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谁与争疯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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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与争疯 作者:未知

    她,还不如想想怎么翻身。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哦?你有好的建议?”他收敛游走的心绪,抿唇似笑非笑地问道,静候她的下文。想来,这女人绝不会是为了看他活得好不好而来的。

    “皇上说了,你若肯娶我乖乖听他安排,他自有法子扭转局势……”

    他支着颔,不动声色,未觉意外,不发一言地聆听着冷淑雨那番据说是在救他的说辞。那个老头子还是这样吗?总觉得无论谁的生死都该交由他来掌控,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可以毫不留情,想要苏家天下连绵不断,就必须有所割舍。

    是该庆幸风水轮流转,现在的他不再是被割舍掉的那一个,而是被选中的傀儡。可惜,他庆幸不起来,做不到去为百年之后的事深谋远虑。半晌,他溢出寡淡凉笑,冷嗤,“嘁,冷姑娘何必特地跑来游说,你们有给我其他选择吗?”

    ﹡

    所谓的“再等几天”究竟是什么概念?最终,太子将它视作了一句戏言。

    对他而言,要让姚荡去一趟钦云府并非难事,在她的坚持之下,有那么一刹那他确实心软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成全了她,有何不可?然而……

    ——无毒不丈夫。若今日沦为阶下囚的人是你,苏步钦会心软吗?会善待在意你的人吗?他只会杀无赦。

    姚大人的一句话,警醒了他所有的防备。

    的确,以苏步钦这般蓄势而出的个性,他会斩草除根,不给敌人丝毫反击的机会,甚至可能会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他收敛住不该有的心软,听从姚大人的安排,顺势将姚荡软禁在他宫外的别院里,不让她坏事闯祸,还要佯装不知情,眼看着姚四爷动用所有人手满城寻找十三荡的下落。要说全然掩藏着天衣无缝,那是不可能的,他的演技远不及苏步钦。

    直到姚寅像是死心了,忽然带着商队离开了琉阳,他才松了口气。

    可惜很快他就发现这口气松得太早,相较于姚大人,姚家四爷的敏锐度更高,他无预警的离开,预示着一切并未结束,才刚开始。

    “太、子、殿、下!!”

    中气十足又怨气冲天的叫喊声自他身前飘来。

    太子嘴角一抽,不用抬头也能猜到跟前站着谁,不过才刚跨进别院,就被姚荡逮个正着,这女人该不会每天守在门口就等他自投罗网吧?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似的呢!”姚荡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一扫这些日的郁结,强装出从前那副天塌了就能笑开怀的模样,只可惜,嘴角笑意涩得很。

    “怎么可能?爷是君子,一诺千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她那种如夏花般明艳的笑容下,彷佛所有尔虞我诈都不复存在。也只有姚荡能这样,分明所有阴谋都已摊放在了台面上,她可以视而不见。依旧像个朋友般,同他打打闹闹。

    如果,生活真能平凡如斯多好,和朋友一起喝酒赌钱,不需要去想那些太沉重太远大的事。

    “是吗?”她狐疑挑眉,龇着牙,装作没看懂他脸上稍纵即逝唏嘘,“那是不是都安排好了?这就可以带我去钦云府了?”

    “嗯……”他应了声,很轻。

    姚荡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没多问,怕又生变,只顾急匆匆地往外走。

    记不清这些天她是怎么过的了,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恰如其分。就像被软禁般,去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伙食不错、被褥够软、老虎头鲜少出现、一切平静,日子在旁人眼里是逍遥快乐,只是所有人在她面前都对姚家和苏步钦的事三缄其口。

    她开始懂得,原来是否开心,并不取决于物质,倘若心里牵念的事太多,连笑容都很难纯粹。

    “姚荡。”相较于她的迫不及待,太子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双唇翕张了许久,才飘出浅唤。

    “嗯?”她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他过于沉重的口吻激得她心头惊颤。

    “兴许钦云府很快就能解禁了。”

    “他没事了?”她重重地吁出口气,僵硬的背脊瞬间软化,睁大双眸旋过身。

    “也许吧。”苏步钦是不是没事了,他还没收到消息,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事的是你家。”

    “……什么意思?!”她爹不应该是最大的赢家才对吗?有众多官员拥虿,还有皇上的言听计从,能出什么事?

