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素手擒夫(原名:宋朝之寡妇好嫁)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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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手擒夫(原名:宋朝之寡妇好嫁) 作者:未知

    州停了三天,动用了一切的手段,最后终是追到了苏州近旁的一处命为苗庄的村子,只是当他赶到旁人所指的那处僻静庄院之时,里面却已是人去屋空。hubaowang

    近旁院落里的一个农妇被问起,想也未想,便道:“边上这庄户家主早几年便搬进了苏州城,空置许久,前些日里新住来了人,瞧着眼生,我便多看了几眼。倒没见到大官人所言的什么夫人,只三个寻常模样的女子,一个作妇人打扮,另两个像是丫头,年岁倒都不大,身后跟了两个瞧着颇是稳重的年长家仆。我本还想着多了个邻人,往后又多了处走动的地,不想那家人没住两日,也不知何时竟又悄悄搬走了,听说是上了埠头的一条船走的。此地水路四通八达,想寻访到底去了何处,那便难了。大官人打探这些,莫非那妇人竟是你家中什么人私逃了不成?我瞧着却又不像,那妇人瞧着极是本分,面善得很……”

    农妇仍在那里说得唾沫横飞,徐进嵘却已是立着,望了那农妇方才所指的方向,见远远一条大河,埠头之上茅草丛生,瞧着有些荒凉。

    徐进嵘只觉心中一片冰凉,怔怔立了半晌。过去数日以来一直撑在心口怀着的一丝侥幸此刻真正是荡然无存了。

    真当走了。她果然狠心如斯,那日送别,对面之时还言笑盈盈,转头却这般决绝,不给他丝毫的余地。

    是谁,到底是谁从她娘家假冒他的名义接走了她,那跟随的两个仆从又来自何方?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景王赵韫。他看似淡泊名利,只既冠了赵姓,又独力撑着一个景王府,必定也不是个一味只知道风花雪月之人,在京中自有他的消息来源。且两个王府本是亲眷,他与王府世子平日也有往来,阴差阳错晓得鱼阳之事也有可能。

    只这念头刚出来,很快便被他否定了。

    同为男人,他自然晓得景王对她怀有倾慕。只再如何,他应当也不会这般大胆,做出如此公然上门偷运旁人之妻的勾当。且以他对淡梅脾性的了解,也绝不会在这当口向他寻求帮助,这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那么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可以让她信任,安排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般背离了自己出走?

    “回去!”

    他转身,已是翻身上马。

    不过十一月,今岁的雪寒来得较往年却是要早许多。徐进嵘一路飞骑再次回到淮楚之时,天上竟已是飘起了雪片,新落的雪片沾上人,立时便被热气给消融成了水滴,慢慢竟是渗湿了半个身子。

    后衙书房中。

    “夫人被你藏匿到何处去?”

    徐进嵘站在窗前,望着墙角探出的数枝新发寒梅,问道,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虽是天寒地冻,只身后徐管家额头已是微微冒出了细汗,跪着一声不吭。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瞒着我!”徐进嵘一拳打在牖窗之上,窗子喀拉一声从中折为两截,掉了下去。他猛转身,盯着徐管家怒道,“我那日收到她的信,并未跟你提及她信中所言,你何以晓得她已决意要离我,拼命阻拦我过去?必定是你劝她离我而去,好叫我死心塌地娶了王府的郡主,是也不是?我寻到了苗庄,她却已是离去。你到底将她又藏匿到了何处?”

    徐管家呆了半晌,颤声道:“大人,小人便是有心,也绝无那胆子去劝夫人这般离你而去。乃是夫人自己前些时日叫了小人过去,说她不愿再累及大人,决意离去,又说住在她母家时间过长的话,怕老大人夫妻起疑,叫我想个法子。小人见夫人去意已决,劝说不动,且说得也是正理,这才暗中安排了可靠之人从她母家接了夫人出来,住到了苏州城外的苗庄。那处庄院乃是小人叫人买了下来的,虽小了些,却是干净,想的便是离苏州近,夫人住那里,万一有事与她母家也有个照应,且日后大人解决了此处麻烦之后,便是过去接夫人回来也是便宜的。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如今大人竟说夫人又已是离了苗庄,她去了何处,我却真当不晓得了……”

    徐管家说完,脸色灰败一片,心中已是隐隐觉着了不妙。

    他方才所说,并非虚言。在他看来,夫人若真当留书离去了,以他对自家大人的了解,顶多难过一阵便会打起精神,到时真到了与那王府结亲的地步之时,也就没了障碍。往后便是要寻,也是方便得很,这才照着淡梅所言,安排了车马从她苏州娘家接走了人。不想她竟又自己离了苗庄,这回去了哪里,他却真当是不晓得了。

