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莫离第32部分阅读
随云莫离 作者:未知
常的渴望……
背后轻捷的足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未转身,原随云清雅的声音已经响起:“莫离,香帅。hubaoer”
一身白衣仍留有方才打斗时沾上的油渍,朝阳下原随云的俊容略显疲惫,让莫离立刻迎了上去,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云虚道长已答应由武当派接手善后之事,石观音的余孽也都已经押送下面,如今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了。”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莫离这才稍稍放心,侧头看了看船舱的方向,问道:“石观音的这些手下,你打算怎么处置?”
原随云还未回答,楚留香已经含笑开口:“若我猜得不错,原兄是打算交给金家的人发落?”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香帅。”原随云点了点头,“那么,你想必也已猜到长孙姑娘的身份了?”
莫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蹙眉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莫离,隔壁那艘船上,长孙姑娘带来的帮手,都是定远将军卫仲凡的手下。”原随云侧头说道,微微一笑,“卫将军是金太夫人的三女婿,金灵芝的姑父。”
她怔了怔:“这么说来,长孙姑娘这次是为了金姑娘才出面的?”
“嗯。”原随云颔首道,“江湖中提起金太夫人,都会赞一声家教有方。但其实金家儿孙九十余人,若无人看管约束,哪可能个个都是正派?就像华姑娘家中历代奉命监督华山派一样,长孙红是金家旁系的弟子,她的任务,就是监督金家子女。”
莫离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当年她竟会在石观音手下?”
“华山派人少,又不常在江湖走动,极易追查行踪。可是金家的子孙却遍布天下。”原随云顿了顿,缓缓接着道,“所谓利欲熏心,但凡为恶之事,总和这两个字脱不了干系。西域商贸本就有巨利可谋,何况地处荒芜,杀人打劫更是家常便饭。”
“我明白了。石观音在大漠住了二十年,半天风等沙盗都是她手下,长孙姑娘成为她的弟子,若金家人在西域为恶,自然就瞒不过她。”莫离说着,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可是随云,彭七虎也在这里,而当年她却杀了彭家老五……”
“嗯。”原随云轻叹了一声,“对长孙红来说,为了取信石观音,杀几个江湖人本算不得什么。除了金家人,只怕她谁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也是因为如此,这次我会找她带人援助,实在是万不得以之举。”
楚留香眼神一闪:“原兄本想倚靠的人,莫非是白猎?”
“正是。”原随云点了点头,“他和英万里会追查到蝙蝠岛,是因为我的安排。这些我早就想告诉你们,却一直苦无机会……”
“那么,现在我们都在这船上,半点屁事也没,岂不是他妈的太妙了?”
略嫌粗鲁的话语从背后响起,莫离皱眉回望,却见是胡铁花板着一张脸,快步走来。
“胡兄……”原随云似乎想说什么,却突兀地打住了话头,顿了一顿,才又低声道,“此间的事情,只怕还要从三年前开始说。”
胡铁花站到楚留香身边,双手抱胸,冷笑了一声:“很好,我等着呢。”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似是不甚赞同地清了清喉咙,胡铁花却置若罔闻,只是紧紧盯着原随云,脸上怒意明显。
他和楚留香,毕竟有着很不一样的性子。他直爽、冲动,只要别人对他有一分的好,他必定会以十分回报,远比楚留香更容易相信人。
但是,一旦被信任的人欺骗背叛,他也远比楚留香更加难以宽容对方。
原随云似乎很明白这一点,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影,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石观音,是在半天风的客栈里。胡兄也许记得,她是从屋中央的铜柱里走出,又从那里离开。当时我就猜测,她居住的地方说不定也布满了那样的机关,说不定更为精妙。所以,后来她在罂粟花海中诈死,我一直心存疑虑。”
胡铁花哼了一声,楚留香却是目光炯炯,若有所思:“所以,小离破解了你眼中的毒,你却不愿泄露出去?”
“嗯。从一开始,那毒就是石观音的筹码。”
楚留香微微挑眉:“筹码?”
