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四爷的掌上明珠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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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的掌上明珠 作者:未知

    完手一伸,初晴便笑着将手放进去,陪坐在胤禛身边。玉川书屋

    初晴扫了一眼棋局,嘴边噙笑。

    胤礼也在一旁观战许久,心中尚未定论,见状便笑问:“熹妃娘娘是否有高见?”

    初晴笑着不置可否。

    胤祥笑道:“熹妃娘娘觉得臣能否侥幸赢得了皇上?”

    初晴的棋艺是胤禛教授的,这些年来和他棋盘上较量下来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本事。简单的看了看就知道胤禛刚才走了一步废棋。这原由嘛……

    “怡亲王爷如若获胜,不是侥幸,而是遇到了贵人相助。”初晴笑着睇了胤禛一眼。

    胤祥笑道:“正是呢。皇上棋高一着,微臣自然是要借些外力的。惭愧之至。”

    胤禛淡笑道:“好了,怡王倒也不必在朕这里自谦。接着下吧。”

    一时又安静的下起棋来,耳边只听到朔风呼呼的吹动屏风的声音和落子的脆响。宫女烹制好了茶站在亭子外面候着,初晴自去接过来捧了放在胤禛手边,又给胤祥和胤礼各自放了一盏。三个人先都只是下棋观棋,等到胤禛拿起茶盏浅啜了一口之后,另外两个也才如梦初醒的喝茶。

    胤祥饮了一口,笑道:“甘香如兰,幽而不冽,啜之淡然,似乎无味。”

    胤礼笑着接口道:“是皇上素日最喜欢的太平猴魁。”

    胤禛淡笑道:“饮后,太和之气弥沦于齿颊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

    初晴笑道:“人说字如其人,其实啊,茶亦如其人。”

    初晴看向胤禛道:“无味之味,乃至味也。”就像是胤禛这个人,看似寡淡清浅,实际上最是用情至深。只不过心中看重,不会随随便便付与他人。

    胤祥和胤礼都点头赞同道:“诚然如此。”

    胤禛看着初晴,像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全世界。那里有信任,有了解,有爱恋,有温暖。胤禛握紧了初晴的手。

    元月末,无雪,冷的有些干瑟。

    初晴清早起来坐在景仁宫的正殿厅内接受弘历惯例的晨省。初晴看到弘历恭敬的行礼之后,默默的站着等她说没什么事就退下吧,忍不住说起了闲话。

    “弘历,你今年多大了?”

    “回禀额娘,实岁十三,虚岁十四了。”

    初晴自然很清楚这个。弘历也不知道为什么晴姐姐会问起这个。自从皇玛法去世,天下改朝换代,晴姐姐又换了一个身份回到宫中,弘历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对人和事都有了许多新的思考。有了新的思考之后,既有了新的领悟,也有了新的迷惘。对晴姐姐就是最大的一个迷惘。他该如何泰然自若的称她为额娘呢?

    “十三岁,你的额娘已经入了当时的禛贝勒府。十三岁,先帝也已经登基多年。十三岁了,你也该懂得,帝王家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和必须做的选择,还有必须选择的承担。”

    弘历看向初晴,久久的回味着她的话。说话的人,是他自幼受其教导的晴姐姐。他有多久没有听她这样状似无意实则深远的教诲了。长姐如母。其实,在他心中,晴姐姐也是他的半个母亲。当年,亲生母亲位份卑微,若不是晴姐姐呵护备至,他又怎能安心的成长呢?他会不会像三哥那样不受皇阿玛重视,亦或者像四弟弟那样荒诞不经浑浑噩噩呢?

    “弘历小豆包。”初晴叹气般的叫起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弘历的眼睛泛起晶莹。

    “我做的那些选择,就是我之所以成为我的原因。而你要做的选择,你可是想清楚了?有的事情你也许一时无法理解,但是你可以试着去原谅。少一点苛责少一些定论,多看看,多想想,再做决定。好吗?”

    初晴以平等的身份和弘历诚挚的说出心里话。

    弘历默立。

    “弘历谨记。”

    良久,久到初晴以为弘历不会接受她的解释不会开口理会她的时候,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了弘历坚定的声音。

    看到弘历转身走出景仁宫的如竹般秀拔的身姿,初晴微微一笑。

    “难怪四四会秘立你为储君啊,弘历小豆包。胸襟气度,才情见识,你的确当得起四四的信任和交付。只不过……”你败家的本事太厉害了,难不成是早年在节俭四这里受的阴影?

