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璃第10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想不过来!“无论哪个男人,成了你的丈夫都是一样!没谁能让你一辈子活的无忧无虑,活得舒心畅快!你觉得靖轩没做到,嫁给永赫,他就能做到吗?人生的变化多端,你不是已经尝得够多了么?”
美璃浑身发抖,每句话都把她的心问得默无所答。
“更何况,你现在不仅仅是个妻子,你更是个母亲!”孝庄提高了声音,语气里责备的意味加重。
“能保护孩子的,只有你!无论你怎么看待靖轩,他是孩子的父亲,皇上马上就要加封他为庆亲王。这孩子的未来,全在他的手中!他能给这个孩子的,你给不了!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你的任性会害了你的孩子!”
美璃的心剧烈一震。
是的,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体悟到人世的现实,她怎么会完全没想过这些呢……老祖宗说的对,她还是原地踏步的那个傻丫头。
“母亲……”孝庄冷然一笑,美璃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漠然又讥诮的表情,“我也是母亲,你可知……我为我的儿子做了什么?”这不是句问话,她不需要美璃的回答,是的,大清朝谁不知道呢。
“老祖宗……”美璃的脑袋浑浑噩噩。
“美璃,你还年轻,靖轩的心还在你身上,你的情况并不糟糕。”孝庄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想……
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她以前只是想到了困境,却没想过怎么应付,怎么替允恪应付!
他已经是个庶子,将来如果得不到靖轩的支持和疼爱,他的处境比她更可悲……她还有一个能对她说出这番话的老祖宗,他呢?
第40章 温暖
药苦在喉间,却深深渗入心里。
月墨接回空碗,连忙递上糖片,美璃摇了摇头,虚软地靠坐在枕头上,默默看身边瞪着黑黑大眼好奇地看着她的允恪,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把他抱起来,允恪便咿咿呀呀的发出婴儿特有的语声,似乎想和她说话。
美璃轻轻摇着他,因为吃药,她便不能亲自喂养允恪,见他的小嘴贴着她的衣服蹭来蹭去的寻找,她有些愧疚……她对孩子愧疚的事已经实在太多。十几天了,心情平复后她为当时竟想连允恪都抛下的想法悔愧不已。
外面想起问安声,抱着孩子的手臂瞬间颤抖,这些天……他一直没来。
他已经换上质地华贵的袍褂,不再穿着丧服,因为肤色变深,峻毅傲然的气势比原来更浓烈显著。玉安姑姑来向她报过喜,皇上已经加封他为亲王。这几天,贺喜的人们一定把府门都要挤破了吧?
他径直走到床边,她有些担心他身上带的寒气会冷到允恪,拉扯了下小被,收紧了胳膊。
靖轩没立刻说话,只是站在床边看她,他知道,她熬过来了。她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不再是死寂一片,虽然再也无法如年少时灵动活泼,但这温柔恬淡……不正是让他莫名其妙迷上她的症结?
她比他想象的坚强。
他内心深处突然漾过一丝痛楚,就连他当初的抛弃,安宁殿里的凄苦,她都默默忍过。痛苦无法抑制地加重,他想起她刚刚被放出来的时候对他那个冷淡的微笑,现在……甚至连那么疏冷的微笑都没有了。
“好些了么?”他嗓子发干,说出来的话都是喑哑粗嘎的,他知道这是在没话找话,就连对自己懊恼也已经渐渐习惯。他又何须问出口?她的气色明显已经好了很多,老祖宗为她调理的很精心,月子坐完她就不似原来那么过于瘦削,尖尖的瓜子脸有了些肉更好看了,皮肤莹然有光泽,似乎更加细腻,嫩白的肌肤衬得头发和睫毛更加乌黑。
她听见他说话,长长睫毛轻微一振,如水面倒映星光般的眸子飞快掠了他一眼,又落回怀中婴孩身上。他的心却被这无意识的短暂注视掀起汹涌浪涛,他有些气恼地发现,就因为她这么轻飘飘的一眼,怦然心动!