“是的。以她的武功,要杀我固然容易,但却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原随云淡淡笑了笑,“香帅试想,对家父来说,还有什么会是比儿子与仇人合谋为恶,更让他痛苦的事情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不错,石观音确实是那样的人,做得出那样的事。”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将目光转向莫离,“难道,蓝太夫人知道一切,所以才让小离在外游历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正文还剩两章,1w字之内完结。之后会有两个番外,凑满100章结束全文。所以请筒子们不要再留言问了……
莫到琼楼最上层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是的,我去向蓝太夫人提亲的时候,就告诉她石观音可能未死。”
听见原随云的话,莫离心中猛地一震,手也下意识地缩了下。
“莫离。”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退,他的语声低沉,略显急促,“我知道石观音若还活着,一定会找上我,如果发现我的眼睛已能看见,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何况,蓝太夫人的本意就是要你先潜心医术,再论婚嫁。”
她抿了抿嘴唇,迟疑片刻,终是未再挣扎。不知为什么,听见蓝太夫人居然早已知道实情,受伤的感觉瞬间涌上。
连她的外祖母都可以告诉,为何却独独瞒着她?难道在他心里,她是那样冲动又罔顾大局的人么?
看了看一旁的楚留香和胡铁花,她终是未在此刻加以质问,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你继续说吧。”
原随云似乎欲言又止,稍稍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三年的游历,本就是蓝太夫人的意思,但地点却是她与我商量过的。南疆向来少有江湖人涉足,极难追查行踪。当年蓝太夫人在南疆游历时,父亲曾派人找他们夫妇为母亲治病,也是遍寻不着。所以,她先让你去了那里。”
“那么,石观音……”
“她是在你动身后约有半载的时候找上我的。我将计就计,败在她手下,被她在一处水牢里关了半个月,她才重新现身,要与我谈交易。”
“你──”他的语气平淡,莫离却听得心惊胆战,反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半是心疼半是恼怒,一时只能死命咬住下唇,眶中已有泪水打转。
楚留香略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接下话头道:“刚才原兄说过,石观音是用医治你眼睛的解药做为筹码?”
“嗯。她在中原虽有人手,但却都是一些旁门左道之人,难成大事。”原随云斟酌片刻,缓缓说道,“我想她最初的计划,是由无花和南宫灵控制少林、丐帮两派,而她将龟兹王的宝藏运来中原,便可有一番作为。可惜,最后龟兹王的宝藏她只偷出了部分,无花、南宫灵又皆事败。”
楚留香的目光闪动:“所以,才有了蝙蝠岛?”
原随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先祖收藏广博,且都是昔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西,而蝙蝠岛上漆黑一片,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人才会毫无忌惮地露出另一面。对石观音来说,既能得财,又能搜集诸人把柄,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楚留香笑了笑:“除了医治眼睛,原兄一定也对她提出了其它的条件,是不是?”
“嗯。解毒之事口说无凭,若我轻易答应,反而惹她怀疑。所以,我要她承诺不动家父和莫离,并且用龟兹国的机密,来交换每一件无争山庄供予拍卖的东西。”
“龟兹国的机密?”莫离一怔,随即想起当初在延城皇宫,自己是被无花诱入通往城外的秘道之中,这才和曲无容不打不相识,不由恍然道,“你是指皇宫的地图?”
“是的。”原随云颔首道,“延城附近地下河流的走向、皇宫里的机关暗道、龟兹王寝宫的部署,乃至铜铁矿山的所在、当年谋反官员的名册,石观音都还保存着。”
楚留香耸然动容:“不错。她假扮龟兹王妃被揭穿,很难再回去谋事。但这些东西到了原兄手中──”
“在我手中,足使玄黄翻覆。”原随云沉声接道,“尤其当年我曾助龟兹王围剿石观音,又认识黑珍珠的人马,更能乘人不备。”
胡铁花脸上犹显怒意,咬牙道:“也只有你这样──这样的人,才想得到这一连串的狠招、毒招!难怪将石观音那老妖婆也耍得团团转!”
