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殇宠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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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殇宠 作者:未知

    狴犴扑,又落在了猊下等人面前。

    靠,这玩意还是声控的吗?廉宠忍不住敲了敲狴犴坚硬的外壳,萌发了拆开看看的想法。

    狴犴身长,挤一挤坐上三、四个人问题不大,廉宠提议让它先运走一部分人,猊下略思索,让纪章、身穿青衣的陵一与身穿白衣的陵四跟着廉宠赶快去阻止风羿昊,其余人等跟随猊下继续沿火照之路往前。

    “焕儿,你慢点吃。”字字在一旁用筷子把鸡肉从骨头上全撕下来,不停往焕儿碗里送。

    焕儿盘腿坐在地上,埋头狼吞虎咽。

    “明天我可能出不了府,这些是给你明天吃。”字字一副小大人样,“你晚上睡在这里冷不冷?”

    焕儿摇摇头,包着一嘴食物,模糊不清道:“男日韩,嫩持股(男子汉,能吃苦)!”

    待焕儿酒饱饭足,打了个饱嗝,开口道:“哥哥,我不见了,宫里的人都没发现吗?”

    字字点点头:“皇奶奶不许师傅入宫觐见,想把所有人都瞒着,对外只说你病了。”

    “你没告诉师傅吗?”

    字字愣了愣,扁扁嘴道:“我现在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焕儿点点头:“嗯,父皇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出来也不方便,实在饿了,我自己偷偷去老虎大王家里偷东西吃。”

    “好,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字字又陪了焕儿一会儿,独自从密道另一头钻进虎烈王府芙锦阁的假山中,出来没多久,便见虞武猛地跳到他面前:“好啊,你原来躲在这里!喂,我找到字字了,他当猫!”

    字字耸耸肩,无所谓:“当猫就当猫。”

    小朋友分四散寻找藏身之地,字字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闭着眼睛数数:“一、二、三……”

    远处曲阑干影,吹皱一池园荷,绿柳林荫处,一抹黑色身影,匍匐于屋檐上,露出诡恶阴笑。

    狴犴于火海之上奔驰,穿梭林柱,疾如闪电。

    这比开法拉利还爽。廉宠紧张半天见坐骑没有熄火的意思,渐渐放松,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这第一代玄算是穿的,来自这个世界的不晓得多少年以后,也不知科技发达成什么样子,估计已经汽车满天飞了吧,不然这狴犴怎能在空中奔跑自如,而且肯定实现了高智能电脑!

    阿,也不知道他怎么造出来的,她和大l怎么就没这么牛叉?还是说他是带着个工作室,或者科技馆穿的?

    “娘娘……”纪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啊?”廉宠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我刚刚有说出来吗?”

    纪章斜了斜眼睛,不予理睬,淡声道:“快到了。”

    廉宠抬目,望见岩浆尽头隐约耸立的巨大崖壁,喃喃道:“文表,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封印啊之类的吗,我实在想象不到驾驭四神的力量会是什么情况,又不是原子弹爆炸……喂,你们两个,封印解除后会发生什么?”

    陵一、陵四无言,片刻后陵一回答:“尊主,请恕吾等不知。”

    话音落时,狴犴已掠至岸上,就着终点焦黑岩石凹凸之势酣畅淋漓地攀跳而上,继续狂奔,至于一座青色巨门前,其质似玉非玉,似岩非岩,雕刻着荧白色花纹,而一头与饕餮差不多大,与狴犴一模一样的巨兽昂扬蹲立门前,双目无光,安静威严。

    “这!”廉宠捂口,抬头,低头,再抬头,再低头,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是活的?!”她跳下虎背,怪叫一声,狴犴只是甩了甩头,趾高气昂地向前走去,连正眼都不给那假冒伪劣产品,至于青色木门前,它伸了个懒腰,再次张大嘴——

    “嗷——————!”

