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第19部分阅读
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 作者:未知
女子也是可怜人,若将她们送回去,只怕是推她们入火坑。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沈菊年想到方才所见,微一周密道,“我原见她们乖觉,便把她们留了下来,只是安置在西厢房,不得随意走动,刚刚看到小雪从这里出去,难道她们擅闯了你的书房?”
李群无奈点头。“你下次先同我说一声,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沈菊年闻言奇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都记在礼单上呢。”
李群无语了半晌,方道:“大概是我最近事忙,便忽略了。”
沈菊年一笑:“那下次我会记得特别知会你一声。”
“不,不能有下次了。”李群头痛地捏捏额角,“菊年,你便是对我不放心,也不至于如此考验我。”
沈菊年一怔,随即脸上浮起红晕,“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群淡淡笑道:“别人是拒绝还来不及,你怎么反而忙不迭地收下。”
沈菊年不服道:“是你说,无论送来什么,都先收下。”
“金银珠宝倒容易收,送了人来,还要我们帮忙养着。以后再有送人的,全都推了。”
“那这三个人怎么办?”沈菊年问道。
李群想到那股脂粉味,便忍不住皱眉。“这三人太不懂规矩……”忽地想到一事,李群计上心来,对沈菊年微笑道:“我这几日经过城郊,见城外春耕人手不足,你便让那三人去帮帮忙吧。”
“啊?”沈菊年张了张嘴,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让那三个娇滴滴的美人去种田?沈菊年一直以为,女人相妒,尤其是美丽的女子容易招来妒忌,而男子却更怜香惜玉,怎么跟李群比起来,她好像才是更怜香惜玉的那人,而李群……咳咳……
沈菊年干咳了两声,“审言,她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粗活,只怕会越帮越忙。人家十指纤纤,拿过最沉的东西也就是琴,你让她们拿锄头……我们是不是该怜香惜玉一些?”
李群皱了皱眉道:“旁人做得她们做不得吗?”说着执起沈菊年的手,指尖掠过她的虎口,引起一丝颤栗。“你这几日不是也去帮忙了?”
沈菊年脸上一红,下意识地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我、我正好闲着,路过……”
“她们更闲,你也带她们去路过一下吧。”李群说得理所当然,微微一笑,“我并非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只不过因人而异。这世上只有一人让我怜惜,你猜猜,那是谁?”
沈菊年轻咳一声,微微别过脸,很认真地看着灯花,只是耳蜗的粉色却逃不过对方的眼。
“那个,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沈菊年低声说,心想审言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般说话,虽说心里甜,可她脸皮实在越来越薄,而对方,倒是有增厚趋势。
早些休息……
李群想到充斥着脂粉味的寝室,眼里笑意一僵,太阳||狂c|又突突跳了起来。
清央师兄语重心长的来信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烧掉,但那些内容却不是想忘就能忘。
李群看着沈菊年清澈的目光,突然地,就自惭形秽了……
|网友、花谢花开手打,转载请注明|
云都卷 第十八章 景德镇铜器
郑州的三位美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青州做宛如。
孟之寒的琴,楼心月的舞,息小雪的歌,郑州三绝,千金之价,若说女子是花瓶,那她们便是上等的景德镇瓷器,做贡品也不逊色。
可是到了青州,这上等的瓷器便成了铜器,原来用作装饰的艺术珍品,如今身价一落千丈,成了实用的青铜器。
荆钗布裙,不染脂粉,虽如此也难掩丽色,只不过现在三位美人都一脸愁苦愤懑之色,袅娜的体态经过一上午的磨练,如今走起路来一拐一拐,毫无美感……
“小寒姐姐,你说是不是沈菊年故意找我们的茬?”小雪揉着腰,苦着脸问。
小寒原来抚琴的手,此时已被磨出了血泡,欲哭无泪。“一定是的,女子最是小心眼,她一定是怕我们三个跟她争宠,所以才让我们来做这种苦差!公报私仇!”说这话时,她全没想到自己也是个“小心眼”的女子。
“可是,她自己也没闲着啊。”小月指了指远处的沈菊年,同样是干了一个上午的活,怎么她还那么有精神?而且看上去,她还挺有经验的,有些个老农听了她的话都连连点头。
“她本来就是个村妇!”小寒撇了撇嘴,“你没看她的手,手上有茧子呢,一点都不细嫩,她要把我们变得跟她一样!”说着痛心地抚着自己千金保养出来的纤纤十指。
“啊!”小月惊呼了一声,“难道大人就喜欢她那样的?”