身子由不得他,靠近她在床沿坐下,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眼光。
“好……好多了。”她轻拍着允恪,没有看他。
他的心竟因为她轻声回应而骤然雀跃,突然明白那些宁可罪负天下,宁可丢弃功名利禄,甚至身家性命也要博红颜一笑的男人为什么那么舍得。他一向对那样的行为不齿,男人顶立天地之间也不是为个女人而活。但此刻,就因为她这淡然一语,他的喜悦超过加官进爵!
他顾不得下人们还在看着,伸开双臂搂她入怀。
经历了险些失去她的绝望,此刻的欣喜和庆幸让他觉得他可以不管过去,甚至不管原因,不管她怀中这个孩子……只要她还能在他触手可及的这湾天地中鲜活的存在,他怎么都可以。
允恪被他突然的袭近挤到,不高兴地尖声嚎哭。
“抱走,抱下去!”他也正觉得允恪碍事,不耐烦地挥手打发了他。
月墨红着脸过来抱走哭泣的允恪,美璃本能地不舍抱紧……她突然一凛,似乎想到什么,终于松开了手。
靖轩的心被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捅了一刀,但他拒绝思考。他再次搂紧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挣扎。那刀……扎得更深了。
他不去分析自己此刻急于要她的种种心绪,急切,有!一去大半年,他怎么会不渴望她?试探,有。老祖宗来看过她,然后她就开始配合太医的治疗,似乎醒悟过来,他想知道,她准备如何对他?更多的……是痛苦,是无奈!
因为他过于迫切的欲望,她还没全然准备好,他已经无法自制地律动沉迷,有些疼,但她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感受,她终于也可以诚实对待自己的身体。
她也不愿去想太多,或许,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连自己都确信的借口……
他的眼却在狂热的欲望中越来越深冥,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她的配合和回应!或许是他过于狂躁了,过去总是刻意忍耐的她轻而柔媚地叫出声来,要把他蛊惑融化的娇声不再被压抑,声声刮过他的肌骨,让他热血沸腾至他从未体味的顶点。不止这些……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在配合他,都在取悦他,他就这样完全的疯狂了。
终于他浑身湿遍地趴伏在她身上,极致的愉悦让他的身体还在轻颤舒畅。
她也剧烈喘息,意识迷乱,双眼还是紧紧闭着。
他慢慢地攥起拳头,明知徒劳仍希望积蓄了力量就能驱散心底的无奈。
其实他都懂!
她做的一切,她的改变……并不是绝望后的重生,并不是跨越了心里那道魔障。
她只是为了那个孩子!
永赫死了,他也无法成为占据她内心的那个人……
他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那么自嘲且自鄙,随便吧,只要她心里的男人不再是永赫就好!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
他也庆幸而满足。
第41章 百日
院子里的雪融化后,泥土因为潮湿而显出富有生命力的温润。月蔷在窗边绣着花感叹,春节才过完多一会儿?连风都暖和了。
美璃抱着允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逗他高兴。春天到了,她就可以抱着允恪到外面去玩了。生在冬天,他到现在还没去看过广阔的蓝天白云。
月墨和月眉笑呵呵地领着玉安姑姑进屋来,虽然从宫里搬回王府别院,玉安姑姑还是三不五时地前来看望,带来老祖宗的赏赐和嘱咐。
玉安姑姑快走几步赶上来抱允恪,不停地笑着逗哄他,“小允恪要百日喽,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多乖啊,格格,看,他还冲我笑呢。”因为是亲眼看着出生,又一直照顾关切,她对允恪格外亲近。
跟着她来的宫女捧过几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里面都是老祖宗赐的婴儿用物。美璃拿起小红褂笑着细看,精工细作的款式和大人的一模一样,尺寸那么小,可爱得让人放不下它。
玉安把孩子交给嬷嬷,把红布都掀开一一给美璃解说,小红褂是老祖宗请高僧祈过福的,她翻开小褂的里襟,在侧边接缝处有个细棉布缝的小袋。“这是老祖宗亲自缝的,里面装得是高僧亲手写的平安符,百日的时候让我们小允恪穿上,富贵安详长命百岁!”