    如雷霆万钧,轰隆时山崩地裂,携虎啸长风,狂嚣睥睨,剧烈的震动摇晃中,那狴犴木兽往前移了一格,便见青色大门缓缓开启,当门缝打开刹那,万道光芒射入漆黑艳红的山洞,猛烈的风,纯净的风,绝对的风,汹涌入灌,迫得众人必须以武器插入地壳借力才没被吹走,唯独狴犴岿然如山,纹丝不动。

    廉宠被狂风刮得无法睁眼,忽而感到后襟被衔起,身体悬空往前,过了会儿,风势陡然消失,她睁开眼,见自己坐在一个巨大圆盘之上,周围相同的圆盘环环相扣,狴犴坐在她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接着,她看见猩红的大舌头往她面门一卷……

    “你……你是活的,你是——”廉宠腾地跳了老远,一手抹了抹脸上口水,一手叉腰对着狴犴语无伦次喊着,却被它猛地扑倒在地,铁铸般刚硬的利爪轻轻盖在廉宠嘴上。

    廉宠“呜呜”两声,目光不经意一瞥,再次瞠目结舌。

    却见圆盘底下,四周墙壁,顶上,无数的长着翅膀的蛇,双翼合拢,身体盘曲,如雕像般静止不动。

    她背脊冒汗,怔怔坐起,颇有些无力地靠在狴犴腿上。

    好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狴犴上上下下,把纪章、陵一、陵四逐个叼了上来,复载着众人沿大大小小相互衔接的玉盘往深处奔去,跑了近半个时辰,廉宠忽然看到,没错是看到,青白色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奔入远处最大的荧荧青白玉盘。

    “不好,他们已经开始启动结界了!”陵一低呼道,廉宠闻言双腿夹了夹狴犴,催促:“gogogo!”

    “昊主,他们来了。”

    大圆盘当间,一名月坞教徒向风羿昊禀报道。

    风羿昊也不回头,低叹了口气,赤目幽幽,波澜沉浮,手捏了捏,缓缓阖目,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艰难道:“启动机关兽,绝不能让她坏了本主的大事!”

    “嗡————————”

    一声钟鸣,专声独远,响入云霄。

    蒲牢,形似龙而小,性好叫吼,素畏鲸,鲸鱼击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声大者,故作蒲牢于上,所以撞之为鲸鱼。

    廉宠只觉鼓膜突突跳痛,双手捂紧,感觉胯/下狴犴陡然加速,身体惯性后倾,急忙强自压低身子,紧匐狴犴背部。

    鸣声洪大远扬,丝丝不绝,原本安静沉眠的双翼蛇开始不安地躁动,青色眼皮泛起,露出黄绿色的瞳孔,长信猛吐,齐齐鸣叫,疯狂地拍打撞击,在他们身边的已经开始朝他们发动了进攻。

    “此乃上古风虺,带剧毒,千万别让它咬着了!”陵四大声发出警告,一柄铁骨扇舞得滴水不漏,话音落时,陵一的三尺活爪挝已将一头风虺开膛破肚勾摔地上。

    狴犴又往前奔了不到一里路,陡然刹车,将四人甩下背去,前爪高举,身形如山,一起一落间扑死了四头风虺,威首猛甩,一头风虺又被它抡了出去。而企图袭击狴犴的风虺,利牙根本无法穿透它坚硬如铁的表皮。

    廉宠回首看了一眼,见离风羿昊没几步了,当即狂舞殇月龙牙杀出一条血路,大声喊道:“你们掩护我冲过去!”

    廉宠拔足狂奔,连翻带跃往风羿昊那儿冲了过去,越是靠近大圆盘,那青白色的风越强烈,光芒亦越炽白,月坞教众已经各持武器在圆盘边界严阵以待,廉宠扫动目光如雷达,在重重叠叠的人影中,迅速找到一处空隙,当即右手抚上剑柄,五指张力,手腕急转,在瞬间拔出掷出,其势如迅如猛,除风羿昊外无人可及反应,弓身急收,将那剑挑开,虎口已微微发麻,可见力道。

    “你们继续。”风羿昊低声吩咐,张弓拔箭而出,三人护在他周围抵挡风虺的攻击,他站在人群最前面,与廉宠隔着一段宽沟,相对而立。

    廉宠的袖里剑硬生生拉断一只风虺的脑袋,反手捉住尾巴,抽得跟鞭子似地,一边赶跑不断飞扑而来的怪兽,一边冲风羿昊道:“来,战!”

