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40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论政事,制定政策,而更多的时候,却是单独跟楚略在一起,往往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看得出来,天子是在于时间赛跑,力争在生命的尽头,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从政经验,以及那帝王心术,君臣之道,尽可能多地传给初为太子的楚略,使之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起初,自己极力前往劝阻,到了最后,却是不得不放弃。
天子宇文敬,不仅是一位重病垂危的父亲,更是一代帝王,他的病症,已经是神仙难救,回天乏术,此时的心愿,除了尽力满足,还能如何呢?
对于众人的担忧,过来找她劝说天子保重龙体,都是只言片语打发回去。
只对于徐诺来询问,这才轻声一句“陛下怡然自乐,这是最后的时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且随他去吧。”
终于这一日,天色阴暗,乌鸦低鸣。候在主帐外,也不知站了多久,才听得里面一声唤。
“陛下宣太医署浣溪觐见。”
“臣遵旨。”
君浣溪疾步进帐,与楚略并排跪坐在帝寝前,仍是恪守职责,为他号脉检查。
宇文敬脸上有着怪异的潮红,闷喘连连,脉息时断时续。
那一只枯槁的手掌,原本软弱无力,似是感觉到她的气息,突然一翻,反手将她的手腕抓住,用力抓紧。
“浣……浣溪……”
君浣溪勉强控制心神,平声道:“陛下,臣在。”
宇文敬重重咳嗽了两声之后,喘息道:“朕……没法兼顾……对你不住……你……不要怪朕……”
君浣溪心头一颤,腾出一只手来,为他轻揉背脊顺气,低声道:“陛下的苦心,臣明白。”
宇文敬面露欣慰,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放松了力道:“你可知道,朕这些年来最开心的时光,却是在云川山中的茅屋,每日看着你们两人相互爱慕,又相互猜疑,哈哈……”
君浣溪心头一酸,点头道:“陛下,等你好一点,臣就带你回云川去,还是住茅屋,还要去爬山。“
“爬山……”宇文敬面上无限向往,只苦笑道:“可惜,朕已经站不起来了……”
“没事,让楚略背你上山去——”君浣溪说完,一拉身边沉默之人,急声道“快答应陛下,快啊!”
楚略咬唇,沉声答允:“是,臣背陛下上山。”
宇文敬闻听这一声,面色微微发白,痛苦低喃:“略儿,这个时候,你还是以臣子自居,却仍不肯唤我一声父皇么?”
“臣……”楚略眼中泪光闪现,呜咽出声,“儿……儿臣背您上山去……”
宇文敬轻轻笑了起来,十分满足:“你们都是好孩子,记住,等战事结束,将你母亲的坟迁回宛都去,厚葬在皇陵,就在朕的身边……“
楚略神色哀痛,点头称是。
宇文敬偏了一下头,朝帐帘处努力下嘴,低唤:“吴寿,我想看看……“
“是,陛下。“
吴寿赶紧过去,将帐帘掀起套好,帐中的灯火被那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忽闪几下,跳跃不定。
宇文敬不为所动,目光掠过,抬起手来,指着立在帐外等候动静的一干文臣武将道:“他们还算忠心,你往后,要知人善用,相信他们会一直辅佐你,度过危难,将天宇王朝的江山撑下去。”
“是,儿臣自当尽力。”
宇文敬点头,朝吴寿示意,微弱道:“好了,让徐诺、谢逊他们都进来吧。”语气很是慎重,不同寻常。
吴寿会意,高声传道:“陛下诏请徐将军、谢太守、洪都尉进帐议事!”