眼前毕竟是他一直十分佩服,且视为挚友的人。所以胡铁花此刻生气归生气,太过阴损的话到底骂不出口。
原随云的脸色却还是一黯,默然片刻,叹道:“这两年多来,我步步谨慎,石观音确实逐渐对我放心。但我终究还是低估了无花。”
提起无花,楚留香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当年他在沙漠诈死,你知道么?”
“当时我怕最终无法杀死石观音,为免将事情做绝,就不曾仔细辨认尸体,故意为他留了条退路。后来他随石观音出现,也算是意料之中。只是,高昌之事却是我不曾预见的。”
“他是为了嫁祸小离吧?”
“嗯。”原随云的俊容沉下,“他说盗石脂水不慎被人发现,灭口时用少林的铁袖功,却被误认为武当的流云袖。这理由牵强,我又猜不透他到底是何用意,为免夜长梦多,只能将对付石观音的计划提前。”
楚留香眉头微蹙:“英万里和白猎是你故意找上的?那么,关外镇远将军被灭满门,贡品失窃的案子──”
“两者本无联系。石脂水在中原罕见,关外却再寻常不过。那行凶之人盗出贡品之后,到处打听蝙蝠岛想要销赃,为我所杀。”
“英万里在尸体上找到的那张地图,也是你故意留下的?”
“是的。”原随云顿了一顿,抬头面对楚留香,“香帅,我知道英万里为人谨慎,一定会去找苏姑娘求取易容之法。无花假扮丁枫,想趁此机会杀了你,我便将计就计拉你入局……对不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原兄请人的方式实在有些特别,不过在下并不介意,你放心就是。”
“老臭虫,你──”
“难道你没发现,我们从楼船上逃脱,只隔几个时辰就遇上原兄的船,也实在太巧了一些么?就连楼船上的那些机关,虽然看似厉害,但其实若不是金姑娘莽撞,根本不会被触动。”
“那艘楼船是我安排给无花的。他虽嫌机关不够厉害,但因楼船本就经不得海上风浪,倒也未加怀疑。枯梅师太不懂航海,我在那附近逗留准备接应,她也不曾察觉。”原随云说到这里,突然攥紧了莫离的手,声音也沙哑起来,“但是,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神水宫变故之后,无花居然利用阴姬昔日的弟子,将莫离也诱至船上。”
莫离心头猛地一震:“什么?”
“你还没想到吗?水母阴姬再怎么厉害,毕竟不是神。蝙蝠岛上有我也有石观音的手下,交易也一直都是三人轮流主持。如果阴姬真的发现我在幕后策划,一定也发现石观音还活着,又怎么会只派人带给你这样含糊的口讯?”
“我……”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多她不曾细想的疑问蓦然浮上心头,莫离转头望向楚留香,“柳无眉不知道石观音未死?”
楚留香的眉头也早已拧起,细想片刻,缓缓开口:“她确实不像是知道。”
“老臭虫,你记得么,柳无眉说起被石观音下毒时,可是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胡铁花也似暂时忘了生气,接口道,“老妖婆气量狭小,如果柳无眉是受她指使,不管是不是演戏,只怕没胆量那样痛骂她。”
楚留香点了点头,思索片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原兄的意思是,柳无眉确实去过神水宫,只不过没见到阴姬而已?”
“嗯。当年莫离为我去神水宫求医,我们离开不久就遭暗算,我一直不明白石观音远在大漠,消息怎会那样灵通,又怎能将时间算得分毫不差。”原随云沉声说道,“如今想来,当时神水宫里就有人将我们的行踪全都告诉枯梅师太。”
“枯梅师太?”莫离一怔,随即恍然,“是了,那时我在路上曾遇见过她。想必当时她和高姑娘刚好路过,之后石观音得知,便──”
侧头看了看依然跪在船舷旁的高亚男,她迟疑片刻,终究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楚留香和高亚男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此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率先转移了话题:“到了如今,我也差不多明白所有来龙去脉了。只是原兄,英老爷子和我们一起进入洞||狂c|,他却是怎么死的?”