    一阵寒风从方才那被敲破的窗户之中涌了进来,徐管家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已是汗浆淋淋,凉意森森了。

    徐进嵘拳头捏的格格作响,盯了徐管家片刻,终是冷冷道:“我料你也没那狗胆再欺瞒于我。王府的使者既还在,你去叫他晓得,他们要如何,我便如何,把他打发了回去便是,我再不想见此人之面。你明日叫人进京,悄悄把我母亲送去青门。”

    徐管家一怔,只终究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想了下,突然脸色大变,骇然道:“大人,万万不可争个鱼死网破……”

    “有何不可!”徐进嵘已是大步到了书桌之前,取出抽屉里来自崇王府的信,抖开又看了一遍,冷笑道,“那崇王府的人贪得无厌,我今日应了千,明日便是万。他咄咄逼人,我又岂是善类?不斗上一斗来个釜底抽薪,这般苟且偷安,他日便是官至一品又有何趣?我本还有些犹疑,如今却晓得该当如何了。”

    “大人,他家毕竟是王府之尊,大人还请三思……”

    徐管家犹未死心,苦苦劝道。

    “我意已决,正好将埋在暗处的仇家也一并解决了。你休要再多说,照我话做便是。”

    徐进嵘将手中信纸揉成了一团,用力掷了出去,那信团在地上滴溜溜滚着,撞到了墙角,停了下来。

    徐管家抬眼望去,见他眉间隐隐聚了一片煞气,便似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铁血杀伐快意恩仇的家主,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慢慢低下了头去,恭声应了声“是”。

    窗外雪越下越大。徐进嵘刚回之时,还不过飞扬,此时却已是扯得如棉絮般在空中乱舞。

    夜半寂静,突地传来一阵“喀拉”之声,想是庭院之中的瘦竹经不住雪压,拦腰折了下来。

    这般天寒地冻,他在从前二人宿栖的小楼之上,她现时现刻,又在哪里安身?

    她言离开自己乃是求一心安。只是这般离去,她真当能心安?就算她心安了,她又置他于何地?

    徐进嵘立于她从前时常站立的凭窗眺望之处,望着窗外昏暗,僵硬便似石人。

    待他能真正给她心安之所时,他便是寻到天穹地极,也要将她寻到。

    七十五章

    四年之后,晚春日暮之时,杭州府西城钱塘门外的梅家村,田舍俨然,花圃遍地,鸡犬吠鸣,沿着条缝间长满了青草的青石板路一直行到了村尾,迎面一从翠竹,绕过去便是一处房舍了,竹篱缝隙之中探出四五朵粉红桃枝,木白的柴门之前悠闲游荡着几只芦花小母鸡,追着低飞的蜜蜂啄食,那蜜蜂倏忽振翅,高高飞起越进了竹篱里,花母鸡抬头,睁着滚圆的眼“咯咯”几声,似是有些失望。

    “花娘子,花娘子……”

    两辆敞篷大驴车从青石板路上轱辘辘驶到了门前,从车上跳下个青衣小帽瞧着像是仆从打扮的十七八岁男子,到了门前直起嗓门叫唤了起来,少顷,柴门咿呀一声开了,现出个浓眉大眼双十年华的女子,认出了这人,笑眯眯道:“张小哥来了?”

    那被唤作张小哥的男子与她似是很熟,笑道:“喜庆姐姐,明日一早便是满城大小酒楼到西湖斗春酒的大日子,连新任的府尹杨大人都应了要过来担任主判品酒论名次的。我家栖霞楼虽酿得好酒,只年年被双会楼压过一头。去年用了你家的花栽团饰酒棚子,人人路过都要停下多看两眼,末了竟是压下了双会楼夺了酒魁,把那酒神爷爷像披红挂绿地给请了回去,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我家掌柜的这才早早就预订了今年的花饰,这不,我照你家花娘子先前所约的日子过来搬了,怕晚了就被别家抢没了。”

    喜庆摇头笑道:“我家娘子最是个重诺之人,既已收了你家定金,岂有又再易于别家的道理?”