徐诺、谢逊、洪琛三人鱼贯而入,徐洪二人均是去了铠甲,与谢逊一道身着素衣,头戴白巾,神情肃穆,朝着塌前直直跪拜。
君浣溪明白,此时的所谓进帐议事,实际上却是托付重臣,交代后事。
宇文敬似是低语了几句什么,三人都是俯身叩拜,声音颤栗。
“陛下!臣等无才无德……能力不足以辅佐殿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宇文敬面容安详:“爱卿勿要妄自菲薄,这段时日,太子的脾气秉性你们也清楚了,将他托付给诸位,朕也去的安心……”
“陛下。”
“平定乱党……收复河山……”
君浣溪听得满心酸楚,膝行后退,寻了个空隙,默默退出帐去。
立在帐边不远,抬头看着那暮雪沉沉的苍穹,天边仅有的一点晚霞也落了下去,光晕暗淡,终于消失在账前。
冬日的天色,黑暗转瞬即临,不知不觉已经是星辰闪烁。
一路逃亡,后又置身军营,脑子里被众多的事物塞得满满的,好久没有如此时这般,夜观星象了。
而仰望高天顶上的点点星光,犹如蒙尘,时明时暗,是那般不真实,与记忆中的影像,似是差了不少,愈加混乱。
这四方神奇的星宿图,已是大变全无原样。
“君公子懂得观星么?”身后一句轻唤,声线柔媚,软糯宜人。如此嗓音,除了那泠月公主,还会是谁?
自己对她,一直在回避,在退缩,却仍是躲不了这尴尬恼人的见面。上天总是不遂人愿,不是吗?
君浣溪暗自叹气,回过头去,坦然望向来人,恭敬行礼“君浣溪见过公主。”
泠月一身纯白素衫,姿态宁静而优美,比起在军中出现之时,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来。
但见她徐徐行来,衣袖一拂,含笑道:“君公子不必多礼。”
“是。”君浣溪起身,双手拢于袖中,后退一步,与她对面而立。
“泠月对君公子仰慕已久,那日匆匆一眼,未能如愿,今日再见仙颜,真是泠月的福气。”
“公主过奖了。”君浣溪淡淡一句,既是朝周围看去,只见主帐周围均是军士持戟,严阵以待,而她一介异国女客,能在这气氛凝重的军中来去自如,不能不说有着太多的特权。
这特权却是谁人嗦予,是天子宇文敬,还是……楚略?
晚风拂面,说不出的冰凉。
微微掐着掌心,心里亦不知是何种滋味。那只在数步之遥,迎风而立的娇美女子,云鬓高耸,娥眉杏眸,芙蓉面上挂着纯净的笑容,营帐之间的灯火尽数照在她的面上,却是光华夺目,风韵天成。
命定……皇后……
这句箴言一直藏在心中,从未向旁人提及。
泠月,她宿命如此,那么自己呢?
就这样,隔着越来越黑的暮色,木然看着那华衣尊贵的女子,不用说也知道自己此时的面色有多僵硬,努力扯动唇角,却没法勉强自己绽放一个善意的笑容出来。
这是敌人,不是朋友,那该死的善意,见鬼去吧!
“夜风清冷,公主应该回帐了。”
泠月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君公子好像一直在避开我,也不太喜欢我,但不知是何原因呢?可是泠月做错了什么,还请公子如实相告,泠月自当反省改过。”
做错了什么?错就错在,他们看上的是同一个男人!
默然站着,胸口忽冷忽热,只觉得全身僵直,满目哀伤。
“公主多虑了。”
不再勉强自己搭理她,而是转过身去,继续仰望那满天星斗。
“相传南医公子经纶满腹,才智过人,上回在宛都皇宫一见,实在让泠月心折——”泠月见那少年身形不动,悄然无声,微微一笑又道“公子可是从这星象布局中看出了什么吗?或者,让泠月来稍作解释?”
君浣溪心头莫名一颤,冷声道:“不必,我只是随便看看。”说罢,回身欲走。
女子婉转的嗓音清晰传来,生生扯住他迈出的脚步。
“公子可曾听说过四大天神,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四神灵?”
四方神,她也知道?!
君浣溪身姿挺直,浑身绷得发紧,努力保持镇定:“我对神灵之事并不太清楚……”
“四灵之神,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这四灵神子本来诱护天宇,未料中途生变——”泠月眸光微闪,缓缓道来:“不知何故,帝微隐耀,帝子旁落,是以天下大乱,而司守护之职的四灵神中,北方玄武却是脱颖而出,取而代之,顺利上位,光焰直冲天穹……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景象。”
从这一番话中,君浣溪猜出个大概,逐渐明白事情的原委,淡然道:“公主昔日不远万里辛苦奔波,随月诏王进宫面圣,所为就是这个缘故吧。”
泠月赞赏颔首:“不错,当日我夜观星象,着实吃惊也很是好奇,实在想看一看,那冲天而起的光焰,却是来自怎样一名男子……”
果然如此!她当日果然是为楚略而来!去天宇皇宫的目的并无其他,只是为了查看她那命定夫君的风采是否与己相衬相配!