小雪脸色变的很奇怪。“不会吧,大人品味这么奇怪?”她们好不容易保养出来的细皮嫩肉啊……
“姐姐,我想回郑州了……”小月叹了口气,“在郑州,从来只有别人看我们的脸色,哪里像这里,谁都可以给我们脸色看。”
“没出息!”小寒瞪了她一眼,“这才刚开始呢,你就打退堂鼓了,我就不相信,凭我们三个的魅力,会比不过一个沈菊年!”
“小寒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小月小雪都看向她。
小寒握了握拳,咬牙切齿道:“接着种田!”
中午,习惯了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三个美人第一次吃了咸菜干饭,还有几块腊肉,本以为自己肯定吃不下了,结果由于太饿,竟也吃了一大碗。
“小寒姐姐,糟了,我们吃这么多,会不会变胖啊!”小月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蛮腰。
小寒扒拉了几口饭,“不吃的话,下午一定会晕倒的。放心,这样干活吃再多都不会胖。”
小月仍有些担忧;她是花瓶啊,她不想变成花盆……
人的潜力真是无限。
沈菊年回头看了看互相打气的三个美人,她们虽然也是抱怨不断,但活倒没有落下,情况比她想象的好上许多,纵然说不上帮了大忙,也不至于帮倒忙。
做这些事对沈菊年来说不过是重操就业,初时仍有些手生,这几日来已经非常熟练了。如今这般如出而作日入而息,对她来说也是强身健体的一种方式。
“沈姑娘,有人找你。”
沈菊年闻言看向田边小路,本以为是李群,却不料竟是萧锦琪。
沈菊年停下手边活计,在郑州三妹的窃窃私语中向萧锦琪走去。
“其实那个萧四少也不错。”
“可是听说他有妾室了。”
“哎呀小雪,你想太多了,我们这样的身份哪里能给别人当正室,自然只能当妾室了。”
“姐姐,这实话听起来真让人伤心……”
长的再美又有什么用,男人就算喜欢她们,也不会娶她们为正妻,只不过收了做玩物。
三个女子齐齐一声长叹。
——————————————————————————————————————————————————————
日头渐西,萧锦琪的马车停驻在附近的小树林里,车夫在萧锦琪的示意下,缓缓驱逐赶着马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四少近来忙的不见人影,怎么今日得了空来,事情都办好了吗?”沈菊年偏过脸问他,眼中含笑。
萧锦琪看她神情落落大方,知道她是彻底解开了心结,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
“青州这边的事大体已经解决了,我过两日便会离开青州,因此提前来向你辞别。”
青州的事,除了票号分号的开办,最重要的就是朝廷赈灾专款二十万两白银的代理。
“你要回金陵了?”