    太子没有回话,倘若只是轻飘飘讲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恐怕姚荡也听不明白。他索性从怀中掏出封探子送来的信件,示意她自己看。

    那满纸的官话入了姚荡的眼,只有茫然,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些话解读完全,“他娘的这算是什么狗屁东西啊!压根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恐怕没有人在面对自己爹的无数罪名后,还能维持住冷静。何况是姚荡这般直来直往的性子,素养家教被她全数抛到了脑后,一溜的脏话不加粉饰地从她丰润的唇间钻出,与颇为悦耳的嗓音极不协调。

    尽管如此,她仍是没觉得事情有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还固执地挤出干笑,近乎语无伦次地用滔滔不绝来掩盖脑中的那团乱麻,“什么叫‘家藏大珠,胜于御用冠顶’?家里有颗珍珠比皇上脑袋上的还大,也算罪?那采珠人岂不是死一万次都不够!还有还有,管理吏部和兵部,任人唯亲……这又不是我爹抢来的官,是你父皇硬赏给他的啊!谁定的罪?那么荒唐屁竟然都放得出?!”

    用荒唐来形容这一纸数不清的罪状完全不为过。

    然而这看似鸡毛蒜皮的罪名,真的会用不痛不痒的方法了结吗?太子苦笑,撇了撇嘴,“父皇忽然召回了卫大人,他参的奏折。”

    卫大人?是卫夫人的夫君吗?在姚荡的印象中,姚家和卫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官的,“我们家又没欠他,他发什么癫?拿我爹寻乐子?”

    “姚荡,这不是寻乐子,这是贪赃枉法的罪,如果父皇定了,会被抄家。”事实上,姚家还有幸免的可能吗?他叹了声,自小受的教育让他太过了解为君之道了,这些罪名显然不会是卫大人擅自为之,也只有在父皇属意的情况下,才会拟出这种当诛却又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的奏折。

    抄家……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晴空霹雳,不偏不倚地打中姚荡,让她白了脸色,心间一空。

    来不及让混乱的思绪有理清的机会,她的身子已经做出本能反应,拔腿就往外跑。幸是被太子及时拉住,可她的力道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比起上回听闻苏步钦出事时的执拗,这一回她就像是疯了般,让他一不小心就被挣了开来,只能招呼一旁的护卫一同出手去拦。

    “要去哪?”她那股不知打哪来的蛮力,惹得场面一团糟,太子逮到空隙,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声音。

    “回家!”倒是姚荡仍然气息平稳得惊人。

    “别发疯!父皇还没定罪呢,你就算现在回姚府也无济于事。去钦云府,想帮你爹就去钦云府找苏步钦,这事一定和他有关……”

    这话就像魔咒般,让姚荡忽而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挣扎,“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幽禁了吗?不是任何都不能踏入钦云府吗?他哪有可能联合卫大人弹劾我爹。你怎么不说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咬我爹一口,那才更可信!”

    “你能不能别那么天真,我和你爹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出事了,我也逃不了,我有什么理由害自己?冷淑雨去过钦云府,转达了父皇的意思,只要苏步钦愿意娶她,谋反的罪就能洗去。这种能让自己翻身的好事,他有可能会拒绝吗?”

    “……”这话很有说服力,让姚荡找不到论据去反驳。的确像是皇上做出来的事,就像之前他没有选六姐而是让淑雨和太子订亲一样,皇上从来就没想让姚家做大,他需要的制衡。

    “民风富足天下太平了,功高盖主的人父皇是不会留的,冷丞相比你爹听话。”他无奈在最后关头才看明白这道理,而偏偏有人早就懂了。在苏步钦小心翼翼傍着冷家的时候,他却傻乎乎地避之不及,只看见那些表面的光鲜,还以为自己运筹帷幄。

    呵,要说君临天下的能耐,他显然比不上那只处心积虑的兔子。那好,愿赌服输,他只是不想死得太难看。连姚家都落败了,乱了阵脚的太子唯能把姚荡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去找他,也许他能看在你的份上劝父皇息事宁人。”

    “娘的!那你倒是让他们放开我啊!”姚荡是没有把握的,她不清楚在苏步钦心里自己究竟是一枚棋子还是……一枚稍微有些感情的棋子,可如果这是唯一能帮爹的方法,她愿意腆着脸去求他。

