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清秋路(又名天为谁春 ).第1部分阅读
踏遍清秋路(又名天为谁春 ). 作者:未知
(venhil00)
【穿越时空爱情类】踏遍清秋路 作者:纳兰馨雪 (完结)
有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蝴蝶,明知前方是熊熊烈火,也要奋不顾身地扑向前方。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有一种爱情也是如此,即使明知是毁灭,依然要义无返顾地深陷。
清宫穿越文,也许很普通,但是却是一个女子扑火般的爱情。
又到绿杨曾折处,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
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明曰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
第一章 听风小筑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经常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闲晃。
在校园里,经常一个人走到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然后再慢慢的想自己刚才是怎么走来的,却连自己也想不起来。
头脑中经常是有一打没一打的故事,又仿佛是小时候奶奶常在耳边唱的歌谣。我越来越想回到以前的老宅去看一下。
最近时常在梦中惊醒,因为从梦里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旗装少女,看到了她的一笑一频。但是却不清晰,不知道梦里讲了什么。
街道的两旁商铺林立,路旁的每家店都开着很大的音响或者发出很大的声音引起路人的注意好去光顾。我没有兴趣,只是走着,眼睛只看着自己脚下的路。仿佛这个世界与我无缘,我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一样。
不知道转过了几个街角,我看到了一间小店,古色古香的门须掩着,门外只有拿竹子做得一个上刻朱红篆字的牌匾,上书听风小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想推开那扇门的勇气。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我闻到了一丝似有似无的檀香的味道。只见屋子里全部挂着的都是一些书法,似乎年代久远。随处还放着一些瓷器、玉石等小玩意。看样子应该是间古董店。店主大概听到了我推门的声音,于是从里屋出来看是什么样的客人来。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诧异,但立刻消失不见了。然后笑着问我说,我想要点什么?我说我随便看看。于是就在那间屋子里转悠起来。当我看到一只竹制的笔筒的时候,我的眼神停留下来。那个笔筒应该是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看到过他。拿起笔筒,果然,上面有朱红的小字,是用卫夫人簪花小楷写成的半阕词: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
欲眠还展旧时书。
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心里仿佛被什么震了一下的感觉,这笔筒,似乎我曾熟识,连上面的词似乎也曾经见过似的。店主见我拿起这笔筒,不由得点头微笑,说小姐真的是行家,这笔筒虽不值钱,但是确是清朝时的旧物。我嘴上笑着,脑子却在飞转,清朝旧物,莫非在梦里见过?梦中的我穿着旗装的样子印入脑海。我问老板这个笔筒多少钱能卖?老板说,这笔筒跟姑娘应该算有缘分,也该算是旧识。但是只是小店里有些东西是概不外卖的,这笔筒算是一个。不过如果姑娘想看,随时都可以到他的店里坐坐,看看他这里的东西。
这老板为什么这样说?旧识?有缘?莫非真的是我曾见过的东西?
晚上我又准时上床,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朦胧中,仿佛自己走入听风小筑。那个店主不在,我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筒,但是眼前的情景却一下子天旋地转起来。等我再清醒时,笔筒还在手里,我却已经不在听风小筑了。我身上穿着鹅黄|色的旗装,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样子,手里握着笔筒站在一个书案前面。这是一间书房,明朗的阳光照进来,屋内非常得亮堂。书案上放着一本全唐诗,旁边的一尊纹理柔和的玉雕的老虎镇纸压在一迭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全唐诗的纸上。旁边放着一个砚台,一只小狼毫还在砚上放着。屋子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苍劲有力:沧海一粟。屋子另一面靠墙还放着一排书架。密密麻麻得放着许多书。但我却看不清楚都有些什么书。
这时从屋外传来了声音:“潇儿,怎么还不出来?”我听见是叫我慌忙中放下笔筒跑出去。屋外的景色一下子让我觉得熟悉,老宅,没错是我生活了七年的老宅。是我的家。莫非是奶奶在叫我?可是回头找去,却看见一男一女站在屋外的走廊下方。那个男的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藏蓝色的腰带,容长脸,浓眉,鼻正口端,好潇洒,大概五十出头的样子,;而那个女的穿著一身天蓝的旗袍,外面套着同色如意坎肩,手里拿着白色的丝帕,梳着把子头,虽然已年过四十,却周身看不出衰老的迹象。他们的后面跟着几个小厮和婢女全都满脸笑容的恭敬得看着他们和我。这时过来了一个穿着比其它婢女稍好些的嬷嬷过来,说“小格格,快给你玛法和玛嬷问安。”我傻傻地不知如何是好,那嬷嬷过来牵着我的手到了他们跟前。示意我请安。
“不碍事。”于是男子抱起了我,让我和他平视,又用胡碴扎了扎我说,“潇儿,以后在玛法身边,给玛法做个伴儿好吗?”