    张小哥作势打了下自己嘴巴,便招呼驴车上跟来的人下去一道进去搬运。走进院子,便见满眼的花团锦簇,又跟着喜庆绕过了房子站定,眼前一亮,见是整片的花圃,瞧着至少有几亩地之大,种着各色瑞香蔷薇、桃杏桂葵,牡丹芍药,一时有些看呆,啧啧赞道:“花娘子真当不愧花姓,附近几个庄子里种花的人家也是这些花色,只唯独你家的开出来比别人家的要好上几分都不止……”

    张小哥正夸着,身后已是转过来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单髻,插一只梳篦,身着青布衣衫,乃是极其普通的乡间妇人装扮,面上带了浅笑,站定道:“张小哥莫再只顾说话,你家要的团花已经修剪插枝妥当就在那棚子下。因了都无根须,搬了回去须得放置在阴处,早晚朝花面上喷些清水,好在也就明日一日,想来是能支撑得住的。”

    张小哥几个回头,见是花娘子过来了,笑嘻嘻唱了个诺,这才过去了那凉棚下,一眼便见到已经修剪插枝妥当的各色大盆花团在地上一溜摆开,鲜艳明媚,尤其是正中那盆最大的,更是惹眼,当下不敢怠慢,叫了人小心翼翼地都搬上了门口的两辆驴车之上,一五一十地照起先议定的价格付了钱,在驴车上面支起了遮阳的棚布,这才道了谢离去。

    “喜庆,方才寻了一圈,不见小宝,可是又在王大娘家厮混?”

    那少妇目送张小哥几个离去,转头问道。

    提起小宝,喜庆脸上便是掩不住的笑意,道:“可不是。妙夏前两个月生了个小娃儿,可把小宝喜得什么似的,整日里只说是自个的,哪天不跑去看一眼便连觉都不肯好好睡。我这就过去叫他回来?”

    那妇人眉间亦是浮上了一丝笑意,想了下道:“我去叫他吧。”

    喜庆点头道:“也好,我去灶下热下饭菜,回来便好用饭了。”

    那妇人嗯了一声,到墙角边的一个大瓦缸里用瓢舀了水净了手,便朝王大娘家过去。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淡梅。她几年前自定居到了此处,便一直以养花卖花为生。方才那张小哥所提的栖霞楼便是个朝她买花的老主顾了。至于他口中所提的斗酒会,却也有个来由。此时这酒水乃是官府课税的重头,官府也是极力鼓励民间消费,故而这半官方半民间自发的斗酒会渐渐便成了近些年春季之时的一场盛会。每年到了暮春此时,西湖边正是柳绿莺啼,城中各家大小酒楼便择个晴好日子在湖边摆出酒铺子,列上自家新春酿得的好酒,由人品尝,又请本城府尹大人和些德高望重之人担任评判,最后那夺魁者便迎回酒神爷爷的金身供奉在酒楼大堂之内,此乃极大的脸面,故而各家酒楼无不明争暗斗,到了近两年,发展到了连临时搭的酒铺子也要极尽华美,花团锦簇得好夺人眼目招徕人气。

    王大娘家离她家不远,便是远远喊上几声也能听到。淡梅一路过去,碰到的村人纷纷与她招呼,极是亲切,淡梅一一应了,又被个妇人临时扯住问了些护花心得,待脱开了身到了那王大娘家,天色已是沉暮了。

    淡梅推开虚掩的柴门,叫了声“小宝”,便听屋里起了个响亮的应音,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娃便如个小炮弹般地冲了出来,朝正弯下腰的淡梅怀里顶了过去,淡梅一个踉跄,差点没被顶翻坐到了地上,刚抓住他藕节似的小胳膊,还没来得及责备,那男娃便冲她笑嘻嘻道:“娘,我这般的话,喜庆姨姨便能好好接住我。”言下之意,便是说她无用了。说话之时,一双亮晶晶的眼便弯得成了月牙钩儿。

    连自己怀胎十月从腹中爬出的三岁小儿都嫌弃她,淡梅又是好笑好气,牵住了他手正要进去说声叨扰,却见屋里出来几个人,正是王大娘和妙夏。

    妙夏与王大娘家的儿子两相看对了眼,去年便被淡梅做主嫁了过去,如今已是一个孩子的娘,看起来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人丰腴了许多,过去便牵了小宝的手叫留下吃饭。

    淡梅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王大娘道:“这些日我忙了些,小宝整日的都在大娘处厮混,给添了麻烦了。”

    王大娘呵呵笑了道:“花娘子这话说的。当年凑巧碰到了一起坐了同条船,便是缘分。小宝不嫌我家没地坐,那便是给老婆子脸面了。有事尽管放心去,有我媳妇看着呢。”

    正说着,外面进来个肩扛锄犁的后生,肩膀宽厚,是王大娘的儿子从地里回来了。妙夏眼一亮,迎了上去,和那后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后生憨憨一笑,放下了东西,朝淡梅恭敬打了招呼。淡梅见他二人虽成婚一年多,连孩子都生了,如今还是这般新婚时甜蜜,心中也是欢喜,含笑应了,这才告辞了牵了小宝回去。