    言罢飞跨,银丝出击勾起地上的殇月龙牙,于空中旋身接住,刀舞如轮,直劈风羿昊。风羿昊迅速闪身,可他身后的月坞杀手不及躲闪,被廉宠双脚踏住胸膛踹飞三丈远。

    回头,瞬间又与风羿昊过上了十来招,忽而身旁有人冲过来刺出一剑,廉宠横移一步避开,后踏,贴近那人,倒拐直击对方太阳||狂c|得手后,一个旋身,避开风羿昊掌击同时马尾一甩,结结实实打在那人脸上,再扭身飞起一脚把那人踹翻到风羿昊身旁。

    干净,简单,漂亮,一气呵成的动作,每次看她出招,都是一种享受。风羿昊不禁暗自苦笑自己果然是鬼迷心窍了。

    只这略失神间,却似被廉宠逮住机会,等他反应过来,追魂夺命的一剑已至于眼前。

    在那一瞬间,风羿昊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至少,是死在她的手里。

    可是寒光四射的剑锋却从他脸颊偏开,插过耳侧鬓发,接着那纤细却蕴含无数力量的手臂自他眼底划过,然后是她如亮星般清澈的眼眸,仿佛不经意扫过他,四目相接,近在咫尺……

    ……那一剑,刺入了他身后的风虺咽喉。

    那只是一瞬间,可对风羿昊而言,却仿佛是一世。

    趁风羿昊惊愕之时,廉宠迅速收剑,跳起举脚正面踩中背后扑来的敌人面堂,转身补踢中对方膝盖,眼角瞥到又一人冲来,立刻靠近贴身敌人自背后过肩卸下,左手抓住对方脖子,摁趴在地,然后双手撑地一个筋斗,脚落时勾住来人脖子,摔翻在地,又接着一个筋斗,漂亮落地,直冲入大圆盘最中间正合力拔起地上宝剑的四人。

    其中一人最先转身来抵挡进攻,廉宠飞冲过去,不作丝毫停留,居然一个一字劈腿从对方□滑了过去,紧接着右手拔剑左手持鞘同时画圆,重重击在左右两人的膝盖上,两人应声倒地。

    廉宠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时,直奔向不顾一切正拼力拔剑的月坞教徒,然后,伴随一声铿锵刺骨的响动,她的目光,不经意看见了剑柄之下稍露寒光的锋刃,闪烁着青白之光,如冰如寒,而它所插地面上镌刻着一行小字,雄劲深刻,血化为斑:

    如无见,不若世无轮回。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刹那间,万千思绪涌入廉宠脑海,一团乱麻的陈年往事突然露出了线头。

    廉宠不禁回头,望向玉盘尽头,峭壁之下,那无穷无尽的火焰;目光缓缓上移,穿透青白石壁,在上那深结千年的寒冰。

    热带蝴蝶翅膀的一次轻轻扇动,与遥远国度的一场飓风……

    偌大的火焰宫殿开始颤动,复苏,原本寂静流淌的岩浆逐渐汹涌奔腾,掀起一人高的红舌。

    “师兄,这里越来越不稳定,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火照之路上,猊下与众师弟以内力结作冰墙,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焰。

    “不要惊慌,继续前进!”猊下声音雄浑,肌肉再起,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高举鬼头杖加快脚步。

    而风之神殿中,原本狰狞扑腾的风虺突然惊慌地向穹顶冲去,一片一片,如飞蛾扑火,无数将自己撞死的风虺跌落地上。

    风羿昊打了个趔趄,稳住身形,红发肆掠,如老鹰般鸷酷的目光死死盯着宝剑,突而长臂猛举,爆发出一阵狂笑:

    “这就是四神的力量吗?这就是四神的力量吗?!!”

    幻梦迷境

    没有风虺的阻挠,廉宠与风羿昊双方人马纷纷在大玉盘上展开了激烈的打斗。风羿昊手下四大高手围攻廉宠,他则与纪章缠斗。廉宠一面应付刀光剑雨,一面大声道:

    “风羿昊,别打了!你被骗了,大家都被骗了,这不是什么封印!”

    风羿昊不理睬,在高手掩护下击伤纪章,迅速靠近封印之剑,爆起全身力气轰隆一声将宝剑拔出了半截,却被陵一趁机砍伤了左臂。

    然而也就这一刹那间,天动地摇,大地欲倾。

    廉宠就地一滚脱离包围网,狼狈爬开,躲过自天掉落的巨大岩石,眼见阻止不了风羿昊,急忙冲着一旁奋力扑杀的狴犴喉道:

    “狴犴,赶快去把后面的人救过来!”