旁边的女人立刻接过话茬说到“是啊,潇儿,以后就在玛法和玛嬷这里住下好吗?”
我愣住了,眼前的景致房子分明就是故乡的老宅,而这两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要自称是我的玛法和玛嬷呢?那我又是谁?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过来了一个小厮,扎了安说“参见老爷,福晋,小格格,给三位主子请安。晚饭已经备好了,西府上的老爷福晋少爷们也都过来了。正在等老爷过去用膳。”
玛法把我往上抱抱,“潇儿,饿了吗?跟玛法去吃饭。顺便见见你叔公和你的叔伯兄弟们。你阿玛调外任了,你以后就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吧。”
随着他观察这里,虽然跟老宅很像,却完全不同。分明不是一个已经败落的老宅,而是一间磅礴大气的一等公府。
绕了不知道多少路,有丫鬟打开了门帘,玛法抱着我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站着一堆人,我在玛法的身上不断地转着眼睛看着他们。
“这个是法海的女儿?”这时迎上来一个比玛法年纪稍小一些中年男子。法海?我晕,还白素贞呢。我什么时候成法海他女儿了?那我妈是谁啊?
玛法冲他点了点头。“潇儿,叫二玛法。”
“二玛法。”我切切的叫了一声。他微微点头,冲我笑了笑。随即他旁边的一个妇人先冲玛法行了个安。玛法说这是二玛嬷,我切切地叫了声“二玛嬷”。她笑着将一边说乖一边将一个荷包塞到我的手里。
然后玛法就将我抱到正座上放在他腿上坐下。跟我指着说,这个是你大伯,这个是你三叔。我一一叫过。随即过来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男孩,“我是你大哥哥。”他自豪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笑着说。好傲慢的孩子,我扭了头,没有理他。
“舜安颜,不准欺负你潇儿妹妹。”三叔开口了。我感激地冲这个我叫三叔的男子笑了一下,又对着舜安颜撇撇嘴。我并不知道我对他们的态度,似乎已经隐隐约约注定以后的众多事情。
筵席过后,玛法和二玛法一直在谈论着朝廷里的事情。而玛嬷和二玛嬷也在谈论一些有关我进府的事情。原来我的阿玛刚被调了外任,而我早早地就没了额娘。所以我就被送来府里跟玛嬷还有玛法一起生活。
奇怪,大伯和三叔不都是在府里住着的吗?为什么阿玛不在府里住?而我又是才被送进来呢?待到席散了,因为玛法还有事情,就嘱咐几个嬷嬷将我带回了屋子。
后来,通过下人们嚼舌头根子,我才知道,我的阿玛并不是刚才见过的那个玛嬷生的。我的亲玛嬷身份低贱,并没有进府。换句话说,我阿玛就是私生子。而阿玛也一直因为玛法对玛嬷的态度与玛法关系不好,很少回府。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躺在我日日睡觉的床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梦中情形清晰依旧。庞大的家族,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度来入梦的少女有了名字,也叫潇儿。而且她有一个庞大的家族。我,和她,有什么联系吗?