君浣溪攥紧了拳,忍住心底翻腾的感觉,冷哼道:“那么,公主对你所看到的,是否满意?”
泠月笑容微愣,似是对于如此直接的问话稍感不安,涩然一笑:“公子……可是对泠月有什么误会,不妨说出来,让泠月也明白自己的过失……”
“公主言重了,在下还有事就此别过。”君浣溪朝她冷然一瞥,拂袖就走。
“君公子!”泠月追上几步,从背后拉住他的衣袖“君公子慢走一步,请听我一言……”
君浣溪并不回头,轻声道:“公主,我确有要事。”
“君公子,我自幼在深宫长大,后来又随父王领兵打仗,或许性情骄纵不明事理,若有得罪之处望公子不要介意。”
“你没有得罪我……”
“不!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不喜……”
君浣溪挣脱不得,沉声道:“不喜又如何,我又不是他。”
“不,君公子你听我说——”泠月轻叹一声,低声道:“我也不瞒你,我爱明略殿下,殿下重视之人也就是我泠月重视之人,虽然我不明缘由,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尽心尽力,一定能化解矛盾,皆大欢喜……”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请放手吧。”君浣溪略一侧头,瞥见那灯火映照下的楚楚神情,心中愤然。
收买人心,她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徐诺与吴寿,甚至是天子的态度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泠月她却是在一点一点征服他身边之人,逐步朝他进军,企图力擒!不行,绝对不行,自己要全力阻止……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眸色转深,光彩逸出。
两人眼眸对上,泠月低呼一声,猛然松手悠地后退一大步。
“你会催眠术?!”
他竟然知道,而且还是毫不畏惧!君浣溪也是大惊,立时垂眼,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公主若是没事,在下先行告退。”
泠月惊诧不定,站着没动低喃道:“你和瓦儿,你们……”话声未落,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突然眼眸大睁,仰头惊呼“天啊,帝微星!”
君浣溪转身抬头,只见夜空中一道光芒迅速划过,从东向西坠落下去。是流星!
天幕上,一颗闪亮的新星取而代之,悬挂其间,由上自下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陛下……”顾不得那身后呆立之人,也不管利益律法,跌跌撞撞奔回主帐。
宇文敬面露红光,眉目舒展,正在朝着楚略低语,看着他匆忙进来,只安然一笑“浣溪……请你……好好照顾他……”
君浣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陛下……”
宇文敬手指颤抖,从枕下摸出那只装有传国玉玺的木匣,当着所有人的面交到楚略手中,侧头望向帐外,声音越来越低微,几不可闻“略儿……这江山真美啊……现在交给你……你一定要……当一名好好皇帝……”他喘一口气,长长叹息“好皇帝……当心怀天下……多为江山社稷……黎明百姓着想……帝王……不能有私情……”
楚略神情木然,咬住唇一声不吭。
“从此……你的志向……应当是让天下人……都有饭吃……有衣穿……”
宇文敬说得累了,闭眼一阵,复又勉力睁开,气息更加微弱“朕相信……你一定能做……天宇王朝最英明的帝王……”声音渐渐低下去,终于彻底静寂,
君浣溪颤颤上前,探息诊脉,朝众人无声摇头,眼泪簇簇而落。帐内哀声遂起,吴寿强忍悲痛一声高呼,声音响彻天地“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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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水月镜花 第三十九章 胜负难料
夜风呼啸,更深露重,帐里帐外,松脂火把照的四周明如白昼。
天宇王朝承天皇帝宇文敬甍,由豫北都尉洪琛代太尉之职,依制宣布关闭营门,全军戒严。
军营中一片低泣哀号之声,悲痛震天动地。
泪眼朦胧之际,只见中常侍吴寿恪守职责,默然为天子清洗更衣,送玉入口层层包裹,收敛入棺。而后跪拜在地,朝楚略奉上那只国玺木匣。“请皇太子宣皇帝遗诏!”