    但连太子都没料到,这一回父皇的动作要比幽禁苏步钦时更迅速。

    他才刚命令禁锢住姚荡的那些护卫松手,一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从他们的打扮和井然有序的阵仗看来,是宫里的人。

    领头的人像是也没想到太子的别院会那么热闹,他的目光环顾了圈后,落在了姚荡身上,颇觉好笑地哼了声,“这不是姚姑娘吗?难怪我那几个去抄姚家的同僚说搜遍整栋姚府和姚寅的别院,都不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你同姚寅一块潜逃了呢,原来是在太子这儿呀。”

    这阴啧啧的话,让姚荡徘徊在了喜忧之间。诚如太子所言,姚家还是被抄了吗?“还以为你同姚寅一块潜逃了”,这话是不是代表四哥幸免于难了?

    “来人呐,把姚荡带走。”这是皇上特地叮嘱一定要找到的人,眼看着功劳在前,没人会错失。

    “不准!她是爷的人!”

    即使太子这声负隅顽抗般的阻拦只是想保住她,让她有机会去找苏步钦,仍是让姚荡眼眶一热。她愈发觉得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没有信任可言的,只有利益才能维系住。可就算是利用,如老虎头这般的,起码还有未泯的人性在。

    “太子殿下,卑职劝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皇上请您即刻进宫,姚家的事儿您还是别再插手了,免得被殃及得更深。”

    他是否该庆幸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太子总算还没太失败,至少到了这种时刻,还有人恭恭敬敬地提点他该如何做?然而,现在抽身还有用吗?倘若这事真与苏步钦有关,他会放过他?

    太子闭上眼,别过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姚荡被带走,阵阵脚步声仍是无法阻挡地飘入了他耳中。他咬唇,握紧双拳,指甲刻得掌心肉生疼,却疼不过那份生在皇家必须去同自己爹和兄弟拼无情的心境。

    第三十八章

    “姚家敛了那么多财是不是想谋反?”

    “姚寅三天两头往均国跑是不是叛国?”

    “你为什么会在太子府?太子和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姚寅在哪里?”

    勾结太子谋反叛国……何止是抄家的罪。

    可面对那一条条审问,姚荡却连驳斥的力气都没有,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严刑逼供。

    她不记得是怎么被人从摆满刑具的屋子里带走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只晓得最开始带着倒刺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得她皮开肉绽,刻骨地痛。渐渐的,痛到麻木,无力痛呼叫骂,更没精力去理顺前因后果,她只想丢开免死金牌,好好睡一觉,哪怕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姚荡只晕了阵,很快又醒了,四周不断会传来沉沉的咳嗽声,时不时会有人跑来逼问他们四哥的下落,还有面前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互相指责、哭喊的声音。

    “想喝水……”她揪着眉头,动了动了干涸开裂的唇,就算是已经用尽力全身力气挤出这句话,仍是轻若蚊吟,被所有人忽略了。

    意识到了不会有人搭理她,姚荡索性闭嘴省下力气,空洞的双眸睁得很大,黝黑瞳孔茫然地转着,直到落在自己的指尖。

    食指指腹残留着些许朱砂,不太寻常的印记,让她像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般,瞬间清醒。

    他们趁她不省人事时强逼着她画押替姚家认罪了?!

    背后的主事者早就想好了该如何让这场戏落幕。他们想革了太子灭了姚家;他们给她免死金牌要她去做大义灭亲的那个人,活着去指证姚家和太子。

    整件事已经无关她的意愿了,事实上,被人从太子府带走的那一刹起,姚荡失去了自主权。

    又或者,如太子所言,从出生那刻起他们就没有自主权……

    跟着侍卫离开太子府前,太子唤住她,他说:“其实我们都一样,爷生在皇家,还未懂事,就被他们冠上了太子的名号,就算累及一生爷也不得不争。你生在姚家,注定要活在那个光环之下,有多少人接近你只为了那些与你无关的荣耀。为了自保,我们都不得不自私……要真有下辈子,投胎时看准了,别再贪心了,找家寻常人家就好。到时候我们就真能配着野菜汤喝酒、哼着小曲赌钱,最好你跟爷一样投胎做男人,我们还能一起上粉楼,不知道爷的贵宾卡下辈子还能不能用……”

    要真有下辈子,她投胎时一定会看准,不要生在官宦之家,不要连爱一场都关乎利益。

    问题是,她要怎么活过这一辈子?