    吃饭之时,小宝便不住提着从旁人处听来的明日西湖边的斗酒盛会,眼巴巴地看着淡梅。见淡梅不理,便钻到了边上喜庆的怀里不住扭着,喜庆哪里熬得住,立时便求起了情。淡梅想起自己自开春来便一心扑在花圃里,确实没怎么陪他玩过,且又打算下半年便送他去私塾进学好早些认字,只怕到时更没玩耍的时间了,心一软,便应了下来,喜得小宝连饭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喜庆亦是十分欢喜,几个人说了些旧年西湖斗酒大会的盛况,一时倒都和小宝一般,恨不得明日早些到了。

    晚间都收拾妥当了,淡梅陪小宝睡觉,躺帐子里被他搂着脖子凑在耳边翻来覆去嘀咕着明日的各种热闹,良久才将亢奋的小人给哄得睡了过去,扯了幅被给他小腹按住了,自己觉着并无睡意,便出来到了前院里,想去看下院子的门有无关紧。刚出来,却见那架木香棚边的竹椅上坐了喜庆,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了把蒲扇,怔怔望着天边的月,瞧着似是有些心事。

    淡梅站立了片刻,暗叹了口气,轻声叫了下她名字。喜庆听见,慌忙扭过了头站了起来,面上已是带了笑道:“夫人怎的还没睡?”

    淡梅到了她身旁,自己坐到了另张椅上,摇头道:“跟你说多少次了,莫再叫我夫人。”

    喜庆起先不语,半晌才低声道:“夫人便是夫人,到哪里也改不了的。旁人面前我自不会叫的。”

    淡梅凝视她片刻,见她一张鹅蛋脸上眉目明朗,恍惚便又想起了当年她十六七岁时的模样,如今一眨眼已是过去四年,自己倒未觉什么,她却被耽误得早过了时人眼中的碧玉年华,心中微微有些难过,叹了口气道:“喜庆,你心里可曾后悔过当日跟了我的举动?是我误了你。”

    喜庆仿佛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看了淡梅片刻,已是从椅上挪开跪了下去道:“夫人千万莫要这般做想。我从前既被大人派了伺候夫人,夫人到哪里,我自然就跟定伺候到哪里,何来耽误?且夫人待我情同姐妹,小哥又这般口口声声唤我姨姨,这般抬举,更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夫人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喜庆打心眼里敬佩,跟着夫人便是这般到老我也愿意。方才只是想起小哥昨日悄悄问我的话,这才一时有些失神……”

    淡梅扯了喜庆重又坐回了椅子上,这才哦了声,随口道:“他最是淘气了。又问了什么?”

    喜庆偷偷看她一眼,这才低声道:“小哥问我他的爹爹如今在哪里,为何都不来看他……”

    淡梅一怔,心中慢慢便起了丝难言的味道,想了下,展眉笑道:“怪我平日对他有些严厉,这才叫他想着这个的吧,明日起对他好些,自然便会放下了。”

    “夫人,都过去这许多年了。去岁冬日景王过来之时,也提起了大人。如今既早没了当初崇王府的难处,夫人为何还不……”

    喜庆试探着,低声这般道。

    “喜庆,我晓得你是为我好,觉着女人家总是需得有个男人靠着,下半辈子才算稳妥,对吧?只我从前既走了如今这条路,哪里还会想着再回从前?我如今过得很好,他也应是。便是如你想的回去了,与他中间还是隔着个周姨娘,又有什么意思?那周姨娘在旁人眼中再轻贱再不堪,在我看来也是良哥的母亲。你跟我这许多年,应也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话,往后莫要再在我面前提了。”

    淡梅看着喜庆,慢慢道。

    月光之下,喜庆见她面上虽带了丝笑容,只眼中透出的神色却甚是坚定,晓得自己是说不动她了,暗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七十六章

    淡梅回了屋子上榻,躺在小宝身外之时,许是被方才和喜庆的一番话所扰,竟是良久未能成眠。

    开春几个月,花圃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她白日里累了,夜里也就睡得甚是安稳,似这般辗转难眠,倒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小宝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声什么,一个翻身趴了过来,一只手打到了她的胸口之上。

    淡梅将他重新翻了回去仰面躺好,借着从糊了绵纸的窗户处透进的朦胧月光,隐隐可见他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地张着,像朵喇叭花似地嘟了起来。

    淡梅望了片刻,忍不住凑过去往他肉嘟嘟的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下,这才重又躺了下去。