“没有那么快,我还必须去一趟山西。”放眼全国,有足够财力和实力支撑起全国票号汇兑的,只有晋商一脉。晋商手里拥有庞大的资金,商号,还有最为难得的人才,萧锦琪明白,要开办国汇兑的票号,单凭他萧家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作为牵线人,联合晋商,撑起汇通天下的大网。
沈菊年有听萧锦琪粗略提过他的想法,有些点子听起来极为耳熟,像是身股银股的划分,和现代的股份制似乎有相似之处,如果历史的法制史改道不改向的话,那萧锦琪的想法或许是商界的一大创举也未可知。
后来的发展印证了沈菊年的猜想,这片大陆上最早的股份制经营就此开始,但在此时,沈菊年和萧锦琪都没有想到,萧家一门七院的兴衰分合,皆是因此。
“听说四少奶奶有身孕了?你不回去看一下么?”沈菊年问道。
萧锦琪一怔,随即无奈道:“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差别?我有事在身,她想必是理解的。”
沈菊年不沟通的皱起眉。“女人多数是口是心非的,她纵然嘴上说理解,心里也未必谅解。纵然心里也谅解了,但感情上也难以自持,或生思念,或生怨怼,怀孕中的女子,性情总是比较喜怒无常的。”
萧锦琪微有点愕然,“我倒从未听说……想不到你对这种事也知道的挺清楚。”
沈菊年心想,没怀过孕,难道还没见过别人怀孕吗?小时候见过孕妇,走路膀园腰粗,吃饭狼吞虎咽,一时喜一时怒,平时温婉可人怀了孕便成了母老虎,每日吃饭睡觉打老公……
自然也不是所有孕妇都这个样子,但那人着实给沈菊年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一想到孕妇便是那个形象,甚至会想自己以后也会变得和那人一样么?每思及此,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总之你要多关心你的妻子,就算不能回去,也该写写信,送点礼物回去。”沈菊年真诚的说。
萧锦琪看着突然忧郁起来的沈菊年,心里一阵感慨:她果然是个好女子,连别人的妻子都这么关心……
“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萧锦琪真诚的回她,顿了顿,又说起另一件事。“你既听说佳楠怀孕的事,必然也听说娉婷入宫了。”
沈菊年眼神一动,轻轻点了点头。“听说她颇得皇帝青睐,一进宫便被赐字‘华’,封为婕妤。”
萧锦琪闻此却毫无喜色,面露忧色道:“娉婷始终锋芒太露,木秀于林,我担心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菊年忽的想起一人,忙问道:“康明月可也进了宫?她为人倒是稳重,或许它们能互相照应。”沈菊年心里也想康家与萧家的羁绊也着实是深,关系更是一团乱麻。萧锦琪是康佳楠的丈夫,便是康明月的妹夫。而萧娉婷与康明月共侍一夫,当今圣上算起来也是萧锦琪的妹夫……
沈菊年兀自为这一堆“妹夫”纠结着,便听萧锦琪我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事情又岂是如此简单。”萧锦琪轻轻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你如今既已置身事外,我便不再拿这些事让你烦心了。”
沈菊年怔了一下,又听萧锦琪说:“本想送你回去,不过看样子只能送一半了。”说着越过沈菊年看向远方。
马车缓缓在沈菊年身前停下,这马车沈菊年十分熟悉,正是自家府上的。(真把李群当自己人了……)
“四少好闲情。”李群撩起窗帘,似笑非笑地冲着萧锦琪一点头。
“大人说笑了。”萧锦琪退了一步看到李群下了马车,脚步一错,站位精妙,恰恰挡住了沈菊年半身护在身后,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萧锦琪挑了挑眉,以同样的眼神回敬李群。
“审言,四少是来辞别的。”沈菊年没有察觉这淡淡的醋意,大概在她潜意识里李群李大人是不可能会做“吃醋”这种幼稚的事的。
“辞别?”李群略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你要去山西了?”
“不错。”萧锦琪点头道,“今日正好路过,便顺道过来辞别了。难得还能遇上李大人。”
李群本来是想来接沈菊年的,结果却被告知,沈菊年被一个“风度翩翩、俊美儒雅”的青年接走了。
萧锦琪看出来了,方才这马车来的有点急心知肚明地露出一个揶揄的小。
爱情,让谪仙变成彻底的凡人。
当你心里动着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时,自己的缺点便体现出来了。
李群看着萧锦琪眼里的笑意,皱着眉想:姓萧的果然没一个善茬。
|网友 葬錵﹎钕孓﹎ 手打,转载请注明|
云都卷 第十九章 金陵事更哀
见了李群脸色,萧锦琪几句寒暄后便知趣地离开。
城外小路人烟稀少,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立在路中间,被夕阳拉出了长而淡的影子。
沈菊年恍惚想起被自己落在田里的三个美人,李群无奈地拜拜手,让车夫去接那三人——其实他也忘记了……
两人各自心思,满腹愁肠地往城里方向走着,李群看着沈菊年略显忧色的侧脸,心里猜测着方才萧锦琪到底和她说过什么。
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忧心呢?