楚略面上泪痕未干,手指颤抖着缓缓打开木匣,取出平整放在匣中的绢帛来,匣底一方青石玉玺静躺,散发着清幽冷冽的光芒。
绢帛轻展交与洪琛手中,帐内人等齐齐拜倒,听他一字一顿大声念出:“承天皇陛下诏曰‘朕在位数十载,五一百姓却使山河破碎,乱党横行,嘱皇太子宇文明略即日即皇帝位,旧制从简,群臣辅之,光复天宇,强国富民’。”
诏书念完,帐内之人朝着榻上失身尽数叩拜,齐声恸哭。哭过之后,吴寿首先立起,朝楚略拜倒,双手奉上传国玉玺,口中高呼:“万岁!”
其余臣子亦随之跪拜高呼:“万岁——”
帐外众人齐呼:“万岁——”“万岁——”“万岁——”“万岁——”声音次第传将出去,哭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希望,是振奋。至此,新帝御极登位。
依照先皇遗诏,丧礼一律从简,这停灵发表,吊唁哭灵的仪式仅用了一日完成,之后,楚略在群臣的督促下终于整冠换装,正式接受帝位,所下的第一道政令既是储备辎重,养精蓄锐准备反攻郑氏大军。
雷鸣声声,大雨倾盆而至,昭示着寒冬过去,初春来临。只是那些轻快温馨的时光似乎都留在了那个冬季,不会再回来。
“君大人,坐下歇歇吧,你都一宿没合眼了。”处理好最后一名伤员,君浣溪站起身来,看向那一具具白布裹住的尸身,忍住眼泪,低声叹息“没事,我出账去透透气。”
那道高大萧瑟的玄色身影,不也在帐外默然无声,站立一宿?
这一场大战结束,军中死伤不计其数,最甚者的,却是颜三带来充当先锋的一干义士,折损过半。
这些人都是当年与楚略在君山结义的挚情汉子,是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记得一路上热情追随之时,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容,爽朗的笑容犹在眼前浮现,一眨眼,却是阴阳相隔,生死陌路!
他的心里,会是怎样的痛楚与自责?!
一将功成万骨枯……
掀开帐帘,对上那一双充满血丝,倦意深深地狭眸,脚步不由自主迈过去,欲要上前扶去他眉间的轻愁。
“略……”
“陛下!前方军情急报!”几乎同时,另一道声音在不远处想起。
楚略微微侧头,朝她投来歉意一瞥,略一点头,既是大步离去。
那背影卓然挺直,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已经初具帝王风范。
君浣溪立在原处,痴痴遥望,看着那一抹玄色进得主帐消失不见。一时间心潮起伏,不知所思。静立片刻,忽见眼前光影闪动,泠月一身碧色裾衣,长发束成高鬓,身段柔软款款行来。
“君公子……”又是她,这一阵几乎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偶遇,真是烦不胜烦。
君浣溪神色淡然,拱手作礼:“见过公主。”
泠月轻轻叹气:“公子对泠月还是如此疏离……”
“君浣溪不敢。”难不成见面还要热烈拥抱,以示友好?君浣溪心中冷笑,继而转身朝军帐的方向退去。
“公子,请留步听我一言。”泠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虽刻意压低,语气却是略显焦急:“公子,你可知道,陛下他下了决心,要……”
楚略……君浣溪停下脚步,站立不动,只是苦笑。自己可以对她置之不理,但是关于他的事情,却做不到同样待之。
怔忡间,衣袖被那只纤纤素手牵住,随之缓步去到帐后僻静处。一旦站定,泠月既道:“陛下近日心思稍燥,听了下面军士的建议,想要趁夜带队偷袭郑军大营,暗杀郑爽!”
君浣溪平静道:“出其不意,这样很好啊。”
泠月摇头道:“君公子有所不知,经过此次大战,军中士气低迷,以强弩之末去硬性进攻,而对方以逸待劳,瓮中捉鳖,实在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君浣溪皱眉道:“这样浅显的道理,陛下怎会不知……”
“陛下原本性情谨慎,此时一心为阵亡将士报仇,却是顾不得许多了。这一时起意,却有众多不妥,我多次劝告未果,君公子——”泠月说罢,走近一步央求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请你劝他一劝吧,打消主意,我们再从长计议。”
君浣溪敛容道:“公主,我只是个大夫,旨在治病救人,从来不问军政,所言也做不得数,你还是去找徐将军吧。”
“君公子!我是为陛下着想,请你帮帮我!”