    这个孩子的来临,完全是个意外。他很乖,刚刚孕育在她腹中的时候,完全没有让她感到任何难受或者呕吐,直到三四个月后,她安顿到了这个名为梅家村的地方,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再见月事了,身体似乎也正慢慢起了些变化,这才想到了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估算了下日子,是在她为他庆贺生辰的那夜怀上的吗?至今,她仍记得那夜里,淡淡月光之中,自己和他都很放松,甚至到了后来,那张精致的牙床仿佛已经幻化成了悬浮在夜空之上的一只船,而自己如同漂在梦中一般了。

    刚知道自己腹中正孕育着生命的时候,除了起初短暂的惊讶,剩下的就是夹杂了一丝淡淡酸楚的欢喜之感了。这个孩子选择到来的时机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不愿多想,她只知道他既然来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

    喜庆在她身边已经陪了将近四年。只在她眼中,迟早终有一日,自己总是须得回到这孩子的父亲身边的吧?

    淡梅仔细想了下自己方才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心情微微有些沉重起来。

    那确实就是她的所想。

    但是,对那个已经分别了差不多四年,现在闭目,音容笑貌却仍仿佛历历在目的男人,她真的已经完全放了下吗?

    “夫人……,大人,他总有一天是会找过来的……”

    这是喜庆很久以前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她一直忘不掉。

    她心中突然起了丝不安。这种不安,甚至比她在那个飘雪的冬日离开他,踏上未知之路的时候都还要来得强烈,甚至叫她有些心惊肉跳。

    她叹了口气,侧身过去靠近了小宝,把自己的脸贴到了他温暖的额头之上,闻着他熟悉的味道,渐渐才觉着心安宁了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个晴好的日子,一大早地,王大娘家的儿子就套了驴车赶到了门口等着。小宝穿戴一新,左手牵了淡梅,右手拉了喜庆,欢天喜地地上了驴车,一路又同接了另两个也要带了小孩过去逛的村中妇人,把个驴车坐得满满登登。

    这梅家村离西湖不过几里地,日头升起不过一人高时便到了,渐渐靠近段家桥一带,便见莺啼芳树,燕舞晴空,春色遍布郊野,湖边芳草如茵,不时可见几道被香车碾过后留下的痕迹,平湖之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画舫游船,这边船头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妓在弹琴奏乐,那边便有仕子书生应声放歌。沿着湖边小道又行了片刻,远远便见到前面一溜排开了长长的彩棚,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原来那斗酒会已是开始了。

    小宝贪热闹,哪里人多便往哪里去,没一会便到了个装扮得花团锦簇的彩棚前,正是栖霞楼的酒铺子。

    张小哥一眼便在人群里看见了淡梅几个,急忙挤了过来,朝淡梅先见了个礼,这才看着喜庆笑嘻嘻道:“今日忙坏了,人手竟是不够,姐姐若是愿意,过来搭把手可好?”

    这栖霞楼乃是淡梅的大客户,春夏秋冬各色时令鲜花每隔几日便要过来拉一趟的,见他既开了口,喜庆自然应了下来,淡梅便带了小宝继续前行,路上看见卖各色吃食玩耍的,小宝嚷着要,淡梅便各买了些,小宝两手抓满,乐呵呵地一路小跑到了前面,坐进个凉亭里玩了起来。

    此时日头已高,淡梅跟了小宝许久,也有些燥热起来,便也拣了亭子角落的一张石台上歇下,湖心微风吹来,一下便觉汗意去了大半,十分舒爽。扭头看去,见不远处便是那段家桥了。

    这段家桥便是后来的断桥,只此时还未衍化成那名字。此时的这断桥横卧于长堤之上,用青石筑成,石缝间长满了青草,只能容两人通过,与后世的那条用水泥浇筑成的桥大相径庭,却正是淡梅想象中断桥应有的模样。 0p40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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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梅正遥望那桥,忽听身后起了脚步声,回头见是个少妇,手上牵了个与小宝年岁相仿的玉雪女孩,瞧着应是母女,两人进了凉亭,想也是走得累了来歇下。

    那少妇年纪比淡梅要大上五六岁的样子,容色丰泽,十分美貌,朝淡梅点头微微笑了下,便抱了那女孩坐到了边上的一张空石凳上,低声道:“再不听话甩了奶娘自己乱跑叫人好找,娘下回便把你哥哥带过来,换你留京中陪着祖母,你爹再给你说话也没用!”