    初晴被这个想法弄得嘴角抽了抽。

    “汪汪!”从小角门传来狗吠声,如意带着一路的铃铛响扑腾扑腾跑过来。

    初晴离开座位,蹲下来逗弄如意。

    “如意啊如意,你最简单最快活了是不是?”如意晃了晃尾巴,又歪倒在地上任初晴给它挠痒。模样很是享受。

    “你说四四在干什么呢?”初晴开始一厢情愿的和如意进行对话访谈。

    “哦,你知道?是啊,我当然也知道。青海战乱嘛,他无暇□嘛。我明白。你说他把你送给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如果他太忙了不能来,就让我虐待你来解气啊?”

    如意一个机灵的滚开了。

    初晴看着躲到桌腿下的如意扑哧笑了。

    “做狗做到你这个境界,也真是通灵了。”

    “主子,如意是不是跑您这儿来了?”春花忙忙的从后面转过来。见状又笑道:“主子,您又在欺负如意了?”

    初晴站起身来,春花过来扶着她。

    “要不我还是欺负你?”

    春花笑道:“您还是欺负它得了。奴婢还要给您做牛奶饽饽呢。”

    初晴笑道:“嗯,有长进,看来撒法图是只能被你欺负的份儿了。”

    “主子——”春花拖长了尾音。

    初晴认真的说道:“你看主子我都每年变个样了,四处折腾,各种乱来,你就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守着我多没出息啊。”

    春花不觉着眼里涌出泪花,“主子,您说什么呀?”

    初晴拉了春花的手,那双手帮她盖过被子,缝过衣服,梳过头发,做过点心,端过茶水。特殊的时候还会紧紧握住她的手,温暖她。

    “我在说你也该给人家撒法图一个名分了。”初晴用戏谑的口气说话,掩饰掉声音里的依依不舍。“你就让他从了你吧,啊?”

    春花脸红通通的,羞怯,欣喜,为难,担忧,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里乱。

    “主子,奴婢,奴婢还想多伺候您。”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初晴的声音既低且轻。寥寥如风。

    坤宁宫碧纱橱内,皇后歪靠在锦绣芙蓉靠背上,眼神宁静的看着初晴除下纯金嵌翡翠叶子祥云珠花的指甲套给她剥松子。如云的发髻上一朵海棠花步摇灼灼其华。别的首饰多为玉饰,莹然清润,别致好看。

    “皇上给年贵妃送去的金银首饰个个价值不菲,件件都是罕有的珍品。”皇后忽然淡淡的开口了,起了一个随意的话题。

    初晴抬眸,桃花眼依旧纯澈流光。“哦?好像是这样吧。”

    皇后悠远的看向窗外的晴光。

    “但是皇上送给你的都以新巧别致取胜,个个跟你很配。”

    初晴剥松子仁的手指微微一顿。

    “哪一边是用了心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有那些愚笨之人,才会说年贵妃盛宠。”

    初晴但笑不语。

    “年贵妃或许不一定不比你多情。但是她走不进皇上的心。曾经,本宫以为皇上是无心之人,却没想到,终究你还是做到了。”皇后的声音轻如呓语,又像是叹息。不知是为谁。

    初晴微笑着把一撮松子放在皇后手上,道:“我没有想那么多。”

    皇后怔了怔,点头含笑道:“没错。便是如此罢了。你做什么都胜在自然而然,发乎内心。想要什么你都很清楚,然后就去争取。争取不到也不会放弃,却也不会看轻自己。”

    初晴看着皇后,从没想过她会那么了解自己。

    初晴张了张嘴,道:“对不起。”

    皇后笑道:“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对本宫而言,多一个少一个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对皇上而言,有你就不同。本宫应当谢谢你才是。”

    初晴垂眸。

    皇后道:“你可能觉得本宫很奇怪,还不如年贵妃来得直接明了。但是本宫一直觉得,只要皇上开心就好了,至于那份开心是谁给的,就不重要了。”

    初晴抬头看着皇后,浅笑道:“所以您是皇后。”

    皇后道:“所以他不会让你做皇后。这个位置太累。为你精挑细选了钮钴禄氏的身份,为你不惜瞒天过海。”

    初晴不解,怎么皇后说的像一切尽在胤禛的掌握之中,如果他想的话还可以让她做皇后。

    “您的话里有话。”