美璃抚摸着小褂细滑的面料,眼睛酸涩,老祖宗这样关心允恪,让她比任何事都更感激,比老祖宗为她做的还感激。
玉安姑姑也鼻子发酸,素莹这两天就快生了,庆王府忙得人仰马翻,谁还顾得上小允恪的百日?她也四十出头的人了,阅世已深。关于允恪身世的流言早就在亲贵间传得沸沸扬扬,靖轩王爷虽然嘴上没说,对这个儿子的疏淡是明摆着的。
老祖宗也为此暗暗痛心,有心替格格出来说明,一来流言不会因为老祖宗的制止而消失,当面不说,背地还不说么?只会越描越黑,如果问心无愧,何须特意解释?反而坐实猜测。二来,靖轩的脾气熟悉他的人都晓得,他心里一旦认定了,是不听人劝的。
“老祖宗说了,孩子小,太贵重的怕折福,这把长命锁是内务府最巧的金匠打制的,特意从京城送过来。”
美璃拿起放金锁的小盒,小小的锁片十分精巧……
靖轩天黑了才回房,看见成排摆在条案上的赏赐,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最近素莹的事,皇上派下的差都太繁乱了,美璃没提,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她就坐在灯边的椅子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哀怨,“后天是允恪的百日……”她轻缓地说,“就在房里准备了一桌酒菜,你……一定要来。”
她是替允恪要求的!
战事刚歇,公务繁重,素莹又快要生了,他顾不上允恪,她都不埋怨。就算他要为允恪大摆宴席,真心祝福允恪的人还是只有那么几个,这她都懂。可……无论简薄到什么程度,他这个当阿玛的总该来吧!
烛光映亮她俏美眼中倔强不肯流下的泪水,他的心抽痛不已,走过去搂起她,低声保证:“后天我一定早些回来。美璃,等回了京城,允恪周岁,我一定为他好好庆祝,大摆宴席,把亲朋好友都请来。”他说着轻声笑了,像哄小孩般。
只要她能高兴,这些都算什么。
在他的怀中美璃默默无语,她突然非常非常想大声告诉他,允恪是他的孩子!
“允恪……”她真的开口了。
“累了,早些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他打断了她的话,叫下人进来伺候梳洗。他没再去看她的表情,不用看,除了失望就是埋怨。他是想就算为了她高兴而善待允恪,但她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个孩子,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那个孩子,他就无法自抑的烦躁。
其实她的心思他都懂,她从不过于明确地要求他做什么,是希望他主动对允恪好,主动做好父亲的责任。
她看允恪时的眼神,她抱着允恪时的微笑……让他嫉妒至深。说起来可笑,但他真的嫉妒!别说那是永赫的孩子,就算是他亲生的他也受不了!她的心,哪怕就分给他小小一个角落也好!每当他不由自主地这样暗暗埋怨时,他都懊恼得要命,在她面前,他就一直是这么的可悲!
有时他真恨不得允恪是他的儿子,这样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孩子丢给|狂c母,名正言顺地让允恪从美璃的生命里远离些许!可他不能。
他就是活的这么矛盾!想让她高兴,那就对允恪好。真的对允恪好,他又嫉妒懊恼不甘心。
估摸着王爷就要从宫里回来,酒菜都摆上桌。
允恪穿着红红小褂,白嫩的胖胖小脸更让人想咬他一口。美璃笑着看她房里的下人们张罗着,抱着怀里的孩子亲了又亲。
她的儿子满百日了呢,他值得庆祝值得纪念的日子,百日,周岁,能说话,能走路,无论巨细大小就都是她的大日子。
外屋也摆了几桌,犒赏房中仆役丫鬟。大家都喜笑颜开,好久没有这样的喜庆,美璃也不停地笑着,体味久违的欢快心情。
等了又等……靖轩还是没有来。
坐在桌边望着凉掉的好菜,下人们都暗暗露出惋惜的表情,欢声笑语也渐渐沉默,终于成了静寂的苦等。
美璃唇边的微笑僵硬地挂着,固执倔强。
她知道他回府了,下人都来报告过,年轻的丫鬟们还因为听见王爷回府,可以开宴而欢呼笑闹了一会儿。
她就是要等他!
允恪的百日,他这个做阿玛的,无论如何也应该来!
一个小丫鬟在院子门口探头招呼月蔷,因为大家都很安静,她传来的消息所有人听得很清楚。“福晋就要生了,王爷守在她身边来不了,你们自己庆祝吧。”
自己庆祝?