    狴犴得令,不作停留奔走,廉宠见状,不顾死活硬抢到风羿昊面前,红着眼狂吼道:“风羿昊,风羿昊!”

    她丝毫不防御,探手抓住风羿昊的胳膊,竭尽全力喊道:

    “你被骗了!幽帝想毁灭世界,他想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风羿昊征了怔。而就趁他失神瞬间,廉宠一脚踢飞身后偷袭的敌人,转头在他耳边咆哮道:“这地方块塌了,我们必须逃命!”

    “走开!”已经疯狂的风羿昊猛然用力推开廉宠,再度靠近宝剑,探手握紧,正要拔时,一块巨大岩石陡然自天而降,将心神不宁的风羿昊撞晕了过去。

    廉宠立刻蒙头冲到风羿昊身边,将殇月龙牙往他咽喉一抵,冲四遭敌人怒声道:“都住手,都给我住手!”

    月坞教徒见教主受持,终于犹犹豫豫地持剑,相望茫然。

    廉宠一手向前将风羿昊半抱半拖,跌跌撞撞起身,咆哮道:“你们如果把这剑□,这里就会榻,上面的冰之神殿也会塌陷,那个时候,下面的岩浆就会喷薄而出,这他妈的是座火山,火山爆发你们懂不懂!”

    月坞教徒惶恐地看着剧烈摇晃的神殿,已经有些玉盘开始塌陷,而热浪渐渐自宫殿门口袭来,不得不相信廉宠的话,开始以她为中心缓缓靠近。

    “娘娘,现在怎么办?”纪章沉声道。

    廉宠焦急地望了望宫殿入口,没有狴犴的身影,复四下张望,见风虺开始集结成一股股力量往东南角飞去,遂指向风虺:“跟着动物走!”

    言罢让纪章抗着风羿昊,飞也似地向东南逃去。

    众人亡命狂奔,气喘吁吁抵达风之神殿最东南角一块陡峭的石壁前,一束束光线自上挥洒而下,在地上映衬出斑驳光影,而无数的风虺齐心协力向顶上冲撞,把那洞口越顶越大。

    廉宠抬头打量一圈,取下银丝捆在风羿昊的破天落日弓上,一把递给纪章:“往上射!”

    银龙飞出,箭破长空,廉宠将银丝抽了抽,让利箭卡住洞口,指着峭壁上的坑坑洼洼道:

    “爬上去,快!”

    “娘娘,你……”

    纪章的话被暴躁的廉宠强横打断:“快,快,快!”一边说一边已经推攘着陵一、陵四往上举。

    纪章知道如果廉宠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用活着出去见逆龙帝了,知道她性子急公好义,绝不会先离开,也不多话,帮着她顶托众人向上。所有人都依次攀爬在壁上后,他不由分说一把托举廉宠。

    廉宠歪了歪身子,低头看了纪章一眼,又扭头望着远处,一咬牙,双手四脚麻利向上,一边爬一边不住往后看,终于,在飞沙走石浓烟滚滚中,看到了狴犴的身影。

    狴犴几下跳到峭壁面前,放下猊下等人。

    “大师,火焰宫殿那边怎样了?”

    “岩浆奔腾,掀起三人高,火照之路已被淹没,可火势仍在迅速上涌,陵三、陵五留在此宫门口,以内力结五芒寒冰阵强行抑制火势,估计再过三盏茶时间,岩浆就会涌入这里!”

    廉宠眼珠左右移了移,突地挣开纪章的手,一个猛子跳下峭壁,落在猊下身边,飞跨狴犴身上,头也不回道:“我去去就来!”

    “娘娘!”纪章心惊胆战跟着跳下,可是哪里追得上狴犴。

    狴犴载着廉宠左腾右扑,迅速回到了大玉盘中间。

    天上巨石陨落如雨,大地晃动,人几乎无法站稳。廉宠他们刚落地,脚下的玉盘便陡然碎裂滑落,饶是狴犴反应惊人,一个猛子跳回地面,落在宝剑旁边。

    廉宠朝入口处一望,已经可以看见妖异猩红的黑红色光芒。

    她当即蹲在宝剑面前,双手紧握剑柄,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宝剑往回插。无奈拔剑容易插剑难,折腾半天,那剑居然纹丝不动!