原随云微垂下眼睑,长叹了一口气:“他认出了无花的声音。”
“什么?”楚留香一怔,“可是,在船上时──”
“无花的忍术确实有独到之处,他假扮丁枫时,嗓音和原本完全不同。但是在蝙蝠岛上,他发出啸声召集蝠群回到洞||狂c|中,动用内力无法作假,却用了原本的嗓音。”原随云低声道,“我想,英万里以前一定见过无花,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
楚留香思索片刻,点头道:“是了。你我在济南和大漠的两次联手,如今也算是江湖皆知了。英老爷子当时本就已经怀疑你,发现无花没死,自然连我、小胡和小离也都不再信任。”
“他怀疑是我们一起搞鬼?”胡铁花瞪眼道,“就凭你的名声──”
“要说名声这东西,无花当年号称妙僧,他的名声可比我好听多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我的脸上也没长着好人二字,英万里为什么不能怀疑我?”
胡铁花顿时语塞。
“英老爷子的一双白衣银耳,确实是天下最敏锐的耳朵。而他为人谨慎多疑,也屡次救过他。”原随云叹道,“可惜,这次却反而害他送命。他没有跟着你们深入洞||狂c|,反而暗自退出,另寻入口,却刚好撞上石观音,为她所杀。”
楚留香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对了,船上时你让张三暗中帮助华姑娘脱险,他当时就借机告诉我了。”
胡铁花几乎跳了起来:“什么?!老臭虫,居然连你也──”
楚留香不理睬他,只是继续说道:“后来金姑娘失踪后,我和小离甲板上说话时,枯梅师太一旁偷听,被我察觉。小离机警,在船舷刻字告诉我枯梅师太对她用毒。当时我已确定,不管原兄为何不能直言一切,在蝙蝠岛上一定有所安排。我就只等着全力配合你,对付敌手。可是──”
“可是交易场中,无花突然拍卖尸体,我猝不及防,险些被乱了全盘计划。”原随云替他接了下去。
楚留香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潜入时刚好遇上无花喊价,如果不是小离出面,当时我说不定就会冲动暴露了行踪。”
“若是如此,恐怕我只能与你一起,拼力一搏。当时无花身上的毒尚未见效,长孙姑娘援兵亦未至,我虽熟知蝙蝠岛上机关,相较之下胜算还是比石观音少了几分。”原随云紧紧拉着莫离的手,低声道,“这些年来,她一直还记恨家父,自然也不希望我好过。可是她千方百计挑拨我和莫离,却偏偏成全了我的计划。”
想起岛上发生的一切,莫离心有余悸,亦是紧紧回握,半晌才哑声道:“石观音她……总算是死了。”
原随云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突然放开莫离的手,缓缓走到胡铁花面前,什么也没说,深深地躬身一揖。
莫离咬着嘴唇,垂下了目光。
也许她比谁都明白,原随云才智绝顶、心性孤傲,对于真正被他当成朋友的几个人,其实极为看重。但是,无论她多希望胡铁花能够放下芥蒂,却偏偏不能有所表示。
因为,胡铁花也是她的朋友,此刻只要她露出丝毫哀求的表情,他一定就会服软。但这却并非真正的谅解,无论日后是否还心存嫌隙,他和原随云之间的友情,都不会再一样了。
略一迟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问楚留香:“香帅,你可知道任夫人现在何处?”
楚留香目光闪动,微微一笑,似露出些许赞赏之意:“她应该在船舱里。方才上船时匆忙,我也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小离若想找她,我陪你去?”
“好。”再没看两人一眼,她跟在楚留香身后,转身离开。
胡铁花瞪了原随云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当年在大漠时,我就很佩服你,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原随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么,你可知道被朋友出卖是什么滋味?”胡铁花厉声道,“几人里面,你对我瞒得最彻底。在那黑牢里,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被人卖了等死的滋味,你尝过没?”
原随云沉默着。
胡铁花咬了咬牙,突然一拳挥出。
瞬间,只见原随云的身形似乎微晃动了下,但那拳头却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身上。只听砰一声闷响,他整个人已向后飞去,撞上了几尺外的桅杆,反手一抓,这才踉跄稳住身形。
胡铁花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拳居然会打中,怔了怔,突然大声道:“你明明能躲,为什么不躲?”