美璃抱着允恪站起来,呵呵一笑,眼泪涌了涌,她死命忍住,“那我们开始。”她腾出一只手端起一大杯酒,利落喝干。
席间美璃一直抱着允恪,嬷嬷和月墨都来要替她抱会儿,她都微笑拒绝。
宴席刚要结束,王府响起震天的爆竹声,人声沸腾,报喜的声音连绵起伏。
已经很晚,很多人家还是立刻前来贺喜送礼,王府的大门大敞四开,灯笼都换了粗蜡,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连皇上都连夜遣人来道喜,祝贺庆亲王喜得贵子。
允恪被久久不绝的爆竹声吓得低低哭泣,小小的身子即便在母亲怀中还是一跳一跳的颤抖。
美璃喝了些酒,催眠曲唱得有些口齿缠绵,她搂紧孩子,脸贴上他的小脸,“不怕……允恪不怕……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有人为他祝福没关系,没人为他庆祝没关系,没有阿玛的疼爱……都没关系。“有额娘在啊。”她轻颠着怀里的婴儿,微微笑了,她给不了他显赫的身世,给不了他奢华人生,但她能给他很多很多的爱,能给他她的全部!
第42章 世子
昨晚的酒喝得并不多,早晨起来头却疼得厉害。她怕允恪见不到母亲会孤单,梳洗了就赶紧让人抱他来。
月墨来回禀说允恪早早醒了,吃了奶刚睡着,看她的气色不好,怕是感染了风寒,应该好好休息。美璃不肯,直到月墨劝她说如果真的病了会传染给孩子,她才不再坚持,默默躺回床上出神,早饭也不吃。
上门贺喜的人比昨晚更多,所幸没再不停的放鞭炮。
下午的时候玉安姑姑又来看望,美璃已经低低的发起烧来,喝了药昏昏沉沉地躺在被子里。玉安姑姑握住她的手,还怜悯地看着她流泪。“老祖宗就是怕你这样,格格,要想开,你还有允恪呢!”
想开?美璃苦苦一笑,她的想法还重要吗?
“听玉安姑姑一句话,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虽然当不成世子,允恪有了老祖宗的支持,将来出人头地不成问题。”
“世子……”美璃喃喃重复。
玉安姑姑皱了下眉,“皇上已经下旨封素莹格格的儿子允珏为庆亲王世子。格格,人生在世,有很多争不得的东西,争不过命,就要惜福。很多生于贫困的孩子,父母因为无力抚养,甚至丢弃送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就连皇上的儿子也未见个个都称心如意啊。”
争不过命……就要惜福。
美璃垂下眼,笑了又笑,无声的笑容越来越苦。
她就没争过命……所以她是侧福晋,她的儿子是庶子。允恪……也争不过命吗?素莹的儿子生下来就成为世子,她的允恪呢,漫漫岁月,他要怎么办?
玉安姑姑走了以后,屋子异常安静,丫鬟们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而小心翼翼。
春天下午的阳光那么慵懒,美璃愣愣地看着照在她床边的光棱,突然哭出声来。
“怎么了?”刚从外面进来的靖轩一皱眉,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让她偎着胸膛,她哭得浑身颤抖,哆嗦地手紧攥着他的胳膊。她的泪水绵绵密密地滴落在他的衣袖上,却打湿了他的心。靠在他怀里,她压抑住哭声,默默地痛哭更让他心疼。他叹了口气,搂紧她,他知道她为什么哭。
她甚至没为她自己这么伤心过……又是因为允恪。
蜷缩在他的胸膛里,她还是茫然无助,这种心力憔悴的感觉让她孤单脆弱,即便是他,她突然也想依靠,也想求助!谁能帮帮她?谁能帮帮她的孩子?