    狴犴见状,也来帮忙,然宝剑依旧难以撼动分毫。廉宠被惹毛了,索性让狴犴站直身子,然后依着它,金鸡独立站在剑柄顶端不住往下直桩,可这剑还就是跟她卯上了。

    廉宠折腾了半分钟,实在没辙,闻得顶端又开始轰隆隆,而岩浆已经冲破宫殿大门向这里肆虐而至,急得跳脚,又奋力往下摁了摁,突觉头部压力骤至,闪腰扭开,从剑柄上摔了下来,泥沙钻入眼睛,赶快揉了揉,正要盘腿起身,忽而想起什么,秀眉团蹙,小嘴扁了扁,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往手指轻轻一割,然后滴到了宝剑上。

    没有动静……

    “喂,给点反应啊!”廉宠又挤了滴血,涂在冰蓝渊寒的剑身上,反复搓了搓,凝神打量四遭,最后挫败地咬着指头。

    这时狴犴含住她衣角扯了扯,示意她赶快逃离,廉宠不理睬,继续压那宝剑,又过了半分钟左右,狴犴一抓捞起她,正要放到背上,突然之间,那宝剑开始绽放瑰丽光芒,如金色赤目,如血色摄人,如冰色霜冻,如黑色可怖……

    然后,她再度听到了远古巨龙之啸,再度落入了炽白的虚空!

    不要,宇文殇,宇文殇!!!

    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绝对不能离开!

    廉宠在无尽的黑暗中撕心裂肺地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种极度的恐慌与焦虑令她生不如死,如此仿佛经历了一万年,她终于睁开了眼皮。

    这是……什么地方……

    万象昏阴,杀星闪烁。巨鳞插云,鬐鬣刺天。雷电撕裂,山岳崩塌。土地浸染出血色,白骨累累,尸积如山,死一样地静!

    天机诡、地象衰、人道丧!

    廉宠纵使杀人无数,历经战场风沙,亦从未见此等惨绝人寰之象。不禁踉跄后腿,不意抵上一物,扭头一看,却是狴犴!

    狴犴金眼炯炯,非比寻常地兴奋,在地上左扑右腾,示意廉宠上来。廉宠唇色微微发白,不忍再看四遭惨色,几乎有些虚软地趴在狴犴背上,突厥身子一轻,再低头时,竟已腾云驾雾,浮在了半空!

    廉宠再难克制,“啊”地抱住狴犴脖子,实在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狴犴凌云奔腾,直飞青天,忽而一声巨啸,化身为龙。御风驾雾,穿过青峰。廉宠恍恍俯视,但见大地一派枯焦,妖异的黑色,仿佛爬满彼岸花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或春、或秋,一直到她的眼睛对无边无际的血色已经习惯时,突而烟消云散,置身峻秀绿翠青山仙湖畔,然后狴犴一个回旋落地,驼载廉宠于群山飞驰,处处鸟语花香,碧荷幽泉。

    廉宠渐觉景致有些眼熟,仔细辨认,却发觉此处似乎是神龙寺后山,刚有这种想法,狴犴已经奔至一座青色如玉如翠的宫殿。廉宠放眼望去,心底澎湃激昂,无可名状。

    那一座座玉盘如大型荷叶,盛开着雪白雪白,鲜红鲜红的彼岸花,形成一座庞大的空中花园!

    然后狴犴猛然跃起,跳上了最中央的玉盘,入目,当央,是一名衣衫华贵的男子,墨发如绸,姿比玉柳,正逆光背立。

    狴犴微微一抖,将廉宠放下,缓缓走到那人身边,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掌。

    “你来了。”那男人轻轻抚摸着狴犴的额头,声如幽泉,仿佛在与情人低语。

    好像,不是跟她说话。

    廉宠左右看了看,脚腕不知啥时候被崴了,此刻才发现有些痛,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尴尬开口:“那个……”

    男人似乎不曾料到此处会有其他人,闻声猛然回头。

    俊眉入鬓,凤目如珠,眉间一点朱砂痣,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帝幽!”廉宠脱口惊呼。

    这,这又是海市蜃楼?

    还是,她在做梦?!

    还是,她穿了!

    庄生梦蝶,听起来很唯美,经历起来实在令人崩溃。

    “何人?”帝幽凤目如剑,微挪一步,眼底风云变幻,蕴藏着深深的寒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廉宠忍不住扯了扯头发,哭丧着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是帝幽?!你真的是帝幽!?”