    小女孩扁了扁嘴,似是有些不甘,一双眼里已是有些泪光莹然,突见边上小宝面前的玩意,大多都是杭州本地才有的玩物,嘴巴也不扁了,眼睛直直盯着看。小宝发觉,抬手便招了下,小女孩立时便跳下了石凳,凑到了小宝的身边,两人摆弄起了东西,叽叽咕咕低声说起了话。

    那妇人似是有些无奈,见淡梅在望着,便朝她又笑了下,摇了摇头道:“我家小女被她父亲一向宠着,成了这般模样,叫你见笑了。”

    淡梅见这妇人虽衣饰甚是精致,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只言谈间并无倨傲之气,反而甚是可亲,便也笑着应了几句。坐了片刻,本是想带小宝往回与一道出来的人会合,只见他与那女娃娃玩得又甚是投机,正踌躇着,面前已是匆匆过来了个与那妇人年纪相仿的男子,女娃抬头一见,也不和小宝玩了,立时便朝那男子张开了手,笑着嚷了起来道:“爹,抱。”

    那男子几步便到了跟前,一下抱起了女娃高高举起,吧唧一下亲了一口,道:“乖囡囡有没有惹你娘生气啊?”

    那妇人站了起来迎了上去道:“你再可着劲地惯她,过几日只怕就要爬上你的公堂桌案捣乱了!”

    男子不以为意,笑嘻嘻道:“这般才好,叫此地人都见识下我杨家女儿的聪明能干,小小年纪就能代他爹升堂问案了。”

    那妇人嗤一下笑了出来,低声骂道:“就你脸皮越发得厚,越老越不长进,你自己倒罢了,当心女儿被人背后笑话。”

    “谁敢笑话我女儿,我叫他好看……”那男子瞪大了眼,突然注意到了亭子一角还坐着的淡梅,这才有些讪讪地收了口,转而对那妇人低声道:“走吧,来了几日都没得空闲,方才那些酒水喝得我到了最后似是在灌马尿了,好容易才脱开身,正好陪你去闲逛下。此地真当是个山青水秀之所,与京中风物大不相同……”

    “小哥哥再会!”

    那夫妻两个正相携出了亭子,被那男子抱怀中的女娃突然回头,朝仍望他几个背影的小宝甜蜜蜜地招了下手,小宝跑了过去,踮起脚尖高高举起一个绘了采莲抱鱼娃娃的拨浪鼓,递给了那女孩道:“送你的。”

    那夫妻二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下小宝和淡梅,相视一笑,将女娃放下了地,让她接了过来。

    “谢谢小哥哥。”

    女娃被牵着离去之时,仍是不住频频回望。

    淡梅目送着这一家三口上了断桥,心中暗暗有些惊讶,听这夫妻两个方才的对话口风,莫非竟是张小哥昨日提到的新任府尹一家?只若真是,这位瞧着仍有些童心未泯的府尹大人却实在是叫她有些意外了。转眼又见小宝仍站在亭子口呆呆望着,一张小脸上似是有些羡慕之色,心中微微一动,便道:“小宝,好回去了。”

    小宝嗯了一声,拿了方才玩剩下的东西,乖乖地被淡梅牵着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眼身后断桥上的那几个身影,突然怏怏道:“娘,我也想这样被我爹抱着走。”

    淡梅一怔,心中泛起了丝难言的滋味,想了下,便蹲□抱了他起来,柔声道:“娘这般抱你走,你瞧行吗?”

    小宝扭了□子,摇头道:“娘没力气,一下就抱不动了。我想被我爹抱……”

    淡梅只当没听见,抱着他紧走了段路,好在路上好玩好吃的东西甚多,小宝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念叨着方才那话,淡梅这才松了口气,只心中却微微有些沉重,早上出来时的好心情也早没了。

    淡梅方才猜得并没错,这一家便是新到任上的杨焕一家。他自四年前从西北战场立功归来,先后便在京畿任了些职位,年初又被调为杭州府府尹。太尉府上老夫人舍不得放平哥跟着过来,给留在了京中,他夫妻二人便只带了女儿赴任。

    杨焕一手抱了爱女,一手携了娇妻,站在断桥之上四顾平湖,见远山迤逦,心情大快,笑道:“昨日你跟我讲了个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那两人便是会在这桥上?我瞧着不对。这桥这般窄小,只能容两人过去。他两个若那般占住了桥亲亲热热你侬我侬地不让别人过去,被拦住了的人还不甩开官腔大骂?骂急了不定把他两个都丢这湖里去呢!除非那许仙出钱,雇些人守住两边桥头清场子。”

    许适容斜睨他一眼,见这般美好故事到他嘴里竟歪成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摇头道:“只怕你才会做出这般事体吧?早知道不跟你说那故事了,没得坏了气氛。”

    杨焕笑嘻嘻道:“娘子若是有心也想和我来个断桥相会,我便出钱雇些人清场子也无妨……”

