手,兀自在那儿啧啧有声,皱眉思索着什么。
秋菱终于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周大夫,小姐怎么了?没什么大碍吧?”
此时秦依画完全是一副无力的样子。
周大夫站起身,又上前掀了秦依画的眼皮细看了一番,还是没查看出什么大的毛病来。只是这脸上的红疹又不似作假,也确实是发起了高热。周大夫很是想了一阵子,自己也算是从医多年,但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意外的情况。
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道:四小姐如今这幅样子,若是他说四小姐实则是无事,只怕他在秦府的这碗饭以后也别想吃了。任谁都会以为秦依画是生了什么大病。
他这正想着,刘氏已是红着眼睛走了进来,疾步奔至秦依画床前,见她无力躺着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有心想伸手查看一下她脸上的红疹怎么样,又不敢下手,只在离了半尺的高度悬浮着,似乎是觉得无处下手。
刘氏做足了不舍的样子,而后才转身问周大夫道:“周大夫,依画究竟如何了?可是生了什么毛病?”
周大夫想了一番,沉声道:“四小姐并无什么大碍,敝下以为,四小姐先前在佛堂待的时间太长,那边本来就阴冷的很,许是受了什么风寒,所以才发高热,应该服用一些去热的药汤就没什么事了。至于四小姐脸上的红疹,许是季节转换产生的,应是无事,很快就会退下去。”
刘氏耐心听完周大夫的话,不管他说秦依画是什么病,只要不是说她没病就成。至于如何去治疗,刘氏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本来就没病,又何需要什么治疗呢?
刘氏抹了抹眼角,叹着气道:“我可怜的依画,怎么好好的变成了这副样子。周大夫,依画什么时候才能好一些啊?我见她这般无力的躺在那里,实在是心疼的很。”
周大夫尴尬的轻咳一声,他都没诊出秦依画是什么病,如何晓得她什么时候能好?只得诌了一番话道:“只要悉心照顾,按时服药,四五日时间高热应该就会退下,至于脸上的红疹,等得时候一过,也会自然而然的退下,不会有什么事情。”
刘氏点了点头,状似轻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就担心依画她出什么事情,只要能好就成。那就麻烦周大夫赶紧去给依画开药吧,也好让她早些服药。”
周大夫应了声是,硬着头皮去一旁开药。他既是诊断秦依画无事,自然不能瞎开药,只得开一些正常人吃了也无事的药方来,以免出什么差错,又嘱咐丫鬟熬煮汤药的方式,而后便抱拳别了刘氏,回去了。
刘氏转身,嘴角微微翘起,朝秦依画笑了一下,这第一步算是大功告成了,周大夫既然都没有怀疑秦依画的病因,秦子明跟其他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怀疑。
这老宅想来是去不成了,刘氏心里虽觉得有些遗憾,少了大好的机会。但既然秦依画不愿意去,她也只能依着她。
刘氏在秦依画的床沿上坐了,只见秦依画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疹,眸子眯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无力到喘气声儿似乎都有些微弱。刘氏虽知道并无大碍,但心里还是不舍的紧,坐在那儿,不住的叹气。
秦依画只觉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很,浑身发烫,头晕无力,什么事儿都不想做,只想立刻睡过去。但她此刻心里还念着一件事,想着等秦子明过来,亲口说出不能再遣她去的话来。
刘氏坐在那儿,见到秦依画的眼皮不时抖动着,似乎想睁开眼睛,便问道:“依画,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秦依画眼皮又动了动,就是没有睁开。
刘氏见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下泪珠儿是真的落了下来,心疼的握着秦依画的手,猜测道:“你是不是想等你爹爹过来?”
秦依画头动了动,似乎是想点头。
刘氏晓得她的心思,便道:“放心,姨娘在这儿呢,你先睡吧,等你爹爹来了,自有姨娘帮你说。乖,赶紧休息吧,姨娘断不会害你。”
刘氏又好生劝了好几句话,秦依画才真正的睡了过去,眼皮也不再抖动了。
见得秦依画神情放松下来,刘氏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转身往外看着。老爷这些日子都是在府里,压根儿没有出去,难道还没有听到依画生病的消息吗?就算他不关心依画,也该关心小许氏的骨灰送遣问题吧?