“抱歉,我身份低微,帮不到你。”
泠月见那少年面色清冷,气质淡定,根本无从下手,急道:“君公子,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说不定我俩以后有可能成为一家人的!”
此话却是戳到君浣溪的痛处,吸一口气,微恼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就如此笃定你与他……”突然想到,自己尚是男子身份,军中只楚略、吴寿以及黄芩知道底细,而这三人,是决计不会轻易泄露出去的,那么,他应该并不知情……
泠月微微笑道:“既然你会东夷异术,跟瓦儿想必关系匪浅,我是瓦儿的亲表姐,日后自然是一家人了,除非,你嫌我们瓦儿配不上你?”
君浣溪放下心来,单单看她一眼,也不多言,径直离去。
“君公子,所托之事,还望费心——”
君浣溪骤然转身,直面于她,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既然对陛下如此上心,为何不说服你父王立时起兵援助?难道非要见到这一干将士以卵击石,流血丧命?”
泠月轻笑:“君公子,你却不知,战争是不可能不死人的。我月诏若是调兵,那么死的就是我月诏的子民,大损己身,无利可图的事情,你会做吗?”
君浣溪咬唇,无奈挤出一句:“人可以无情,却不可以无义,昔日两国亲邻同盟的道义尚在,总不能作壁上观,见死不救!”
泠月格格娇笑,悠然;道“君公子高风亮节泠月实在钦佩,只不过,我是月诏公主,我亦有我国的国民需要佑护,这二十万精兵乃是我泠月的嫁妆,岂可轻易送人?!“
“你!”君浣溪衣袖一甩,沉声道:“你就那么想嫁给他?!”
泠月粉面含春,并不掩饰眼底一抹得色:“陛下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更将是名垂青史的英明帝王,世间女子,谁人能不生爱慕之心?”
好生坦白的女子!对她,自己说不出是敌视,还是赞赏,只僵直挺立,眼睁睁看着她朝自己施了一礼,衣袂翩翩朝着那主帐的方向行去。“君公子,一切拜托了。”
夜深了,又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随意翻了翻那本东夷秘籍,却是轻叹一口气。泠月居然不怕催眠术。想到她与东夷族的关系,心中倒也释然,天意如此,自己就算起一点龌龊的心思,都是全无机会——她的意志,月诏王的决定,无人能够左右!借兵联姻…………
这四个字,确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自己心中,终日不得安宁。相信,楚略也是如此。
近日他回帐甚少,且回来都是深夜,他总以为自己是在睡眠之中,却不知自己因为这一路逃亡,日夜照顾病人,已经养成了浅眠的习惯,稍微一点动静,就会惊醒。
他每次轻手轻脚进来。坐在床边默默看着自己,偶尔也为自己捻一下被角,扶一下乱发,却并不出声相唤,有时只坐一会,就出帐巡夜;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宿,直到天色未明,这才悉悉索索除去外衣,躺倒她身边。
绵长的气息,温热的身躯都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这样短的距离,她为何无法探看到他的心思。楚略,他心事重重,到底在想些什么?
幽幽叹气,这一层窗户纸到底何时才有胆量去捅破……
正想得出神,却见帐帘飘动,烛光微闪,伟岸的身影缓步进来。
“怎么还没睡?”
君浣溪朝她展颜一笑,不答反问:“你这个大忙人,今晚怎么回来得这样早?”突然早归,这是最近不曾有过的事情,心知有异,将手中书卷仔细收好,拉他过来坐下。
“方才召集将领议事,定下一点事情,没有别的事务,就想早些回来瞧你。”楚略闭上眼睛,懒懒靠在她身上。轻声道:“军医帐近日情况如何?你与芩儿还吃得消不?”
君浣溪一边帮他按摩头部与肩颈的||狂c|位消除疲劳,一边答道:“伤患增多,又加了新的帐篷,还能应付,人手也没啥问题,就是药物短缺。”
“我与泠月公主谈过,她答应从月诏调些医士和药草过来……”
泠月,又是泠月!君浣溪动作稍停,冷声道:“她的医士来了,我和芹儿是不是就卷起包袱走人了?”
楚略睁眼,长臂一伸,抓住她的手道:“浣溪,我是不想你太累。”
君浣溪肃然道:“我不累,我毕竟是在后方,真正劳累辛苦的,是你们!”