隐约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心底的不安包围着我。思索着这怪梦的开端,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去一趟听风小筑。刚推门进去,就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栀子香。因为对栀子花粉过敏,头晕沉沉的。老板呢?疑惑中,已然晕倒。
第二章 梦觉花朝
“小格格,小格格,怎么在这里就睡了啊。快起来,要着凉的。”耳边响起了嬷嬷的声音。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在那所大宅子。只是在花园里的太湖石上就睡着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仍然是梦里的潇儿。只有五岁多的样子。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衫子,在夏末的百花丛中别有自己的一番韵味。旁边的花有一些凋落的,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陈嬷嬷,放心,我凉不着的。只是这里景色好美,我想再转转。”我调皮得对着她说。
陈嬷有些犹豫,但扭不过我,只好说,“那你就再玩会子就进屋吧,明天是西府里姑主子皇贵妃的寿辰,皇上给了恩准让我们娘家人进宫贺寿。这可是咱们佟家的大荣耀,主子你过会子要回去跟大夫人学一些宫里需要注意的规矩。明日要跟夫人,西府的夫人和小姑主子进宫,可断断不能缺了礼数。”说完就絮絮叨叨的走了。
看着满园的花草,我有些迷茫。她刚才说明天要进宫。西府里的姑主子是皇贵妃,佟家……这到底哪儿跟哪儿啊?
慢慢的从太湖石上起来,沿着花园里的小道准备往外走,随手拾了根柳条打着各处。这回应该不是做梦吧?我真的到了大清朝。
晚上大夫人教了我许多宫廷里面的礼仪,让我知道从哪里下车,从哪里进宫,从哪道门进去,一一之后又让我背给她听。只是自从听下面的奴才们说她不是我的亲玛嬷后我再也不叫他玛嬷了,而是跟其它人一样叫他大夫人。
我躺在床上,看着木雕的花纹床,看着华丽的流苏和帐子还有身上的缎被。我还能不能回去?想着,就睡着了。
梦里,我站在荒无一人的山顶上,却看见迎面而来的听风小筑的老板。他诡异地笑着,看得我心中一阵阵发麻。
我鼓起勇气,“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诡异的笑容消失了,“你只是到来处来,到该去处去。何必多此一问?去你该去的地方吧!”随即伸手将我推下了山崖。
“啊——”我惊叫着起来,依旧是四角坠流苏的帐子,光滑的丝缎被子,花纹精美的木雕床。有一点可以确定,我回不去了。到来处来,到该去处去。我的来处与该去处是这里吗?不由苦笑,我穿越了,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待再睡起,已经是第二天五更了。嬷嬷轻声将我叫醒,揉揉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帐子被陈嬷还有一些婢女们掀开,她们开始给我梳洗打扮。我有些不习惯,但是还是受着了。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庞,确实是我五六岁时的样子。但是被这一身装扮衬托的比我熟悉的自己更美了很多。小时候奶奶说我是美人胚子,但我从来不信。等上了学,班上的美女层出不穷,根本没有人注意过我,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漂亮。但是现在,有点丑小鸭变天鹅的感觉。她们给我穿上了小版的宫装。粉红色的缎子非常的美丽,套着银色的如意坎肩,又带着百合万福巾。
在给我打扮的时候我也知道了,我贴身的两个大丫鬟是亲姐妹俩,分别叫朝云、暮雨。
嬷嬷领我到大夫人那里去,玛法还在。看到我进来,他又习惯性地抱起我。瞅着我的眼神有些失神,我不由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玛法,潇儿漂亮吗?”我明白,在这个府里,玛法是我最大的靠山,也只有他会对我真的好。
“漂亮,潇儿跟你玛嬷长得很像。”他说话的时候,旁边大夫人的表情露出一丝难过,随即又散去。我们都知道,玛法说的玛嬷是我的亲玛嬷。