    许适容笑骂了一声,转头见身后果然已是有人被堵住过不去,面上似是有些不满,急忙扯了他袖子下了桥,又闲逛了几步,突然“咦”了一声,面露惊讶之色,定住了脚步。

    杨焕顺了她的视线望去,脸色突地一变,眼睛睁得滚圆,大叫道:“他不是在淮南路做官吗?怎的阴魂不散竟跟了我到这禹浙路! ”

    77

    长堤之上,一个皂袍男子正朝断桥方向慢慢行来。脚下几步开外便是随风轻微翻涌的碧波,入目一片潋滟,他却眉头微锁,神情淡漠,这温山暖水竟似丝毫没有软化他身上散出的疏离之气。

    “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认错了他!只和从前不大相同了!瞧着有些不对劲了!”杨焕嘀咕了几句,回头见后面匆忙赶了上来的奶娘和仆从,眉头一皱,凑到了许适容耳边道,“既凑巧在此遇到了故人,我若不好好招呼下,未免有失地主之谊。你先带了青青回去,我跟他好生会下,探探他来此到底何意。”

    许适容又看了眼那人,略一犹豫,低声道:“都过去恁久的事了,你莫再记仇,多生事端。”

    杨焕眉头一抬:“你当我这般小鸡肚肠?放心,放心,绝不会给你丢脸便是。”

    许适容见他抬头挺胸,说得一本正经的,且已经是这般照面相遇了,从前虽有些芥蒂,却也不是什么杀家打劫的事,毕竟又是同朝为官的,悄悄避了不见也有些说不过去,又见杨焕头点得似啄米的母鸡,恨不得她立时便从此地消失的样子,略微也有些猜到他的心思,应是不想叫自己被那人看见,无奈只得点头应了下来,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牵了女儿的手转身和赶了过来的奶娘仆从们一道离去了。

    杨焕目送妻女离去了,转头见那男子已是对着平湖负手伫足而立,背影虽仍挺直,却是透出了丝冷寂。也不管这么多,直直走到了他背后,猛一掌拍他肩头,大声道:“徐大人,一别多年,不想今日竟在此相遇,故人可无恙乎!”

    徐进嵘猛回头,乍见到立在自己身后的杨焕,怔了片刻,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突然眉头一展,面上犹疑之色顿消,也是朗声笑了起来。

    “真当是故人了!一别数年,小公爷风采不减当年,叫徐某好生欣羡!”

    杨焕哈哈大笑,瞥眼见许适容母女已是走得不见人影了,这才笑嘻嘻道:“好说,好说,什么风采不风采的,家中那双小儿女叠起来都要比我高一头了,哪当得起你这般玩笑,不提当年,不提当年。”

    杨焕话说完,见徐进嵘神情略微一滞便不语了,倒是有些奇怪,靠近了些端详了下,啧啧道:“我瞧徐大人比起从前,真是清减了不少,倒是奇了。前些年虽未曾与徐大人照过面,只也有听闻你在淮南路,那官当得有声有色,正是大展宏图之际,何以竟会窜到了杭州府,还这般悒悒不乐?”

    徐进嵘眼里一黯,望着长堤之上来去如织的人流,似是微微有些走神。

    那杨焕起头方才乍见徐进嵘,一下想起陈年旧事,虽被许适容提点过,只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疙瘩,这才故意舀话堵他的,此时见他竟真当抑郁难消的样子,心中好奇之意哪里还压得下去,张嘴便道:“虽则从前瞧你十二分的不顺眼,只如今都过去了,今日竟又在此相遇,也算是难得了。你在淮南路虽手眼通天,只这杭州府却是小爷我的地盘,到了此处,有何难处,说来便是。”

    徐进嵘似是有些惊讶,看了他片刻,默不作声。

    “好你个徐进嵘,当年可是你对不住我。小爷我都放下了,你莫非到如今竟还念着不放?”

    杨焕脸色有些难看,气哼哼道。

    徐进嵘摇头苦笑了下,转身对着湖面吟啸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前朝太白非我知己,却是一言道出我今日之心声。杨老弟若是不嫌弃,陪为兄的去痛饮几杯如何?”

    杨焕见他突然改口称自己老弟,又见他眉间尽是抑郁难平之色,自己却正意气风发,心头一热,立时便拍了胸脯道:“自然。我乃地主,这就去湖边最有名的醉红楼,不醉不归!”