    皇后笑笑,“本宫今天多言了。你就当是人上年纪了胡言乱语吧。你也别光顾着剥,自己也尝尝。”

    三月,胤禛亲诣太学,谒孔子,讲经论学,以俾于世道文教。

    初晴后来听弘历转述胤禛在太学发表的重要讲话后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胤禛认真求实,讲究逻辑和条理,侃侃而谈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

    三月的风吹着他的袍子,眉眼冷峻,话语理智又深刻,心底里却是那样仁爱苍生的一个人。仁而不忍,不忍江山风雨飘摇,国柱被蠹,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初晴轻轻的笑着,又轻轻的摇摇头。

    弘历看着初晴脸上泛发的异彩,有一瞬的动容。晴姐姐对皇阿玛,应该不只是限于男女之情那么简单。有心之所属,更有与我心戚戚的赞赏与欣慰。

    发现自己陷入遐思把弘历撂在了一边,初晴回神笑道:“弘历,撒法图前日还说看了你练箭,夸你身手了得,也让我瞧瞧,可不可以啊?”

    “是。弘历遵命。”

    空地上立好了箭靶,风鼓动着庭院里的梨花和柳絮,片片梨花飞白,朵朵柳絮随风。

    弘历站在庭中,目光沉稳,姿势熟练,拉弓扣箭,动作行云流水般恣意又笃定。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嘣。”

    正中红心。

    弘历看了看羽箭,露出笑容来,又回头看初晴。初晴站在一树梨花下,身上穿着象牙白的春裳。梨花如雪,落满了她一身。看着看着,好像她整个人都变得莹然透明了。弘历的心没来由的一慌。

    再看时,初晴又还是在树下满意的笑望着他,不住的拍着手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果然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小伙子有奔头哦。我想想看,我家弘历这般人品才干,什么样的女孩儿家才配的上呢?前天?大前天?李荣保的福晋带了富察小丫头来宫里做客,那个小丫头绣了个小荷包给我,我看她着实不错。要不你考虑一下?”

    弘历好气又好笑的走近,“就因为给您送了小荷包?”

    初晴想了想,笑道:“还送了她亲手酿的梨花春呢。你知道我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梨花春酿了吗?聘了聘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你想喝梨花春很久了吗?”

    “那是当然啦。我当初在杭州……”初晴察觉到一丝诡异,顿住,弘历朝她偷偷吐舌头,然后恭顺的打千行礼道:“弘历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刚才问她话的是神出鬼没的胤禛。有着冰山雅号的雍正皇帝。

    “嗯。”胤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儿臣先行告退。”弘历见着形势有变,赶紧撤退。

    “弘历,要不要我送你啊?”初晴忙要跟过去,胤禛把她拉了回来。

    “你当初在杭州?”胤禛挑眉重复了一遍。

    “呵呵。”初晴干笑。

    “如果我没记错,是和姚范在一起吧?”

    “呵呵呵,皇上的记性真好。”初晴接着干笑。“怎么就这么好呢?呵呵呵。”

    胤禛揽住初晴的纤腰,“你还想喝?”

    “不是才喝了吗?”

    胤禛直直的看着初晴,像是要把她刻入眼眸深处般仔细而专注。

    胤禛缓缓的抬起手,初晴以为他要弹她的额头,忙别开脸半眯着眼躲着。胤禛手势上扬,将一片梨花从她发间摘下。

    初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胤禛霸道的说:“以后不许喝梨花春酒。想想也不行。”

    初晴暗自吐舌。你知道我想没想?

    胤禛道:“我自是知道。”

    初晴“咦”了一声。她没出声啊。

    胤禛将手摊开,梨花被倏地吹走。

    “回头把这里的梨花砍了。”胤禛忽然说。

    “这算不算无理取闹啊?”

    “这里是皇宫,我说了算。”

    “好好,我服了你了。砍了要记得种新的哦。桃树怎么样?杏花也行。还是桃树吧,桃子比杏子好吃。”初晴唠唠叨叨的自顾自说着。

    胤禛将她拥入怀中,低喃道:“怎么都好。梨花太凄清了。”

    “四四,你干嘛抱我抱得这么紧?”初晴忽然觉得胤禛有些反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吗?