因为玛法和二玛法他们要先去面圣谢恩,所以我被安排和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小姑姑一起去承干宫见姑姑。大家先给姑姑行礼,而后又给跟姑姑坐在一处的其它几位娘娘行礼。姑姑忙让大家起来,又吩咐下人摆上椅凳赐坐。因为牢记着礼仪,我一直低着头,只听到姑姑那温婉的嗓音。我想他一定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吧。
姑姑先跟她的额娘,也就是二玛嬷唠了一会儿家常。又跟大夫人客套了一会儿。就开始拉着小姑姑到她跟前两个人说起体己话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心里也塌实,少做少错,多说多错。
这时,有太监通报,“四阿哥来给娘娘贺寿!”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门口。我也不例外。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进来了。他头带八宝如意小帽,辫子微曲,辫底打着的大红的络子上还坠着不少纯金的树叶。身材清瘦,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腰间束着代表天家的明黄|色腰带,上面还挂着小荷包,金质的小弓箭,如意环,并着玉佩。天家风度,尽展无疑。
“胤禛请皇额娘安。今日是皇额娘生日,胤禛愿皇额娘‘南山送瑞不老松,瑶台添寿遣仙童。’”
一时间,我如遭雷劈。即使我再迟钝,此时也反映过来了。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也就是说现在是康熙年间。我的姑姑是佟贵妃,孝懿皇后。我的家族,就是权侵朝野的佟半朝。我玛法是世袭一等公,内侍卫大臣佟国纲,二玛法是佟国维,而那日见到的三叔,就是后来被眼前这位四阿哥,未来雍正飞鸟尽良弓藏的隆科多。所有的一切,似乎在眼前都已经明晰了。
未知的恐惧一下袭击到我,让我不敢相信。腿有些软似承受不住自己重量,我突然摔倒在地上。惊慌中,看到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我,脸刷得红了。
“这个是二哥哥家的姑娘吧。”温婉的嗓音响起,姑姑发话了。所有的人也终于注意到我了。“叫潇儿是吗?来,到姑姑这里来。”
我站起身,看到她的身边只有四阿哥,不敢过去。大夫人不悦地对我说,“娘娘叫你过去你就过去,一点也没有见过大世面。”
我只得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缓缓走到姑姑面前。行请安礼,“潇儿给贵妃娘娘请安。”然后就被她从地上拉起,走到了她的跟前。这时我才仔细地看到了这位贵妃姑姑的样子。姑姑长得跟二玛法有些像,她穿了一件儿淡紫色外绣荷花出水的旗装,把子头上簪着大朵绛紫牡丹,两旁珠围翠绕,衬着她白皙的圆月脸庞,看起来分外高贵。我看她的眼神对上了她看我的眼神,“呦,二哥哥家的姑娘长得还真俊。”发觉旁边看我的目光有些蛰人,我才回过视线看向那蛰人的目光。是四阿哥,我忙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也不敢说。
却不知我的举动看在其它人的眼中就成了别的意思。姑姑左下角坐着的一位娘娘立刻谄媚地笑道,“瞧咱四阿哥多招女孩子喜欢啊?才刚进来就让潇格格摔了,这会儿子,才一眼就让潇格格不敢抬头了。”又一位娘娘也开始添油加醋,“是啊,瞧这还真是小女孩儿家,面子薄。咱们要是再说,怕是都该找个洞钻了。”
我心里只念阿弥托佛,我摔倒是因为被他的身份吓到了,我不敢抬头是因为他是未来的雍正——那个我敬佩又崇拜的皇帝。
“皇额娘,儿子想先到外面走走,不打扰额娘和众位舅姥姨母们说话了。”四阿哥,肃了一下,抬手向姑姑请示道。
姑姑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带你表妹一起去吧。她在这儿再呆下去,脸蛋儿啊就赶上火炉了。”
因为不好意思,我一路上都只是跟在四阿哥后面走,距着一米远。而他的那些侍从们,就在我的后面半米远的样子跟着。他在前面走得很快,我怕在宫里迷了路,只好低着头加快步伐,紧紧跟在后面。突然,鼻子碰到了一个胸膛上,好疼。抬头,他已经转身停在我的面前。本来已经含满泪水的眼睛立刻被吓得硬是将眼泪挤了回去。他只看了我一眼,就任性地朝着后面的太监宫女们喊道,“不用你们跟着了,哪儿远到哪儿跟着去。”然后一众跟屁虫消失了。我正纳闷自己是不是也要趁这个机会溜走,却听见他对我说,“你,留下。”
这回是跟着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他走到一个荷塘边停下,转身问我,“你很怕我?”
我猛得抬头,先是点头,然后又慌忙摇头。
他捡起地上的一个石子儿扔向荷塘,打起几个水花。“你不会说话吗?”