    “我都跟你爹说了多少回了,要懂得收敛、要进退有度,不愁吃穿就行了,何苦非要权倾朝野、功高盖主。他非说我妇道人家不懂,成不了大事……现在好了!大事成了,收尸的都没了!”

    姚夫人的叫骂回荡在偌大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悲恸,伴着声嘶力竭的抽泣。

    姚荡收回思绪,不敢看他们,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可结果还是不可避免地烧了过来,六姐一道怒瞪后,便是劈头盖脸的指责,“娘!你怪爹做什么,爹何尝不是为了姚家兴旺,爹都说了这事一定跟苏步钦有关,都怪这个扫把星,引狼入室!要不是她和苏步钦牵扯不清,把爹拉下水,我再过些时日就是太子妃了!”

    真的和苏步钦有关吗?从前姚荡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那一边,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会替他辩驳。

    可是这一次,还可以信他吗?

    “你不说话算什么意思?你不是跟苏步钦很好吗?他不是很袒护你吗?那你去求他啊,求他放过我们家啊!这些年你吃姚家的用姚家的,爹把你养那么大,你不想着回报,还拉着我们做你的替死鬼?!”

    ——啪。

    随着六姐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牢房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比起先前的严刑,这一巴掌对姚荡而言是不痛不痒的,反而是那些话,直刺她的心扉。

    如果真是苏步钦做的,那他对她从头至尾都只是利用吧?利用她让爹放松警惕,以为不过就是个只识风月有些谄媚的皇子;利用姚家丰满自己的羽翼,让朝中属于他的势力渐长。那他的好、他的袒护,也不过只是种手段。

    她奴颜婢膝地去求他,他就会罢手?若真如此,那她这辈子非他不爱,就算没有回报,她也甘之如饴。

    可是姚荡知道,他不会。

    一个苦心把自己伪装了那么久的男人,又怎会为了个女人坏事。

    “他不会的……”她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绝望又带着些许侥幸。

    他不会的,不会罢手的。

    他不会的,不会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娶了淑雨又灭她九族的。

    也许是爹和太子猜错了,又也许他也不过是被他父皇利用了,也许……

    她绞尽脑汁想为苏步钦找借口,然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关着姚家女眷的房门被衙役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那道身影,轻而易举粉碎了一切。

    苏步钦,他依旧满身霜白,纤尘不染,松垮缀在肩侧的发间嵌着流苏发饰,是他鲜少会去触碰的灿金色。不理会旁人的奉承,他快步跨进牢房,脸色阴沉,脚步停在了姚荡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眉宇间的那股倨傲,分明是掩都掩不住的,她之前怎么就会视而不见?

    “八皇子,十三姑娘都认了,您看……要不要从轻发落?”当差的就要善于察言观色,尽管皇上交代了要严审姚荡,可瞧着八皇子一来,只顾询问姚荡的下落,那位负责审问的官员便知道闯祸了,没等苏步钦开口,他先急着献媚。

    “认了什么?”苏步钦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视线始终紧锁着姚荡。

    “姚家勾结太子谋反叛国。”官员抬了抬眉,偷觑苏步钦,又实在很难从那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里瞧出什么端倪,他只好硬着头皮老实回道。

    “哦?”闻言,苏步钦挑眉,瞳间闪出一丝凉意,“做得不错,白纸黑字认的?”

    “是是。”一听到夸赞,那人松了口气。

    “拿来看看。”话还没落尽,一张字迹工整的纸儿落在了苏步钦的手心里,他垂眸扫了眼,不动声色地折好,藏进兜里,“呵,还真认了。看来要论功行赏了,谁审的?”

    “就只有微臣……”

    “旦旦,带下去,好好赏,赏到他下辈子不敢投胎做人。”没等那人把话说完,苏步钦就撂出了命令。

    “是。”对方还再满脸错愕搞不懂爷话中的意思时,就被又旦揪了出去。

    苏步钦瞧见姚荡颤了颤,看向他,黑瞳里有绝望。

    他以为她是不打算理他了,到底还是低估了姚荡的韧性,她忽然伸出手,像是费尽了全身力气般,紧紧攥住他的长袍,那双惨白的唇颤了许久,似是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声。

    倒是一旁那些姚家人抢着替她说出“心声”……

    “八皇子,我十三妹是想求你放过姚家,就算要她以身相许或是终生为奴做牛做马,她都甘愿。”