她也搂住了他,其实她也搞不清他到底是谁了。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庆王爷?害死永赫的人?她的丈夫?她从小就喜欢的漂亮哥哥?只要她的双手能搂住一个真实的人,她的身体能感受到跳动的心,她已经无力去分辨眼前这个人是亲人还是仇人。
“靖轩哥哥……”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她的力量是那么微弱,她只想找一个能圈住她的胸膛,能找个听她倾诉的人,现在真的有,不管他是谁。
这一声如同霹雳震穿了他的心脏,他觉得血液似乎就会因此而凝固,今生今世,他还能听她这么叫他一声,还能让她如此依靠着。
“靖轩哥哥……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她把全身的重量都转移给他。“我活得好累。”她闭上眼,泪水把睫毛都浸透。
“美璃。”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你还有我。”他稳了稳。
“有你?”她笑的时候眼泪更加频密,“要是没有你,没有永赫,没有允恪,就好了。”叹息似乎是从她灵魂深处发出来。
“美璃……”他嘴巴也泛了苦,他明白她这句话。有时候,他也想,如果他的人生没有她就好了,从未遇见,从不伤心。
“别说!”她打断他,把小脸更深地偎入他的胸膛,胳膊更紧地搂住他的腰身,“什么都不要说!就这么搂着我。”
她要留住这一刻,在他又变成她丈夫,庆王爷之前。
他叹了口气,听从了她的话。正如她是他的痛苦之源,他也是她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即使在梦中仍然无声流泪的俏美小脸,再不情愿,再不甘心,这个世界上,能帮她的还有谁呢……只有他!
哭着入睡,醒来时分外难受,美璃觉得胸口很闷,头也像要裂开了。她已经习惯醒来时孤孤单单他已不知去向。
“主子,主子!”月蔷的笑声在院子里远远的就响起来,等她跑进房的时候,月墨也跟着跑进来,难得一脸欣喜若狂的样子。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下人们都笑容满面地涌进房里,美璃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们。
“刚才皇上派人来宣旨,封允恪少爷为贝勒!主子,允恪是小贝勒了!”
美璃还是瞪着眼,好像没听懂一样,贝勒?
众人的道喜声中,靖轩走进房来,刚从宫里回来还穿着朝服,下人们也向他道过喜,很有眼色地渐渐都退了出去。
美璃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他,他并不高兴,俊美的脸似乎还有些阴郁,但他走过来搂住她的时候,还是那种她说不清的温柔。
“虽然允恪当不上世子……”他顿了下,为自己的解释而懊恼,“作为长子,封个贝勒也不是太过分的事。加上老祖宗的支持和成全,这事儿还算顺利。”
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
他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对她无奈,对自己无奈,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美璃,我……”他皱眉,“我会帮你。”
她全身剧烈一抖。
他……会帮她?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竟比他对她说过的所有动情的话更让她感动。
她竟然感激他!
他帮了允恪,他也帮了她……他一直是把她推入水中活活溺毙的人,这次,他拉了她一把。
“月墨,把允恪抱来。”他抿了下嘴唇,高声吩咐。
当他抱允恪在怀里的时候,月墨惊讶地瞪大了眼,就连美璃也意外得说不出话。
他青着脸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锦袋,打开,拿出里面的小金镯,笨拙生硬地套在允恪乱挥的小手腕上,允恪不是很配合,还被他捏得哭了,蹬得他朝服一片褶皱。
美璃哆嗦着嘴唇却没阻止。
他有些狼狈地把哭泣的小婴儿塞在美璃怀中,“本来是想百日那天给他的,素莹生孩子,我没顾上来。”
说完他立刻站起身,他实在狼狈,为了让她不再哭泣,不再活得那么辛苦,他要对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好,他再觉得窝囊,也没办法!
他走得很快,就要出门的时候,竟被她从床上跑过来一把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他僵住,她搂住的不是他的身体,是他的心。
这是她和他成亲后第一次挽留他,是她第一次放下允恪向他跑来!