楚略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可知道,我最不愿看到你受苦受累,那样绝非我的初衷……”
“我知道,我都知道,略,我除了这身医术,连骑马都不会,实在帮不上你什么……”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随他一同出征,协力杀敌……
“不,我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欢喜。再说,你还经常帮我写手谕,发讯息不是,方才还帮我推拿||狂c|位……浣溪,你别小看自己,你的作用太大了!”
再大,也大不过那二十万精兵的嫁妆!君浣溪苦笑,并不予说破,只倚在他怀中,享受着难得的相聚时光。
楚略静了静又低声道:“明晚我不会回来,你早些睡,不要等我。”
明晚?偷袭郑军大营?君浣溪心有所悟,咬住嘴唇没有做声,却见他轻轻放开自己,去到案几前,推开一副地图,手指缓缓掠过,仔细查看。
“可是又要有大战?”
楚略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下面有将士提出,一击得手,速战速决,支持者众多,我想来也是,一鼓作气,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准备明夜丑时三刻,偷袭敌营,争取拿到郑爽的认同……”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准备周密得当,不失为一步好棋。泠月,她想阻止这得胜的几率,自己偏不让她如愿……
想到此处,坐到他的对面,将烛火挑亮,缄口不言。
“不过,这个计策,反对之人态度也是强硬——”楚略看了一会,又皱眉低语“其中以泠月公主为甚,非说我太冒进,又说这是全无章法,破罐破摔,而且,她不同意我亲自前往……”
看到他脸上犹疑不定的神情,君浣溪心里一个咯噔,警铃大作。泠月,她这样说的目的,却是欺他不擅带兵打仗,希望他放弃自身努力。更多倚重于那借兵联姻之计!
“我倒是觉得,哀兵必胜。”
楚略眼睛一亮,笑道:“我就知道,你定会支持我。”
“不过,她说得也对,你现在是万金之躯,确不该亲自前往险地……”攸然住了口,她怎么也帮泠月说话了?!
“我去,胜算更大。”楚略说着,目光又投向案上的地图,仍在蹙眉“这郑军的防御措施,实在不坏……”
君浣溪从他手中抽出地图,将他推向床榻:“好了,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当机立断,成败在此一举!明日必然繁忙,今晚务必要早睡。”
楚略,为了他们的将来,赌一把吧!
胜,则扫清障碍,天下太平;败,则……
不,不会失败的!
他是北侠公子,武功高强,届时就算是取不了郑爽的人头,都足以自保全身而退;昔日单枪匹马独闯鹫峰山,都是平安归来,这一次,变更是如此!
次日天还没亮,楚略就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准备夜袭之事。刚要出账,又大步踏回来,在她脸颊印上一个温柔的吻“浣溪,你等我回来,给我们庆功!”
“记住,莫要强求,一定…——”君浣溪抱住他的腰身,喃喃道“平安归来。”
这一日的白天,过得急快,在军医帐做了几个大手术,又处理了几名轻伤,几乎是一眨眼,天色就沉了下来。
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样,泠月整日都待在帐中,也不来烦她,倒是乐得耳目清净。
到了晚上,正在帐内捣药,却见黄芩咬着唇进来,面色不豫。
“芹儿,来得正好,我这药膏就快弄好了,等下就给你,那几个重症伤患一早一晚,抹上两回,可以减轻痛苦……”
“姑姑!”黄芩唤了一声,不安道:“我今日听到一件事情……”
君浣溪头也不抬,随意问道:“什么事?”
黄芩张了张嘴,嚅嗫道:“封邑,也出现了暴动,听说,死了很多人……”
啪嗒一声,陶罐落在地上,碎成几片。君浣溪猛地起身,抓住她的肩膀:“谁说的,是谁说的?!”
“是新来的火头军,他的老家就在封邑附近……”黄芩垂下头,低声道“姑姑,我不放心老先生他们,要不我先回去看看?”
君浣溪慢慢松开她,摇头道:“不行,如今兵荒马乱,封邑距此太过遥远,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等你楚大哥回来,我们再做决定。”
强自镇定,俯下身去收拾,突然指尖一痛,却是正好碰到了陶罐的破碎尖角,被割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流。不哭,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哭!