    “对对,我们都是她最亲的人,若是我们都不在了,要她一个人怎么活。”

    这吵闹的声音苏步钦没空理睬,他自顾自地弯下身,审视起她身上的伤,眉头揪得更紧了。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后,见她仍在挣扎着想要说话,他瞳色一暗,态度强硬地帮她打消了念头,“别为这些人浪费唇舌。”

    姚荡吁出一口气,果然闭了嘴,也闭上双眸,任由他抱着她跨出这阴暗牢房。

    是痛晕过去了吗?他凝眸,唇线紧抿,加快了脚步。

    “我……不知道四哥在哪……”她无预警地出了声,是在说完这句后,才真正放纵意识去流失。

    这一觉,姚荡睡了很久,久到苏步钦以为她醒不过来了。

    他逐渐明白了“关心则乱”,就算所有大夫都一再保证她只是皮外伤,但不见她醒来,苏步钦依旧寝食难安。他甚至想过,这辈子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会不会就是那句——“我不知道四哥在哪”

    直到五天后,他照旧亲自把膳食端到她的床边,靠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地守着她。

    如同所有昏迷多日的人转醒时一样,她的指尖颤了颤,随后能清晰瞧见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滑动的轨迹。苏步钦不敢动,屏息,注视着她。

    片刻后,姚荡试着睁开眼,还没能习惯刺眼的光亮,瞳孔被刺得生疼,隐隐觉得有灼热的泪慢慢从眼角滑落到枕间,出于自我保护,她反射性地立刻又闭上眼。

    她的意识开始一点点地回归,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人。

    “爷,皇上让您去趟宫里。”一声通禀,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姚荡仍旧闭着眼,只是背脊一紧,她清楚听到身旁有沉沉的呼吸声,是苏步钦吗?

    “去找大夫来,她醒了。”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虑,苏步钦开口道。

    “可是爷……皇上说是想跟您商量下如何处置太子,宫里都派人来接了,在正厅候着呢……”

    “把大夫找来!”

    “……是。”苏步钦坚定的口吻,让那位前来传话的侍卫意识到,别说是处置太子了,就算现在泰山崩了也比不上姚姑娘。

    很快,算不上大的屋子就挤满了人。

    姚荡感觉到气息有些闷窒,那些围着她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外头白花花的日光,她再次尝试着睁眼,眼泪仍是被刺激了出来,视线很模糊,只瞧见一道道黑影聚在她的上方。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撕裂般的疼。

    “快,先给姚姑娘喝点水。”

    “应该先让她喝药!”

    “你懂什么?庸医,空腹用什么药!依我的经验,先让她吃点东西。”

    大夫们七嘴八舌的交谈声扑面而来,吵得她皱眉想骂人,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好无奈地翻着白眼

    “不好了,翻白眼了。八皇子,快命人去煮些粥来……”

    “去煎药。”苏步钦抚着额,在他们丢出更刺激的话前,用淡淡的命令遣退了所有人。

    他无非是想听一句“姚姑娘没事了”,他们偏偏给出些不着调的回答。

    等到所有人散去后,苏步钦扫了眼床上的她,脸色依旧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费力地翕张着,偶尔会发出几声哑音。他弯身,让她靠坐在床上,又斟了杯茶,亲手喂她喝下。看她活像是刚从沙漠里走出来般,就着杯沿猛灌,他好笑地翘起嘴角,叮嘱了句,“喝慢点,府里不缺水。”

    “渴、渴死了……”她终于找回来声音,尽管那调调还飘得很。

    他起身又倒了杯茶,继续回到床边喂她,有些心疼她的狼狈,却不懂该怎么表达,“活该,不乖乖待在姚寅的别院,跑去太子那做什么?”

    “从你被幽禁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待在太子那,没见过我四哥,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状似若无其事的话,唤醒了姚荡所有的警觉,她几乎是斟字酌句后,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会害到更多人。

    闻言后,只见苏步钦眉心一紧,瞳间透着不悦,“我对姚寅的下落没兴趣,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她总可以寥寥数语就刺得他遍体鳞伤,若是满心满脑只有她的四哥,何必要在他心底激起涟漪。

    “……”心头骤然翻涌出的酸涩感,梗在她的喉间,让她失声了片刻。为什么这种惹人心悸的话,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她没有余地去分辨真假,就当是真的,她能不能得寸进尺一次……“那你能不能求你父皇放过我爹?我不懂朝野之争,我只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爹有事,我怎么可能幸免。”

    “你有我。”如果她只是想要一份依赖,他愿意给

    “可你代替不了我的亲人呐!”