我又先是一阵点头,而后又摇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拉过我的手,坐在了池塘边上。我的眼睛瞬间只是盯着他抓我的那只手和我被他抓起的手,有些惊讶,我和雍正皇帝的亲密接触。
“你不说话就听我说吧。我想找人陪我说话怎么找到的都是木头。”他缓缓开口。
我和他都注视着眼前的荷塘,微风吹过,一阵阵荷香飘来。闻着舒服极了。我闭上眼睛,开始感受这大自然的香氛。
“快入秋了。这荷塘里的荷花快要开败了,赶明儿得叫那些奴才们收拾收拾了。”他缓缓地说。像是对我说,又像没有对我说。
“不用收拾。”我终于开口了,话出口的让我自己都觉得突兀。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只得说,“留得枯荷听雨声。(1)”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里林妹妹也说了这句话,而且还专门说了“我顶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却惟独喜欢这句留得枯荷听雨声。”有些哑然失笑,应该这辈子都再看不到红楼梦了。
“留得枯荷听雨声,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一直在那里重复那句诗,时不时笑一下。“你读过全唐诗?”他突然转头问我。
突然想到好像古代女子都是无才便是德的,更何况我现在才五六岁。正犹豫着,他笑道,“这样看,是读过了。读过全唐诗的女子很少见,会说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女子更少。”对上他的眼神,正笑嘻嘻地盯着我看。我心里想,不会是真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才十多岁的小屁孩儿,你懂什么啊?
“既读过全唐诗,那最喜欢谁的诗呢?”他又问我。
“李太白的。”
“最喜欢哪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2)”
“这倒不像一个女孩子喜欢的话。”
“莫非只有男子才能畅意人生?”
“想不到还是个女中豪杰。那有没有喜欢的女子的诗?”
“有,‘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3)’”
“花蕊夫人的。你喜欢的也真是够奇的,只是这句诗说得不妥。既然指责男儿,自己不愿投降,为何后来又做了宋太祖的宠妃?”
“女人总是要找一个强势的男人去依靠。宋太祖比蜀后主更值得女人去依靠。”
“歪理。不过倒是实话。既读过诗,可有读过词?”
“粗粗读过宋词。”
“宋以后的呢?”
“宋以后的除了本朝侍卫纳兰容若的可以一读,其它的全不值得去品了。”
“哦?想不到你还会读容若的词,还以为你跟别的闺阁女子不同。”
“女子自然很多地方是相同的。容若的词乃是宋以来第一人,自然值得读。也许别的女子喜欢的是他的‘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4)’而我喜欢的则是‘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通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君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在,后身缘,恐结在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5)
一时激动,我竟然忘记眼前的是四阿哥,竟然站起来,将金缕曲全文一句句地吟颂出来。待念完了,才发现他依旧坐在地上看着我的表演。
“看样子也不是锯嘴葫芦嘛,刚才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只是想说不想说罢了。”突然觉得眼前的雍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兀自地又坐在了他旁边。
“‘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磅礴大气,不受音律规矩束着,这词写得真好!”他慢慢地说,似乎眼中还在闪着什么。
是啊,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在说他,也在说我。都是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
看他沉默不语,我只好打破僵局。“其实明代有一首词,也甚好。”
他看向我。我只得清了清嗓子,“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鱼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尽鱼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6)”
“你不像五六岁的小女孩。”他对我说。眼睛直视着我的,似乎已经洞穿我。
“你也不像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我撇撇嘴对他说。
“我当然不是小男孩,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他很认真地说。
我白了他一眼,闭上眼睛闻迎面吹来的荷风。
尔后,又听他说了许多。但是都已经慢慢忘却了。只记得是一个长在皇宫里一个小男孩的倾诉。他是如此孤独,总希望找人倾诉,却总也不能找到一个可以跟他分享心事的人。未来的皇帝,注定称孤道寡,注定孑然一身。
注1:出自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原诗: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注2:出自李白《将进酒》
注3:出自花蕊夫人《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国诗》
原诗: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注4:出自纳兰性德《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注5:出自纳兰性德《金缕曲.赠梁汾》
注6:出自明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第三章 零落繁华
“潇儿,怎么今天玛法听人说你跟四阿哥很要好啊?”刚一回到家,玛法就抱起我坐在他腿上问我了这个问题。
我脸刷得羞红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伸出手搂住玛法的脖子,撒娇似的说,“玛法竟听他们那些人混说。潇儿只是跟四阿哥谈得来,不是要好。”
玛法捋了捋他的胡子,笑着说,“哦?谈得来?谈得来就好。等你长大了玛法叫皇上给你和四阿哥指婚怎么样?”