    胤禛不语,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的抱着初晴。

    刚才,他分明看到了。初晴,在梨花树下,身影模糊。梨花如雪,她也像雪一样融化得透明。

    梨花,别离之花。

    第 57 章

    初晴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娥太监作无语状。非常文学胤禛一个口谕,半个御书房就搬到了景仁宫。铁梨案,象牙笔舔,竹纹笔筒内毛笔如林,太极图端砚,旁边磊着高高的四匣程君房墨。原本挂在御书房的沈周的山水图,一卷黄庭坚的字,还有一卷归去来图,非常不客气随主人入住了。

    初晴看着自己这个闲适随和的宫殿一下子变得充满了学术气息。尤其是看到那些个名家字画心生嫉妒。胤禛每天在这种环境下熏陶着办公,气质修为不高得令人发指才怪。

    “诶,这么个小瓶子也带过来作甚?本宫这里难不成连个花瓶都没有,还劳皇上费心的?”初晴看着宫女小香恭恭谨谨的捧着一个碧清如水的花瓶进来。

    “回禀娘娘,这个宋磁菱花瓶……”

    “停。好了,本宫明白了。”没等小香说完,初晴立马让了一条道出来。宋磁的,传世的好东西啊。都是御用的级别。惹不起啊。

    一架博古围屏颤巍巍的被几个小太监抬了进来。

    初晴看着这个进一步打扰她的房屋布置整体和谐度的器物笑得牙痒痒。

    “这个又怎么解释啊?”初晴凉凉的开口问。

    “回禀娘娘,这是皇上闲暇之时赏玩解乏用的。”

    “本宫知道。本宫是说这个原来不是养心殿的东西吗?”搬起瘾了这是?

    “娘娘好记性。回娘娘话,皇上说了,打墙也是动土,叫奴才们一并搬过来。”

    初晴眯眼。

    小太监们后背一凉,忙去找地方放下,又把锦匣子打开,把胤禛收集起来的各种奇巧玩物按原样摆好放好,其中鼻烟壶最多,西洋的器具也不少,还有些奇香。

    初晴看到了一块枷楠暖手,是春初胤禛得了命人制成的。

    “把那个拿来。”初晴素手微指。

    东西递到了手上,初晴看着它出神。

    “实在是块好香。做四件玩器,赐怡王、舅舅两块,给你带一块来,朕留一块,现今不时把握。”

    那个时候,胤禛是这样笔蘸朱砂,写在年羹尧的奏折上的吧?

    别人妄加揣测,说他将来对年羹尧和隆科多做的是兔死狗烹之举,而他其实只是性之使然。大爱大恨,对背叛了自己的人决计不容忍的爱恨分明。

    如此,而已。

    他们现在几乎和胤祥获得了同等的待遇,今后的下场都只能怪他们自己。

    他一定会很恨很痛很寂寞。突然,好想见他。

    初晴握着那块枷楠暖手出声问道:“皇上此刻在做什么?”

    “奴才不知。”小太监跪地低头。

    不是不知,而是不敢乱讲吧。胤禛对底下人都是管得很严的。若是有轻易泄露他的行踪,不管是对谁,恐怕都是……

    初晴无奈的摇摇头,把东西递回去。

    “知道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到了晚上,一批堆积如山的匣子装着奏折被送了过来。初晴知道,胤禛该要过来了。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小高子的声音就在宫门口唱响。

    “皇上驾到——”

    时刻已经有些晚了,初晴早就卸去了彰显身份品级的钗环旗头,长发如墨,及腰垂立,一身珍珠色暗花流云纹绫纱衫子,不胜春寒般的单薄。

    “免礼。”胤禛大步进来,没等初晴半蹲就去执了她的手牵了她进去。

    “那些虚礼是做给别人看的,这里是你的景仁宫,你不必如此。”胤禛边走边说。

    “皇上大张旗鼓的搬了半个御书房过来,恐怕此刻关注我这景仁宫的人不在少数。我再若有个不妥的,岂不是惹祸上身?”

    两人步入殿内,宫人尽散。

    初晴回身,手臂勾住胤禛的脖子,语带娇嗔,问道:“说吧,你今日这是为何?明明我就是尽量低调了,你却偏生要不得我安宁几日,是不是?”

    胤禛回揽住初晴,额头抵着她的,默然不语。

    初晴疑惑的看着他,手扶上他的额角,“怎么,头痛?有烦心事?”