    “姚荡……”他眯着眸子,轻唤了她一声,试探性地问,“如果我只有遵照父皇的安排娶淑雨,才能救姚家,你要我怎么抉择?”

    这抉择对姚荡来说是两难的。她瞪大眼,沉默着,无话可说。

    他宁愿把她的沉默想象成犹豫,可事实上,苏步钦清楚,在姚荡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连她自己都清楚这答案太伤人,以至于她不敢说,而他也不敢听。

    他倾身,有些蛮横地用唇堵住她的嘴,舌尖却是小心翼翼地掠过她的唇瓣,紧紧缠住她的舌。她没有反抗,他吻得愈发用力,不去想她究竟是无力反抗,还是发自肺腑地顺从。在唇舌的缠绵间,他极力寻找想要的感觉,可是找不到,她心思飘移、不够投入、似乎就连深吻都在刺探他的用意。

    “说爱我。”他投降了,既然找不到,那就直接问。

    “是!”在苏步钦草草结束了这个吻后,姚荡费了不少力才从没顶的眷恋里走出。尽管供认不讳,可她很快就证明了,她是自私的,即使爱,也爱得太过理智,“可我不能拉着姚家为这份爱殉葬。就算我爱得没有善终,我也不能让我爹没有善终……”

    “你爹是咎由自取,是他野心太大,恨不得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早晚都会有这一天,不是你能挽救的。”事实证明,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就算爱,也不可能爱得心无芥蒂、无关得失。

    “就算他十恶不赦,他还是我爹!没有他,就没有我!”

    “想要你爹死的人,不止父皇,还有我。”他起身,冷觑她,摘下所有面具,完全不加掩饰对姚家的恨意。

    他要姚家一个活口都不留,要他们为自己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那是他决议死撑着活下去的那天起,就坚定了的信念,以为不可能为任何人改变的信念。

    然而,在转身离开房间时,他不受控制地顿住了脚步,僵着背脊,寸步难移。苏步钦认栽地闭上眼,喉头一动,“有句话,你给我记住,以后我或许不会再讲了。”

    “什么话?”姚荡定睛望着他的背影,还没能从他方才那股浓烈的恨中回过神。那种感觉很不舒服,身在局中,却看不见前因后果,就彷佛只是一枚棋子,本分只是配合执棋人。

    “我的确爱你,爱到无人能争锋,包括姚寅。”

    第三十九章

    ~﹡~﹡~﹡~﹡~﹡~﹡~﹡~〖欢迎阅读 多谢支持〗~﹡~﹡~﹡~﹡~﹡~﹡~﹡~

    姚荡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尔虞我诈,就算爱,还有多少人会不计代价?

    尽管如此,她仍是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他能力挽狂澜,用行动为他口中的爱加冕呢?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女人对爱情的盲目在作祟,致使她的天真不断发酵,她在尝试说服自己……苏步钦是不同的,他或许有能耐让皇上放过姚家、他或许会手下留情让这场浩劫草草收场、他或许……

    她就是瞎了眼盲了心,听得再多、看得再多都抵不过苏步钦那一句“爱到无人能争锋”。

    可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却让那些冷血无所遁形。

    伤还来不及养,很多事还没机会去弄明白,姚荡就被又旦郑重其事地请到了钦云府的正厅。

    戒备森严的正厅内,端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淡淡的茉莉茶香溢满厅堂,让气氛缓和了不少。然而,普天之下能穿着明黄|色大摇大摆出入钦云府的,唯有一人,所以姚荡自跨入正厅起,便紧悬着心,安分地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屏息享受静谧的短短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也许等下皇上一开口,姚家又能一如当初,她要回家,要陪爹一块吃顿饭,还要洗个澡,去掉一身的晦气。

    她的心事并不是那么难猜,那副准备好随时松口气的模样落入苏步钦的眼底,他偏过头,不期望她能领会他的意,只奢求别在她心底烙下恨。

    “看来没什么好审了。”皇上忽然开了口,是不少旁观者听不明白的话,可他知道苏步钦懂。又顿了半晌,迟迟等不到他要的结果,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为这场闹剧划上句点,“你来替朕宣吧。”