“我知道这一拳你已经忍了很久。”终于站稳身子,原随云放开桅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掸了掸衣袍,静静说道。
胡铁花转头朝莫离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有些心虚,讪讪然放下了拳头。停顿片刻,他咬了咬牙道:“你成亲时一定要请我。”
原随云唇角扬起一丝微笑:“这个自然。”
“不但要请我,还要陪我喝上七天七夜,把你藏窖里的酒全部喝光。”
“无争山庄的地窖里,光香雪一种就有八十多坛,只怕你喝不完。”
胡铁花一瞪眼,但原随云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但是,若胡兄坚持,在下一定陪你喝,实在喝不完的我替你砸。总之你离开时,包管整个山庄里滴酒不剩。”
胡铁花剑眉微扬,终于长笑一声:“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好酒砸了多可惜,你总得为老臭虫留几坛。”
大步上前,他伸手在原随云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就是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到像小离这么好的老婆。你成亲时我不但不会灌醉你,还会帮你挡酒。”
“一言为定。在下先谢过了。”
“不谢,不谢。”胡铁花突然抓了抓头,凑近原随云耳边,低声道:“那,看在这份上,刚才的事能不能别告诉你老婆?”
原随云神色一动,似乎想笑,莫离的声音已在一旁响起:“告诉我什么?”
“没事没事!”胡铁花连忙摇手,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在说你。”
莫离脸上一红,自知认得太快,却还是狠狠瞪了胡铁花一眼:“那你倒是在说谁?”
“胡兄,我和莫离婚约在身,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原随云笑了笑,转身朝尾随而至的人行了一礼,“任夫人。”
“原公子,胡大侠。”依然一身黑纱,任夫人浅浅回礼。
“蝙蝠岛之事,多谢夫人冒险施以援手。”
“原公子言重。妾身今日终于得报杀夫大仇,纵是赴汤蹈火也无怨言。”面纱后,任夫人的目光明亮,似带笑意,“何况,从上岛之后,华姑娘一直将我保护得很好。”
“对了,”莫离轻声开口,“刚才我还没来得及问,夫人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夫人笑了笑:“君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两年你在外游历,我却一直躲在金陵的蓝家祖宅里。”
莫离一怔,随即恍然省悟:“难道石观音回到中原之后,还派人追杀夫人?”
“嗯。当初我离开济南的时候,石观音忙着策划龟兹的事,没空理会我。但她回到中原后,终究还是想要斩草除根。”任夫人叹了口气,“幸好我察觉得早,当时就在关中,立刻找了原公子求助。”
原随云点了点头:“任夫人没有武功,石观音不把她放在眼里,派出的不过几个废物。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以为夫人折道北上,把夫人救回无争山庄。只是,石观音一直留意我的一举一动,时间久了,恐会为她所觉。”
“所以,你将夫人送到我外祖母那里?”
蓝太夫人孀居已久,不问世事,而自己从小跟随舅舅身边四处行医,和她也并不亲近。原随云如此安排,确实让人意想不到。莫离忍不住微微一笑,还想再问些细节,胡铁花却突然插话:
“说了这么久,张三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此刻他多半还陪着华姑娘。”
任夫人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是一怔。便听她低声继续道:“华姑娘虽未动手杀人,但枯梅师太毕竟死了,她怕高姑娘此刻情绪不稳,所以主动到舱底回避。刚才我看见她时,张三正陪着她说话。”
胡铁花突然一击掌,满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刚才上船时,我总觉得那小子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原来是梳过头了!”
见他转身就要朝舱下走,楚留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笑骂道:“你小子还是安分些。若是害人家娶不到老婆,我看你怎么赔他!”
胡铁花斜睨他一眼:“你就知道他一定能娶到老婆?”
楚留香正色道:“就算娶不到老婆,这两天他至少会多烤几条鱼。”
莫离忍不住噗嗤一笑,抿了抿嘴唇。
小说里,楚留香和华真真联手揭破蝙蝠岛的秘密,互生情愫。但是在这里,两人却无甚交集,华真真诈死之时,反倒是张三在暗中相助。
如今想来,枯梅师太圆寂,华真真势必将挑起振兴华山派的重任,也许对那个温柔却坚韧的女子来说,为人机敏、不为盛名所累的张三是远比楚留香更好的选择。
捣乱不成,胡铁花转了转眼珠,又面向原随云:“对了原兄,这船上共有几间舱房?”