把金陵的人事在脑中过滤了一遍。
郭雍时有来信,他和玉宁公主虽是打打闹闹,但情意确在,两人相安无事,朝中也无人敢招惹他们。
金陵李府有戴老在,一切安好。
李群不悦地想,果然还是为了姓萧的人忧心。
“菊年。”不甘被忽视地李群喊了一声,沈菊年慢了片刻才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
“咳……”李群干咳一声,向她靠近了一步。“天宝这两日有来信么?”
说起天宝,沈菊年果然舒展了眉眼,微微扬起嘴角。“天宝寄给我一幅画,昨天晚上忘了拿给你看,画的是清央师叔和掌门。”
“天宝会画人了?”李群也有些讶异了,沈菊年和天宝一直有书信往来,天宝识字太少,只好用画来含蓄表达他的意思。不过到底是血缘之亲,沈菊年一看就明白天宝心里想什么。虽然纸上风流俊雅的清央师叔长的和心宽体胖的掌门师叔十分想像,但沈菊年分明看出清央师叔倒三角眼里闪烁这邪恶的光芒。
“天宝在画里说,清央师叔欺负他是个坏人,掌门师尊护着他,是个好人。清央师叔被掌门师尊骂了,天宝很高兴。”沈菊年笑眯眯地翻译天宝信上的内容。
李群见沈菊年忧色不再,稍稍松了口气,又听说清央被训了——这种事虽然不少见,但总是能让人听一次开心一次。
只是说起掌门师尊李群便想到伐脉洗髓之事,那边沈菊年刚刚忘忧,他这边却渐渐沉重了起来。
“菊年,今日我接到了新的任命。”李群神色凝重,“任三省总督,倒加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卫。”
沈菊年微怔,有些听不明白,只是“兵部尚书”让她想起一个人——兵部侍郎白谦益,萧娉婷的舅舅。
“审言,这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短期内,我可能不会回金陵了。”李群把这背后复杂的政治考量隐去不提,只说了自己的去留。
沈菊年听他这么说,反而宽了心,只是觉得李群的官衔未免太多了一些,她所知道历史上“兼职”最多的,便是和珅了。和珅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年仅28岁,李群冠尚书衔比和珅还要早几年,虽然将这两人相比不太妥当,但也足一以证明李群荣宠之威。
这让沈菊年不期然地想起萧锦琪方才所说:锋芒毕露,木秀于林。
兵部侍郎白谦益本以为这次萧娉婷得宠,自己也能沾点好处,得到垂涎已久的尚书之位,却不料平白跳出个李群,让他空欢喜一场。
本来因为华婕妤得宠而对白谦益逢迎拍马的众官员见了皇帝此举,都悄悄闭上了嘴,继续观望。
圣意难测,一旦站错边,便可能就是灭门之灾。
“那这件事……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沈菊年不解地问。
李群见她问的天真,不禁失笑。这一道圣旨背后牵涉到了多少人和事,她全然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有岂是一句“好”或者“坏”可以简单概之的。
但如果把事情看简单一点……
李群轻轻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好事,我可以陪你回云都门。”
云都山亦在辖区,有元真在,他要离开几日都不成问题。
——————————————————————————————————————————————————————
“娘娘,白大人送来的信。”红袖压低了声音,趁无人注意时把信件塞到萧娉婷手中。
萧娉婷一僵,将信反推回去,冷冷道:“烧掉!”
红袖怔了怔,为难道:“娘娘若有要紧事呢?”
萧娉婷咬牙,坚决道:“烧掉!”
若真有要紧事,他不会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这样私下传信,只有可能是要她做些她不愿意做的事。
红袖是她从萧家带来的,知道她说一不二,便只有无奈地将信收回袖中。
萧娉婷一入宫便得圣宠,连续五日侍寝,让容妃气的直接上门抢人。萧娉婷进宫前便听说了宫中只有一后一妃。皇后自生皇子难产后便久卧病榻,虽坐镇后宫,却素来少理争宠之事,如此才让容妃飞扬跋扈,横行深宫。
新皇登基充实后宫,这一次大批年轻貌美的秀女入宫,让容妃有种草木皆兵的恐惧和危机感,几乎寝食难安,而秀女之中,以华婕妤明艳、康美人清丽最为夺目。但华婕妤威宠之下,众人几乎都忘了康美人这号人物,只将妒恨的目光都投向华婕妤。
红袖怜悯地看着萧娉婷,只有她知道,这所谓的圣宠对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硬逼着自己微笑承欢,明明说服了自己要认命,却仍是忍不住想着要逃……
祝悠来为她请平安脉的时候,殷切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否则再多的胭脂也掩不住脸色的苍白。萧娉婷自然知道他是受了萧锦琪的嘱托而来,若是以往,他说一句,她便要顶十句,而如今,任他怎么说,她都只是静静听着,祝悠却知道,他其实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你若是我认识的萧娉婷,便不该用这种方式认命。”祝悠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这个地方和萧府不同,认命,只会丧命。你已经丧失了与世无争的权利,只有以攻为守!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比别人更久、活的比别人更好!”