“谢谢你。”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她是真的感谢他,感谢他为她做的,为允恪做的。
他让她看见了一丝希望。
他的心都软成水。
还是窝囊,还是别扭……但他突然觉得心甘情愿。
只要她这么搂着他,靠着他……就心甘情愿。
第43章 归途
皇上回銮的时候已经是春末,美璃抱着六个月大的允恪紧贴墙边,怕粗心的下人匆忙来去会撞到孩子。丫鬟仆妇们都忙忙碌碌地往车上装行李,允恪喜欢热闹,在额娘的怀里美滋滋地看着繁忙的场面。
素莹这边人更多,行李是美璃的好几倍,各自生下孩子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加稀少,同在一个府邸里好像各过各的日子。看见美璃,素莹还和气地点头微笑。
美璃也礼貌回应。平心而论,素莹对她算是宽容的,因为靖轩立下的规矩,素莹在她面前并未享受到多少正妻的尊荣,但她并未为难她,从不到她房里来,也不做使她尴尬的事。
能对她置之不理,也算是种容忍。
靖轩在宫里安排妥当,惦记家里的妻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允珏毕竟还小,生活习惯被打乱就发了脾气,啼哭不止,素莹和|狂c母都哄不好,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素莹着急也抱着孩子哭,下人们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哄世子笑,劝福晋别急,场面十分混乱。
相比之下,允恪就显得没心没肺,看着弟弟那边人仰马翻还呵呵直笑。美璃苦笑着抱着他轻轻摇,允恪从小就不爱哭,让她少受不少苦。
靖轩一下马就是这个大场面,他瞥了美璃一眼,她和允恪这会儿倒是省心。素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抱着孩子扑进他怀里,靖轩也心疼,把允珏接过来拍了几下。
允珏倒挺给他阿玛面子,抽噎着终于止了哭,素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都别有用心地大声夸赞王爷平时就疼允珏,所以允珏和阿玛格外亲,王爷一抱就乖。
素莹也破涕为笑,撅着嘴爱责允珏没良心,讨好阿玛折腾额娘。
靖轩忍不住又望了望美璃,担心她会难受。她正抱着笑嘻嘻的允恪欣然地看着已经不哭泣的允珏,他的心一拧,冷着脸转身不再看她。
美璃卷起车帘,出了城,风景如来时一般开阔,树木也更繁盛,美璃双手扶在允恪的腋下把他托在窗边给他指着看沿途的风景,小小的孩子也因为畅行在广袤天地而欢喜不已,呵呵笑着,小胖脚踩着她的腿直踮,美璃举了一会儿就胳膊发酸,怕热又怕挤,车上并没其他丫鬟嬷嬷,看允恪那么高兴,她一直苦苦坚持着。
靖轩骑马赶过来,附行在车边沉着脸不说话。
美璃淡淡一笑,对他的怒意似乎毫无所觉,“渴么?”
他没回答,瞪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如果可以,她也想装出醋意大发,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她……确实不难受。
她只是他妻子中的一个,只是他的侧福晋,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他去素莹那里过夜的时候,她还可以把允恪抱来同睡,安心也愉悦。
她是熬过来了,从安宁殿里出来,她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天真的她,爱着靖轩的她,倒毙于孤寂的人生路边。永赫死后,固执的、不妥协的她,因为孩子,也被无情的现实逼死在绝望的人生跋涉途中。如今的自己,她也陌生了,她不在乎自己要变成怎样的女人,只要她还有允恪,就够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虽然她和他还没老,却已经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爱情消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只要他对允恪好,她就对他好,把他当丈夫,当帮助她和允恪的恩人,当王爷……当什么都好。
她看着靖轩俊美冷峭的侧脸,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阿玛……她笑了,却不再是她的靖轩哥哥,她爱的那个靖轩也随着过去的她一同消亡在她不愿回首的来时路上。
虽然苦到极点,她还有错觉,熬过来……她和他却再也回不到原处。
他冷眼瞥了瞥她发白的脸色,终究无法漠然,发着火低喝着要嬷嬷过来抱走允恪。美璃不愿意,摇头拒绝,她不想和允恪分开,不想允恪在她视线之外。
他皱眉,知道劝说无用,青着脸下马亲自来抱允恪,把他放在身前的鞍上。允恪坐在阿玛的高头大马上视野更加开阔,乐得两条短腿一蹬一蹬像在策马前行一样,逗得靖轩沉冷的脸色也缓和许多。
美璃靠在窗边默默看着,嘴角浮起微笑。
允恪看了会儿风景就开始分神,偷偷啃面前他阿玛双手间露出的那段缰绳,靖轩发现了,撇着嘴拍了下他的圆脑袋,拍得他头重重地一点,瓮声瓮气地哼哭几声。