    胤禛摇头,俯首贴近初晴的唇,蜻蜓点水的碰了碰。

    “你先睡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对视了一会儿,胤禛艰难的说道。

    “我再陪你一会儿。”初晴笑道。反正这是她的寝宫。

    “好。”胤禛回答得很干脆。

    初晴看了看胤禛,明明就是在等她说那句相陪的话,不禁笑道:“像个孩子似的。”

    烛火通明。几案上的奏折堆在左侧,批复了的都移到右侧。初晴披着一件明蓝色的宁绸披风,看着一本一本的奏折搬家。眼睛有些干涩,睡意滚滚,一个呵欠被手掌拢住。

    “初儿,去睡。”胤禛头也没抬的说。

    “我还不困。”初晴振作精神,起身走到博古围屏前转悠着细看。有一个地方收着胤禛惯用的几枚玉印。

    初晴拿起那枚刻着“朝乾夕惕”的玉印。胤禛有时候会作画,更多的时候是写字。落款的时候大多盖的是这一枚印章。

    “朝乾夕惕:终日勤奋谨慎,不敢懈怠。”初晴低低的自语。再扭头看灯下时而展颜,时而蹙眉,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疾书的人。

    就算是忙成这样,也还是想尽量的多陪着她。他是这么想的吗?

    胤禛停下来,揉了揉酸软的手腕,眼睛看着奏折,手伸出去拿茶盏。看也没看就凑到嘴边,却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

    初晴见状,笑道:“是我忘了,罪该万死。”

    说完就把茶盏端走,到放着小茶炉的地方去倒茶。把黄底吉字的茶盏搁在高脚楠木几上之后,初晴伸手去提宜兴紫砂小茶壶,却没想到,她明明伸出手去,手却仿佛从茶壶的身上穿过一般。

    初晴当即愣在原地。

    “初儿?”胤禛遥遥的看着这边,发现初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

    初晴慢慢的又伸手过去,这次却摸到了壶柄。初晴长舒了一口气。

    倒好茶,再过来的时候,初晴还是心有余悸。眼睛一直死死的把茶盘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它就会没有征兆的从手里滑落。幸好没有再发生刚才那种诡异的事。

    胤禛看着初晴如临大敌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初儿?”

    “啊?”初晴抬起眼睛,对上了胤禛深邃的眼睛。

    “四四,”初晴绕到胤禛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头枕在上面,把眼中晶莹的液体逼回去,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圆明园啊?我想看濂溪乐处的莲花。”

    胤禛愣了愣,温柔笑道:“等到莲花开的时候,一定带你去。”

    “莲花开之前就要去。我怕错过了第一朵。”初晴闭眼嘟嘴撒娇。

    “好。”胤禛的声音满是宠溺。

    到底没那么容易脱身去看第一朵莲花。

    四月,叙平定青海功。年羹尧赫赫扬扬荣归京城,胤禛亲自到城门迎接,设国宴。一时人称炙手可热,风头无两,

    谕八旗官员等遵行简朴之道,力改奢靡之习。

    革胤誐郡王爵,永远拘禁。

    外加二月革除儒户、宦户名目,依例纳粮,三月革除各省门差牙帖等各种大刀阔斧斩草除根的整顿吏治的措施,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胤禛如置身水生火热之中,每日的早朝都是一场战斗。他每每推行一个新的措施,必然会遇到明里暗里的质疑反对,而身边可用之人能用之人又是少之又少。

    初晴看他每晚都批奏折批到午夜,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又不见了,心中既疼惜又无奈。

    等到终于能去圆明园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离开京城的几年里,初晴时常想起圆明园的恬净时光。入宫后胤禛一直无暇再带她过来旧地重游。现在重新站在濂溪乐处的小殿前面,赏着满目的净绿粉红,初晴感慨万千。

    还记得那个时候,婉怡还在,弘时也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弘历还没有出生呢。她呢,除了想着怎么讨胤禛的欢心向他表白之外就是吃喝玩乐,纯粹又简单。现在,婉怡死了,弘时有了妻儿,弘历在人前得尊她一声额娘。倒不用再绞尽脑汁的想着接近胤禛打开他的心扉,却要费神想以后的岁月他应该怎么过。

    时间,不多了。那次的诡异事件又在不久前重演了一次。她怎么捡也捡不起那把描着清水荷花的团扇,也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感觉到天气的炎热。本来,她以为自己若是熹妃,应该是可以陪胤禛直到最后的。但是……

    她终于还是想办法调查到了皇后所说的话里的深意。钮钴禄氏并没有死,她在五台山上潜心礼佛,褐衣蔬食,持戒安禅。其实初晴都快想不起她的模样了。这个女人一直都很不起眼,很低调,也很安分守己。不多求,不争,不妒,不怨。她的大病一场,是机缘巧合还是胤禛的刻意安排,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初晴的疑惑终于有了点说法。她就是纳闷呢,如果钮钴禄氏不那么好巧不巧的生病,胤禛打算怎么“安排”她入宫。

    或许,从胤禛把她和他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瞬间起,他就开始想要怎么做、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了吧?