收拾完毕,更换了物事,也不管黄芩,继续捣药,神魂却已是飞往天外。乱世风云,狼烟四起,老师和芷儿他们,是否能逢凶化吉,一路平安?从来不信神灵,却在心底暗自祈福祷告——自己所深爱的人们,平安,一定要平安……
一夜风唳,寂坐到天明。
当天际第一楼曙光射下,终于按捺不住,奔至营门口,与众人一道,翘首以待。也不知站了多久,两腿都站得酸软,才终于听得那得得的马蹄声,密如织雨,狂奔而来。
“陛下,快看,是陛下!口意——”
欢欣的高喊,到最后,却是化作低呼:“啊……受伤了……”
君浣溪大惊,用力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等,朝着那驰来之人奔了过去。但见一骑旋风般飞驰在前,马上之人金冠玄服,面色苍白,怀中紧紧抱着一人,一对上她的目光,便是颤声大叫:“浣溪,快来救人!”
随着骏马驰近,终于看清,他怀中那人,碧色衣衫,一头青丝随风飘飞,美丽得像是一个梦,不慎协调的却是那背上直直插立的一根御剑,血色如花。
泠月,她不是在她自己帐中吗?怎么会……
只见楚略抱着那衰弱的女子翻身下马,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过来,满目懊悔与心痛,嗓音沙哑而焦虑:“我们中了埋伏,要不是公主飞骑而来,以身相互,我……”
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听不懂呢?
不是胜利的捷报,不是!
脑袋里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一阵眩晕,迷蒙间,又听得他话声响起,近在面前,却似遥远在天际“所以,请你,救她,一定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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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水月镜花 第四十章 身不由己
"所以,请你,救她,一定救她!"
这一声,却是在她疼痛难耐的心上,再狠狠划上一刀。
因为一己私欲,自己全然不理她的哀求劝告,鼓动楚略决意进犯,其后果,却是如此严重,如今,她重伤在身,教他如何放得下?
是爱恋让自己变笨了,一味沉浸于感情纠葛,三角关系,而丧失了最起码的判断能力!
只想到尽快摆脱现状,速战速决,只要此番偷袭成功,郑爽毙命,则郑氏大军树倒猢狲散,己方正好趁乱反击,一举歼灭,所有的问题便是迎刃而解。
是自己想得太天真吗,怎么就忘了这战争的残酷,命运的变幻呢?
一步错,满盘皆失。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此次夜袭也有收获,那便是烧掉郑军不少粮草,对方亦有死伤,但是,她却知道,在这一场女人的战争中,自己却是输了。
那一箭,伤了泠月的后心,伤势严重,性命垂危。
军医帐中伤患太多,气息腌臜,所有的药物工具,都是搬到了泠月专属的帐中,一如当年在普济药行一般,嘱咐黄芩烧了水备用,用醋熏之法清洁帐中事物,又点了熏香,为她实施麻醉,减轻痛苦。
拔箭之时,泠月那无意识的声声低泣惨叫,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羽箭深入血肉,足以致命,可见当时,她是带着怎样一种决绝的情感,以身相护······
只有深爱那人,才能做出这样不顾一切的举动来吧!
帐帘低垂,却可以想象,那一直守在帐外的男子,此时垂首攥拳,满心懊悔的神态------
从来,他都是宁愿伤己,不忍伤人,这一次行事偏颇,累及泠月重伤,他心中怎会好受?
若是泠月伤重不治,但必将一辈子良心不安!
心里越痛,面容越是冷静,手上动作也是一如既往,沉稳精准。
"箭上无毒,芩儿,注意观察三部,看看有无异常?"
"芩儿?芩儿?"
连唤几声,黄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三部中上中心脉重沉。"
失血过多的症状,有些危险。
"还磨蹭什么,赶紧下针止血!"
黄芩去药箱里取了针囊,慢悠悠打开。
君浣溪见状,一把夺了过来:"你想干嘛?现在是在救命!"