“若是胡兄还想要戏弄张兄,只怕是要失望了。”原随云微微笑道,“诸位都不必与他人共宿一间。”
楚留香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但是这船──”
“这船终究是石观音的。虽然此刻她的手下皆被制伏,我也不想多待。”原随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另有一艘座船跟随接应,只是为防石观音的手下发现,怠晚了两日的行程。如今算来,在蝙蝠岛上已有一天一夜,回程也已半日,应该就要遇上。”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个白点,渐渐清晰。不多时,便看见一艘五桅八帆的大船,破浪驶来。
这艘船上,一样宽敞光亮的甲板,一样精巧雅致的布置,可是感觉却比前往蝙蝠岛时要安定许多。踏入昏黄的走道中,壁上灯盏如豆,淡淡的松脂香味在空气中弭漫,莫离油然生出几分到家的感觉。
与她携手走近那两排舱房,原随云的脚步突然一滞。
“怎么了?”
“莫离……”他的声音略显低哑,“扶我一下,好么?我的头有些晕。”
她心里一惊,立刻扶住他的腰,另一手搭上他的脉搏:“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累了而已。”
“随云!”手上的力道重了三分,阻止他缩手,她凝神辨认,眉头渐渐拧起,“你的脉怎么跳得这么快?脉象燥盛,虚火上升……你多久没睡了?”
原随云迟疑片刻,终于低声道:“从你被救上船的那时起,我只打坐休息了几次。”
“你──!”从她得救到现在,已过了十来天。就算他内力如何高深,终究还是凡夫俗胎,又怎能只靠打坐来支撑。莫离又气又急,但望着他不再掩饰倦色的脸,却还是狠狠一咬下唇,咽下了责备的话,沉声道:“我陪你回房。”
之前再疲惫也一直运功强撑着,如今回到自己的座船上,终于放下戒备,原随云的脚步顿时虚浮起来,指尖也微微颤抖着。莫离忧心之下顾不得是否有人看见,跟着他进了舱房,顺手关上门,动手帮他褪下外袍,扶他躺下。
“莫离,我……”伸手拉住她为他掖被的手腕,原随云脸上浮现一丝挣扎,似乎有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覆住他微凉的手,她放柔了声音:“随云,先睡吧。”
沉默片刻,他合上眼睛哑声道:“我知道你还有话问我。”
“嗯,但我可以等。”见他脸上犹有迟疑,莫离轻叹一声,俯身在他唇角温柔地印下一吻。
退离寸许,她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你太累了,有什么话,等醒来再说也不迟。”
他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在这里陪我,别走开。”
“嗯。”莫离点了点头,以指代梳,轻轻理顺他鬓角的散发。直到他的呼吸渐沉,她方才停下动作。改而搭住他的脉搏,静静地听了许久,终于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之前估算错误,要结束正文一定会超过1w字。但是,我实在太喜欢100这个数字,于是计划不变,还是预留两章番外。这两章正文都会非──常长,写完结束为止
于是,这个大概就叫做,冥顽不灵 = =
人间随处有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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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初在无争山庄时,原老庄主曾经如此评价过原随云。也许直到此刻,莫离才真正明白了那四个字的含义。
蝙蝠岛上,他虽看似镇定自若、步步皆在算计之中,但其实当时潜藏着太多未知的变数。这些天来,他到底是顶着多少压力,不动声色地一遍遍推演着所有可能发生的翻覆,才生生将自己逼迫到如今这般筋疲力竭的地步?
船舱中一灯如豆,外面天色早已转为暗沉,原随云却仍未醒来。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几次莫离感到手腕一紧,抬头望去,却发现那不过是他无意识的动作罢了。
想要抚平他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却又怕吵醒了他。踌躇片刻,她终是缓缓垂下手,叹了口气,倚靠在床柱上,静静地凝视油灯跳动的火苗。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离微感困倦,正想闭目假寐片刻,身边原随云却突然发出一声低吟。她侧头望去,立刻对上他略显失焦的双眸。
“随云?”