我心中疑惑,皇上可是康熙爷,怎么能玛法让皇上给四阿哥指婚皇上就会给四阿哥指婚呢?又一想,玛法是康熙的舅舅,那玛法的话康熙也就不能不听了。一时明白过来,又不禁想到历史上那些我知道的外戚家族太过强大的下场,不由为这个新家有些担心。佟半朝,佟半朝,半个朝廷都是佟家的人或者经由佟家举荐的人。康熙那么圣明的人怎么会不防?他会让明珠和索额图党争,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又会怎样分解这么大的一个佟半朝?更何况这个大家族还是他的母家,妻家。
“玛法,不许取笑潇儿。”我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将这个问题跳过了。但是隐隐有些希冀,或者真的可以嫁给这个十多岁就说自己是男子汉的小屁孩。
“格格,大老爷对您可真好。”朝云和暮雨一边帮我拆着头发一边跟我说笑着。
东西两府这么多格格少爷,大老爷最宠的就是格格您了。奴婢们伺候您脸上都有光。虽说您才刚进府,但是大家心里可都是有底的。这两府上,即便是少爷们,也不如您尊贵。我笑着听她们半恭维半真实的话,心里却想起了嬷嬷们背后说的事情。
我的亲祖母叫周素云,是玛法无意中认识的。祖母是一个落魄的汉族书香门第的小姐,有一次在路上被无赖调戏之时被祖父救下。当时八旗劲旅才从龙入关不久,顺治爷极力主张习汉文,重汉礼。许多满族大臣极力反对,痛斥这种数典忘祖的行为。曾祖父佟图赖正是极力反对汉化的。而玛法和二玛法又对汉族礼法诗词文化极其感兴趣,只是苦于家教甚严,不曾接触。认识祖母后,玛法被祖母的文采所打动。他在京郊买下一个别院安置祖母,平时常跟着祖母学很多汉文化。逐渐地,玛法不止被汉族文化所打动了,也被祖母打动了。玛法想娶祖母回家,可是曾祖父不同意。在家中另给他娶了嫡妻,就是现在家中的大夫人。没过多久,大夫人生了大伯鄂伦岱,玛法在京郊的别院跟祖母私自成了婚,生了我的阿玛,法海。因为曾祖父强硬的态度,祖母一直都没有进佟家的门。阿玛小的时候也是一直在祖母身边的,并没有在佟家长大。直到康熙二十年,阿玛靠自己的能力中了进士,佟家才算认同阿玛。可是那时祖母已经过世。阿玛因为不满玛法对祖母的态度,一直在外面单过,偶尔才回来请一两次安。
东郊的马场上。
“潇儿,别害怕。拿腿把马夹紧些。手拽紧缰绳。”祖父在旁边一边指点着我的姿势,一边教我骑马。
虽然才只有五岁,但是满族儿女骑射本色是丢不得的。玛法虽然很宠我,但是对我要求也很严格。每日里既要读书识字,又要练习骑射。我想他是因为没有亲自教过阿玛想在我这里找回遗憾吧。所以也在拼命地学着。读书识字的本事让玛法和他请得师傅都很吃惊。没有想到我会识得那么多字,很多诗词也已经是烂熟。
玛法以为这是因为从下跟着阿玛长大,阿玛教的。其实不知道现在这个五岁女孩的身体里装着我二十岁的心智。所以剩下的大多数问题就是如何教会我骑射的问题。
因为非常想骑在马背上驰骋,我学得十分卖力。也许是这个小身体中留存着许多马背上民族的特质,我学得非常快。已经可以坐在马背上让马慢慢跑了。玛法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坐着,看着我骑着我的小白一圈一圈地溜着弯,满意地笑着。我会成为一个让他骄傲的孙女的。
突然听到马蹄声和铃铛般的笑声从远处的草坡上传来。一个身着绿色骑装的小姑娘也骑在一匹白马上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过来。玛法打马来到我跟前跟我一起看那两个人到我们跟前。那个中年男子忙拉了那个小姑娘下马给玛法请安。
“小侄给佟大叔请安。”“舒裕给佟玛法请安。”
“行了,没那么多礼数。费扬古,这个是你闺女?骑术不错嘛。”
“谢谢大叔您给她面子,夸他一句。”那个费扬古咧嘴一笑,潇洒地又回到马上。
我忙道,“给伯父请安。舒裕姐姐好。”
费扬古把目光盯向了我,疑惑地问,“这个小侄女是鄂伦岱的闺女?”