    “把她带走,和姚家所有人一块充军,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事态的发展是姚荡料想不到的,她更没猜到这一字一句会从苏步钦的口中迸出。愕然,远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那双紧锁住她的瞳孔里,看不出丝毫情绪,有的只是淡漠,就好像他们只是两个没有丝毫交集的陌生人般。

    他变得高高在上,无数王公贵胄渴求的功名利禄彷佛在一夕之间全落在了他头上,于是,她成了他的累赘。她的死活、姚家的死活,全都与他无关。

    意料之外的结局让她乱了阵脚,在一片空白的脑中,只有一句话不停在回荡——这不是逆来顺受的时候。

    “可是按照律法女眷不必充军,贬为奴即可。”

    “律法是人定的。朕要你充军谁敢有异议?你敢吗?”说着,皇上转眸,含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看向苏步钦。

    姚荡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转到了他身上,她很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明知道事到如今这种期待很不争气,可她还是盼着……盼他能说些什么,哪怕那些求情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哪怕他仍是像从前一样软弱无能连自己都庇佑不了,她要的不过是他那份肯定。

    肯定他之前说过的爱是真的,对她的那些好也是真的。

    但结果,苏步钦终是一句话都没有,选择用沉默来回答,却是个再好不过的答案了。

    他不在乎,所谓的爱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种手段。他技巧娴熟地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早就设计好何时该毫不犹豫地丢开她。是她太笨,被那副看似柔弱的外表蒙蔽,视而不见他的野心。

    “不用看他,充军是他的提议。朕果然老了,不如年轻人想得周到,那些将士常年驻守边关,朕怎么能不体恤下,也是时候赏些女人给他们了。”

    皇上的话无疑是下了批语,一切真的都是苏步钦所为,真正要姚家垮的人,是他。

    “等、等一下,你……不对,皇上,您能不能把话讲明白些?”姚荡猛然从自怨自艾里回过神,什么叫是时候赏些女人给他们?所谓女眷充军,是要姚家所有不带把的全都去做军妓?!

    “听不懂吗?没关系,你一会可以问你爹。朕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的,他最清楚了,当年他领兵打仗,想要什么女人朕都允了,如今驻守边关的那些比起他一样功不可没,朕不能厚此薄彼。”

    放屁!全他娘的放屁!有功自有赏、有罪自要偿,这道理姚荡懂,可是百姓都懂说罪不及妻儿,她爹到底犯了多大的事,会让这疯子皇帝毫不留情地迁怒整个姚家。

    “十三荡,快谢皇上不杀之恩呐。”

    旦旦的提醒声自耳边传来,姚荡一脸呆滞地转过眸看向他,顿觉哭笑不得。这就是王法?被这样对待,还要感恩戴德?她不甘地抬起头,死死瞪着正厅主位上那张和苏步钦颇为相似的脸,为数不多的傲气,几乎全用在了这一刻,“谢皇上不杀之恩。姚家只要还有人活着,就不会垮。”

    “爷总会有法子救你的。”又旦听不懂她话中的恨意,仍在一厢情愿的安抚。

    “等他救我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嗤笑,笑自己那一身的傻气。

    曾经,她得过且过,只要是能依赖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姚荡总是相信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待她好,那些好是害不了人的。偏偏这个她爱着的男人,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领教到了所托非人的滋味。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依赖的,有些温暖是不能轻易汲取的,如同饮鸩止渴。

    短短几天,姚荡看透了很多,她唯一没能看透的是转身被又旦押走时,苏步钦眼里的执念。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等她出了城门,朕的成命就收不回了。”亲眼看着姚荡被押上囚车,皇上才开口,听起来很和缓的口吻,如同闲话家常。

    “没什么好后悔的。”

    “你是忘了当初谁逼着朕把你送去做质子的吗?忘了苏步高为什么会步你后尘?忘了你母后怎么死的吗?!只差一步,你为了个女人心软?朕再说最后一次,把姚荡认下的那张供状拿出来,朕放过她。”