    搞笑吧,前世今生,神兽飞天,她这辈子前几十年算白活了!

    帝幽又向前走了两步,身旁狴犴忽地一个扑腾冲到廉宠面前,劲道太大,让她不禁晃了晃。廉宠现在心情糟糕透了,没好气地用手臂拨开狴犴:“别闹,我脚痛!”

    看着狴犴乖乖呆在廉宠身边,帝幽原本阴沉的俊颜微微皲裂,颇颤抖开口:“你……是何人?”

    廉宠垂头丧气,垮着肩膀,眼下也没其它事情可作,管它是做梦还是穿了还是怎么地,她被这帝幽给害惨了,气急败坏道:“我叫廉宠,如无意外,各种证据证明我应该是青鸳转世!”

    “鸳儿?”凌厉的凤目深瞳渐渐卸下防备,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帝幽迈步走到廉宠面前,修长而骨节分明,宛若玉雕般的手抚向她脸庞,如烟波飘渺,竟完全感觉不到实感。

    廉宠诧异地伸手抓了抓,发现他竟然是透明的!

    好吧,看来她也顺便撞鬼了。

    “鸳儿,真的是你……是孤做梦,还是……”帝幽贪婪地打量着廉宠,眼底渐渐露出狂热。

    “你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妖怪?……龙?”廉宠抓抓头,有些无奈问道。

    帝幽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逡巡,缓如清风拂扰,带着痴迷与眷恋。

    廉宠斜着眼睛,反手擦了擦额头,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你到底是什么,这里到底是哪里?其实,其实我也不大相信自己是什么青鸳转世,我现在很迷糊,这里太莫名其妙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得先告诉我这是哪儿,我要回去,我得回去啊!”

    帝幽闻言收了收手,宛若新月初雪的俊美容颜轻轻淡出一抹笑容,低头在廉宠耳边喃喃道:“你叫做……廉宠?廉宠,看到你,孤很高兴……因为孤明白,孤已经成功了。”

    廉宠心底的猜测再次浮出水面,好不容易逮着个当事人,管它是不是做梦,她急于求证地询问:“帝幽,你做了什么?后世传闻,说玄算想借四神的力量杀死你,而你竭尽血气将四神封印于皇陵,但是,这其实不是事实的真相是不是!?”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继续道,“‘如无见,不若世无轮回’。青鸳生死不肯相见,你便想覆灭世间,让全世界为你的爱情陪葬?根本就不是你封印四神的力量,而是玄算借四神的力量封印了你对不对?玄算不过一个人,而你是一代帝王,你用自己的权势创造了一个传说,让玄算秘图流传出去,其实是你设下的陷阱,引诱人来解开你的封印,是不是?还有,我这么穿来穿去,还有这座神殿在异世的出现,都是你的力量吗?是你在找青鸳吗?”

    帝幽邪魅一笑,却带着淡淡的凄怆:“真相如何,还重要吗?重要的是,孤终于找到你了。世间已覆灭,再无轮回,你且在此处陪着孤,待孤寻回失散的魂魄,复凝为体,创新世,建立永恒乐园,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wk,这家伙比宇文殇还疯!

    廉宠很崩溃,她想劈头盖脸斥骂这神经病一顿,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将心比心,把他想成宇文殇,她没来由地有些难过,吞了吞口津,斟酌道:“那个……帝幽先生……”

    “唤孤玠梧。”

    “啊,玠梧。”廉宠向他稍稍靠近,尽量柔和道:“你……很爱青鸳对吗?”

    不待帝幽回答,她低头凝视一旁的彼岸花,继续道:“我问的好像是废话。”她不自觉抓着后脑勺,“那个,玠梧,其实我想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青鸳不放弃,谢谢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了宇文殇……”

    “宇文……殇?”帝幽轻声低喃,凤目蕴含迷茫。

    “他是你的转世!也是我的夫君。”廉宠急忙开口,“我跟他……”

    她说得很快,从第一次在皇宫救下那被视作凶煞的孩子,一直讲到了焕儿的出世。帝幽安静地聆听着,不知何时,两人并肩坐在花丛中,身后的狴犴在花朵上伸着懒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中,没有杀戮,没有罪恶,只有一派宁馨。