“莫离……”单手撑起身子,他顿了顿,哑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时辰吧……现在已过戌时了。”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她拉起他另一只手,仔细诊脉片刻,点了点头,“脉象已平稳多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原随云低低应道,喝了两口水,将杯子搁置床头柜上。
转头面对她,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一声:“莫离,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她凝视着他的脸,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许久才轻声开口:“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是怕我坏事么?”
“当然不是。若有你相助,也许我早就收拾了石观音,这我一直很明白。”他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我只是──不想你知道。”
“知道什么?”莫离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猜到了答案。望着他神情难辨的侧脸,她低声问道,“蝙蝠岛并不是在石观音找上门之后才建立的吧?”
刚才默默在他身边守了两个时辰,沉淀心情,她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石观音生性多疑,若不是蝙蝠岛早有规模,当初怎会相信他合作的诚意?而岛上那些能够改变通道出口的精密机关,又怎能瞒得过她?
原随云别开视线,点了点头。
“随云……那地方你策划多久了?”
这次,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在我认识你的时候,蝙蝠岛已具雏形。”
这么久?莫离的心微微一沉。
放开她的手,原随云起身走到桌前,背对着她缓缓开口:“当年济南一行之后,我已将蝙蝠岛上的人手如数召回,改派往西域。之后发现石观音的势力庞大,且似乎对无争山庄的实力仍有图谋,便顺水推舟,故意让她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知道我正在建造那样一个地方。”
“所以,当初她始终未对你我赶尽杀绝?”
石观音动辄逼人毁容断腕,连一手养大的曲无容也不放过,自己被擒时却不过受了些皮肉轻伤,虚惊一场。想必那时她已有意招揽原随云,所以手下留情了几分。思及此处,莫离不由地呼出一口气,暗道侥幸。
他似乎是误会了她的这一声叹息,突然转身重新面对她,语声略显得急促起来:“莫离,在大漠时我说过,不会做让你为难之事。”
“随云──”
“这两年我确实致力于对付石观音,但答应过你的话我不曾忘记……也从不曾忘记,在那片黑暗之外,还有你在等我。所以,请你──”
他抿了抿嘴唇,突然别转脸,没有再说下去。也许骄傲如他,终是说不出太过低声下气的话,即使是面对她。但是……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静静地望了他片刻,莫离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柔声道,“以后若还有事,别再瞒着我。”
原随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哑声开口:“你不问我当初打算要做什么?不问我──”
莫离的目光愈见清澈,摇了摇头,抬手掩住他的唇,截下了他的话头。
踮起脚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好让他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表情,她柔柔微笑,略带哽咽地道:“那些没发生的事,你要我问什么?”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面对许多选择。有时一念之差,越行越远,结局就迥然不同。他最初是为治眼睛、为寻找幕后黑手、还是为了泄愤?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相识以来,他一直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她相同的道路──这就已经足够。自古无能全其行者,再多计较便是苛求了。
“莫离……”原随云眼中似也蒙上一层雾气,突然将她拉入怀中,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自小到大,无数次摔得满身是伤,才终于练成了听风辨位,落足不疑的轻功;无数次将汤水狼狈洒泼身上,甚至被烫得满手是泡,才终于能够倒茶斟酒滴水不漏。他一直都很清楚,想要凌驾人上,首先要凌驾自己。对别人多狠,也必然要舍得对自己更狠。
蝙蝠岛上为了取信石观音,他一直在忍,虽然知道莫离怀疑,也命令自己硬下心肠,无论她说什么都要默默承下。
可是,也许他早该知道,这个女子注定会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例外。因为,在他咬牙等着为她所伤的时候,她却偏偏只问了唯一那句,足以让他落泪的话──
“这些年来,你可曾真正快乐过?”