少时,蔡氏遣人给秦依画送来了一些补药,让她好生休养着。又等了两刻钟,秦子明才姗姗来迟。
一见到秦子明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刘氏的泪珠就跟下雨似得落了下来,一面紧紧抓住秦依画的手,一面哽咽着道:“我可怜的依画……”
秦子明皱眉进了屋,见得刘氏在那儿哭的伤心,便没有问她,转向一旁站着的秋菱,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秋菱蹲身道:“回老爷,刚才周大夫已经来帮小姐诊治过了,说是在佛堂里受了寒凉,所以才会发高热,休息个四五日便会好了。”
秦子明眼眸睁大,挑眉道:“得四五日的时间?她今儿早上不还是好好的,怎的现在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刘氏听到秦子明这番话,心里气的不行,哽着声对秦子明道:“老爷,这病也不是依画自个儿愿意生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况且先前她在佛堂里那般没日没夜的为她三姨娘祷念经文,不就是为了让老爷少操心一些嘛。而今老爷这样说话,这岂不是让人寒心不已?”
秦子明干咳了一声,他刚才那句话说的是有些不妥当,忙转身对秋菱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好好照顾着你家小姐,莫要再出什么状况。”
秋菱忙蹲身应了是。
秦子明转身又带着小厮出了去。秦依画在这节骨眼上生了病,显然不能再由她送小许氏的骨灰回老宅,只能再重新挑人了。
秦子明虽是奇怪秦依画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了这副样子,从他上午吩咐秦依画回老宅的事情,再到刚才见到她病重的样子,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而已,真个的能病到这种程度?
秦子明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做多想,心中暗自思量着还有谁可以去。
第一三一章 无知
看着秦子明离去,刘氏心中不由舒了口气,总算是如依画所愿,躲过了这一劫。只是不知老爷又会想遣谁去。智峰如今还没有回来,真是有机会摆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抓住。
这日,小许氏的尸身在院中已经停灵算是第四日,除了秦子明时时刻刻陪在一旁,作为与小许氏相依为命的儿子,秦智幸也是一直跪在小许氏的灵前,刚开始两日还不停的哭泣,但到后两日神情都已经变的麻木,稚嫩的脸庞浮上了一丝不符年龄的冷漠,很多时候连饭食都不知道去吃。
穗儿每每将饭菜端来,再来看的时候,还是原样放在那里,劝过秦智幸几次,但他却充耳不闻,只慢慢的烧着手上的纸钱,似乎而今只会这一个动作。
穗儿心焦不已,思来想去又去找依书来劝劝。
自打晓得秦智幸被送走的原因以后,依书心里便对智幸存了一分歉疚。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应该一直陪在小许姨娘的身边,有他在,也许小许氏也不会病重成这个样子。
听完穗儿的话,依书丝毫迟疑也没有,立时便起身往小许氏的院中走去。而今小许姨娘已经去世,她不能再照顾不好智幸!
出门之前,依书已然吩咐了穗儿,让她再去厨房准备一些热食,待会儿就送过去。
穗儿见依书肯定的样子,忙去厨房里准备东西。
急急忙忙中,依书第二次踏进小许氏的灵堂。也许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小许氏的尸身保存完好,也还没有什么异味发出。但照规矩,小许氏的尸身早该已经在城外葬了,而不是现在还停留在秦府的内院之中。
秦智幸麻木的将身旁的纸钱一张一张的放进火盆,周遭已经有了一大堆的灰烬,再见他脸上的神情,满是淡然和冷漠,像是已经成了一尊木雕的人偶。
依书心下一痛,想到之前在她面前还算活泼爱动的智幸,不由愧疚更深。
她缓步走至秦智幸身边,因着现在秦子明不在,便跪下给小许氏又叩了一头,而后蹲身在秦智幸身边,一只手安抚性的放在他的肩上,柔声劝道:“智幸,我晓得三姨娘的离世让你心里很难过,但斯人已逝,生者更应该过好以后的日子。你也知道三姨娘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先前三姨娘就跟我说,希望你能在安亲王府好好做差事,以后好好生活。而今,你这不吃不喝的想干什么呢?难道还想让三姨娘死了都不能瞑目吗?”