玛法摇了摇头,显然有些不满意。从我的马上将我又习惯性地抱起来放到他的身前,“这个是我最疼的宝贝小孙女儿。”
费扬古有些明白了。点了点头,“世侄女长得真讨喜。”既而转头看了看舒裕说,“我也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要是佟叔您不嫌弃,可以让她陪侄女骑马。让她们两个女孩子也做做伴。”
玛法捋着胡子笑了,“这样最好,小姑娘家们在一起好过跟我这个老头子在一起啊。这个小姑娘,常去我们家找潇儿玩儿啊。”
就这样,我结识了我在大清朝的第一个朋友,当然在这里应该叫闺中密友,或者手帕交。从此后,那拉家的府里常见我跟舒裕两个人疯闹的场景。同样,佟府里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也都认识了这位费扬古大将军的千金。因为她长着我两岁,所以我经常都问她叫舒裕姐姐,而她也很直接地叫我潇儿。
闺阁生活,远比想象地无聊。在有了这样一个朋友以后,乐趣多了不少。因为满族女儿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约束我们的事也少。虽然只有六岁,而她也只有八岁,但是我们两个常常偷偷溜到街上去玩。
在大清朝的开端,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过去了,远比我想象得要轻松。
一场秋雨一场凉,中秋节快到了。花园里的花都谢得差不多了。惟独桂花和菊花在萧瑟凌乱的秋天绽放。中秋节,皇上赐宴,所有王公还有皇亲国戚一律参加。
我跟随着大夫人二夫人小姑姑一起进宫。因为后宫主位已多年不设,这些大宴小宴全都是由姑姑操办。虽然离得很远,但我却觉得姑姑身上憔悴很多。
我跟一桌不认得的格格们坐在一起,这时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很孱弱的格格过来我旁边坐下。旁边几位格格起来跟她见礼,我也随着做了。然后才知道,她是皇九女,就是四公主。康熙的女儿们活下来的不多,而且大多命运凄惨。这是以前听老师说的,看到她就猛然想起这句话,不由怜悯地多看了她两眼。待落座后,她突然问我,“我是第一次见你,你是谁家的,以前怎么没见到过。”
“回公主,我玛法是一等公佟国纲。”
“哦,以前怎么没见着你?”
“因为以前我跟我阿玛住在一起,没有跟玛法住在一起。”
“哦?你阿玛和你玛法不住在一起?”
虽然她只是好奇地提问,但是我却觉得有些接别人疮疤的感觉。
“回公主,我阿玛没有和玛法住在一起。”
“脾气还挺大,你比其它人有意思。”她正想接着问,只听静鞭响过。所有人全部俯首于地,迎接皇帝的到来。康熙大帝,我心中一喜。想不到我还有见到康熙皇帝的机会。
但是理想与现实总是有所差距。遵守着礼数,在康熙走过的时候连头都不能抬。而当他落座让平身的时候,又因为隔得太远,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有些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开宴后,我很快就发现与其说中秋赐宴是为了过节倒不如说是为了联络皇上与宗亲们和外戚们的感情。饭菜虽然是皇宫中的美味,但是一堆人闹哄哄地,而且还跟一桌子拘谨而又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吃饭,活受罪。没吃一会儿,我就因为无聊开始左右张望。
很远的地方,我看到了靠着皇上的那一桌。一群阿哥在给皇上敬酒,在一群阿哥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四阿哥。雍正帝,此时他正像所有其它阿哥们一样,给他们的父亲敬着酒。与其它的阿哥,没有任何不一样。就这样自然地掩隐在所有阿哥中央。又有谁会想到,今日和睦的皇子们,再过个二三十年就会斗得头破血流,上演中国历史上最庞大的夺嫡戏码?