“脏不脏?”靖轩威风十足地质问六个月大的小孩,认真置气,一本正经和婴儿说话的语气逗得美璃忍不住笑出来。
靖轩闻声抬头,抓住了那抹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以前她的脸上总带着这样的笑容,他却那么厌弃,眼光说什么也不愿留驻在她表情生动的俏脸上。如今……短暂的一闪,他都如获至宝。
他高声唤后面车里的嬷嬷来抱走允恪,把缰绳甩给赶车的下人,不等美璃出声拒绝,人已经挤到她身边。
前面有车夫,两边又随行的护卫,他蛮横地搂着她,嘴不老实手也不老实,她又不好意思出声阻止,脸都红透。
她害羞的表情也让他心旌摇动,如今的他沉迷于她的任何一种生动的神情。她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表情太让他恐惧,太让他心痛。在她嫣红的小嘴上反复流连,他暗暗喜悦。
不管她心中的他到底变成什么角色,他已经有了机会。未来的岁月还长,他的付出已经见到回报,他鼓舞不已,只要他对她好,对允恪好,终有一天,他还会走回她的心里。
“王爷,王爷。”一个男人在车外低声呼唤,显然是有要紧的事。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很没眼色,声音虚浮。
靖轩发烦,美璃倒是松了口气,趁他凶巴巴地隔车喝问有什么事的时机,把他推开了些距离。
“王爷……那个郝七昨天在牢里死了。”车外的男人说得小心翼翼。
靖轩表情一凛,紧箍在她肩头的手松了劲。
“死了?”他皱眉。
“是,现在阵图的线索全都断了,所以奴才赶紧来请王爷的示下。”
阵图?
美璃呆了呆,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死就死了吧。”靖轩缓过神来,冷淡地哼了一声。“大不了再派人南下重新给我好好追查!”
“喳。”车外应了声,再无声响。
美璃犹豫了一会儿,放轻声音,“阵图?很重要吗?”
靖轩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以前是承毅……”提起承毅两个人都有些难过,“负责替皇上寻找。”
“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她看着车厢的角落。
“十年八年能找到了都不错了。这事也急不得,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也得看机缘。”他并没详细说,她也没追问。
十年八年……怪不得承毅哥当初并不急着拿出来,她眨了眨眼,关乎前朝的巨大宝藏,皇上虽然很想得到也明白强求不得。或许,她也应该为允恪留下,或许,允恪的人生会因为这图发生很大的转变。
回程总是比来路要走得快,要照顾允恪,又担心小小孩子会因为不适应而生病,分心的事多了,就不觉得时间过得急,不经意就已经走了大半,一两天就能进京。
宿营后安顿好,把允恪哄睡着,天色已经黑透。
美璃缓慢地独自走向营地角落,扎营有一定规矩,方位总是相差不大,那棵树还在,埋在树下土里的石头也应该在……回来的人,却只剩她一个!
她总是刻意地不去想永赫,只要还想活下去,她就不能想。她的心已经装载了很多苦痛和无奈,如果不躲避永赫的这份疼痛,她怕自己实在无力负担。
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借着营地的火光,她看清了靖轩脸上的沉郁。
他没生气,也没责怪,只是很阴沉,他的眼睛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更加幽黑,反倒看不出心绪。
“要挖出来么?”他沉声问她。
她愣了愣,摇头,“人都不在了……”什么都没意义。
还是同样的地方,人却已经变化得太厉害。这种感觉很熟悉,正如她从安宁殿里出来看见梓郁,看见他。当初她还以为苦难已经过去,她已经熬到头了。
“没有实现的愿望,我都深埋地下……”她的思绪飞得很远,她没有实现的愿望,很多。
他也借着火光看她,被她沉迷于记忆的表情刺伤。
车马终于在庆亲王府前停下,美璃被丫鬟从车里搀扶下来,她仰头望着高高石阶上的王府大门,门上高悬的巨大匾额。
她又想起少年时的她在这巍峨的门楼下意气风发地暗下决心要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第一次觉得少年轻狂也很好,至少还那么豪迈过。
如今的她看着这华美屋宇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岁月,的确是最最无情的。
她抱着允恪跨过高高的门槛,往日的来路既是今朝的归途,此刻……又是个新的起点。
第44章 流年
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的笑声,她的笑声——靖轩停住脚步,凝神细听,眼睛无意识地落在满是积雪的树篱上。
“额娘,额娘……”允恪的笑声也是欢悦的,口齿已经非常清晰但仍带着四岁孩子特有的奶气。
他缓慢地抬起手,抓了些树篱上的雪,很冷,他握紧,雪化为寒水从他的指缝拳间流下。
四年……
满耳是她和孩子嬉闹的笑声,他听着,嘴角也不由地浮起淡淡的微笑。这匆忙的,毫无痕迹的四年,他幸福吗?她幸福吗?