可曾?可曾……
抱着她一步步退至床边,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浓密的云鬓,扯散了发髻,又顺着她的颈背一路游移至腰侧,开始解开束带。莫离嘤咛一声,纤手也滑入他的衣下,贴上他坚实的胸膛。
也许,之前黑暗中的那一段缠绵,对两人来说都是太过激烈又揪心的回忆。如今心中再无隔阂,便急着想要安抚彼此,弥补当时的缺憾。
唇舌纠缠间,双双躺倒在床榻上。莫离的衣裳被从肩头推落,原随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胸前,带来一阵颤栗。脸上发烫,她抬手想熄灭灯盏,手腕却立刻被他握住。
“不要熄灯。”专注地吮吻轻噬她耳侧敏感的肌肤,原随云的声音有些模糊,“我已经──恨透了那该死的黑暗!”
“随云……”莫离心头猛地一震,只是还来不及说什么,嘴唇已经被他封住。
低吟一声,她紧紧攀附着他颀长的身子,热烈地回应了他的索取。身心皆为他敞开,只愿能把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给他。
“莫离,莫离……”
私语低喃中,晕黄的灯火仿佛也融进了一丝旎旎之色,醇酒般醉人。星眸半掩,莫离亲吻着眼前他的每一寸肌肤,任隔在两人之间的衣物一件件滑落。
原随云温柔的大手抚遍了她全身,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才终于缓缓地,将重量完全叠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灯光更昏暗了一些。
云雨消歇,心仍缱绻。
莫离静静地靠在他怀中,近乎无意识地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突然听见耳畔他的低语:“莫离,可记得之前你问我的话?”
“嗯?”
“我最快乐的时候,一直,都是在你身边。”
“随云……我也是。”眼眶微红,莫离拉起他的手,亲吻着他的指节,“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好。”
楚留香和胡铁花是深夜偷偷摸上原随云座船的。
本来,华真真、任夫人等人都跟着到了大船上,高亚男却选择留下。倒也不是她如何记恨华真真或原随云,相比之下,她其实更恨石观音。所以,她面对着那座燃烧的岛屿,立誓要亲自将石观音的余孽押回中原,不让他们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胡铁花和楚留香毕竟与她是老朋友,便也留下陪她。
只是才过半日,胡铁花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金灵芝也留在这艘船上。
这两个女子一个在蝙蝠岛上饱受惊吓,一个才刚失去师父,自然都无心争风吃醋。只是两人各站甲板一端,无论胡铁花和哪个说话,另一个都紧紧盯着,让他有如芒刺在背。偏偏两个他都不能不加理睬,直弄得手足无措,在心里叫苦不迭。
若是平时,楚留香说不定会打趣一番他的这“齐人之福”。可惜此刻,他自己也颇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船上大半日,长孙红的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突然对市集中待人挑选的牲口滋生出无限同情。所以,胡铁花一说要趁夜溜到原随云船上,他立刻摸了摸鼻子,满口答应。
毕竟,那里一定有好酒软榻,有风雅的主人,还有烤鱼堪称一绝的张三。而无论是君莫离、华真真还是任夫人,都绝不会露出那种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尿遁的目光。
楚留香水性奇佳,胡铁花也不差。此刻几条船在海上并行,中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两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游到了原随云的大船旁。一身湿漉漉地攀上甲板,倒把值夜的人吓得不轻。
可是,无争山庄的下人毕竟受过严格的训练,认出两人身份,立刻彬彬有礼地将他们请到甲板下面,给了干爽的衣袍换上。
衣服穿在胡铁花身上略嫌紧了些,但质料上好、厚实却轻软,明显价值不菲。低头看见光滑如镜的地板上,自己鞋子印出的一大片湿渍,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抬眼问道:“原兄人呢?”
“少主早些时觉得困乏,已经歇息。”那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却没有要去打扰原随云的意思,反而接着说道,“小人先行告退了,两位若还有什么事,只管和值夜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人去办。”
他既然这么说,两人自然不好再多问什么。胡铁花挠了挠头,半晌总算又憋出一句:“那这身衣服……我洗了之后再还?”
“不用了。”那人又行了一礼,面上依然一派平和,“被别人穿过的衣服,少主不会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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