    这日淡梅与喜庆带着小宝重坐着驴车与早上一道出来的村人归家,到了村口之时,已是日暮,迎面便见一路过的妇人笑道:“花娘子,你家兄弟又来了,正在院里等着呢。”

    淡梅与喜庆还未反应过来,小宝已是从车上跳了起来,嚷道:“舅舅来了,舅舅来了。”

    他这般欢喜,却是因为那舅舅每次过来都会给他带各色好东西,故而待他离去,便要反复念上好一阵子才消停。

    淡梅却是有些惊讶,景王因了腿疾,这几年每年春夏之交都会到淮楚老太医之处,过后便到她这里探望下,已是惯例,只今年却比往年要来得早了些。

    妙夏男人紧赶了驴车,没片刻便到了她家门前,见门口的树干上拴了匹马,边上立了两个常服男子,便是景王身边的侍卫了。

    淡梅推开虚掩的柴门之时,一眼便见到昨夜自己与喜庆坐过的那架木香棚边上的长椅上多了个人,一身青衫,坐着闲闲地煮着一壶茶水,夕阳斜照了过来,在地上拉出个狭长的身影,正是景王赵韫。

    景王听见门口响动,抬眼望了过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朝小宝招了下手。

    “舅舅!”

    小宝已经朝他飞奔而去,一下便便扑到了他膝上。景王接住了,两人笑闹了一阵,景王便道:“屋子里有给你的玩意儿,过去看看可喜欢?”

    小宝回头,看了淡梅一眼,见她只是笑着不语,欢呼一声便飞奔朝里去了。喜庆晓得他应是有话要说,恭恭敬敬见过了礼,也跟了进去。

    景王抬眼,见淡梅立在夕阳中,面上带了浅浅笑意,目光清明,凝望片刻,便微微笑道:“今年来得早了些,却是因了老太医举荐了他在此城的一位杏林旧友,言道对我腿疾有助。我也不耐烦年年扎针,便听他言过来了,顺道瞧下你母子两个。”

    淡梅到了他近前坐下,伸手用块布垫了,端着已经滚水的茶壶,往他面前的杯里注了热茶,道:“老太医既这般举荐了,想必不是泛泛之辈,盼着你能早除顽疾,免得年年这般遭罪。”

    景王呵呵笑了下,垂目看着白瓷茶盏里尚上下翻滚的鸀色茶叶,沉吟片刻道:“我上月到淮楚之时,顺道也派了人去苏州你母家暗中打听了下消息,老大人两位身子都健好,只仍不晓得你的事情……,他每年都会数次派人递信递物过去,故而你父母还道你还在淮楚与他好好过着日子的,只是多年未见人过去,有些念想罢了……”

    淡梅面上那笑一下便凝固住了。

    当年她离去之时,确曾在留书的末尾加上句话,请他暂且不要让自己父母晓得自己离家之事。按了她起先的想法,她离去后,他难过一阵,便应顺理成章另娶,那时她再归家向父母请罪。父母虽难免心伤,只总还是会接纳她这女儿的。不想四年将近过去,景王如今带来的消息竟还是如此。

    他对自己,为何竟要执念到如此地步,以致于如今叫两人都这般相互为难?

    “你……真当还是不欲让他晓得你安身在此?”

    景王端起杯盏,微微抿了一口茶,眼睛看向了方才小宝进去的方向,道:“他再大些,总是要认祖归宗的好……,你若愿意,我朝他透个口风也是方便的……”

    淡梅望着木香棚后开了白花的一地夜合,出神片刻,摇头道:“等小宝再大些,晓得些事理了,他若是愿意回去,我自放手。只如今……”

    如今,她晓得自己其实也是有些茫然。唯一清晰的感觉,便是害怕被他知道自己正隐在此,害怕如今的这平静生活被打破,害怕有朝一日真若四目相对,到时自己该如何自处?晓得他至今仍未放弃在寻找自己,这种害怕便越强烈。

    景王笑了起来,摇头叹道:“也该是他命中的劫吧,何以竟会遇到你这般执拗的女子。也罢,你既不愿,我自然不会违了你的意思行事。”

    淡梅舒了口气,想了下,望向景王道:“最近无事之时,我时常会想起当年的一些旧事。当年从苏州苗庄要离去之时,凑巧竟访到了王大娘一家也要回杭州府,这才同船跟了过来的。到了此处,又得王大娘到里正处说我是她家的远方亲戚,这才落户定居了买田置业。从前只当自己运道好,出门便遇贵人。如今细细想来,我今日能有这安身立命之所,应是你暗中照应的吧?可笑我从前一直未觉,甚是惭愧。如今趁你过来了,正好朝你道声谢。”

    景王未料她突然会提起这茬,有些惊讶,只很快便坦然笑道:“我与崇王府的世子年纪相渀,偶也有往来。他是个藏不住的话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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