他走到院门口,丫鬟们都笑着看美璃带着允恪在滚雪球堆雪人,美璃时不时团一个小小的雪球哈哈大笑着往允恪肥肥的小屁股上打。允恪也不服气,团了雪球向妈妈乱丢,惹得美璃左右躲闪。
“阿玛!”允恪瞥见门口的他,灿开笑容踩着雪向他跑来,四岁半的他,格外依赖父亲,只要一见到阿玛就缠着不放。
靖轩习惯地抱起他,为他拍去身上的雪痕,眼睛却眷恋地回味着美璃脸上已经散去的俏皮笑容。
“王爷,您回来了?”她向他微笑,笑容柔和文静,却好像一副专为他准备的贤妻的表象。
“嗯。”他点了点头,抱着允恪,伸手拉着她因为玩雪而冰凉的手一同进屋。
她顺从地被他拉着,眼睛却看向已经嫁人的月墨,吩咐她把院中的雪扫了去。
每每是这样无心的瞬间,最深地刺伤他的内心。
失望,临近无奈的失望。
她是个好妻子,对他嘘寒问暖,小心服侍,对素莹也恭敬有礼,对允珏疼爱有加。这四年,她从不让他操心,可是他知道,四年,四十年……他再也走不回她的心里,她的心,全都扑向她的儿子。
她终于是他的妻子,她的心已经顺服了,但……却不再是他想得到的美璃。
她已经为他充了个手炉,温柔小心地放在他的手里,她向他微笑:“饿了么?今天有你爱吃的点心。”
他点头而笑,原来他也不是幸运的人,上天给了他一些,必然也要夺走一些。他,也认了。
饭后,怕允恪缠得他发烦,美璃带着他玩七巧板,靖轩坐在书案后的暖椅里,手中拿着白天没有忙完的文书,默默看一母一子坐在炕上游戏的神情。
她已经二十二岁,与允恪玩游戏时的生动表情,让他那么熟悉,那么留恋。虽然这发自真心的笑容并不是为他展露,只要还能看见,他已经满足。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有些不甘心地感激允恪,是允恪死死拉住他深爱的那个女人,没让她彻底地消失在这世上。
看了一会儿,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备水。”
丫鬟应声而去,美璃也心知肚明地亲了亲允恪的小脸,亲自把他送到门外,眼巴巴地看着他被|狂c母领回房间。但她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会瞬间空落落的,然后,习惯。
温热的水满满地漫到他的脖项,他觉得呼吸有些压力,心口闷闷的。哗啦,哗啦……轻微的水声,是身后的她在为他擦背。
“美璃。”他又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渐渐的,他越来越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了。风平浪静的过了四年的岁月,他们彼此熟悉,心底的陌生感却无声无息地在积累。
“嗯?”她的手那么温柔,是的,她和他已经太熟悉了,同浴,同眠……天经地义。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素莹快生了吧?”她擦着他光洁结实的脊背,口气云淡风轻得让他简直无奈。
“嗯!”他不怎么耐烦地哼了一声。
夫妻,他真是太深刻的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他和素莹是夫妻,和美璃也是。恋人需要爱情,夫妻……不需要!
“你想要个女儿吧?”她问,其实她很想要个女儿,非常想,但她不忍心再生个孩子来分享允恪的母爱。她爱允恪已经入了痴。而且,她也不想再生一个注定身份尴尬的孩子了,她负担不起那么多歉疚。
“随便。”他站起身,她也连忙从水里站起来,拧干毛巾为他擦拭。他跨出浴桶,上炕盖被躺下。每次听她这样坦然地说起素莹,允珏,包括素莹即将要生的孩子,他都忍不住烦躁。
她擦干了自己,穿上内衣却没立刻上炕,桌上放着一碗已经温热的汤药,她认真地喝下。
他看着她,这药她已经喝了四年,并不避讳他,他也没阻止。虽然每次想到她不愿意生一个他的孩子,他会一阵懊恨心痛,他冷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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