当时她只是垂下眼敛,漠然以对,心灰意冷之下有种自暴自弃的冲动。但不得不承认,祝悠说的没错。
香包的死让他明白,她已经没有投降休战的权利了,这宫里有多少人等着她死,等着看她笑话,她要活着,只有拿起武器,以攻为守,清除异己!
每日到朱雀宫晨昏定省,总会碰到康明月,她自然也是该来的,但是来的太巧了,快一步太早,慢一步太晚,两人那么凑巧总是在朱雀宫外相遇,然后一同入宫向皇后请安。
这一日容妃再次“告病”,是否真病,也无人追究了。让萧娉婷讶异的,是玉宁公主竟然也在。
玉宁公主一双眼睛亮得剜心,轻轻在萧娉婷面上扫过,两人年纪相仿,容貌气质也是一般,那日天水街偶遇,谁能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皇后面上倦怠,许是这两日忽然降温,身上便又到处酸痛,玉宁公主也是知道母亲的身体状况,这才进宫陪伴她。
母女俩说话,其余妃嫔便不好在场因此淡淡几句揭过,她们便识趣地退下。
“听说萧娉婷很得父王喜爱。”玉宁公主伺候着皇后服药,状似无意的提起此事。
皇后神态若常,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到底是年轻貌美。”
“儿臣看康美人也不输给她。”玉宁公主若有所思。皇后抬了抬眼皮,眼里含着苦涩的笑意。“玉宁,你父王的心思又岂是你能够揣测的?”
玉宁脸现不忿之色。“儿臣只是为母后不平。”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行了,你有了自己的牵挂,哪里还想得到母后。”
玉宁公主脸上一红,显出少见的女儿姿态。“母后您也取笑儿臣。”
皇后轻轻一笑,心口却忍不住泛上层层涌动的酸意,一阵刺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是谁家怎样的好儿郎,勾走了我天家最尊贵的少女?”皇后叹息这。
郭雍其人,她自然心中有数,这么问,只是想知道玉宁到底陷得多深。
那个年轻人出生平凡,却有不平凡的际遇,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主宰,让他跻身朝堂,更获得公主青睐。但这样飞来之福,对他来说也焉知非祸。
“儿臣不要王侯公卿,只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玉宁公主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明灯在心中点燃,照亮了她整张脸庞。
皇后看着一怔,药味深入胸腔,翻涌着苦涩的滋味。“那很好,很好……”
“公主,娘娘累了。”伺候她十多年,尚香知心知意,送走了公主扶皇后回屋。
“尚香,我累了……”皇后垂下眼睑,本以为早就心如死水,如今仍是被一些话,一些人,一些事勾起了愁绪。
“娘娘。”尚香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必然触到了她心底的伤口。
“他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她也和玉宁一样年轻,自信满满地以为能够拥有一切的美好,“他说,只有我能够生下他的孩子。”
“可是我的玉宁……”皇后的嘴角弯成一抹涩到心底的苦笑,“却是三公主。”
|网友 葬錵﹎钕孓﹎ 手打,转载请注明|
云都卷 第二十章 携手把家还
誓言和谎言的差别在于,前者说的人当真了,后者听的人当真了。
如果当初没有山盟海誓,或许她也不至于对他由爱而生怨。
她终于是明白了,可是玉宁她明白吗?