    初晴目光飘渺的看着漫漫秋水,袅袅菡萏。耳边仿佛响起了胤禛的话。

    “初儿,你的封号是‘熹’,因为熹这个字是和‘晴’这个字有着相近的意义,且比晴字更好。晨光熹微,东方既白。比雨过天晴来得更平和。我希望以后你能不遇风雨,无所谓初晴,而是每天都是好天气。”

    清涟涟的泪水顺着眼角脸颊滑落。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又为你做了什么?”初晴低下头,任泪水打湿了衣襟。

    “最可恶的是你都为我做那么多了,我却还是必须离你而去。几年前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风拂莲叶,莲叶拂水,水拂人影,波光碎。

    胤禛人来了圆明园,其实相当于把清朝的中/央政/府这个庞大的运行机构搬了大半到圆明园。故,日常办公仍在进行中。每当他想去陪陪初晴的时候总是会冒出新的政务要他处理。白天是无暇了,晚上的时候也就只能在她睡着之后拥着她入眠。

    初晴很懊恼自己的睡眠质量如此之高,从来都是睡得太沉没能感觉到胤禛的存在。胤禛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丫头从小不就是这样的么?睡着了被人抱走也不会察觉。

    一直到胤禛的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胤禛不过生日,但是他会休息。登基称帝以来,他不巡幸,不游猎,日理万机,终年不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天比较特别一点。春节,他的生日。不过,正因为第二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他更是在连着几天每日每夜的处理政务后在头一天的晚上仍旧迟迟未睡。

    临时接见了几个朝廷大臣,又和张廷玉、胤祥仔仔细细的密谈了许久,再一个人批奏折批到手软,胤禛终于想起了要睡觉。九州清宴里的灯火间或噼啪的爆破两声,寒风刮过窗棂的声音也清晰可辨。疲惫的身影倒映在金砖地上,被灯火拉得老长老长。

    “高无庸。”胤禛的声音在空寂中响起。

    小高子踩着小碎步的声音也紧接着出现,手里已经拿好了外出的黑貂毛裘斗篷。

    “奴才在。”

    胤禛黑眸看他一眼,嘴边一丝笑意,“你倒是挺能揣测朕的心意。”

    小高子伺候胤禛披上斗篷后跐溜跪下道:“奴才不敢,主子恕罪。”

    “起来吧。先打发人过去招呼着,不要扰了熹主子安寝。”胤禛看了看殿内东墙边的自鸣钟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万字殿那边儿。”

    万字殿,四时皆宜居住,胤禛继位前除了宁远居最喜欢的地方。濂溪乐处的荷花已经开过,莲蓬也结了摘了,地方太大太清静,胤禛便让初晴搬到这里来住。

    走出九州清宴,看到外面开始纷纷扬扬下着小朵的雪花。地上已然湿润了一片。胤禛拢了拢斗篷,坐上步辇,往万字殿去。

    万字殿建在水上,雪花融入水中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一个罩着雪白狐裘鹤氅的背影映入胤禛眼帘。

    “初儿!”胤禛命停轿,大步流星的向兀自在立在雪花中的初晴走去。小高子挥手让随行的少数几个人也退下。

    “四四!”初晴眉开眼笑,黑玉般的眼睛流光溢彩。向胤禛快走几步,扑到他怀里。

    “我今天终于没睡着了吧?”初晴得意洋洋的说。

    胤禛狠狠的收紧手臂,责怪道:“胡闹!”