旁边的四公主突然拿手在我眼前晃一晃,“你看我哥哥们干吗?来,陪我喝一杯。”
“为什么陪你喝呀?”我很郁闷地收回视线,谁看你哥哥们了。
“因为你脾气大啊。其它的格格们可没你的脾气。所以这杯我得敬你了。”她说得在理,我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两个人都一口喝光了。
“够豪爽,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我。
“潇儿,佟佳潇儿。”从来这的那天起,我就不是童潇了。
“我叫瑞琳。那你多大啊?”
“回公主,我是康熙二十二年正月十五出生的。”
“太好了,我也是二十二年生的,只是是九月二十二的。下个月我做寿可以请你来吗?”
“公主如果想让我来,是我的福气。”
慢慢地,跟瑞琳攀谈起来。虽然她看起来很孱弱,但是很有精神。会明朗地笑,会痛快地喝酒。这种女子,在我以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在清朝的。
宴会还没有过,姑姑就让人传我陪她去赏月了。
御花园中,姑姑拉着我的手,领着我看中秋夜美丽的月色。感觉到姑姑的手与上次进宫时有明显地差别,瘦了好多。她往日合体的宫装如今也有些宽大。“潇儿,你回到府上住还住得惯吗?”姑姑温婉的声音有些颤动。
“回娘娘,住得惯。府里人都待我很好。”
“哎,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家中住了。我多么想回咱们家啊,在这深宫里,女人,苦啊。”姑姑的眼角流下两道泪痕。然后又自言自语道,“算了,跟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姑姑,我懂。唐诗里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月亮一圆,一到着与家人团圆的时候,姑姑在宫里就越发地孤独了。”
“难怪四阿哥说你是解语花儿,全不像五六岁的人儿。姑姑蹲下,看着我的眼睛。潇儿,以后不要像姑姑一样,成天为了苦等一个男人而辛苦。我们佟家的女人都太辛苦地等待一个男人了。”
姑姑拉着我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跟我回忆她在府中时在何处扑蝶,在何处玩水。又是如何躲过丫鬟嬷嬷们的跟随自己偷偷溜出去逛街。幼时的故事一下子让她有了神采。她跟我讲她坐在哪间书房里偷偷看书,然后如何捉弄三叔……说着说着,月亮掩进了云彩里,剩下的只是那些回忆。酸涩,又美丽。足以让一个少女在这个看不到家人的深宫中聊以自蔚。
“潇儿,姑姑从十三岁就进宫。一直到如今在宫中十多年,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姑姑也曾想把这深宫当成家,但是到了这里就离不开勾心斗角,没有一天安宁过。姑姑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揣摩人的心理,如何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要被伤害。姑姑想家……越是难过的时候就越想家……”
一直到我陪着姑姑的丫鬟们送姑姑回寝宫她还在一直跟我说着,家。
家是什么?是避风的港湾和依靠吧。
那天夜里,我在姑姑的寝宫留宿。姑姑抱着我入睡,仿佛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样。夜里还时常可以听闻她的几声有关家的低语。第二日清早,我向姑姑请辞回家,姑姑眼眶有些红。家,我可以回,她却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在这个只能看到四角天空的大牢笼中等待那个永远不知道何时到来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是她的表哥,却也不能给她比其它人更多的爱。也许,她需要的只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和一个家。贵妃又怎么样?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又怎样?姑姑从来都不曾在乎过。
离开的时候路过荷塘,正好遇到四阿哥。他指了指荷塘中的枯荷,冲我笑笑就走开了。我知道,那是他让人留下的,心内有些暖。或许下雨时,还有枯荷与他相伴,共听那淅沥地秋雨。
康熙二十七年的秋天和冬天就这样的慢慢流过。波澜不惊。我与舒裕日日厮混在一起,大人们也懒得去管。没有人知晓未来将会是什么。但我却依稀感觉到不安。
在深冬的时候,我的寒症发作。也就是现在的重感冒。成天在屋内的炕上拢着火,不见天日。舒裕有时来找我玩,有时我只能跟丫鬟们靠刺绣打发日子。我在一个冬天迅速学会了传统女性必备的技术——女工。
康熙二十八年新年的宫宴,我因为病没有好利索,索性没有去。宫里姑姑赏赐了许多补品给我。听大夫人说姑姑身体也不适,宴会上姑姑没坐一会儿就走了。心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