或许她会比她,比她们都幸运,不至于老死后宫,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勾心斗角,致死方休。
而跟普通人家不同,她们不过是一些华丽的棋子,提线的木偶,真正的操作者是背后的家族。
后宫并不只是一群女人争宠的竞技场,更多的时候,她也是君臣之间博弈的战场。
萧康,李郭。
君心难测,对于当今圣上来说他更不喜欢臣下妄自揣测他的心意,若是猜错那必然不幸,即便是猜对了——他那样的皇帝不会希望自己的心意被一个臣子看穿。
比愚蠢更可怕的是自作聪明。
江山如棋盘,皇帝是唯一的棋手,用谁的卒将谁的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谁人不是仰他的鼻息生存呢?
玉宁,她太要强了,这是她受宠的原因,只怕有一日也会因此招祸。
然而和玉宁比起来,太子的处境更让她忧心。
皇后微微阖着的眼睛掩住了眼中的万千算计——容妃,萧娉婷,康明月……
在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一枚棋子,更何况,只要她们不能诞下皇子,那就绝对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瞻儿——只有她的儿子有资格当皇帝!
———————————————————————————————————————————————————————
过午不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小镇上停下,车上下来的一名白衣男子却让守在门口的小二眼前一亮,身上一个激灵,脑中便闪过两个字——贵人!
这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南来北往之人总免不了在这里下榻,店小二什么人没见过,一眼便看出眼前青年非等闲之辈,急忙上前招呼。
车上又走出一名少女,素色衣裳,鹅蛋脸,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一点弧度,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微笑。
青年自然地伸出手扶着她下车,店小二看两人举止亲昵,却又带着矜持和羞涩,心里猜测是一对新婚夫妇,当下嘴甜着喊“老爷夫人”。
少女脸皮薄,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脸上仍是飘起淡淡红晕。
“审言,我们这样偷偷溜走,不要紧吗?”沈菊年看着李群的老神在在,又忍不住嘀咕起来。
为什么旷工的当事人可以心安理得,她却要替他心虚呢?
初入尘世的李审言是多么纯白无垢啊,当初夜宴上,她一眼便看到了他,俗而又俗的比喻,然却是她的真心话,她私下里觉得审言便如月夜下绽放的白莲花,可如此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审言是人前白莲花,到了她面前,便不加掩饰地暴露他恶质的一面。
官场厚黑学,他倒是上手的极快。
沈菊年心里感慨万千,有种误上贼船的胆战心惊,却也莫名其妙地甘之如饴她真真是傻……
李群看她神色若常,眼里却异常纠结,心思不到半转便大抵摸透了她心里的乱麻。
“有元真在,你无须担心。” 元真的易容术几乎可以乱真,便是沈菊年也险些被骗了过去,不过仍是凭着气味和直觉分辨了出来,但其他人和李群接触不多,定然分辨不出。一些大事李群早已办好,小事难不倒元真,即便有问题,飞鸽传书也不过是几天的事。
说话间饭菜便已上齐,沈菊年习惯性的帮他布菜,就好像已经做了十几二十年一样顺手,店小二看着奇怪,这看上去又不像新婚夫妇——倒像是老夫老妻了。
沈菊年自己倒还没有察觉,只是停手抬眼之时,对上李群似笑非笑的双眼,脸上一红,仍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沈菊年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只道是自己的脸上沾了脏东西。
李群淡淡一笑,“无事,吃完我们早点上路,天黑以前就能到云都门了。”
想到能见到天宝,沈菊年心里豁然开朗,眼睛又亮了几分。
这里已经离云都门不远,附近便有外室弟子的分所,李群将马车停在分所,便与沈菊年缓缓步行回去。这一趟出来,两人级尽低调,连车夫都免了,赶车这活,便落到了“白莲花样”的李审言头上。
李群会赶车,这和他的形象很不协调,但他确实学过,被逼着学过,更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得着。
当初清央师兄教他的时候,他很不乐意学。
清央师兄扬了扬马鞭说,“赶车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你为什么不学学,以后会用得着的。”
当时年纪还小的李群傲气得紧,冷冷说:“既然人人都会赶车,人人都能为我赶车,我又何必学?”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清央咬牙切齿,马鞭一扬,缠住了李群的腰身,轻轻一提,他便落在了车上。
可以说,他是被逼着学了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但此时他终于发觉,清央师兄是一个多么有远见的人。(马车乃旅游私奔必备工具,难道还能让娘子赶车么吗?所以有驾照是很重要的。——作者语。)
撇下痴缠着李群的一众弟子,两人携手抄近路上山。
这一回却不是绕到正面山门回去,而是直接翻后山。
天色尚早,因为天气回暖,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汇聚成溪流潺潺而下,树木都吐了真丝,翠绿得逼眼。
从来近路多崎岖若非李群带着沈菊年一人不但上不去,更可能在这山林中迷失。
走到半山腰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淙淙水声,沈菊年讶异道:“审言,这里可有瀑布?”