    “所以……”她抱着双膝,侧首仰望帝幽,那俊美的面孔如雕如琢,嘴角蕴含缠绵,远望青天白云。

    “玠梧,你的确成功了,你改变了宿命。可是,我不是青鸳,我要回去陪着我的爱人,我的孩子,而你的青鸳,会在万年之后,重新回到你身边……”

    凤目含烟,淡雅脱俗,绛唇映日,朱砂流丹,宛若倾世白莲的俊美容颜熠熠生辉,撩人心怀。

    帝幽将手轻轻放入廉宠掌心,轻轻一笑,眼角万种情思,倾国倾城。而那如海如洋的曼珠沙华,陡然绽放新芽绿叶,俯仰相依。

    然后,化作一丝青烟,升天飞龙吟,却向蓬莱去……

    廉宠双手向上,恍然白光流逝,山海千重,变化桑田。

    炽目的光芒迫得她紧紧闭眼,再度适应时,先觉身子摇晃,猛然睁开,赫然发现自己仍在大玉盘上,手里紧紧握着宝剑,已将它整个儿推插入地,而漫溢上来的岩浆火焰凝滞在原地,不肯退去,也无法前进。

    周身已经大汗淋漓,她抹了抹脸,向后一仰倒在狴犴身上,气力全无,虚脱地倚靠神兽背上,任由它驼载着向峭壁处飞奔。

    遥远的瀚河之畔,炤山之西下,巍巍离台城。

    帝君大营中,华美龙榻之上,沉睡中的王者猛然睁开了双眼。

    宇文殇宽大的手掌抚上自己额头,在太阳||狂c|摁了恩,指缝间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绝美凤目。

    半晌后,他重新躺回榻上,脑海模模糊糊回忆着适才梦中所见,却再难分辨,只隐约记得一片青色的天空,纯白,极红的独摇,花间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他日思夜念的宠儿,而男人……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

    他辗转反侧,在对宠儿的极度思念中,再次昏昏沉沉入睡。

    奔至半路,见纪章、猊下迎面奔迎过来。

    “大师,我把宝剑插回去了,应该没事了……”她虚弱道。

    猊下摇头:“这座宫殿历经上万年岁月,大半坍坯损坏,又受此动荡,塌陷实在难免,吾等必须尽快离去,否则恐被活埋于此!”

    廉宠也没力气再多说话,点点头,让猊下、纪章上来,复想到什么,勉力问道:

    “风羿昊怎么样了?”

    纪章木无表情回答:“被月坞教徒救走了。”

    廉宠叹了口气,实在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焕儿失踪

    逆龙十年七月十八日,大炤与西覃在银鼎岛南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水战。是战持续通宵达旦,整个湖面上火海烧天,如同白昼,喊杀阵阵,尸骨填壑。

    炤国的湖上军事堡垒在这次战争中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至于第二日天明,西覃凯旋。由是展开了为时半个月的湖面争夺战。

    而已经晚了三、四天仍然没有接到廉宠音信的宇文殇,也越来越忐忑不安。

    碧水夏色,青山横草。

    水面掠过一行沙鸥,阴影掩过溪畔的一男一女。

    要命的窒息后,风羿昊连连呕出了肺中积水,总算神智略微清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双小手擦过他嘴角,脖项,然后狠狠摁压着他的胸膛,过一会儿,有凉滑的柔软覆在他唇上,有节律地吹气。

    他有些恍惚,眼皮动了动,却感觉一阵酸涩,似有泥沙喀在里面,如此不住颤动眼睑半晌,方朦朦胧胧张开眼,却在最近的距离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

    察觉他终于清新,廉宠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直起腰跪坐,手臂擦了擦鼻子,关切道:“你还好吧?”

    风羿昊受惊地以肘支撑半仰起,视线不自觉落在她兀自启阖的一抹粉嫩上,手微微抬起,带着厚茧的指肚摁住了自己嘴唇。忽觉头一阵刺痛,不禁摸了摸,才发现头上已经用布条简单包扎过了。

    “醒了就好,你再休息会儿吧。”廉宠被风羿昊看得有些尴尬,佯作无辜地起身走到一旁。

    风羿昊又这么愣了会儿,低头看看自己被敞开的衣衫下湿漉漉的胸膛,再看看不远处蹲在水边拧衣服的廉宠,像个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年耳根一红。

    “你……”他有些不知所措开口。

    廉宠背着他翻翻白眼,十分镇定道:“你别想歪了啊,我可不是非礼你。我醒过来就趴在溪边,见你溺水了,就把你给捞了起来,之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你一次,算还了啊。”

    耳畔似乎响起那遥远的娇斥:“太子,今日你救我一次,又杀我一次,我们两不相欠!”