    初晴冷得直哆嗦,鼻尖都红了。只有寒冷才能驱走睡意,她可是好不容易这么下血本折腾自己啊。

    “四四,”初晴仰起脸,秋波潋滟,“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胤禛垂眸,凝视着初晴。

    “嗯!是不是没有人这么跟你说过啊?那我可是第一个对你说这句话的人哦。”初晴摇头晃脑。

    胤禛手掌抚上初晴冻了之后泛着胭脂红的脸庞,微笑道:“你一直都是第一个。”

    “以前都没有怎么正正经经的给你过生日,你那么忙、自己又不上心、也不给别人机会。现在你比以前还要忙……”初晴巴拉巴拉的倾诉起来。

    “以后你要多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太拼命,什么‘以勤治天下’统统抛到一边去。每天都要有好的心情最重要,快快乐乐的。生日的时候要最快乐。我如果不在,没人监督你,你也要自觉点啦,别像个孩子似的还要人家逼着你喝牛奶……”

    “初儿……”胤禛听着初晴絮絮叨叨的千叮万嘱,心里霎时空落落的发慌。

    “春天的时候可以吃点藤萝饼,夏天的时候喝荷叶露珠泡的茶,秋天的时候可以叫人收了桂花酿酒,冬天的时候要多吃点鹿筋补补身子,跟怡亲王爷下棋的时候不要因为想我就走神……”初晴像抢时间一样争分夺秒的说着,“还有……”

    “不要再说了!”胤禛打断道,几乎粗暴的将初晴紧紧的扣在怀里,像是要把她揉入体内一般用力。

    初晴泪水盈盈,摇头哽咽道:“你看你都过得那么单调,没有我你不是更没意思了?要多虚心向我学习,我现在说你还不听,等我……”

    胤禛慌乱的吻住了初晴,不安的,焦躁的,方寸大乱。

    咸咸的眼泪流到嘴边,酸楚和不舍从心底最深处满溢上来。

    “四四,”初晴的声音和雪花飘落的声音融为一体,“对不起。”

    雪花一片一片的坠落,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雪仿佛下到了胤禛的心里,连血液都一起变冷了。初晴就这样在纷扬的静谧的雪花中慢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不见。

    来无预兆,去无痕迹。

    胤禛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那里掉了一滴眼泪还是温热的。耳边还留着初晴的气息,还有她最后的三个字。

    她说,对不起。

    雪花砸进了眼里,生生的冷冷的痛。胤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铺天盖地的雪花裹挟着逃无可逃的苍凉孤寂,将所有的曾经都变成此刻流泪的理由。

    对不起,爱了你。

    爱了你,却什么也没有给你,只剩下唯独长生不老般漫长的时间。

    第 58 章

    三月三,阳光依旧煦暖。

    静谧的某大学图书馆内,某女趴在一堆康熙雍正年间的资料奏折档案上一动不动。隐隐的响起了鼻息抽动的声音,晶莹的泪水潺潺的沁出眼角,洇湿了纸张。

    阅览室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品质极高的白衬衣的英俊男子正和图书馆人员说着什么,目光柔和的看向这边。

    管理阿姨笑眯眯的点点头,拿出自己的卡给他刷了放他进去。

    稀稀疏疏的学生中有几个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了这个明显是和他们不同的成熟男子。在校园男生随意的t恤衫的衬托下,他的白衬衣透着一份雅致好看的况味。他的五官有几分冷俊,气质清冽,那唇边薄薄的笑意让他的脸更加生动耐看。也让人不禁好奇他在看什么、在笑什么。

    “楚琴。”男子弯腰凑近睡梦中流眼泪的某女,弯起手指替她擦拭掉泪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皮。

    睫羽微颤,在男子流泻出的怜爱目光中,楚琴睁开了眼。

    “尹箴?!”

    楚琴还没回过神来,唇就被尹箴的唇碰了碰。楚琴的脸唰的红了。

    “这是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呢!”楚琴压低声音嗔怪。

    尹箴微笑着捏捏她的鼻梁,“那你还在这里睡着了?梦见了什么,又流眼泪了?”

    楚晴定定的看着尹箴的脸,有点迷迷糊糊的,“好像梦见你了,记不清楚了。好像我没睡多久,又好像我睡了好多年了。”

    尹箴偏头,“梦见了我居然会记不清楚?看我今天晚上怎么罚你。”

    楚琴瞪他一眼,鼓起腮帮子,恼羞着收拾桌面上的资料。

    尹箴低低的笑说:“我们家小娇妻又生气了啊?”

    楚琴不睬他,走到陈列区,找到放书的架子,一个一个还回原位。

    尹箴悠悠然跟着她,抽出她刚放进去的一本雍正奏折资料集子,俊眉微扬,说:“你什么时候起喜欢雍正了?以前不是对李世民感兴趣以外就是康熙乾隆了吗?”

    “弘历小豆包?谁对那个下不点感兴趣了。”楚琴不假思索的随口说了一句。

    尹箴探究的看着楚琴。

    楚琴也怔怔的楞在原地。刚才有什么一闪而逝了呢?