李群含笑点头,“前方不远处有个寒潭,小时师兄常来此处修习。”看了看山下的高度,估计沈菊年的轻功修为尚浅,便道“这里你上不去,我带你。”说着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微一用力,身子一提,便跃到两丈多高的巨石之上。
沈菊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揪住他的衣襟,心脏狂跳,感觉到脚下落到实地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去,却又是一怔。
方才被岩石缝中横生的枝桠档住了视线,此时站在高处才豁然开朗。
山头一块奇石如龙头状,龙口所在,银白瀑布飞流而下,直落深色寒潭,激起万千雪白的浪花。沈菊年看得分明,那寒潭底下似乎是一整块的黑色岩石,仿佛是天然凿成,在如此在如此幽深之处竟藏了这般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下去吧。”李群提醒她一句,沈菊年这回有了准备,小心攀住了李群的肩膀。
这里真美。“沈菊年由衷的感叹着,睁大了眼睛四处望,浑然未觉自己的手落入李群掌中。
“门中弟子,凡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会被带来这里进修。”李群思及往事,嘴角微扬,“大师兄忙着门中事务,二师兄不在,多是三师兄带着我们。”李群嘴角噙着丝笑意,引着沈菊年到一个树丛掩映的角落。“三师兄为人不厚道,常常是把人仍在瀑布下,他却一旁幸灾乐祸地喝酒睡觉,门中弟子多有不忿,便私下里咒骂他。”
拨开树丛,便看到错乱纠结的几行字。
“三师伯,我恨你!”——入石三分,果然刻骨铭心。
“今日被淹七次,谨以此记。”——好强的怨念……
“若能与师妹一起修习吾愿被淹十七次……”——居心不良!
“清水出芙蓉,美女妖且闲。”——云都的少年们多么寂寞啊……
沈菊年默默地沉默了,缓缓抬起头看向李群。“你可也在上面?”
不要告诉她“清水出芙蓉”之类的留言出自他的手笔。
李群干咳一声,笑道:“自然没有。”
他怎么会做这种背后发牢x福的事呢?他从不记仇,想来有仇当场就报了。当时清央在岸上笑的不怀好意,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清央也踹进了黑龙潭。
云都的少年们,都不好惹啊!
当时年少轻狂,做事但凭喜恶,何曾想过后果如何原以为天下万事都如这黑龙潭一般澄澈无二,入世之后方知自己错的天真。
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何处是彼岸。
金陵夜色深沉,张开的黑幕覆压了十里富贵荣华,若没有那盏等着自己归来的明灯,他又如何能继续下去?
李审言的心是冷的,菊年只有你能温暖我。
缓缓收紧了手,握紧了掌心的柔荑。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他能够吗?
寒潭的水溅到身上,水汽弥漫周围浮着淡淡白雾,感觉到沈菊年身上传来的寒意,李群如来时一般,揽着她飞向另一侧的巨石。这三面巨石围住山壁,将寒潭隔绝开来,非有绝顶轻功难以入内。翻过这巨石,在过去便是思过崖了。
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到处都有他成长的痕迹。
垂髫稚子,冷傲少年,在他的回忆中,她仿佛一路经历了他的成长。本以为已经了解他了,这时才知,原来还不够。
沈菊年偷偷望着他的侧脸,风刀霜剑雕刻而成的冷厉容颜,不知不觉中化成了柔和的曲线。
他指着石壁上的诗句与她看。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时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沈菊年心中一动。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审言他,要辞官!