    “父皇,君无戏言、成命难违,烧了的供状您要儿臣怎么拿出来。”他的回答再清楚不过,就是心软了,很没志气地为了个女人功亏一篑。轰轰烈烈地配合父皇闹了一场后,他逐渐明白到想让所有人都满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终究不过是个傀儡,那些仇恨或者本是可以一笑泯灭,偏是有人刻意灌输不断放大,而他极其配合地钻入这个牛角尖,以至于最后作茧自缚。这怨不得谁,姚家基业到头来仍是毁了,想来母后也不会想要人家九族殉葬。

    或者,他只是在最后关头自私了,自私地找一些听似合理的借口去抛开一切。他答应过,那些用嘴说不出来的话,他会用行动证明,他做到了;说爱她,爱到无人能争锋,他没有负。即使这些姚荡未必能懂,苏步钦也认了,他只求一次难得的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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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被又旦请上囚车,如同重刑犯般押往城门口,姚荡仍是一脸不愿接受现实的神情。

    这一路走了很久,又旦始终默不作声跟在一旁。沿途,时不时会冒出些百姓煞有其事地拦囚车,表情看似比她还悲壮。

    “旦旦,他们在做什么?”在又一次被拦停后,姚荡终于缓过神,问道。

    “为姚家求情,望圣上网开一面。”又旦直视着前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口吻很刻板,透着浓烈的不爽,像是巴不得姚家的人都死绝。

    “求情?!”她的惊愕是有理有据的。按照姚家一贯的名声,落马后,百姓应该是恨不得举国欢庆,讼皇上的英明。

    “很奇怪吗?这还算少的了,若是你爹肯早些散尽家财,想要煽动整个琉阳城的百姓都轻而易举。”

    那她爹到底是藏了多少银子?可是姚家不是被抄了吗,她爹不也一样深陷牢狱吗?哪还有办法用银子去煽动百姓?她揪着眉,顿了顿,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这个可能性,让她不禁抽了口凉气,“四哥回来了?”

    “没有,至少没人见过他。”

    “那就好……”她身子往后一瘫,松了口气。

    这下意识的举动招来了又旦一道白眼,“好个屁!你该不会是还在想只要姚寅没事,就会回来救你?得了吧,他就算有这个能耐,救的也是姚家不是你。”

    “有什么不同,我也是姚家人呐。”救姚家,不就是救她,救了所有人。

    “你还真不爱计较。即便是被利用,你也无所谓?”

    “什么意思?”

    瞧见了姚荡不太对劲的脸色,又旦话锋一顿,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赶紧打住,“没什么,随便感叹下不行啊。”

    “……苏步钦真的是在利用我?”这话怎么听都不像纯属感慨。其实事已至此,这种问题大可不必刨根究底了,答案再清楚不过,偏偏她竟然还不死心。

    是不愿相信她所认识的兔相公真得下得了手,她把自己仅剩的荣耀倒贴给他,而他却用来覆灭她的家。这何止是傻到可笑,简直傻到罪无可赦。

    “关爷什么事!”护主心切,让又旦彻底口没遮拦,“你是镶了金还是渡了银,有什么利用价值?旁人不了解他妄下论断也就罢了,可你待在他身边那么久,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竟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爷要不是为了你而不愿娶冷姑娘、不愿赶尽杀绝,早就全身而退逍遥快活去了。”

    “是!今天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你家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娶冷淑雨,不是因为我,是他不配,连那样的女人他都配不上。替我转告你家爷,我祝他终老一生不得善终!”

    ——姚荡哟,我的妹哟,哟喂,我对你的爱哟,浓哟,哟喂,浓得好像你的癸水哟哟哟哟喂……

    这是初见时苏步钦送她的开场白。

    ——把她带走,和姚家所有人一块充军,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这是最后苏步钦留给她的结束语。

    如此前后不一难以揣测的人,要她怎么去了解?

    为了她?呵,她没心情去管又旦的话里有几分真,只想反问一句,有谁看到她为了他失去了什么吗?是她整个家,是仅有的一切。她知道那是她咎由自取,没资格怨任何人,同样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人也没资格来责怪她的不够了解、不懂领情。

    第四十章

    见到爹的那一刻,姚荡几乎不敢认。

    印象中她爹一直把自己拾掇得很干净,搁那一站,就算不开口,也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总有一堆穿着朝服的官员跟着他后头转,他只需要皱下眉头,就会有无数人献媚讨好。虽然有些发福,可硬朗的脸部线条配上英挺的五官,仍是让他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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