    尹箴垂眸,掩去一丝波动的情绪,淡笑着执起楚琴的手,“好了,从清朝回来吧。夫人,为夫想吃你做的土豆饼。”

    楚琴笑着被尹箴拉着走出图书馆。

    梧桐树吐出新绿,蝉翼般半透明的叶片泛着柔亮的光线。图书馆东侧的空地上停着尹箴的lot(莲花)跑车。

    楚琴扶额,“你说你来我学校的时候要不要那么高调啊?”

    尹箴开了车门让楚琴进去,又给她系上安全带。

    “你结了婚还想装未婚,想都别想。”尹箴小心眼的说。

    “我还不是被你给迷惑了,才大学还没毕业就成了有夫之妇。”

    “我晚婚就够了,你到法定年龄了也该结婚了。除了我,谁还能消受得了你啊?而且,我也是很抢手的哦。”

    尹箴手扶上方向盘,目视前方,一个漂亮的转弯,将车行驶上了林荫车道。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车玻璃上。

    楚琴头斜靠在车窗上,看着城市的风景,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车内尹箴放着的歌。王菲空灵寂寥的声音悠悠在耳畔回荡。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尹箴,你相信前世吗?”楚琴忽然问。

    尹箴唇弯起优雅的弧度,“我信。但是我更珍惜这一世。”

    “嗯,那下一世呢?”

    “下一世啊?想来你也还在吧。好像还是很期待啊。”尹箴半认真半玩笑的说。

    楚琴撇嘴,“切,甜言蜜语不可信。”

    前面是红灯,尹箴趁机迅速的亲了楚琴一下。手指抚了抚她的发,笑说:“你不信我还能信谁?”

    尹箴的眼眸深沉如水,蕴着浓浓的情意。

    楚琴看着他的眼睛,笑说:“那就暂时先信着吧。快开车。”

    尹箴不动,单把脸凑过来。楚琴好笑的看着他小孩子讨糖吃的表情,“啾”的在他的侧颜上啵了一下。

    车流畅的行驶进了一个高档清幽的小区。保安笑眯眯的对车里的人打招呼。

    “尹总,又接太太回家啊?现在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夫妻感情这么好的太难得了。”

    尹箴淡笑着看了楚琴一眼,说:“是我运气好。娶了一个好老婆。”

    楚琴点头附和,“嗯!”

    两个人的家是一栋独立的跃层式小楼。尹箴泊车的时候楚琴就在庭院里的树下看着他熟稔的倒车。等尹箴走下车,关了车门,回身走向自己的瞬间,楚琴的眼里莫名的有些湿润。

    “怎么了?”尹箴走近,揽住楚琴的腰。

    “没什么。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楚琴也说不清内心纷芜的情绪。

    尹箴带着她往家里走,笑得宠溺,“我不就是出差了几天嘛。说了能赶回来让你陪我过生日的。”

    楚琴笑笑,头靠在尹箴肩膀上,“有什么生日愿望赶紧想,过期不候啊。”

    “我早就想好了。”

    “什么?”

    “晚点再告诉你。”

    晚饭。

    楚琴围着淡紫色的底卡通熊的围裙在厨房里幸福的忙碌着。她在家里的时候从没做过饭,但是嫁给尹箴之后一点一点学的很快。土豆饼是尹箴最喜欢吃的,每次出差一趟回来一定会点这道菜。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得美味的东西,只是尹箴说这是楚琴第一次下厨的时候给他做的东西。第一次下厨做的什么楚琴倒记得不太清楚了。尹箴的记忆力也真不是盖的。

    “开饭咯!”楚琴欢快的声音响起。

    没有回应。

    楚琴走到客厅里一瞧,尹箴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没看完的报表还没有关闭,人躺在沙发上,因为疲倦而睡着了。楚琴蹑足走到尹箴跟前,半蹲着看着他。他的公司在北京,但是她在南京读大学。他就为她把家安在南京。

    虽然公司是自家的,不用天天打卡上班的守着,但是也有许多要他亲自到场处理的事情。但是他就这么奔波来去。楚琴不知道尹箴当初为什么要那么早就让她嫁给他。幸而,还有几个月她就毕业了。工作找到北京,她也可以为他做些事了吧?

    再让他睡5分钟,不,再睡10分钟?楚琴从卧室拿了羊毛毯,轻手轻脚的给尹箴搭上。手刚要收回的时候,没想到被紧紧的拽住。尹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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