|网友 葬錵﹎钕孓﹎ 手打,转载请注明|
云都卷 萧太后1 —一入宫门深似海
笔尖在空中停驻了很久,一滴浓墨滴下浅浅晕开了一墨丹青……
萧娉婷在纸上写下:
灯如豆,风满袖
黄粱一梦三生过
始觉——笔尖微顿
——一生凉出透。
瑾兰不知道为什么权倾天下的萧太后会写下这样荒凉的字句,虽然她不懂诗词,却也知道从字句上看出了一片旷野的荒凉。
怎样一个“凉出透”呢?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她的画。画上是一池的月色苍凉,一轮明月幽幽照着,照不亮回廊深深,寂寞如春草疯长,掩住了半池波动的碧水。
画中只有一人背坐着,却仿佛还有一个身影,藏在纤柔的树影之后,思念沉沉没入水中,一句相思不能说……
——————————————————————————————————————————————————————
认命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祝悠说,命在掌中,可是我凑近了看,烛泪落在掌心,宛如最后的泪,灼痛到了心底,我却不能陪他一起痛哭。
我看不清命,从来都是如此。
我转头看向昀儿。
昀儿的眉眼依稀有他的影子,浓浓的,是化不开的温柔。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有这样细致的眉眼。
我愕然发现,我竟连一张他的画像都没有,连回忆都开始慢慢褪色,我还能记住他多久呢?
我只有慢慢回忆我的生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忘记。
那一天,车辇缓缓驶进宫门,碾碎了一地碎金,初春的花俏生生地开在枝头,没有花团锦簇的热闹,反而衬出了一丝凉意。
皇帝的封赏本在我的意料之中,四哥的殷殷嘱托犹在耳边,这家中,到底只有他是真心念着我的。我住的地方名唤长信宫,宫中除了我并无旁人,因为是新皇初登大宝,后宫人员清洗了一番,看着倒有些寂寥。
我身边带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红袖,一个是香宝。红袖心思细密沉稳,香宝性子稍辣,但娘亲说有些事交由她办最合适不过,我没有多说什么,都按着他们的安排做了。
萧家财大势大,加上皇帝的封赏,宫中诸人皆不感怠慢我。
康明月住在长明宫,今次的秀女以我们二人最为出众。我自然不会认为紧紧是姿色之故。我们的身份同其他人比起来更为复杂。
康佳楠如今是我的四嫂,对于这个曾经有可能成为我七婶的人,我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康明月更是。她太完美了。完美的有点假,她握着我的手殷殷切切的唤我妹妹,她心里未必把我当姐妹,我也一样。
但我总是羡慕她的,羡慕她的认命,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后妃的训练,因此宫中一切,她极为熟稔,上下打点,左右逢源,便是那个泼辣的容妃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初时我不以为意,冷眼看着,容妃既被她收买自然把箭头都指向了我。
可笑,除去了我,难道容妃会有好日子过?
北方大灾,南方又有水患,皇帝国务繁忙,多日没有踏足后宫,容妃耐不住寂寞,捧了汤硬闯书房,被罚了禁足,让后宫其他姐妹看了一场笑话。
我却想起菊年和先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但每想起他们心上变像被刀子剜了一个口子似的,疼的鲜血直流。
我常常坐在长信宫外的秋千架上看着高高的围墙,朱红色,象征着不可逾越的高贵,那种高,铺天盖地而来,压在心口上,让人呼吸困难。
祝悠进宫给我请了两次平安脉,开了几帖药,说了一番话。
我蓦的想起侍寝之事,一阵害怕,便哀求他开药,让我避过这一劫。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笑了一下,他说:“如果你只是不想侍寝,那你依然是在逃避,走到这一步,你已经逃不了了。”
皇帝已经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逃不了了。
那一天,我在秋千架上睡着了,梦里依稀回到了萧府,我的十二岁,有菊年,有先生。
秋风又起,文心斋外的树,又该落了一地的叶,菊年执这扫帚,一下一下扫着,沙……沙……
先生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远不近,一抬眼,便能看到文心斋外的风拂过他颊边的发,勾起了一丝轻轻柔柔的旖旎……
我恍惚睁开了眼睛,被纳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回头看到刺眼的明黄。
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萧府,一次是在大殿之上。?br /