眼见帐中已无要事,干脆将他赶了出去,自己寻到曲恒与幽门两处要||狂c|,沉着下针,慢慢捻动针尾,终于,止住流血。
撒上消炎药粉,仔细包扎过后,双眉轻蹙,心中犹在思量。
这伤口颇深,创面也大,却需要再制一些生肌去痕药膏,可惜身处军营,却不如在宛都之时,所需药草材料均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
如此美丽的女子,背上留下疤痕,实在不好看,按照古人的观念,相当于毁容了。
洗净手上血污,坐在榻边,继续观察。
昏昏守到天黑,直到她呼吸平稳,脉息无恙,这才收拾物事,出账稍歇透气。
一踏出帐,高大的黑影顿时笼罩过来,声音嘶哑:"浣溪,公主她······怎样?"
君浣溪看他一眼,淡然道:"放心,死不了。"
祸害千年在,这句话,可真是至理名言。
若是躺在帐中的人是自己,他会不会也如此紧张难安······
突然一怔,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已经如此挫败,自己不好生安慰,稳固后方,却还要扯他的后腿不成?
见得那张憔悴的俊脸,心中一软,柔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要台放在心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去休息吧,公主这里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楚略轻轻点头:"那好,我在主帐与徐诺他们商议军情,等她醒来,记得派人告诉我。"
"我知道。"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道:"你也保重身子,与芩儿轮换着来,别累着自己。"
君浣溪低低应着,看着他大步而去,即是转身回帐。
掀开帘帐,方才被自己赶出帐的黄芩又回到帐中,正守在榻前,默默发呆。
"芩儿,你方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回帐睡觉去······"
"姑······先生!"
黄芩指着榻上昏迷之人,低沉说:"我不想这样卖力救她,要不她醒了,又该天天缠着陛下了。"
君浣溪哭笑不得:"胡说八道!小孩子懂什么,公主是为你楚大哥受的伤,岂能见死不救?你没见你楚大哥在帐外站了一整天?公主要是有什么事,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黄芩咬唇道:"我明白,但我就是不想给她治,我宁愿去守着军医帐的将士······"
君浣溪面色一整道:"等这几日危险期过了,你再回军医帐,现在给我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们轮流守护,直到公主情形为止。"
见他别过脸去爱理不理,又轻声唤道:"好了,别跟我怄气了,要是连你都不支持我,我在这军中还能指望谁?"
"先生------"黄芩哽声道,"我明白,你心里苦着呢。"
"明白就好,专心做事吧,等公主情况好转,过一阵,我们······回封邑去。"
黄芩睁大了眼,急声道:"你,你不管陛下了?"
君浣溪苦笑:"情势如此,已经由不得我了······"
在看到他将泠月紧紧抱在怀中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开始瓦解了。
自己,就快要失去他了吗?
黄芩握紧了拳头,恨声道:"先生,你就是太善良了,要知道,人善人欺······"
她善良吗,呵呵,要是被黄芩知道,她也起过算计心思,曾经想过用催眠术对付泠月,不知他会这样评价自己不?
"芩儿,你记住,人善人欺······天不欺。"
到了次日凌晨,泠月开始出现高热,面色潮红不退,口中呓语连连。
那因为受伤而显得虚弱沙哑的嗓音,不断叫着两个字:"陛下,陛下,陛下······"
君浣溪胸中酸楚,并不便表现,只沉着应对,为她进行物理降温,尽心守护,心里明白此是紧要关头,在这缺医少药条件简陋的军营,不是高烧退去,逐渐康复;便是伤口感染,香消玉殒!
外间的战事仍在继续,这帐中日夜守护的时间,显得特别的长。
眼皮已经酸涩不堪,只勉力睡着,警惕着榻上的一切风吹草动,饿了啃一口案几上的干饼;渴了,喝一口壶中的冷水;困了累了,就给自己扎针交瘁,却是去抢救自己的情敌,说出去真是不敢叫人相信······
卫临风,若是他人还在军中,肯定将自己骂死!
以己南医公子的医术,这样时时谨慎,处处小心,泠月倘若还救不活,那便是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为,自己和楚略也就不用那么歉疚自责。
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
楚略,他不仅是自己深爱的男人,更是自己的······毒药!
所幸,两天之后的掌灯时分,泠月终于醒转。
那双略显迷离的眼眸,在看清榻边之人的面容时,便是黯淡无光,无力合上,喃喃道:"陛下,我想见陛下······"
君浣溪上前一步,给她仔细检查了全身的情况,侧头唤道:"芩儿,去请陛下过来。"
黄芩正在将熬好的汤药倒入碗中,闻言一僵,即是答道:"陛下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