    风羿昊不禁忍俊一笑,嘴角莞尔,半眯着红宝石般的动人眼眸直勾勾盯着溪畔娇小身影,忽而想到什么,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眼上亦染着浓浓的黑雾。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廉宠回头看了看他,见风羿昊拳头紧握,满脸不甘地盘坐地上,缓缓靠近他,在他身边抱腿坐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四神的力量,是幽帝想毁灭人世,所谓玄算秘图,也是他的伎俩……如果我不阻止你,现在我们大家恐怕都没命了。”

    风羿昊慢慢侧过头来,眼底泛出一丝凄楚:“我是你的敌人,你为何又要救我?”

    廉宠抿了抿唇,认真道:“要杀你,我也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杀了你。”

    “呵……战场……”风羿昊笑得无比苦涩,“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江湖刺客,没有国,没有家……战场……呵……”

    “对,对不起……”廉宠低声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又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这一辈子,做的事,没有一件不失败,连最后都被人兜入了一个骗局……”风羿昊似乎被揭开了内心最沉痛的伤疤,在这个自己追逐一生的女子面前,再也无法抑制,暴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我……”廉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挪近,伸出手勾住他肩膀,轻轻拍抚。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知何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狴犴跑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风羿昊,钢铁般的利爪就要往他身上掴去。

    “住手!”廉宠喝斥,怒瞪狴犴,指着自己一旁:“坐下。”

    狴犴心不甘情不愿哼哧哼哧坐下了,一双金目却不依不饶地盯着风羿昊。

    “探路回来了?”

    狴犴动了动前爪,站起身子,向着西北方向转了两圈。

    廉宠也跟着站了起来,往远处望了望,低眼对风羿昊说:“其实……我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若世间有因果报应,宇文殇的确罪该万死……所以,我不会劝你放弃仇恨,可是,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他。”

    她顿了顿,转到狴犴身旁,略迟疑,又两三步走到风羿昊身边:“当然,如果你不是为了来报仇,而是想找朋友喝酒赌牌的话,我随时奉陪……”

    说完,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努了努风羿昊。

    风羿昊迟疑地伸出手,廉宠立刻向上与他掌心相击,然后掰起他的手向上,再击一次,五指相合握在一起,交叉大拇指,又紧了紧,她豪爽笑道:“一言为定。”

    风羿昊愣了愣,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廉宠点点头,起身跨坐狴犴背上,侧首道:“此处应该离南京不远,我先走了,后会有期。”说完正要转身,却闻风羿昊喊道:

    “廉宠!”

    “嗯?”

    “如果……我真的杀了宇文殇……你会怎么办?”

    廉宠怔了怔,目光落在远处,脑海不自觉浮现了帝幽消逝前的笑容。

    “他很怕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他。”

    廉宠刚离开,天空骤雨。

    暑雨随风青山里,乱沤浮曲砌。浊石潺泉空自咽,荒兰拥败渠。

    红发男子,怅然独立。

    廉宠驾着狴犴向祈华山狂奔,孰料刚入山,便遇上一支帝王禁卫,见了她立刻前呼后拥而上,山呼万岁地迎回宫中,不多时,张经阖一脸憔悴奔了进来,欣喜若狂地围着她,要哭不哭的。

    廉宠稍作安慰,才得知自从她与纪章去了皇陵失踪后,张经阖就带着人漫山遍野地找。逆龙帝的书信一天接一天,如今已是一日两三封,他不敢告知真相,只得强压住消息。前几天皇陵地震,他更是吃不好,睡不着,若再寻不到廉宠,只好抹脖子谢罪了。

    张经阖还没哭诉完,门外又有通传,称纪章大人也回来了。

    纪章回来时,周身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不见猊下等人踪迹。廉宠原本心急想返回京城看看焕儿,更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宇文殇身边,可神殿之事未了,始终不能安心离开,只得先在祈华山安顿,装作没心没肺地样子给宇文殇回了信,又把皇陵所闻所见详尽描述后寄给了楚怜。

    第二天,纪章醒来后,方告知了她晕厥后的事情。

    原来她昏迷后不久,风之神殿便坍塌,上面冰水融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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