她这些话虽说说的有些重了,但却都是直指根本的实话,不管秦智幸现在还能不能听进别人的话,这些话却是必须要说的。
秦智幸浑身哆嗦了一下,缓慢的垂下了头,低低的抽泣声隐隐传来。
依书听的心中一痛,将他揽在了怀里,柔声哄道:“智幸乖,要是你心里难受,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吧,这次哭完以后,三姐姐希望你能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不要辜负三姨娘对你的期望。”
秦智幸蓦然大声哭了出来,这悲戚的声音比之前两日更让人心痛不舍,依书不由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只求能稍微安慰他一些。
一刻钟后,穗儿拎着现做的饭菜进了隔壁的厢房,又着兰儿去跟依书说一声。
兰儿轻扣了依书的胳膊一下,指了指隔壁的厢房,又指了指埋在依书怀中痛哭的秦智幸。依书点了点头,拍了拍秦智幸,柔声道:“智幸,陪三姐姐去用些饭可好?”
秦智幸抬首看着依书,这几日没有怎么进食,他肚子也是饿的。只是情绪悲痛之下,一时也管不上肚子饿不饿。刚才被依书劝了一下,现在又是依书让他陪着去用些饭,他抽泣着,点了点头。
依书将他搀了起来,二人一道去了隔壁的厢房。
自打秦子明在小许氏的院中待了几日后,厨房里的众人也很是会看形势,再也不敢短扣这边的饭食。因而刚才穗儿去厨房里准备新的饭食,那边的婆子都极为热情的帮她准备了一份新的。
穗儿倒也算是用心,这新做的饭菜多是以汤品为主,以免秦智幸久未进食的肠胃受到太大的刺激。
依书先让他喝了少许汤,而后才让他慢慢的吃饭菜。许是因为依书在侧,秦智幸乖乖的吃了大半碗饭,还有诸多的菜肴。吃完后,秦智幸又要去小许氏灵前跪着。
依书轻轻拉住了他,朝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秦智幸诧异的看着依书,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待得门被掩上后,依书极认真的看着秦智幸,问道:“智幸,你可知道爹爹为何还没有将姨娘入葬?所谓入土为安,这已是第四日了,爹爹是什么意思你晓得么?”
秦智幸蹙紧眉头,眸中闪过一丝冷然,对于秦子明以前对他们娘儿俩的淡漠,他不会忘记!想到秦子明先前跟他说过的话,嘴角不由浮起一丝不屑。现在姨娘都死了,做那些还有什么用呢?
秦智幸冷然道:“爹爹说要将姨娘的骨灰送回老宅,估计也就这几日了。”
依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但她心里又有一些不解,秦子明这样是算什么呢?而今人都死了,却将这丧事这般看重,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她又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也许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吧。
依书跟秦智幸一道出了去,秦智幸还是跪在了小许氏的灵前,默默垂首守在那里。依书在旁陪了他一会儿。
未过多久,秦子明就从秦依画那里回了来。对于秦依画突然生病的事情,依书也听说了,除了诧异和幸灾乐祸以外,她没其他想法,自然也想不到秦子明刚刚是从秦依画那里过来的。
秦子明背着手进了屋,见到依书在这里,便问道:“依书,你怎么在这里的?”
依书蹲了蹲身,给秦子明请了安,而后道:“女儿是来看看智幸的,让他注意些身体。”顿了顿,又道:“爹爹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感伤。”
秦子明点了点头,“嗯。”复又沉默的坐在那里。
依书又在那里待了一会儿,便回了去。秦子明也丝毫没有跟她提送葬的事情。
又小半个时辰后,秦智峰终于姗姗到了刘氏的院中,吊儿郎当的翘腿坐在椅上,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拿着杯盖,惬意的吹着杯中的热气,无视于一旁刘氏恶狠狠瞪着他的双眸。
刘氏气哼哼的坐在那里,等着秦智峰说些什么,但他却淡定的很,似乎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刘氏不由气结,手中杯盖跟茶盏撞的砰砰响。
秦智峰终于不耐烦的道:“姨娘,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事情还多着呢,可没有闲工夫跟你在这边折腾。”
刘氏哆嗦着手指着他,“你你……”
秦智峰打断她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